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安在有事找她。林听马上出府,去书斋见今安在。
时辰不早了,天色昏暗,书斋没点烛火,比街上更暗,她进去后还得花点时间适应才能视物:“今安在,你就算要省银钱也不用这样省吧。”蜡烛都不点一根。
今安在又坐在楼梯上擦剑,剑身折射出来的寒光映着他双眼:“明天我送谢清鹤出城,觉得应该跟你说一声就放孔明灯了。”
林听走到今安在跟前:“明天?可易容出城不行了,你准备用什么办法送谢清鹤出城?”
今安在:“这件事你不用管,我不会再牵扯你进来。”
“你有几分把握。”她也没想再掺和进谢清鹤的事里,只是担心他这次送人出城会有危险。
今安在搁下剑,总算肯去点蜡烛了:“一开始只有五分的把握,但现在变成七分的了。”
林听不解问道:“为何会从五分的把握变成七分的?”
“明天原本是段翎负责巡城事务的,但我不久前探听到的消息是换人了,他好像有事要去办,所以不参与明天的巡城。他不在,我的把握就多了些。”
林听陷入沉思:“明天原本是段翎负责巡城事务的?”
今安在察觉不对劲,不再擦铁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难不成这是段翎设下的陷阱?”
她恍惚了下:“是我写信约了段翎明天去城外踏青。”
今安在思忖片刻,席地而坐:“既然是你约段翎出城踏青,那就不是他设下的陷阱了。”
“不过他以后要是确认了你认识谢清鹤,可能会误会你是故意引他出城的。尽管你在约他出城之前,并未知道我要在明天送走谢清鹤。你要不要改日再约他?”
林听踌躇几秒:“临时改时间更显得欲盖弥彰了,况且也不利于你送谢清鹤出城,如果你被抓了,我还得给你收尸,就这样吧。”
今安在不语。
半晌后,他问:“你们的婚期定在两个月后?”
提起婚事,林听就头疼:“能不能别提这件事?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明天的安危比较好。”
今安在不以为意:“这不是要给你准备成婚大礼嘛。”
“不用了,谢谢。”
*
翌日一早,太阳初升时,林听与段翎共乘一辆马车到城门。守城官兵之前受过他的提点,如今看到段家的马车也会拦下来检查。
段翎撩开帘子,让他们看,坐在他身边的林听镇定自若。
守城官兵先朝他行了一礼,再小心翼翼地检查马车,连车底也没放过。坐在车外的陶朱和小厮全下车,站在一旁等他们检查完。
按照规矩,守城官兵还需要碰段翎的脸,看是不是被易容之人假扮的。但他们没这个胆子,怕冒犯他,欲言又止道:“大人。”
段翎让林听当着他们的面,用手碰他脸,着重碰下颌等处。
林听诧异:“我?”
“嗯。”
易容过的人不能让人稍用力地碰脸部位置,否则假皮与真皮肤会出现分层,很容易分辨的。
不过守城官兵一般不会同意人用自己碰自己的方式来证明没有易容,因为他们可能会控制力度,看似很用力的碰,实则很轻,这样就有了浑水摸鱼的机会。
所以只让守城官兵触碰。
而段翎身份特殊,让身边人触碰也勉强可以,毕竟只要不是自己,旁人是很难掌控力度的。
林听顶着车外守城官兵的视线,倾身上前,双手缓慢地碰上段翎线条流畅的下颌,沿着他皮肤碰了片刻,指腹微微一用力地抚过,很轻易便留下一道红痕。
她忙道歉:“抱歉。”
段翎垂眼看近在咫尺的林听,看了眼她发间的金步摇,认出是以前那一支,眨了下长睫。
他说:“没事。”
红痕在他白净的皮肤上尤其明显,还隐隐有一丝色气,林听迅速收回手:“可以了没?”
守城官兵也检查过小厮和车夫的脸了,给他们放行:“可以了。”林听和陶朱都是身高跟谢五公子谢清鹤完全不相似的女子,不会是男扮女装,不用接受检查。
马车驶出城门,车轱辘碾过地上的沙尘,留下两道辙印。
林听不禁担忧起今安在,守城官兵搜查森严,他今天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成功地送走谢清鹤?
