林听望着除了他们, 空无一人的院子:“怎么没人?”
段翎看似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钥匙和锁,发出“叮铃当啷”的声音:“我怕她们会吵到你休息,所以让她们退出去了, 有何不妥?”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钥匙和锁:“没有, 就是忽然太安静了,我有点不习惯。”
他这是怕她会悄悄地通过其他人联络夏子默或今安在?所以即便用了难离蛊, 也将她困在这个院子, 再让仆从离开,避免她与旁人接触, 亦避免旁人与她接触,以这种方式阻止她“出轨”。
林听眼观鼻鼻观心。
她经此得知一件事,自己这回遇上了非同一般棘手的难题。
这个任务容易引起误会, 段翎观察力强,且敏感多疑,她又不能说出真相,该怎么办呢?
她余光无意间掠过稍远处的院门,那里似乎也上了一把锁。
林听敛下思绪,暂时装不知道段翎要困住她,在他陪同下去了茅厕, 然后又回房间。林听先进的房间, 段翎走在后面关门。
紧接着,林听听到锁门的动静,她没回头看, 不管他们谁先进房间,谁走在后面,段翎想锁门都会锁的,并无太大区别。
进房间后, 林听观察起周围,因为她发觉有哪里不一样了。
最后林听的目光定在窗。
房间里有三扇窗,窗边原本是没挂东西,此刻却挂上了珠帘子,不是被风一吹就会响的那种,而是需要人撩动它才会响的那种。
也就是说,她若是想从窗爬出去找人,得撩起珠帘子。
林听还不能以想看风景为由撩起珠帘子,珠子是透明的,用西域成色极好的琉璃制成,帘子中间还有数道一指宽的缝隙,不影响人站在里面看外面,还能透风。
昨天窗边还没珠帘子的,今天突然有了,显然是段翎挂上去的。而她昨晚到今天睡得太沉,丝毫没听见他挂珠帘子的声音。
林听走到窗前,用手指撩了下珠帘子,珠子相互碰撞,哐当哐当,只要身处房间就能听到。
段翎看过去,和颜悦色地问道:“这珠帘子可好看?”
她放下珠帘子,偏头看他:“好看是好看,但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往窗边挂珠帘子的?”
他也走到窗前:“如你所说的,它好看,还能防别人闯进来。要是在你被人掳走前,我挂了这些珠帘子,那你会及时发现有人闯进来,兴许就不会被人掳走。”
林听的嘴角抽搐了下。
又用这个理由,别以为她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
也罢,她此刻困乏得很,脑子实在转不过来,一时间想不到破局的办法,先睡一觉再说。
林听滚回床榻,闭眼道:“我睡了,两个时辰后叫醒我。”希望睡醒后就能想到破局的办法。
段翎则回罗汉榻看文书。
他处理完文书,抬眸看床榻,林听睡得正香,她体力应该是恢复了不少,手脚又不安分了,脚往旁边一蹬,被褥掉地上。
林听将被褥踹掉后不久,似是感到冷,手摸来摸去,想拿东西取暖,结果只摸到一个枕头。
段翎见怪不怪了,跟以前那样拿张新被褥盖到她身上。
林听脑袋歪着,手搭枕头,衣襟微松,从段翎这个角度看进去,能看到她一小片皮肤,上面有细细密密的吻痕,红白交错。
她的脖颈空无一物,那个金财神吊坠还被段翎戴着,林听今天忘记问他拿回来了。因为她没借过给别人,所以潜意识觉得金财神吊坠始终在自己身上。
段翎弯腰给林听盖被褥时,颇有重量的金财神吊坠从他衣衫里掉出来,在半空中晃了几下。
就在此时,她抬起手,抓住了轻轻擦过被褥的金财神吊坠。
