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百女(2 / 2)

纳妾 南胡唐 3791 字 1个月前

“此故事也是笔者游历弗宓时听来,彼时笔者借住一老妪家中,老妪穷阎漏屋,一贫如洗,及至更深人静时笔者却见此老妪屋内吊死一条白绫妄图自尽,待救下后万念俱灰,与笔者说了此一骇人听闻诡谲异常之事,话毕后便咽气而亡。后笔者多方探寻,发现此故事前半段为真,后半段为假,弗宓民间曾一度流传甚广,后于禄景三十二年遭弗宓大祭司下令封禁。”

禄景年是中原皇帝的年号,禄景三十二年距今已四百八十六年有余,恰在她们划定的年份中。

傅雅仪接着往下看去。

“传闻禄景二十一年,弗宓多雨多山崩,自那后弗宓连续十年均为多灾多难之年,大祭司沟通天道,直言此间百姓得罪山神雨神,需得向两位神灵献上贞静少女若干,于当年元月二十八日挑良辰吉日献上,于是此间精挑十名少女,各献五名于山神雨神,前五名活埋于地底,后五名于崖间坠落。禄景二十九年,弗宓山雨依旧,大祭司再次开坛与天沟通,再各献上十名少女,得下半年风调雨顺,自此后八年,每年元月二十八都为献祭之日,相继献上百名少女后,此间灾祸终为停歇,举族同庆。”

“禄景三十二年,渐有流言纷纷,百女宴神之说为大祭司信口胡言,百女均为他炼化为鬼所用,蒙骗族人,百鬼怨气颇深,终有一日将脱离掌控,杀戮全族百姓,此等无稽之谈本无人相信,可半年后弗宓族人均罹患不治之症,陆续于三年内身亡,弗宓渐成一座死城。”

这便是这篇故事的大概,剩下的大段文字是记录下这篇故事的笔者对这一故事的感悟。

“那百女宴神之事笔者在埋葬这一老妪前去寻访,确有其事,那三年身亡之事大抵为胡编乱造。弗宓人多封闭不愿与外人打交道,幸亏笔者曾进过饽齐多个区域拿过不少饽齐贵族赏赐,弗宓人见了才肯稍微透露一二,也亏得笔者为一魁梧男人,否则必为弗宓人所害,离去弗宓前笔者救下一中原女子,此女为人所卖流落此处,选中为今年弗宓贡奉神女,她索性逃脱,我代为掩藏后被她带至一山峰下,红衣白骨成片,数百女子骨骸,土被染为红色,食尸鸟盘旋,红异之花开满山谷,此为十年来献贡风神之所有少女,可悲可哀可恨。”

后便还有些笔者的心情自述,那便是看不清的地方了,字迹模糊仿若被水渍洗刷过一般,辨认不出几个字。

傅雅仪眸光早已沉了下来,她已经懂了余姝看过这个故事之后的苦涩,哪怕写下这个故事的作者只是用最平淡最朴实最简洁的语言记录下来,也能令人自心口产生凉意。

后人看到前人跨越时空送来的故事时,竟然也会产生与前人相同的心情。

是那样愤怒、那样恐惧,“红衣白骨成片”六个字这样的轻飘飘,却又何其残忍,那是多少个被迫献出生命成全这场闹剧,曾经无比鲜活的姑娘呢?

越往下想,便越难想,仿佛人的避险天性,强制每一个正常人不要去想。

余姝咬了咬唇,愣愣盯着窗外柔和的阳光,突然问道:“夫人,弗宓是怎么被打下来的呢?”

傅雅仪放下书,冰凉的指尖反复捻了捻恢复些温度,她只淡声道:“据说是被一群老妪和少女打开的城门,迎中原兵士入城,在中原兵士入城前,弗宓已经是血漫一片,中原兵士进城后几乎如入无人之境,尤其是弗宓大祭司被吊死在城楼上,死状极为痛苦。”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目光竟然也有些复杂起来,“说起来,那年是禄景三十五年,和这个故事说的倒是颇为相像,三年而亡,虽然亡的原因不太一样。”

两人难得有些相顾无言起来。

傅雅仪又前后瞧了瞧这本书的其它几个故事,皆大同小异,大多与献祭和神有关,却没有哪一个与这个故事一般大批量献祭这样多的活人。

她手上的那本游记尚未瞧完,此刻被扣在了桌面上,她也再没有去翻看的想法。

就这么一个故事,令人废了良久才缓过神来,余姝面上难得露出些疲惫,她趁着午休时想眯一小觉,梦中不知怎么的,竟也都是些白骨累累,令她一身冷汗被吓醒。

她看了一眼饭后依旧坐在书桌后翻阅文献的傅雅仪,低低叫了声,“夫人。”

这句又轻又软,像是只猫儿刚刚睡醒时迷离而朦胧的撒娇。

“怎么?”傅雅仪没有抬头。

余姝便慢吞吞走到她身旁,低声说:“我睡不着,做了个噩梦。”

傅雅仪闻言手微顿,倒是了解了她什么意思,冲她招了招手,在她靠近后一把将她面朝自己拉坐到腿上,放软了身子倚靠在椅背上,手中的书没有放下,只用一只空闲的手一把将她的脑袋按到自己肩膀上,言简意赅,“睡。”

余姝在她怀里蜷了蜷,寻了个舒服些的位置,然后竟然有些舒服地谓叹了出来。

傅雅仪怀里是凉而软的,半点不似她冷硬恶劣的性格,是独属于女人肤如凝脂的软,浅淡的香席卷而来,仿佛天然便带几分安全感,让余姝在她怀里飞快睡着了,下巴颌搭在她颈窝,毫不设防,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傅雅仪光洁的脖颈间。

