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 茫然(1 / 2)

段翎指尖缓缓地点过纸上写着林家七姑娘林听的地方。

林听之所以会护着谢清鹤, 是因为他们是……相识的关系?那以前在西街,他动手伤谢清鹤,她为什么没有这样的反应。

也是, 当时处于众目睽睽之下, 任凭她与谢清鹤相识,也不可能不管不顾当众出面帮他。

而如今, 谢清鹤身处暗处, 没人盯着,她出手帮他了。

可林听就不怕一旦事发, 会被谢清鹤连累?如果她连连累也不怕,那他们该是多重的情谊。

段翎十几岁就当了锦衣卫,遇到的人数不胜数, 见过情深义重的,也见过忘恩负义的。前者很少,难遇;后者居多,遍地皆是。

不过他一向冷眼旁观着。

不知为何,见过林听对旁人这般,他却有些好奇,想得到。

段翎把卷宗和调查资料放回原位, 转过身看面朝院子的窗。夜间起了一阵风, 还下起雨,外边淅淅沥沥的,淋湿院中花草, 打得它们枝叶轻颤,簌簌地落下花瓣。

他看着雨,莫名想到了林听。今日在明月楼发生过的事都历历在目,欲瘾在她的安抚下, 从兴奋到获得极致的愉悦再渐渐平复。

这次的欲瘾因林听而生,也因林听而褪,从头到尾皆由她掌控,由她主宰。在那一刻,他的身体仿佛不再是他的,属于林听了。

段翎解开护腕,露出手腕上交错着的狰狞疤痕。

他皮肤容易留痕,自然也容易留疤。但只要有银子,不是不能用药祛掉这些丑陋的疤痕。不过段翎没用药,而是留着它们,记得每次欲瘾带给自己的难耐。

段翎看着欲瘾袭来,却又被伤口的疼痛驱散,还会生出一种另类的愉悦感。

可遇到林听之后,渐渐变了,他发现她不仅能用其他方式抚平他的欲瘾,还能给予他更强烈的愉悦,一种牵扯到心的愉悦。

他想尽办法都没能够控制欲瘾,却随她勾起,随她落下。他被欲瘾所控,欲瘾被林听所控。

也就是说她将控制着他。

最初,段翎是在驿站房间里闻到林听帕子便舒缓了欲瘾的那次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她影响着他。后来,经过水潭接吻,彻底确定了她能掌控他的欲瘾。

不是影响,是能掌控。

段翎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他想,他得想办法解决林听,要不惜一切代价斩断她与欲瘾的关联,让自己的身体重回他的掌控。

可失败了。

就在今日,失败了。

他只不过被林听盯着丑陋之处看了几眼,那一般只会出现在夜里或早晨的欲瘾就突然出现了。

在林听慌慌张张去找明月楼老鸨拿解药的时候,段翎想通过撕裂伤口来暂时遏制它,没能成功。他尝试自己解决,也没能成功。

最终还是林听解决的,她非常轻易地就解决了。

她的手很温暖,令他沉溺,令他的身体生出喜欢。在那时,他忘记了所有,眼前只有她。

段翎终究是没法解决掉林听,也没法斩断她与欲瘾的关联。

*

在林听和段翎走后,今安在锁好门,很是利落地给谢清鹤弄断打了死结的面具系带,帮他取下丑面具,随意地扔到一边。

谢清鹤还没从段翎的试探中走出来,心有余悸,满脸歉意:“抱歉,都怪我没系牢面具的系带,差点就……给你们添麻烦了。”

今安在没吭声。

他走到谢清鹤先前站过的位置看了几遍,在后面的柱子上找到一根深深插在木头里的银针,然后用帕子包住,拔了出来。

银针在昏黄的烛火下散发着凉飕飕的寒意,谢清鹤看得心惊:“这里怎么会有一根针?”

这根银针很细,细到难以察觉,今安在看了片刻:“你的面具会掉不是偶然,是因为这一根针。它穿过了你原先打的结,弄松系带后刺进了你身后的柱子里。”

谢清鹤恍然大悟道:“是段翎做的?他想看我的脸。”

今安在将这根带毒的银针放进一个盒子里:“没错,是他掷出的银针,我当时也看到了,只是速度太快,也太准,我离你有些远,没法及时阻止。”

竟是如此,难怪他的面具系带会忽然松开。谢清鹤微怔:“你也尽力了,是段翎过于敏锐。”

今安在没反驳:“他的确敏锐,且武功不在我之下。”

