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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他们好像都有名字,我们也取一个如何?”

“你我好得就像一个人,当然要用一样的名字。”

脑海里突然闪过自己的声音,南山猛地回神,和面前的非途久久对视。

突然,她注意到他身后的石壁上,有一抹熟悉的颜色。

南山立刻上前,便看到了前些日子从自己袖子上撕下来的布条。

……也不止是布条,还有被她刻意削尖当做武器、如今上面还沾着血迹的树枝,有一个丑兮兮的泥娃娃、一个被咬过两口的果子,还有一些头发之类的。

南山脑海突然浮现他鬼鬼祟祟在床周围找什么的画面,顿时难以置信地回头:“你之前一直在捡我的头发?”

非途大步向前,挡在她和石壁之间。

“……没打算抢你的,护这么紧干嘛。”南山无语。

非途却不信她,一双黑沉沉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她。

南山往后退了两步:“真不抢你的,不仅不抢,我还要送你礼物。”

非途眉眼松动:“礼物?”

“对,礼物。”南山说完,才想起来自己来的时候没带乾坤袋,现在可以说是身无分文。

她思索一瞬,从袖子上撕下一块布料,“把这个送你如何?”

从衣裳上撕一块布料相送这种事,可以说是相当上不得台面了,南山送得很是心虚。

非途却接了过去,拿在手里反复地看,似乎很喜欢。

南山松了口气,又觉得好笑:“你喜欢这个料子?”

“喜欢你的礼物。”非途抬眸。

南山被他直白的话语扰得心神一乱,再想想这些日子经历的一切,她试探地往前走了一步。

“我都送你这么多礼物了,你是不是也该回赠我了?”她问。

非途顿了顿,思索片刻后,手指突然去扣自己的脖颈。

那块皮肤被他一瞬扣破,鲜血渗出的同时,鳞片也若隐若现。

南山吓一跳,赶紧抓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护心鳞已经给了别人,我可以给你颈鳞。”非途说。

南山看着他渗血的脖颈无言许久,突然有些懊恼:“谁要你的鳞片,我想要别的!”

“你要什么?”非途立刻问,仿佛不管她想要什么,她都能给弄来。

南山:“我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非途蹙了蹙眉头,还没作出反应,南山就已经牵着他的手,从山洞里走了出去。

非途怔怔看着交握的手,清楚地感觉到她掌心的温热。

明明她没有动用灵力,他却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的掌心传入他的掌心,又飞快地传遍他的四肢百骸。

蛇是冷血动物,可是这一刻,他却感觉自己好像有了温度。

南山把他拉到外面,又一跃跳上树顶,挑了一根比较粗的树枝坐下。

今夜的月色很好,星星也多,南山伸了伸懒腰,朝他伸手:“给我个果子。”

非途也摊开手,掌心灵力成团,一瞬之后就有了个新鲜的大苹果。

南山惊讶:“凭空变出来的?还能变别的吗?”

非途想了想,又稍作努力,变出一根香蕉。

“厉害啊!还有别的吗?”南山催促。

非途被她夸

得双脚翘了翘,又变出一堆其他的水果。

但也只能变水果了,南山让他变了只烧鸡出来,结果吃到嘴里还是苹果的味道。

等旁边的树枝上摆满了吃的,南山终于想起了正事:“我有问题想问你,你能不能答应我要老实回答。”

“答应。”

南山点了点头,直接问:“你认识的那个我,是上辈子的我吧?”

非途猛地看向她:“你想起来了?”

南山摊了摊手:“没有,但我仔细想了想,这辈子确定不认识一个叫非途的人,这辈子不认识,那就只能是上辈子认识喽。”

听到她说没想起来,非途又一次沉默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都投胎转世了,不记得上辈子的事也正常吧?”南山斜了他一眼,“本来为了稳妥起见,我是不该跟你说这些的,毕竟万一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最后恼羞成怒杀了我怎么办,但我仔细想了想,我应该就是你要找的人。”

她是天生灵骨,她出生那天万蛇来贺,她天生就听得懂蛇呓。

她做过的梦里有小时候的自己,还有小时候的他,她会觉得他的名字很熟悉。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看到他的时候,会本能地信任他。

“所以,你认识我的上辈子。”南山看着他的眼睛。

非途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南山:“我们是朋友?”

