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进来的热风穿过段翎垂在身侧的手:“冷?”
林听点头如捣蒜,意识到他看不见,张嘴说:“有点,不是很冷,盖上被子就没感觉了。”
段翎在昏暗中注视着她,却问:“你是不想见我?”
话音刚落,林听掀开被褥了,一张带汗的脸在昏暗中泛着水光,她抹去汗,否认:“不是。”
他弯了弯唇:“也对,你正喜欢着我,怎会不想见到我呢。”
林听:“……”她脸一热,恨不得又埋头进被褥里,怎么又提这句话了,以前是拿她说他不配舔她脚来说,现在是拿“她喜欢他”来说,关键是她还没法反驳。
她深呼一口气,岔开话:“你明天是回北镇抚司处理公务,还是带锦衣卫到街上巡查?”
“先回北镇抚司处理其他公务,再带锦衣卫到街上巡查。”
“到哪条街巡查?”被封的街有东街和她身处的北长街,这两条街很大,相距也较远,一条在最东面,一条在最北面,仅凭段翎一个人,是没办法全打理好的。
北镇抚司应该会派他负责一条街,派另一个官职不低的锦衣卫负责另一条街,实行轮值。
不得不承认,林听希望管理北长街的人始终是段翎。
被隔离后,没任何娱乐活动,没人陪她说话,锦衣卫送饭时只能说上几句而已,真的会很烦闷,偶尔能看到个认识的人会好些,即使这人是段翎,林听也想要。
段翎:“今日我巡查的是北长街,明日我巡查的是东街。”
“哦。”她有点失落。
林听翻过身,努力让自己快点入睡,睡觉的时间过得最快。段翎今晚没来之前,她甚至有迷晕自己的冲动,等三天后再醒来。
但仔细想想,此举是行不通的,先不说迷药的药效只有一个时辰。就说昏迷时没有自己的意识,任人拿捏。假如有染病的人逃上来,她也不会知道,那死定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听这次睡得很快,不到片刻便进入梦乡。
翌日,她日上三竿才醒。
林听醒来时,段翎不在房间了,昨晚他来的事好像一场梦。
可地上那只被遗留下来的灯笼却告诉她,一切是真的,段翎来过。林听敛下思绪,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起来,戴上锦衣卫给她的面巾,开门看外面有没有早膳。
昨天锦衣卫本来直接放饭到门口就要走的,是她在房里听到动静,打开门,问他要多一份饭,再问一些关于瘟疫的问题。
门外果然有一份饭,还有一盆用东西盖住的水。
林听把它们全拿进来,牢记锁上门,洗漱后吃饭。她吃得很慢很慢,怕吃完就没事干了。
但即使吃得再慢,也有吃完的时候,林听又陷入发呆状态,过了半个时辰,她无聊到去玩段翎忘带走的灯笼,看它是怎么做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的灯笼快要被她玩坏了,林听才停手。
不知道段翎肯不肯帮她从外面带一些话本进来,不过他愿意也没用,今天他巡查的是东街,不会来。她想求他帮忙,得等明天,到时候再过一天就能出去了。
林听仰天长叹。
现代被隔离还有手机玩,古代连手机也没,太难受了。
正当林听郁闷时,客栈楼下和街上都变吵了。她压下郁闷,没开门下楼,到窗那里看大街。
大街原本只有巡逻的锦衣卫,现在多了一群想离开此地的百姓。俗话说,法不责众,几个人要走,可以用武力镇压,多了不行。
煽动百姓往外走的是昨天那个要走,却被段翎用箭拦住的男子:“我们没染病,锦衣卫凭什么把我们扣下,北长街出现过染病的人,我们留在这里很危险的。”
百姓附和。
“他说得对,我们又没染病,凭什么这样对我们?”
男子扯着嗓子道:“说关我们三天,没事就可以离开,谁知道是不是骗我们的,三天后还不让我们走。我听说,染病的人都会死,现在还没找到治病的药,这是要我们给他们陪葬!”
在死亡面前,百姓的胆子变大了,竟敢使劲地推来拦住他们的锦衣卫:“放我们出去!”
林听看着,心道不妙。
普通锦衣卫没法处理,朝街头唤:“冯大人,有人闹事。”
冯镇抚使手握绣春刀走来,警告道:“你们可知妨碍锦衣卫办差、袭击锦衣卫是什么罪名?”
