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幔被撩开的那瞬间, 林听懵了,但又很快反应过来。
兴许是她上榻时上得太快,放在裙子下面的肚兜掉了, 掉在榻外, 又因为放下来的帐幔遮挡了视线,没能立刻察觉, 身处榻外的段翎却可以看见。
林听头皮发麻。
她被那一壶茶水弄湿裙子的时候, 他也在场,知道湿到了最里面。既然茶水将肚兜都弄湿了, 总不能穿回去,得换新的。
所以段翎一看到榻外掉有肚兜,还是干净的, 就捡了起来,不用问也知道是她新拿来换的。他们已经成婚,当然不用唤丫鬟进来送衣物,多此一举。他直接撩开帐幔把肚兜给她,在情理之中……
思及此,林听抬起眼,看向握住肚兜的那只手。
段翎手洁白如玉, 肚兜很红, 白红这两种颜色差别很大,她一看过去就会锁定它,挪不开。
肚兜的几条细红系带垂在段翎指间, 他指尖正压住肚兜上的红牡丹刺绣,好巧不巧,那个位置在平日里紧紧贴着她胸口。
林听眼皮一跳。
关键的是,肚兜要最先穿的, 她却迟迟没发现新肚兜不在,说明进床榻后一直没换上新衣裙。
换得慢,勉强还能说得过去,他不会深究。可脱光了躺榻上,又没下一步动作是什么意思?
说心血来潮想睡觉,有裸睡的习惯,因此才没第一时间换上衣裙,然后再睡?不行不行,如此一来,每晚睡觉都要脱光了躺床上,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林听提了提盖住光溜溜身子的被褥,现在离一刻钟还远着。
而段翎看了看她扔在榻尾的湿衣裙,眼神在最上面的肚兜掠过,湿肚兜颜色比干肚兜要深。
他拿着肚兜的手几不可见地动了下,摩挲过上面的红牡丹,再看盖着被褥的林听身上,很显然的,她此刻没穿衣裙,是光着的。
林听回过神:“原来肚兜掉外面了,我就说怎么找不到。”
段翎撩起帐幔的手还没放下来:“你找不到,怎么不让我帮你找,或者帮你去衣柜找新的?”
她尴笑:“我以为它掉在被褥里了,想自己先找找……也不太好意思叫你帮我去找肚兜。”
他扫了眼挡住林听身体的被褥,碰到肚兜红牡丹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你以为它掉进被褥里,然后钻进去找?”
林听感受到段翎看过来的视线,有种他能穿透被褥,看到底下自己的感觉,她微微发僵,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嗯,不可以?”
段翎浅浅一笑,也不细究,将肚兜往前递:“可以。”
林听本想让段翎放肚兜到床上的,见他都递到面前了,又不好这样说了,只能伸出藏在被褥下面的手去接住:“谢了。”
喜被也是红色的,一抹白从里面飞速探出,一闪而过。段翎掌心一空,红肚兜被拿走了。
林听拿到肚兜后,用余光瞄段翎,他还站在原地,没离开。
“你要看着我换?”
“我去书房办点事,你慢慢换。”话音刚落,段翎转身离开床榻,放下帐幔,脚步有点急促,但他是习武之人,没让她听出来。
林听差点掀开被褥追出去了,中途想起自己还是裸着的,硬生生止住,出声挽留他:“你等我换完,我陪你去书房不行?”时间还没到,他得待够一刻钟。
段翎强压着再一次席卷而来的欲瘾:“你想陪我去书房?”
“对。”
他仍然往外走,拉开房门:“你换完再到书房找我便可。”
林听攥紧肚兜,不知是要先穿好衣物追出去,还是继续光着躺床,可段翎要是走了,继续也没法成功:“你就这么急着去书房?真不能等等我?我会快点的。”只要再等上半刻钟就行了。
段翎没松口:“我在书房等你。”说完,他就出去了。
她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房间只剩下林听一人,她认命地穿上被段翎拿过的肚兜,再套上衣裙,掀开床榻帐幔出去。
段翎到底去书房办什么事,那么突然,还急到连等等她的时间也没?林听仰天长叹,离成功就差一步,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也罢,失败乃成功之母,下一次一定能成功的。
林听在房间坐了半晌,没马上去找段翎,他连等等她都不肯,证明那件事肯定很急。她何必去打扰,等他处理好,再去也不迟。
不过一个人待着实在无聊透顶,林听唤陶朱进来下棋,一下就是三刻钟,暂时忘却烦恼。
又过片刻,陶朱欲言又止,她的小表情哪里逃得过林听双眼:“有话便说,不必吞吞吐吐的,难道你还怕我会责怪你?”