非途继续点头。

其实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南山已经猜到了,但只有看到非途承认,她才彻底放心。

“非途呀,”南山拉着他的手,试图跟他讲道理,“虽然我不记得上辈子的事了,但你耗费这么长的时间找我,我真的非常开心,也很感谢,但是我也想知道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打算?”非途看向她的眼睛。

南山点头:“对呀,你找到我了,然后呢?总不能让我跟你在这画牢山待一辈子吧?”

非途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南山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勉强笑笑:“什、什么意思?你真是这样想的?”

“不行?”非途反问。

南山蹭地站了起来,树枝因为她的动作晃动了两下。

“当然不行!”她瞪大了眼睛,“我又不是蛇……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你,我是个凡人,凡人不喜欢待在深山老林里,你让我在这儿待一辈子,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你上辈子也是人。”非途的嘴唇渐渐抿成一条线。

南山失笑:“上辈子是上辈子,人生际遇不同,你不能指望我做同样的选择吧?”

“你要留在这里。”非途也站了起来,“哪都不准去。”

南山气结:“你这跟囚禁有什么区别?”

“我不会让你走。”非途还是同样的话。

南山还想再说什么,非途突然跳下树,变回大蛇滑走了。

“你就会这招!”南山愤怒指控。

可惜非途已经消失,无人再回应她的话了。

南山越想越不是滋味,烦躁了大半天后,最终还是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又是深夜,她假装睡去。

那条蛇果然又来了,这次盯上了她随手编的蚂蚱。

他本来是以蛇身靠近,后来发现这样不太方便,于是又化作人身,轻手轻脚地靠近。

再三确认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后,非途悄悄将手伸向了那只蚂蚱。

啪!

南山打了他的手一下,非途错愕抬头。

“这是我的,”南山面无表情,“我不送你。”

非途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半晌,他突然看向她的身后:“那是什么?”

南山回头,后面空空如也。

等她再把头扭回来时,非途已经消失不见了。

南山直接气笑了:“还挺精明。”

可惜还是着了她的道。

南山凝神静气放出神识探查,方圆五里内果然没了他的踪迹。

以她这段时间对他的了解,只怕两个时辰内都不敢往这边来了。

南山立刻从床上跳下来,趁着夜色往山下去了。

有灵力可用和无灵力可用,完全是两种状态,短短一刻钟,她便走到了前段时间一连几天都走不到的位置。

眼看着就要到山脚了,南山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义无反顾地往外走。

“我知道这么做不道义,但我实在不想在深山老林吃一辈子果子,所以只能对不住你了。”

她低喃着迈出画牢山,正要奔向自由,身后突然一股精纯的灵力逼来。

他不是还得一会儿才敢去湖边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发现她不见了?!

南山又惊愕又慌乱,想也不想地往前跑。

“非途!”

身后传来非途愤怒的声音,南山吓得大叫一声继续往前跑。

离开了画牢山,前面还有别的大山,南山调动所有灵力拼命地跑,却还是因前方连绵不绝的大山感到绝望。

非途在这里不知已经生活了多少年,对这里的地形显然要比她熟悉,尽管她用尽了全身力气,身后的灵力还是越逼越近。

“非途!”

非途的声音再次响起。

南山险些吓跪了,一边狂奔一边大喊:“我我我不是不跟你做朋友了,我就是想先回家几天,过段时间再来看你,我们凡间交朋友都是这样的,没有哪个会跟朋友一直住在深山里,我我我真的会回来看你的。”

“回来!”

“我怎么可能回去!我不要再吃苹果了!”南山怒道。

“回来,你会死!”