今日还是比较危险的。

要是他们撕破了脸面,今安在也没法保证能全身而退,因为他只知段翎武功高,却从未与此人交过手,所以不清楚底细。

今安在又看了一眼盒子里的毒针:“这根银针还有毒,入体即死,不过段翎今日好像只是想借它弄掉你的面具,并没有要杀你,否则银针会刺入你体内。”

谢清鹤顿感寒从脚底起,呢喃:“他还是怀疑我身份了。”

今安在淡定道:“他才二十出头就能走到锦衣卫指挥佥事这个位置,你说是靠运气,还是靠实力?没实力,很难在北镇抚司站稳脚跟。他会对你产生怀疑,很正常。”

他放好盒子。

谢清鹤不明所以:“段翎既怀疑我的身份,为何不坚持看我的脸,或者直接将我抓回去?”

直接抓人是锦衣卫经常做的事,他们甚至可以先斩后奏,除了皇帝外,几乎无所畏惧。

不到片刻,他想到了林听:“难道是因为林七姑娘?”

今安在若有所思:“也许是,也许不是。他也有可能是想利用你引出联络你的谢家军,你不是说过谢家军曾试图与你取得联系?”

他面无表情道:“今日杀你一个,还是通过你将对朝廷有不满的谢家军连根拔起更好?”

谢清鹤神色悲伤。

“我并无谋反之意,谢家也没有,谢家军更没有,他们只是……只是想救我出城罢了。”

今安在抚着剑,语气无情地问道:“若你是当今陛下,你会容得下只忠于谢家的谢家军?”

谢清鹤说不出话。

今安在又问道:“谢五公子,你可知为何自古帝王无情?”

谢清鹤仍回答不出来,他被谢家庇护得很好,世间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离他太远了。从小到大,围绕着他的都是好意。

见他答不上来,今安在说:“因为有情的帝王活不下来,他们有情,遇事就会优柔寡断,这对一个帝王不是什么好事。”

就像他的父皇一样。

短暂的寂静过后,谢清鹤忽问:“你明知京城对你来说很危险,为何至今还留在京城?”

今安在眸色渐凝,握紧长剑:“我要杀一个人。”

一年前,他试着去杀对方,但失手了,还受重伤,躲在乱葬岗里差点死了,这才被林听救下。

谢清鹤第一次听他提起此事:“你要杀谁?”以今安在的身手,只要不杀当今皇帝,杀其他人绰绰有余,怎么会还没成功。

今安在眼神充满寒意,冷漠道:“当今太子。我要他死。”

谢清鹤猛地抬眼看他:“太子身边有暗卫随行,个个武功高强,你怎么可能杀得了太子,这不是送命?”不想举兵谋反,却要杀太子,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他不为所动:“哪怕是送命,我也要与他同归于尽。”

谢清鹤不明白:“你这是要报灭国之仇?可你如果要报灭国之仇,该杀的不是当今陛下?”

“不是报灭国之仇,大夏本就气数已尽,到山穷水尽那一步了。不是大燕的皇帝,也会有旁人来取代大夏。我之所以要杀太子,是因为他欠我一条人命。”

说罢,今安在走上二楼。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吹灭了书斋里的蜡烛,周围陷入黑暗。

*

林听刚回到林家不久,她沐浴完坐在罗汉榻上,看陶朱拿火折子点燃被风吹灭的几根蜡烛。

陶朱点好这几根蜡烛,去把窗关小点:“七姑娘您怎么这么晚回来。”再晚一点就要赶上这场雨了,到时恐怕会被淋个正着了。

窗关小后,雨声也小了不少,林听懒懒地睡下来,脑袋朝外,望着屋顶:“要处理的事比较棘手。”段翎这个人比较棘手。

她洗过的长发垂在罗汉榻边缘,时不时往下滴几滴水。

陶朱打开柜子拿出葛布,坐到罗汉榻下方的板子,为她擦干头发:“七姑娘可处理妥当了?”

林听迟疑:“算是吧。”

“那就好。夫人在您回府之前派人来问过您,奴说您见完公主后要去布庄办事,让奴先回府里报平安。”陶朱和她“串口供”。

她微微失神,没回陶朱。

陶朱以为林听这样就睡着了,看过去却发现她还是睁着眼睛的,只是出神地望着屋顶:“七姑娘,您怎么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林听立刻回魂:“我今天就是太累了,想早点歇息。”

于是陶朱加快给林听擦头发的速度,好让她能尽早到床榻入睡:“您等等,很快就可以了。”湿着头发入睡,对身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