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否认(1 / 2)

在段翎说出这一句话后, 堂屋陷入短暂的寂静。

风沿敞开的门吹进,拂过林听手上那些春宫图,有几张被吹得动了下, 发出轻微哗啦声。

明亮的阳光也沿屋檐洒入, 叫人可以将春宫图看得一清二楚。林听垂着眼,图上一男一女以“观音坐莲”的姿势闯入她的眼底。

段馨宁眼光不错, 买的春宫图是上上品, 人物栩栩如生,看了犹如身临其境, 在旁欣赏。

如果不是眼下的时机不对,她恐怕会关上门好好欣赏一番。

可此刻当着段翎的面,还是别了, 她暂时还没有跟男子一起看春宫图的习惯。林听深呼一口气,把春宫图塞回到段翎的手里。

段翎显然是没料到她会把春宫图塞回来,难得有点惊讶。

“林七姑娘你这是?”

林听抬起头来,扑闪地眨了眨眼,一副“我很清白、很纯洁,你不要冤枉我”的样子:“段大人,你误会了, 这不是我的春宫图。”

“不是你的?”

她口吻无辜道:“不是我的, 这不是你从地上捡的?”

他轻轻地笑了声:“那你回来作甚?我还以为你是回来拿这些春宫图的呢,原来不是啊。”

林听坚决不承认,若无其事地撒谎道:“不是, 我到外面取出了自己的东西,回来是想还书,不想改日再来打扰段大人。”

“……春宫图或许是入住过这间堂屋的锦衣卫掉下的吧。”

她也甩锅了。

堂屋一般是轮值的锦衣卫住的,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可不少。段翎总不能特地去查春宫图的来源, 他忙得很,要处理公务,怎会查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听把春宫图塞给段翎后,又把书塞到他另一只手上。

段翎沉默片刻:“林七姑娘,这间堂屋是我的,给轮值锦衣卫休息的是出门往右拐那间。”

她顿了下:“我当然相信段大人你是清白的,不过这真不是我的春宫图。我发誓,要是我的春宫图,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端详着林听,似被逗笑了,唇角微弯:“林七姑娘何必发这么毒的誓,小事一桩罢了。我信你说的,春宫图不是你的。”

林听趁机倒打一耙。

“段大人,你放心,我踏出北镇抚司后,一定守口如瓶,不会向旁人提起你住的堂屋出现了春宫图,誓死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她又重复一遍:“我绝对相信这不是段大人你的春宫图,只是传出去会影响你在北镇抚司的威望,有些事是说不清的,还是瞒着比较好,也不用查了。”

段翎:“那我可得多谢林七姑娘为我着想了。”

林听倒打一耙成功,故作潇洒道:“小事一桩罢了,不过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些春宫图?”

他放下书,拿出火折子,对准春宫图:“既不是林七姑娘之物,又不是我的,自然是烧了。”

火苗飞快地窜起来,咬着纸角,吞噬掉淫.靡的画像。

林听看得一阵肉疼,虽说春宫图的主人不是她,也没花她的银两,但这等质量的春宫图可遇不可求,没多看几眼太可惜了。

堂屋此时此刻满是烧纸的味,她不禁看向段翎。

他穿着一身大红色官服,皮肤白得不像话,又顶着一张虽艳却看似无情无欲的脸,毫无波澜地烧完一张又一张的春宫图。

在烧东西时,段翎清润白皙的指尖无意划过那些色气满满的春宫图,上面的人像仿佛以各种姿势在他指尖跳跃过,瞧着竟比春宫图本身还要色气三分。

林听莫名一阵口干舌燥。

她错开眼,继续看被烧的春宫图:“就这么、这么烧了?”

段翎现在烧最后一张春宫图:“不然呢,要找出春宫图的主人,还给对方?不是你说不用查的?既然如此,那便由我处理了。”

林听讪笑道:“你说得对,烧了也好,留着也没用。”

她余光不受控制,又扫过段翎拿着春宫图的手。他护腕有些松,隐约可见底下的小半截手腕,而皮肉上有触目惊心的鲜红刀痕。

林听心直口快道:“段大人,你的手受伤了?”

最后一张春宫图恰好烧完了,段翎垂下手,也垂下眼帘,浅笑回道:“不过小伤而已。”

小伤?

林听下意识摸自己的手腕,心想这伤要是出现在她身上,非疼死不可:“你管这叫小伤?我看着伤口很深的样子,上药了没?”

段翎无心谈此事:“上药了,没什么大碍,很快会好的。”

看来锦衣卫这份差事也是挺危险的,林听心中万分感慨:“段大人是办差时候受伤的?”