他以为她醒了,又看了看林听,结果发现人还没醒。她会抓住金财神吊坠,很有可能是在睡梦中感受到有东西擦过身前的被褥。
段翎想将金财神吊坠从林听手里取下来,但是她抓得很紧,甚至往回拽,死活也不松手。
而他的脖颈戴着用来系挂金财神吊坠的红绳,林听抓住它往回拽的那一刻,段翎也跟着被拽了一下。她就像牵住了一根能够控制他的绳索,令他随她而动。
段翎视线转落到这根红绳上,它因拉扯有轻微的颤抖。
林听的力气比不过段翎,如果他直接用力地扯回来,必定能成功。可用力扯东西,会吵醒林听不说,还会扯伤她这只手。
于是段翎握住林听的手,利用巧劲掰开了她的手指,一根接着一根。待五根手指全被掰开后,金财神吊坠又在半空中晃了几下。
段翎把她的手放进被褥,再把它放回自己脖颈下的衣衫里。
林听双脚还伸在被褥外,窄瘦的踝骨原本是很白的,如今泛着一抹淡红。昨晚她双脚架在他肩头上,被段翎握得太久了。
他极轻地抚过那一轮红圈,眼睛微微涣散,目光似落到了林听脸上,思绪却不知落到何处。
过了很久,段翎才离开。
窗外天色逐渐暗沉下来,两个时辰到了,他唤醒林听。她嘴上含糊应着“我知道了”,但眼睛没睁开,还趴在床榻里头睡。
段翎想再唤林听一声,还没开口,耳力极好的他听见院外有脚步声,有人正一步步靠近院门。
她听不见。
他没再唤她,起身出去。
他们住的房间离院门不远,一样在百步之内。段翎在对方敲门之前拉开了门,很快又关上。
他走出去。
来的人是段馨宁,还有她的贴身丫鬟芷兰。芷兰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抬起来要敲院门,见段翎出来,往后退一步:“二公子。”
段馨宁越过芷兰,缓慢地走到段翎面前,瞥过紧闭的院门,略感怪异。院门一般是不关的,仆从怕挡住主人进出,即使要关上,也会等到夜深人静后才过来关。
但段馨宁并未深思:“二哥,这也太巧了,我刚到这里,你便出来,你这是要出门?”
“不是,我经过院门时听见外面有动静就出来看看。”
段馨宁纳闷了。
她们都还没敲门,他怎么会听见院外有动静,是她不小心踩到石子,弄出动静而不自知?
段翎没束护腕,宽松的长袖垂下来,盖住了拿着钥匙的手,平易近人问道:“你怎么来了?”
段馨宁的注意力被转移,抿了抿唇:“我是来找乐允的。”
他没拿灯笼出来,又站在无光处,深陷阴影,五官模糊,看不清表情:“你找她有事?”
“没事,我就是想见见乐允。”自段馨宁来了安城后,林听几乎每天都会去她的院子看她一眼,偶尔会隔一天,可现在连续两天没去了,段馨宁有点担心林听。
“她睡下了。”
段馨宁闻言着急:“乐允今日这么早就睡下了?她身体不适?”她们以前闲聊会聊到对方作息,她知道林听很少会这么早睡的,平日里起码要亥时后才睡。
段翎从容不迫:“她没有身体不适,你莫要多想了。”
院门被关上了,段馨宁没法看院中的情况:“没有就好。不过我听说二哥昨日就不让下人进院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段翎语调听起来却仍旧良善柔和:“我近日睡不好,人多嘈杂,我便让他们离开院子了。”
段馨宁深信不疑:“二哥近日睡不好,可要找大夫看看?”
他轻描淡写:“这事不用你操心,你安心养胎便好。对了,夏世子这个时辰还没来看你?”
她不太好意思道:“我今日不想见他,没让他进门。”
段翎低眼看地上的一只蜘蛛,它往前爬着,想从院门的底下爬进去。他不动声色地踩住了蜘蛛,碾死它:“晚上风大,你有孕在身,不宜在外久留,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