“哈?威胁我?”南山喘气,“那我就更不能回了!”

她更加卖力地跑,眼看着前方即将迎来坦途,南山眼睛一亮,下一瞬丹田突然一片空荡,心口也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那根灵骨好像……又要碎了?

南山不解地眨了眨眼,下一瞬便跌在了地上,连翻了几个跟头才停下。

“啊……好疼。”

她挣扎着坐起来,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冷厉的眼。

南山默默咽了下口水,干笑:“打个商量,给我留副全尸行吗?”

非途抬手打在了她的脖颈上,南山眼前一黑,满脑子只剩两个字——

完了。

第72章

南山只短暂地昏迷了一下,等睁开眼睛的时候,恰好被非途丢到床上。

她一个翻滚,顺利从床上滚下去,没等坐稳就忙道:“你先冷静一下,我可以解释!”

非途冷着脸,赤脚踩在了床上。

“你脚上全是泥……”

南山的抱怨还没说完,就被他拎回了床上,下一瞬便被他掐住了脖子。

南山这才彻底慌了,连忙抓住他的手:“非途!非途大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跑了!”

“骗子。”非途面无表情。

南山一脸冤枉:“没骗你,真没骗你!”

她这次之所以敢跑,是因为确定了他要找的人是她。

都两世的缘分了,南山寻思着就算自己跑了被抓回来,非途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吧。

结果……她太自信了。

脖子上的手渐渐收紧,南山开始呼吸困难:“我真的不跑了……你你你好不容易找到我,现在要是为了一时之怒杀了我,你以后肯定会后、后悔……”

他的手越收越紧,南山试图反抗,可丹田空空如也,半点灵力也无。

完了,这次真是活不成了……

南山放弃反抗,躺在床上闭眼等死。

一刻钟后,她还没死。

两刻钟后,她好像还活着。

三刻钟后……南山忍不住睁开眼睛,就看到非途额角沁汗,脸色更苍白了。

“非途?”她试探开口。

“别说话!”非途呵斥。

南山愣了愣,这才发觉他的掌心热得离谱,好像有什么在烧一样。

这股热意顺着她的喉咙一路往下,渐渐汇集到她的心口,如丝线一般缠上了伪灵骨。

伪灵骨?

南山蓦地想起刚才被打晕之前,自己就发现灵骨快要裂开了。

刚修复好的灵骨这么脆弱吗?她才用了一丁点灵力,就已经要碎了?

南山思绪万千,当发现那股热意将伪灵骨越缠越紧后,她终于意识到非途在帮她。

他没想杀她。

南山顿时松了一口气,老老实实接受他的治疗。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天边很快泛起亮光,非途在给她输了最后一点热意后,一头朝她怀里栽去。

“非途!”

南山心里一慌,连忙抱住他,确定他的呼吸正常后才放心。

“非途?”南山又叫他一声。

非途没有反应。

她把非途扶好躺下,将床上的泥都清理了,又给非途盖了被子。

做完这一切后,南山轻呼一口气:

“对不起啊非途,虽然你又救了我一次,但我还是不能留下。”

非途眉眼沉静,脸色白得像纸一般。

南山看着这样的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点愧疚。

“那什么,你反正几千年都等了,应该也不在乎再等几十年了,我先回家去,等阿爹阿娘百年之后,我再回来找你报恩。”

南山说着,试探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走了啊。”

床上的男人还是没有反应。

“我真走了啊,”南山又往后退了一步,“你如果不想让我走的话,那你现在就说出来,你要是不说,我就默认你放我走了啊。”

非途的眉头似乎蹙了起来,但依然昏迷不醒。

南山轻呼一口气,扭头就跑。

“别走……”

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南山猛地停下:“我我我没走啊,我就是四处转转。”

身后没人回应。

南山僵站片刻回头,发现非途并没有醒来。

他只是在说梦话。

南山拍了拍心口,觉得这样的事再经历几次,她吓也要吓死了。

“别走……”

非途还在梦呓,南山摸了摸鼻子,默默说了句对不起就转身离开。

昏迷中的非途似乎感知到什么,突然激烈地挣扎起来:“非途,别走……”

声音沙哑可怜,好像要被三界抛弃一般。

南山没忍住又回了一次头。

然后便看到了被子上慎人的血迹。

哪来的血?