真有七分把握?
段翎坐在她对面的坐板上,绯色衣袍垂落在车厢内,像花瓣。他冷不防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林听在想什么,怎么可能告诉他,她没出手帮谢清鹤,却也不会出卖他。
马车内置有茶具和热水,段翎慢条斯理地沏茶,他一举一动皆像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你昨天怎么突然想约我今天出城踏青?”
“我想……见你了。”
段翎沏茶的手在半空停了下,若有所思地笑道:“是么。”
林听点头:“就是想见你了。”是想见段翎没错,然后想办法打消他想和她成婚的念头。
这是她最近的目标。
段翎沏好茶,拎起紫砂壶,倒了两杯茶,热雾飘起来,从他眼前过,模糊了表情。待热雾散去,段翎唇角含笑,没说话。
林听被他的笑容晃了下眼,很快记起正事,暗戳戳试探:“婚期将近,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他抿了一口清茶,不答反问道:“我该有什么想法?”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听说每个人在成婚前都会冒出很多想法,有些人甚至在成婚前几天忽然解除婚约,就想问问你。”
段翎晃了下茶杯,望着漂浮在里面的一片茶叶,笑得很是良善:“我没有。难道你有?”
她讪讪:“我也没有。”
他放下茶杯,语调温和道:“你不必担心,婚事定下了就不会变,我们会如期成婚的。”
她担心的就算是婚事如期举行,林听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端起茶杯喝茶:“希望如此。”
段翎又看了她一眼。
出城时还是晴空万里的,当他们到踏青之处时,天便变了,乌云密布,光线昏暗,几道雷声过后,暴雨如注,敲得马车哐当响。
雨太大了,马车难行。
马夫问段翎怎么办,他们现在离京城有点远,冒雨回去危险,要不要先找个地方避雨。
段翎扫了眼外面,问车内的林听:“段家有一处宅子在城外,从我们这里出发,往西侧行大约半刻钟就是,去那里避雨如何?”
京城里有不少富贵人家会在城外安置宅院,偶尔出城小住几日,适当地换个环境放松放松,段家在此处有宅子不足为奇。
林听:“可以。”
车夫立刻朝他说的那个方向去,行半刻钟后果然看到了一处宅子,停下马车让他们出来。
陶朱一手给林听撑伞,一手扶她:“七姑娘,当心路滑。”
宅子青砖灰瓦,周边萦绕着参天的古树,从外面看很普通,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宅子门后是石桥流水,放眼看去,花木扶疏,长廊蜿蜒,两侧窗棂雕花。
顺着长廊往里走,连续穿过两道攀爬着藤蔓的石门就是有十几间厢房的后院,林听和段翎各自进了一间厢房里休息,等雨变小。
虽说段家人不常来这里住,但会留几个仆从守着宅院。仆从见他们来,怕他们方才有淋到雨,立刻去准备换洗衣物送进房里。
林听进房后,坐窗台前看雨,雨越下越大,没变小的迹象。
陶朱昨晚没睡好,刚坐下时还能保持精神,坐下没多久,昏昏欲睡了,靠着桌椅打瞌睡。
她给陶朱披了件外衣。
令林听没想到的是,这场雨下到晚上,她们今晚得在这宅子里过夜了。好在宅子里有充足的粮食,仆从为她们做了晚膳。
用完晚膳,林听才想起段翎没出来吃东西,拉住其中一个仆从问:“你们家二公子呢?”
仆从道:“二公子他说不饿,让我们不用准备他的晚膳。”
“好,你们下去吧。”林听想了想,让陶朱先回房去铺被褥,她要去段翎的房间找他。
而段翎犯欲瘾了,此刻,他躺在床榻里,如玉的脸上盖着一张帕子,手里握着一张帕子,妄图借闻林听的气息来平复这来势汹汹的欲瘾。
可即使他今晚闻着她的气息,也得不到舒缓。过了很久,段翎抬起握住帕子的手,越过几层衣摆,用它来裹住自己,弄了三刻钟。
就在这时,林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段大人?”
盖住脸的帕子从段翎脸上滑落,他在林听的声音里猛地泄了出来,弄脏了她的帕子,粉色的帕子兜住了不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