余姝很少这样黏糊,实际上她与傅雅仪除了那偶尔的几次,依旧是过往那般若近若远的模样,尤其上一回在书房中,她打湿了傅雅仪的太师椅后,便更是有些羞耻,许久未曾提过靠近傅雅仪。

估计是今日确实被那故事吓到加上有这段时日过于疲倦,实在撑不住了,像只猫似的对此刻最信任的人袒露腹部稍微寻求一点保护与安抚。

她额头上还带着一层薄薄的冷汗,在傅雅仪怀里极乖,没有半分乱动,耳边的玉坠子贴着傅雅仪的脸,带来一股凉意。

傅雅仪任她去了,目光又继续看过今日新送来的些文献,还压低声音吩咐人给葛蓝鹭也送一点过去,现在已经五月,柯施已然前往西北各地收粮,否则说不得也得抓过来一同看。

至于那本游记傅雅仪倒是暂时不想去瞧了。

这并不是因为游记太厚,而是因为……

傅雅仪回想起早上看过的游记内容,捏了捏眉心。

而是因为游记里的见闻比那个故事还要黑暗,看得人戾气横生,她怕克制不住自己动怒的想法。

千矾坊后的矮山上赦赫丽和塔塔符儿已经在这里晃悠了四五日了,她们搜寻了数个可能与山谷间挖掘的大洞可能对应的地方,每一个都往下挖三丈左右,找了数十个地方都没有寻见那神坛的踪迹。

赦赫丽咬了口饼,对塔塔符儿吐槽道:“要是知道工作条件这么艰苦,那我哪怕被余姝傅雅仪打断腿都不会来这里。”

塔塔符儿擦了一把满脸是泥的脸,咧开唇角笑了起来,“艰苦点算什么,我倒是很庆幸被带过来了。”

说着她偷偷笑话道:“而且我看姐姐你这几日干活儿干地飞快,半点不像想跑的模样。”

挖掘工作全部压到了两人肩头,这是很重的任务,这段时间两人几乎都没怎么睡觉,每天宿在矮山上,排查完一片区域便走去下一片,没有半点停歇,每日只靠念晰早中晚给她们将饭菜送来。

不过今日的饭菜盒里有了点不同的,多了一本地志。

据念晰说是余姝那头特意让她给两人送来的,让她们瞧瞧能不能发现点什么东西,这几日念晰也十分忙碌,说完这话后便匆匆下山了,也没交代这东西到底重要到什么程度。

酒足饭饱后塔塔符儿也没管地上脏不脏,反正这几天她澡都来不及洗,浑身上下说不定比这山间的泥地还脏,便干脆仰面一躺,任由错落的阳光透过已经有些繁茂的枝叶细碎打在脸上,没一会便有了困意,她嘟囔道:“好姐姐,我先睡片刻缓缓神。”

赦赫丽懒声应了句好,她倒是不困,塔塔符儿说得并没有错,她实际上嘴上抱怨,心底对这种差事还颇为喜欢,并无人知晓,她天生爱好解密与冒险,越是危险的事她越爱做,人活在世上实在是有些无趣,流连花丛看美人是一种刺激,做些这样她有预感未来会名垂千史的事也是一种刺激,她其实拒绝不了。

哪怕苦点累点,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山里也没什么娱乐,她便抓起那本书冲塔塔符儿扬了扬,“我看会儿书,待会叫你。”

她刚摸到便瞧着了余姝在里头折起的书页,并且用狂草标注那一页开始是落北原岗的内容,没忍住呦一声,“咱们余大当家还挺细心。”

塔塔符儿已经困极,她胡乱点点头,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梦里她正和春月姐姐逛街呢,还没从街头逛到街尾,她一百零八招撒娇还一招都没使出来,便被一阵大力疯狂摇醒,一睁眼便见着了赦赫丽毫不顾忌形象俯下来酷似驴一般长长的脸,她吓了一跳,顿时清醒了,一把将赦赫丽推开。

“怎么了?”

赦赫丽被推开了也不恼,面上带着狂喜,一手挥舞着手中的这本地志,另一只手则疯狂拍打着塔塔符儿的肩膀,朗声道:“有线索!这本书上真的有线索!”

说罢,她便一把拿起了铁锹等工具,口中喃喃自语道:“容泽东行三里,以为塌陷……”

塔塔符儿差点儿以为自己一觉醒来后赦赫丽便疯了,可细细一听她口中的话又忍不住问道:“容泽是什么?”

“是水沼,”赦赫丽擦了把脸往前走去,“中原人无论给什么东西起名字都要好听,给水沼也起名叫容泽,说是听起来比较文雅。”

塔塔符儿反应过来,扛起自己的工具包连忙跟上她,“以为塌陷是什么意思?”

赦赫丽语气中有些愤愤,“我们被骗了,那块山谷根本就不完全是雨后山崩引起的,是有人故意在雨天引了雷电下来劈成那样的,就是为了把那座邪神像深埋进地底。”

“什么意思?”塔塔符儿还是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

赦赫丽嘴里骂了句爹,“我怎么知道这群蠢货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左不过不是什么见得了人的原因,要么他们供奉这座邪神后觉得控制不住了想要镇压它,要么这尊邪神像就是这么个用法,要埋进土里才能显灵,邪神谁知道邪在哪里?”

但是这群蠢货做出的这些事让她莫名其妙多了这么多工作量,实在是常人难以忍受的事。

赦赫丽:骂骂咧咧.jpg

我果然是个多情的女人,笔下角色写一个爱一个,比如这章的赦赫丽我就好喜欢,放荡不羁爱自由但是关键时刻很靠谱,还脾气很辣的异域风情姐姐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