她连忙跑回去,下一瞬便睁大了眼睛——

非途刚才掐着她脖子输灵力的手,此刻焦黑中透着猩红,皮和肉翻开,露出森森的白骨。

南山突然想起,蛇似乎很怕热,而他刚才为了救她,却一直在用灵力催动加温。

“别走……”非途还在低喃。

南山抿了抿唇,转身朝密林走去。

非途睡过了一整个白天,等再次醒来时,月亮已经重新挂在了天上。

他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默默忍受着掌心传来的剧痛,动也不肯动。

“醒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非途眼睫颤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有心魔了。”

“什么心魔?”南山凑过来问。

非途看向她。

南山眨了眨眼睛:“嗯?”

“你。”他说。

南山惊讶:“我?”

“你就是我的心魔,”非途面无表情,嘴唇抿成严厉的弧度,“她已经趁我昏迷逃走了,你只是一个幻象。”

南山定定看了他半天,突然乐了:“行吧,我既然是幻象,那你要搅散我吗?”

非途不说话了。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搅散她,然后快点去追南山。

可是这个幻象太厉害,和南山长得一模一样,神情也像,他没办法对她下手。

他在挣扎纠结的时候,南山也在观察他。

大概是因为长年不见太阳,他的皮肤白得厉害,眉眼也低,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冷狂肆的意味。

可偏偏意外的好懂,熟悉之后,会发现他把每一个想法都写在脸上。

“手还疼吗?”南山问。

非途顿了顿,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

手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还用一块布仔细地包着,他认得出来,那块布是从南山裙子上撕下来的。

“心魔应该不会帮你包扎。”南山在他旁边坐下。

非途定定看了她半天,突然抱住她。

“等、等一下……”

虽然变成了人身,但蛇类的本性显然还在,只是随便一缠,南山就被缠得快喘不过气了,连忙拍打他的后背。

非途却不肯放开,抱紧了一动不动。

南山无奈,只好放松身体,任由他抱着。

但干抱着,也太无聊了。

“非途。”她叫了他一声。

非途不说话。

“你不理我,我就不让你抱了啊。”南山故意道。

非途果然有了反应:“理。”

“我问你个问题。”南山说完这句,才发现自己怎么这么多问题要问。

但非途对她而言实在是太神秘了,一遇到他,她就好像变成了只会问为什么的小孩子。

见他没有拒绝,南山就开问了:“我那根假灵骨,你不是已经帮我修好了吗?为什么刚才我跑出去的时候又要裂开?”

“没修好。”非途回答。

南山一愣:“嗯?”

“没修好。”非途又说一遍。

南山立刻捧起他的脸,逼着他和自己对视。

四目相对半天后,她意识到非途没有骗她。

“没、没修好?”南山还有些愣神,“可我明明感觉到……”

“用灵力缠起来了,但裂痕还在。”

大概是觉得被她捧着脸很舒服,非途又往她手心里蹭了蹭。

南山还在震惊,一低头就看到他在蹭自己的手心,顿时大怒:“我都快死了,你还在这儿蹭蹭蹭!”

“你不会死。”非途不懂她为什么要发脾气。

南山:“你又没治好我,我为什么不会……”

“你十日内别离开画牢山,就不会死。”非途重申。

南山瞬间闭嘴。

片刻之后,她:“你不给我解释一下吗?”

“嗯?”非途的脸靠在她的掌心,已经开始犯困。

南山:“死不死的事,解释一下?”