百姓看见他那把已出鞘的锋利绣春刀,不免有些退缩。
男子死活不肯退,煽风点火:“罪名?我们连命都快保不住了,还管什么罪名。我们冲出去,他们总不能把我们全杀了。”
百姓的情绪又被他这句话调动起来了,不仅推锦衣卫,还捡东西来砸他们:“冲出去。”
北长街闹得不得开交时,东厂却十分清闲安静。
踏雪泥躺在摇椅上,优哉游哉地吃着葡萄。过了会,他稍稍坐正,用帕子擦沾到葡萄汁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擦,问一旁的暗卫:“东街和北长街的情况如何?”
暗卫:“回厂督,这两条街都被锦衣卫控制起来了,瘟疫暂时没法传遍整个京城。”
踏雪泥“啧”了声,扔掉帕子:“锦衣卫还有两把刷子。”
小太监习以为常捡帕子。
踏雪泥冷笑道:“既然瘟疫没法从东街和北长街传出去,那就再放一些得了瘟疫的人到其他地方,待瘟疫彻底传开,咱家倒要看看陛下还能不能坐得住。”
小太监惶恐地听着瘟疫一事,不断冒冷汗,却不敢背叛踏雪泥,他的老母亲在踏雪泥手中。
所以踏雪泥根本不怕小太监听到此事,继续对暗卫道:“今晚,你到西街放几个染病的人。”西街最多的是商贾,他们会到处做生意,容易将瘟疫传开。
暗卫道是。
踏雪泥喜欢喂鱼,像以前那样拿了把鱼粮喂鱼,心情很好地哼着小曲,不知想起些什么,斜了一眼小太监:“咱家让你派人盯着林七姑娘,不让她靠近东街和北长街,你办得如何?”
小太监支吾道:“回厂督,林七姑娘这些天都没有出门。”
踏雪泥点点头。
小太监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有所隐瞒:“但林七姑娘昨天出门了,还发现了奴派去的人。”
他眉头紧皱:“什么?”
“奴的人怕引起林七姑娘的怀疑,不敢再跟下去,就回来了,所以不知她昨天去了何处。”小太监察觉踏雪泥有要发怒的迹象,身子一抖,立刻跪了下来。
踏雪泥一脚踹翻他:“你就不知道换一个人跟着,打探她昨天去了何处,有没有回林府?”
“奴、奴现在就去。”
踏雪泥想拔刀杀了他算了,用鱼粮狠砸他:“还不快去!”
另一厢,北长街的百姓还在闹着,不知和锦衣卫僵持了多久,这场闹事最终还是被压了下来,他们没能成功走出北长街。
不管外面闹得多厉害,林听都安分守己地待在房里,非拿饭拿水不出房门半步,直至天黑。
她趴在桌上用水作画。
就在此时,房门再一次被人敲响,林听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没管。响第二次的时候,她蘸水的手指停住了:“段大人?”
“是我。”
林听跳下椅子,又给段翎开了房门:“你今天不是巡查东街?晚上怎么还会来北长街?”
段翎进房关门,松了松护腕,却没完全解开,还是遮住手腕的:“你今晚不用我陪你了?”
林听沉默了几秒:“这样当真不会对你有影响?”
“一晚和两晚有区别?”
好像没啥区别,她摸了下鼻子,望着段翎走向他昨晚睡过的罗汉榻,斟酌道:“你今晚,睡床吧。我睡外面,你睡里面。”
段翎解蹀躞带的手微顿:“你是要和我睡同一张床?”
“其实床还挺大的,能睡两个人。”林听也不太想睡罗汉榻,她今天中午试过在上面睡午觉,难受得要死,“你要是介意……”
“可以。”
就这样,他们再次同床共枕。林听背对着段翎,失眠了。但段翎似乎很快入睡了,因为她听到了他平缓的呼吸声。听着听着,林听眼皮慢慢垂了下来,睡着了。
睡到天蒙蒙亮,外面下起了小雨,雨水驱散热意,带来了凉意,林听没盖被褥,真的冷了,不自觉往别处靠,缩进温暖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睡觉依然不安分的林听抬了抬腰,隔着裙子碰了个东西,它温度偏高,她下意识地挨近了很久,然后感到裙子多了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潮意。
林听顿时清醒了。
她发现自己越过了床的隔线,滚进了段翎的怀里,还像八爪鱼那样死死抱住对方的双臂,力气很大,不肯松开,而他的……又在她裙子附近,导致他没办法推开她。
林听意识到这个,想原地去世。她发誓,以后一定一定要改掉睡觉不安分的这个臭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