“七姑娘,您是不是和段大人……姑爷吵架了?”陶朱问。
林听左手从棋奁里摸出颗黑棋,放到棋盘上,右手从小碟拿起块绿豆糕,放进口中:“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他吵架了,没有。”
陶朱捏着白棋:“如果你们没吵架,怎么没待在一处?今日可是你们成婚后第一日,理应形影不离一整日的。”现如今呢,她待在房间里,段翎去了书房。
林听嘴角一抽,无奈道:“谁告诉你,成婚后第一日要形影不离一整日的?也不嫌腻。”
成婚而已,两个人又不是彻底绑在一起,成了连体婴儿。
她推开棋盘的黑白棋子,站起来:“不下了,我去找他。”这个时辰,段翎该办完事了。
林听去过段翎的书房,还认得路,不用其他丫鬟带路。谁知她刚到书房,段翎就走出来了,可能是天气热的原因,他脸有点红。
段翎看到的第一句话是:“你换一套衣裙要三刻钟?”
她解释:“我这不是见你急,怕打扰你办事嘛,所以在房间里等到现在才过来,你办完了?”
“办完了。”
林听指了指书房里面:“我能不能进去挑几本书来看?”看书打发时间是个不错的选择。
段翎关上门,走下台阶,侧目望着林听,见她脸颊落有几缕碎发,不由自主想替她别好,手抬到半空,记起指尖前不久刚握住过什么,又溅上了什么脏污之物,顿了顿,最后却还是碰上她的碎发。
碎发被他捻起来,缓慢地别到林听耳朵后,指腹划她皮肤。
林听没躲,习惯了。
段翎洗过几遍的手散发一股香,她闻着就想偏过头看一眼,却被他一句话转移了注意力:“等晚上回府再进书房挑吧。”
林听抓住关键词:“晚上回府再挑?你要和我出府?”
“你不想?”
林听可太想了,闷在府里跟他大眼瞪小眼,还不如出去闲逛:“想!什么时候,去哪里?”
段翎:“现在。你想去哪儿?”
一说到出去,林听就来劲了:“听说京城里新开了一家酒楼,叫玲珑阁,那里从白天到晚上都有表演,要不要去看看?”
“依你。”
*
林听去到玲珑阁才发现它开在南山阁对面,它们分立在街道两侧,有点要争客的意思。
不过玲珑阁的确有与南山阁争客的资本,它不仅比南山阁高了一丈,还比南山阁装饰得更富丽堂皇。门前牌匾泛金光,瞧着像用真金子融掉,以其为墨题的字。
金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别的酒楼喜欢往门前挂红灯笼,玲珑阁则不然,灯笼是五颜六色的,每个灯笼尾端还系着条客人写下的福带,单看这些福带,它不像酒楼了,更像一座祈福楼。
楼阁外挂满彩色丝绸,屋檐之上站着几名胡姬,她们迎风起舞,脚踩琉璃瓦,手拉细绳,牵动那些彩色丝绸,勾勒出一幅幅画。
路过的行人不花一文钱,抬头便能看到她们灵动的舞姿,不知不觉间将玲珑阁这个地方记住。
就连林听也愣是在玲珑阁外面看了片刻才跟段翎进去。
楼内有假山流水,就在进门处,潺潺流水声听着舒服,正中间种着一棵足有三层楼高的树,也不知玲珑阁的东家是如何找人将这么大一棵树移进来种下的。
林听绕着大树走了一圈,心道这新开的玲珑阁果然是个好地方,相信它很快就会超过南山阁,成为京城里最受欢迎的酒楼。
段翎:“我们上楼。”
玲珑阁一楼大堂人多,过道都显得拥挤,他要了一间雅间。雅间在楼上,安静又不会拥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