她觉得跟他说话有点费劲,但想想也能理解,这附近连个活人都没有,他估计平时也不怎么说话,现在能发出声音就不错了。

她实在不该要求太高。

非途在她手心蹭够了,将脸埋进她的脖颈。

南山后背一僵,随即意识到他只是想贴近一些、并没有别的想法后,这才放松下来。

“画牢山地势特殊,是一处天然的疗愈法阵,你不要乱跑,待足一个月,那些缠在你灵骨上的灵力便会更加牢固,可保你半年无忧。”

非途这次如她所愿,仔细解释了。

南山蹙眉:“只能保半年吗?那我半年后不还是要死?”

“你不会死。”非途不喜欢她把这个字挂在嘴边,“我会治好你。”

南山心头一动,试探:“你说的治好,是彻底痊愈那种?”

“嗯。”非途应声。

南山不太相信:“怎么可能,霁月说过,我那根灵骨是上辈子就丢了,除非找回原本的骨头,否则没办法……我的灵骨在你这里?”

一个推测一说出口,她险些从床上跳起来,可惜刚动一下,就又被抱紧了。

“我的灵骨,”南山兴奋,“是不是在你这里?”

“不在。”

非途一盆冷水浇下来。

南山失望地啊了一声。

“但我知道在哪里。”非途说。

南山:“……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我受不了。”

“我有办法,治好你。”非途强调。

南山笑了,抬手抱住他的脑袋:“真好啊非途,谢谢你啊非途,谢谢你愿意给我治病……所以你一直把我关在山里,就是因为怕我出去之后死掉对吗?”

“不是。”

南山一僵。

“我不要你出去。”非途语气坚定。

南山清了清嗓子:“那什么,这个事我们以后再聊。”

确定自己一时半会儿是真的无法离开画牢山之后,南山的一颗心反而放了下来,又开始了混吃等死的日子。

反而是非途,在经历了她又一次逃走后,不管她做什么,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被这么一个大男人跟着,南山起初还觉得有点别扭,但过了几天发现他思绪简单如同稚子,不一定什么时候想跟她亲近,也只是想贴一贴她,完全没有别的心思。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就很难把他当个正经男人看了。

又是一个艳阳天,南山坐在湖边晒太阳,非途神色恹恹,坐在树下的阴凉地儿看着她。

“……你要是嫌热,就回你的山洞好了。”南山无奈道。

非途坐在原地,不肯动。

南山叹了声气,突然想到什么,立刻站起来邀请:“来湖里玩吗?”

非途眼眸一动。

南山

快速脱掉外衣,只穿着里衣里裤扑通跳下水,朝着非途的方向泼了一把水:“非途,快来玩!”

非途快速眨了一下眼睛,等回过神时,他已经跳进了水里。

南山朝他泼水,非途被淋得闭上了眼睛,突然很是狼狈。

南山指着他大笑,下一瞬就看到他化作大蛇,尾巴卷起湖水朝她泼去。

南山暗道不好,连忙转身就跑,却还是被泼了个头昏脑涨。

“非途……”

“非途!”

非途还在拍水撒欢,完全不听南山在说什么,好好的一片湖泊被他搅得巨浪横生。

南山为了躲开他,只好一头扎进湖里。

非途搅出的浪花太大了,南山只能不停地往下游,一直等游到了湖底,才总算不被巨浪裹挟了。

她默默松了口气,躺在了湖底的沙地上,正怡然自得时,指尖突然碰触到一点冰凉的坚硬。

熟悉的灵气直逼面门,南山闭了闭眼睛,适应之后轻轻拨开地面上的沙。

是一块圆润如玉的大石。

修炼到一定程度的蛇族,身边都会出现一颗伴生石。

这种石头可看过往,蛇的修为越高,石头能看到的东西也就越多。

灵晔说过,有位蛇祖的伴生石能够看到前世。

蛇祖……

南山眨了眨眼睛,嘴唇里冒出细小的气泡。

她抬起头,看到某条大蛇正在朝这边游来,似乎很是着急。

湖底的石头突然发出光芒,南山又一次低头,看向石头的瞬间,突然光芒大盛。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伴生石不见了,非途也不见了。

她站在一片陌生的林子里,面前一个小小的婴孩,正哭得撕心裂肺。

第73章

她被石头弄到哪来了?这小孩是怎么回事?

