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一夜无眠(1 / 2)

段翎不知在榻上躺了多久, 白色的水液混着散发出铁锈味的血液滴落,最后凝固在空气中。

一个时辰后,他起身清理, 将伤痕累累的两只手腕浸入清水, 洗去斑驳血渍,水仿佛能沿着伤口渗进体内, 再次泛起疼。

他盯着双手看了半晌, 目之所及是丑陋的疤痕。

因为黏在手腕上的血渍被水冲开了,所以藏在底下的疤痕完全暴露出来, 而几道新伤口的皮肉外翻,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色。

段翎慢慢抬手,抚过手腕, 有凹凸不平的触感,哪怕不看,摸也能感受到这些伤疤的狰狞。

在最后一刻时,他为何会想起她朝自己跑来的画面……

房间门窗紧闭,不知不觉间,浓郁的血腥味遍布每个角落,将段翎的思绪拉回来, 他用帕子擦干手腕的水, 去推开窗,然后点燃了放了沉香的香炉。

待沉香味道散开,他又唤仆从去准备热水, 重新沐浴了一遍,暂时没管那一盆被血和精弄得十分浑浊的清水,也没包扎伤口。

沐浴完,段翎去了书房, 一待便是一整晚,直至黎明破晓。

一夜无眠。

*

林听一夜好眠,意识清醒后又赖了会床再起来。

昨晚李氏拉着她问了一串问题,说三坊街失火,不知段翎去三坊街办差的时候有没有受伤,又问她回府时是否经过三坊街。

林听不想李氏会误会自己对段翎情根深种,因此没跟李氏坦白去三坊街的事,只说自己不知道,李氏便叫下人去打听了。

哎,她母亲还真把段翎当未来女婿对待了,那么关心他……

洗漱过后,林听懒洋洋地趴在窗台前晒太阳,边晒边想能亲段翎三十息的办法,但想到一个排除一个,都不是什么好办法。

想到一半,林听被院中传来的八卦声吸引过去。

听铃院没那么多条条框框,仆从在院中打扫时喜欢聊八卦:“你们听说了没,前几天有人闯进梁王府劫走了梁王的女人,真有胆子。”

拔草的丫鬟:“我也听说了,梁王大发雷霆,发誓一定要找出幕后之人,将其千刀万剐。”

林听挑眉,只要段翎不告发,梁王是不可能找出她的。

浇花的小厮啧啧道:“不仅如此,那人还偷偷地往梁王的被褥里放痒痒粉,梁王当晚就中招了,三更半夜唤宫中御医去诊治。”

“你们猜怎么着,这种痒痒粉跟普通的痒痒粉不一样,是经过改良的,御医当时也束手无策,第二天才研究出治疗之法。”

他的语气听着有点幸灾乐祸:“梁王挠了一晚上,脸都快要挠烂了,最后叫人绑起来。”

“这么恶毒,劫走了梁王的女人,还给他下痒痒粉?”

正偷听的林听:“……”

我哪里恶毒了,下痒痒粉恶毒?这已经算很善良了好不好。她撇嘴,端过一碟瓜子来嗑。

小厮:“这哪里叫恶毒,分明是替天行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梁王是什么品性,一个欺男霸女的恶棍,只给他下痒痒粉算轻了。”

林听同意地点了点头。

监督他们干活的陶朱也是一脸八卦,忍不住插了几句话:“真的?那人真的闯进梁王府把人劫走,还给梁王下了痒痒粉。”

小厮殷勤笑道:“陶朱姐姐,我骗你作甚,此事如今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呢,我也是昨天去买菜的时候听卖鱼的大婶说的。”

陶朱沉吟道:“如此说来,此人确实有几分真本事。”

不到须臾,她又道:“但还是不够咱们七姑娘厉害,要是换成七姑娘,肯定会毒死他的。七姑娘最厉害了,还特别聪明。”

林听震惊:陶朱,原来我在你心里面这么杀伐果断的?

扫地的婆子比他们要谨慎,压低声音:“小声点,说梁王是欺男霸女的恶棍,你们不要命了,他不管做了什么,都是天子之子。”

小厮:“怕什么,我只在院子里说说,又不会出去乱说。”

婆子扫干净落叶,指了下周围的墙:“隔墙有耳,当心连累七姑娘,抓紧时间干活吧。”

不能议论梁王,他们说起别的:“八姑娘的婚事黄了,沈姨娘被气到生病,这几天卧床不起。”

说到后宅之事,婆子来了兴趣,没继续叫他们干活:“前阵子沈姨娘还到三夫人面前耀武扬威呢,瞧把她给春风得意的。”

有的丫鬟还不清楚细节:“婚事是怎么黄的?”

“户部侍郎之子心高气傲,八姑娘却在一场诗会上,当众下了他的面子,令他难堪。户部侍郎之子认定她不是良配,坚持让父亲上门解除了婚约。”

一个刚满十一岁的小丫鬟困惑:“就这么一件小事?”