他指腹压着护腕,不答反问:“林七姑娘方才不是急着走?”言下之意是她怎么不急着走了。

林听否认道:“也不是急着走,刚刚就是怕耽搁你办差。”

“林七姑娘倒是贴心。”段翎没看落在地上的纸灰,抬腿越过它们,朝外唤人进来打扫干净。

她没留下来的理由了,再次跟他道别,然后离开北镇抚司。

半个时辰不到,林听便从北镇抚司里出来,还在估摸着时辰的陶朱忙跑上前,上下打量着林听,唯恐她受委屈了:“七姑娘。”

林听不再想被烧了的春宫图,大手一挥,揭开车帘,坐进马车里:“陶朱,我们回府。”

陶朱也跟着进了马车,小心翼翼问:“事情办妥了?”

待她们坐稳后,马车一晃一晃地动起来,驶向林家。林听倚着案几,喝了杯茶:“算是吧。”

“算是?”

林听撩开帘子,看离她们越来越远的北镇抚司:“对啊,算是。不过我还有另一件事没做。”

陶朱拿出一张软垫给林听坐着,又伸手过去给她揉太阳穴:“还有另一件事?七姑娘不妨告诉奴是何事,奴或许能帮上忙呢。”

林听放下帘子,拉开小柜,挑了几块小点心吃:“这件事,谁也帮不上我,只能靠自己。”

陶朱追问:“很难?”

“很难,对我来说很难,希望下次能成功吧。”林听含糊其辞道,“这杏仁饼是哪家店铺的?还挺好吃,下次继续买这家的。”

*

回到林家,林听给段馨宁写了封信,告知她今天发生的事。

派人送出信后两个时辰,林听就收到了回信,信上说春宫图被烧掉也好,算“毁尸灭迹”了,又说很对不住她,不会再有下次。

看完信,林听走出房门,想唤丫鬟准备晚膳,却见院子外面的东侧方向飘起一只孔明灯。

这是她和今安在的联系方式,只要他有事找她,无论何时,在林家东侧方向放只写着今字的孔明灯即可,她看到了便会去书斋。

孔明灯渐渐飘远了,林听当即回屋收拾收拾,准备去书斋。

陶朱进来问林听要不要摆晚膳,时辰不早了,话没说完,看见她在对镜解发髻,换成方便行动的高马尾,罗汉榻还扔着套裤裙。

每逢林听作这样装扮,就是意味着要瞒着府中人,偷溜出去。陶朱快步走进去:“七姑娘,快入夜了,您今天就别出去了吧。”

林听没停下:“倘若我阿娘来了,你就说我歇息了。”

“您白天出去也就罢,晚上别总出去,最近京城很不太平。你看,连梁王府都有人闯进去下痒痒粉。”陶朱还给她举了个例子。

林听扯了条丝绦扎高马尾:“那是梁王自个儿倒霉,多行不义必自毙,说的就是这种人。”

她刚想出门,李氏来了。

李氏拎着个装有荔枝的篮子,眉开眼笑地走进听铃院:“冯夫人派人送来了荔枝,我李惊秋这把年纪了,还没吃过荔枝呢……”

在大燕朝,荔枝是稀罕物,除了皇室和达官贵族,寻常人家很难尝上一口。林家在京城里还算不上达官贵族,李惊秋以前又是商户女,没机会尝过。

冯夫人倒是记挂着林听,得到荔枝也不忘遣人送到林家来。

李惊秋进门后,笑容一僵,皱起眉,对林听的衣着打扮很不满意:“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高马尾、朴素的裤裙,瞧着不像官家姑娘,更像乡下姑娘。

这些年来,李惊秋努力地将林听往名门望族贵女的方向教养。两年前,她一直做得好好的,就是近两年来,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林听见她来,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故意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天太热了,这样凉快些。您刚刚说什么?冯夫人送来了荔枝?”

李惊秋的注意力被转移,小心地放好荔枝,不让丫鬟乱碰。

“对,看人家冯夫人多惦记着你,府中有荔枝也不忘遣人送一份来,你倒没心没肺的。”

“我哪里没心没肺了,分明是您自作多情。我算怕了您,我改日亲自登门道谢,行了吧。”如果不是荔枝送来送去容易坏,林听都想让她送回去了。

李惊秋坐下来:“你说的,记得亲自登门向冯夫人道谢。”

林听真是拿她没办法,“嗯”了一声,心不在焉道:“我何曾骗过你,之前我不愿去相见,答应你后,不还是去了?”

李惊秋叫丫鬟端来水,仔细净手一番再拿起荔枝,慢慢地剥开红色外皮,露出里面果肉,递到林听嘴边:“你还愣着作甚,快坐下尝尝荔枝,唔……”

甜香果肉被林听塞进了她嘴里:“林乐允,你干什么!”

林听知道李惊秋舍不得吃荔枝,拿来听铃院便不会再拿回去:“您先尝尝,我怕不好吃。”

李惊秋含着荔枝,口中甜滋滋,心中也甜滋滋的:“你这丫头,还学会算计你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