南山连忙去抱,手指却从襁褓上穿过,她震惊地睁大眼睛,下一瞬就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咱们把孩子丢在这里,是不是太残忍了?”

“什么孩子,她就是个妖怪!”

“可再怎么说也是你我亲生……”

“呸呸呸,不要胡说,我们可没生过妖怪,你要是不想被乱石砸死,就最好闭嘴,当自己生的只是一个死婴。”

两人说着话越走越远,南山看看婴孩,再看看那俩人的背影,气得大叫:“你们既然不愿意养,那就找个好人家送了就是!再不济丢在路边,有人捡去还能救一条性命,把孩子留在这种荒山野岭,岂不是要他送死?!”

可惜那两人好像听不到她的话一般,转眼就消失了。

婴孩还在大哭,南山连忙折回来,仔细瞧了之后,这才发现刚才那两人说的‘妖怪’是什么意思——

婴孩嘴唇发乌,眼睛也只有黑瞳,看起来像是刚出生的,偏偏有一头三寸左右的长发,看起来十分诡异。

可再诡异,也不该是他们抛弃亲生孩子的理由。

南山看着婴孩涨红的脸,莫名生出一股悲愤。

她试了很多种法子,都没能把婴孩抱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哭到发不出声音,小嘴有一下没一下地张阖。

再这么下去,小孩真的要饿死了。

南山急得眼睛都红了,再次催动全身灵力想要现身。

可还是不行,她的手再次从婴孩身体里穿过。

她绝望地跌坐在地上,看着越来越虚弱的小孩低喃:“非途啊非途,你的石头到底把我搞到什么地方来了,我为什么会变得像个魂体。”

她静了片刻,又叹气,“别管这是什么地方了,你赶紧来找我啊,两个人说不定还能想想办法,你再不来,这孩子就真的救不活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孩昏迷过两次,又醒来,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安安静静地躺着等死。

南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旁边蹲着。

突然,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南山仰头,看到一只小鸟正在啄树上的虫子,小鸟后面,是一条比拇指粗不了太多的黑色小蛇。

南山刚觉得这条蛇有点眼熟,蛇就蹿了出来,一口吞掉了小鸟。

蛇吞东西时的画面不太好看,南山当即就要别开脸,却又看到一只鹰隼正在悄无声息地下降。

她的目光再次被吸引过去。

小蛇没有注意到危险降临,还在努力地咽刚到嘴的食物,鹰隼在盘旋两圈后,突然俯冲。

弱肉强食,看来这条小蛇是活不成了。

南山刚冒出这个念头,安静了好久的婴孩突然发出一声暴哭,惊得小蛇一个翻身,看清了正朝它扑来的鹰隼。

小蛇显然是有些智慧的,它当即躲到了树叶后面,借着交叉繁乱的枝杈一路往下滑,最后躲在了凸起的树根下面。

鹰隼找了几圈都没找到它,气急败坏地飞走了。

小蛇这才探头探脑地出来,慢悠悠朝着婴孩滑来。

“喂,你不要恩将仇报啊,刚才人家小孩才救……”

南山话没说完,小蛇就已经滑到了婴孩的脸上。

婴孩一口咬住蛇身用力吸允,小蛇吓一跳,立刻从婴孩脸上滚了下来,滑走了。

南山松了口气,但也只是暂时松了口气。

婴孩没有自保能力,她也无法触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亡。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南山却无可奈何。

片刻之后,又有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南山随意抬头,便看到小蛇顶着一颗红色的果子出现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小蛇又一次爬到婴孩脸上,用身体将果子碾成碎汁,顺着婴孩的嘴流了进去。

许久没有进食的婴孩大口吮吸,吃完一个果子后,终于发出了震天的哭声。

小蛇连忙又跑了,不一会儿再次扛个果子回来。

南山怔怔看着这神奇的一幕,许久之后突然开口:“非途?”