婆子摸了下她:“你还小,不知大户人家在意什么。况且这桩婚事本就是沈姨娘高攀得来,大事小事都要捧着人家户部侍郎一家子的,岂容八姑娘随意对待。”

小丫鬟似懂非懂。

“不过八姑娘有机会挽回这桩婚约的,那便是当众跟户部侍郎之子道歉。可她不愿,沈姨娘押着八姑娘去,她也死活不开口,任凭沈姨娘打骂,也是个可怜的。”

小厮咂舌:“八姑娘居然敢忤逆沈姨娘,真是闻所未闻。”

“我也觉得这不像是八姑娘能做出来的事,以前八姑娘就是个没主见的,凡事让沈姨娘牵着鼻子走,是不是有人教她这样做?”

听到此处,林听没再听下去,放好瓜子,想出门去段家找段馨宁,她们有几天没见面了。

可刚到段家,她还没有见到段馨宁就被冯叶的婆子带走了。

冯叶拉着林听聊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肯放人,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她的喜好,也会提到段翎。

林听左耳进,右耳出,虽说会回应一两句,不让长辈失面子,但也不会太殷勤,叫人误会。

当能离开冯叶的院子时,林听如释负重。

段馨宁至今尚未知道林听和段翎二人被双方母亲安排过相看,听下人说她去了冯叶的院子,只以为母亲是喜欢自己的这个朋友。

所以段馨宁没去打扰她们,在房间里等着林听来,见到她便道:“看来我母亲很喜欢你,以往她很少会主动见外人的。”

林听心中清楚真正原因,尴尬道:“冯夫人是对我挺好的。”

段馨宁也是随口一提,很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与林听坐在罗汉榻上:“其实你今天不来找我,我也打算去找你的。”

“那我们算心有灵犀。”

谁知段馨宁忽露出忧愁神色:“乐允,我做了一件错事。”

林听揉太阳穴的手顿住,表情变得微妙,想到原著里限制级别的情节:“做了什么错事,你不会是和夏世子他偷尝禁果了吧?”

段馨宁羞红了脸,捂住林听的嘴,生怕她再吐出大胆的话。

尽管里间只有她们,就连贴身丫鬟也在外间候着,但段馨宁还是听不得这些,面红耳赤的。

“你说什么呢!我、夏世子,我们现在清清白白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段馨宁语无伦次地解释,“是我借了二哥的书,但……”

林听拉下段馨宁的手:“弄坏你二哥的书了?”

段馨宁揪着帕子,脸红欲滴血,不太好意思:“不是弄坏了我二哥的书,二哥人好,就算弄坏了他的书,他也不会说什么的。”

“那你究竟做了什么。”林听想不出她会做什么错事。

“我还书的时候,不小心把春宫图夹里面了,回来才发现的,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事?”段馨宁鼓起勇气才说出这番话。

葡萄从林听指间掉落,砸回缀着花的小竹篮里:“春、宫、图?你说你把春宫图夹进你二哥的书里了?段令韫,你行啊。”

段馨宁羞到不敢看她,用帕子捂住脸:“我不是有意的。”

林听一愣一愣地捡起那颗葡萄:“慢着,你看春宫图?你以前不是连有房事内容的话本都不看?只看谈感情的,现在怎么看上春宫图了?”

段馨宁回忆起春宫图的内容,头越埋越低,声如蚊呐:“我就是好奇,没看过多少次的。”

“你太不讲义气了,看春宫图这好东西,居然不叫上我。”

段馨宁快羞死过去了:“好乐允,你莫要打趣我了,我知道错了,以后绝不会瞒着你。”

林听吃下葡萄,不再逗段馨宁:“这还不容易,趁你二哥还没发现,溜进他书房里拿回来,你又不是没溜进过他书房。”

“不行。”

她不解:“为何不行?你二哥给书房上锁了?”

“不是,我二哥把那本书带去北镇抚司了。”段馨宁不久前失眠,找段翎拿了本晦涩难懂的书,看一会就困了,很管用。

带去北镇抚司了?林听“咦”了一声,爱莫能助道:“北镇抚司……你还是想想如何跟你二哥解释你往他的书里放春宫图的事吧。”

段馨宁眼神闪躲:“我今天早上找二哥说了。”

林听:“怎么说的?”

“说书里面夹着别的东西,让二哥带回来。”段馨宁内疚着,“可我怕二哥会直接翻开书拿出春宫图,于是脱口而出说里面的东西是你的,让他不要乱看。”

林听嘴里的葡萄都不甜了,这不是她在现代上学的时候玩过的花招,看小说被父母逮住,说是同学的,他们就不会收走。

可段馨宁藏在书里的并不是话本,而是春宫图。

两者的程度完全不一样。

林听气笑了:“段令韫,你真够意思的,有春宫图不跟我分享也就罢了,还让我给你背锅。”

段馨宁忙不迭抱住她:“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我怕二哥知道了,会告诉母亲,所以才不敢向他坦白的。”

段翎脾气再好,也是她二哥,段馨宁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林听哭笑不得:“可你不一定要用这个借口啊,说你还想看那本书,让他从北镇抚司里带回来,相信他也不会拒绝的。”

段馨宁抿唇:“二哥书房里还有一本一模一样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