小蛇听不到她的声音,还在努力喂婴孩。

南山怔怔看了小蛇很久,视线又落在婴孩的脸上,许久才笑了一声。

小蛇努力搬了两三趟,婴孩总算是饱了,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小蛇见状转身游走,南山也跟过去,这才发现它住的地方,有一棵巨大的果树,果树上长满了红色果子,和她吃过的一模一样。

南山跳到半空,俯瞰整座山,终于确定这里不是画牢山。

所以非途是什么时候搬去画牢山的?

她正心不在焉地想着,周围突然黑了亮亮了黑,一阵快速的日夜交替后,脚下的山林传出小孩愤怒的大叫。

南山眉眼松快,再次跳进了山林里。

之前那个婴孩,如今看起来三四岁了。

她走得不太好,更喜欢在地上爬,可爬又爬不快,每次看到小蛇用鳞片扒着地快跑,都会气得大叫。

她此刻也在大叫,已经长成两根拇指那么粗的非途挑衅地在树上荡来荡去,看她真的生气了,才滑下来蹭蹭她。

南山突然想起非途蹭自己的样子,不由得会心一笑。

大概是没有接触过正常人,婴孩不会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吃果子,偶尔也会吃非途的猎物,但每次吃完就会不舒服,渐渐的也不吃了。

南山猜测那棵果树可能有些灵性,结的果子也有灵气,不然为什么只有两根拇指那么粗的小蛇会有智慧,而天生灵骨的婴孩没有死在刚出生的时候,反而顺利长大了?

像是为了证明她的猜测,她刚冒出这个念头,就有外人来山林了。

七八个人,看起来像是修仙的术士。

“锦合果的气息就在这里,大家分头找,尽快在天黑之前找到。”

“是!”

一群人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树木花草皆有损坏,遇到乱跑的田鼠野鸡,更是直接杀了,行径蛮横无比。

婴孩跟着非途躲在山洞里,警惕地盯着外面,她虽然才三岁,却因为长期在山林生活,很有一些野性。

那群人很快就找到了山洞附近,也看到了那棵一年四季都长满了果

子的果树,顿时兴奋大叫。

南山看向非途,没能从一条蛇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但她猜只要这些人别太过分,他应该不会跳出去。

然而事实注定会让他死亡。

这些人贪得无厌,在摘了一堆果子之后,还妄图把树砍了带走。

非途顿时被激怒了,冲出去咬在了一个人的脖颈上。

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瞬间没了气息。

其他人大惊,立刻朝非途杀去。

南山的心提了起来,她早就看出这些人不过是乌合之众,但现在的非途跟以后的非途也不能相比,只怕会有一场恶战。

果然,杀到最后还有一个人时,非途也浑身是伤奄奄一息了。

那人摇摇晃晃地拿起剑,正要结果了非途时,婴孩大吼一声从山洞里冲出来。

大概没想到这里会看到凡人小孩,还是如此诡异的只有黑瞳的小孩,那人愣了一下,下一瞬竟被婴孩撞倒在地上,再也没了爬起来的力气。

非途撑着受伤的躯体渐渐逼近。

“别,别杀我!”那人慌了。

非途还在逼近。

“别杀……我?”

非途猛地停下,扭头看向婴孩。

婴孩歪着头,好奇地看着那人:“别杀我?”

她在学他说话。

那人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忙道:“你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你给我留一条性命吧……”

“性命吧。”婴孩重复。

小小的蛇静站半天,竟然真的没杀那人。

可惜那人命薄,自己给自己吓死了。

山林又恢复了平静,时光荏苒,婴孩渐渐长大,眼睛也逐渐变得正常,等到日夜停止交替时,她已经和正常人无异了。

南山认得出来,她就是自己,她长着和自己七八岁时一模一样的外貌。

难怪她怀疑非途找错人时,非途会那么生气,投胎转世一遭,竟然连外貌都没变过,她也是蛮厉害的。

这几年陆陆续续还有人来山林,他们也曾偷偷跑出去过,混迹在乡野的集市上。

第一次去集市时,五六岁的女童还特意捡了一件衣裳穿上,可惜大人的衣裳在她身上像麻袋,她又带了条蛇,旁人还以为她不正常。

好在她很聪明,看到有人卖艺换钱、再用钱换吃的后,她把非途丢在地上,让非途配合她蹦蹦跳跳。

奇异的表演果然换来几个铜板,她第一次买到熟肉吃,才知道,啊熟肉这么好吃啊。

别人都有名字,她和非途也要有名字。

她已经学会说话了,也能听得懂非途的蛇呓,于是跟他商量:“我们两个好得像一个人,就叫一个名字吧。”

小蛇嘶嘶答应。

‘非途’这个名字,是一个老道士给自己刚收的弟子取的,刚取了没多久,弟子就死了,婴孩听到了,就偷偷拿了过来。

“你叫非途,我也叫非途,我们都是非途。”

有了名字这一天,婴孩很快乐,小蛇也很快乐。

“非途,你快跑啊,快来追我啊!”

他们在林子里跑啊跑,婴孩跑成了大姑娘,小蛇也比常人的手腕还粗了。

南山看着和自己梦境相似的一切,突然有些不安。

平静是在某个清晨被打破的。

两个年轻的术士出现,看到正在溪边玩耍的婴孩后,朝她走了过去。

“小姑娘,你一个人?”

婴孩抬头看了二人一眼,没理他们。

“你的家人呢?”术士却没有轻易放弃。

婴孩还是不理人。

南山看到两个术士对视一眼,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她在东夷岛生活了十年,她对这样的眼神实在太过熟悉。

那是恶意,是贪婪,是人性里最叫人绝望的东西。

南山忘了自己无法被看到,下意识对着婴孩喊:“快跑!”

话音刚落,天地变色,一向快乐无忧的婴孩面带惊恐,不断地朝着山林深处跑。

“快跑啊,非途!快跑啊非途!”

她绝望地大喊,非途拼命地追,一人一蛇惶恐逃窜,最终还是被那两个人拦住了去路。

这两个人的修为,非以前那些人所能比。

婴孩立刻提出要把那棵哺育她长大的果树给他们,他们却摇了摇头。

“锦合果虽然难得,却没有天生灵骨难得,更何况,你还是凡人之躯承载的灵骨……”

“你竟然没有死在刚出生那天,可见你的骨骼有多滋补,竟连有冲突的肉身都能养育得极佳。”

年轻的术士步步逼近,非途忍无可忍,亮起毒牙冲了过去。

“不自量力。”

术士冷笑一声,将他击落在地,非途仿佛被抽掉了脊骨,软软地倒在地上。

婴孩连忙护住他,求这两人放过他们。

“我们也不愿取你性命,这样,你将心口灵骨赠予我们,我们便饶你们不死,如何?”

“放屁!”南山忍不住骂脏话,“心口灵骨是灵力交汇之处,你们要了她的灵骨,跟直接杀她有什么区别?!”

这个道理后世的南山懂,前世的婴孩却不懂,她只知道她和非途有救了,只要抽出心口的骨头……

凄厉的痛喊响彻整片山林,南山不忍地别开脸,等到那两个术士离开时,婴孩已经奄奄一息,倒在地上没有什么响动了。

非途艰难地爬到她旁边,不断地用脑袋去顶她的手,婴孩却只能怔怔看着他。

“找到我……”她声音虚弱,“我死了,也要找到我。”

非途感知到什么,拼命地拱她的手。

南山感觉自己渐渐从幻境抽离,最后看向婴孩时,她似乎透过漫长的时空和她对视了。

南山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小蛇蜷缩在小姑娘的怀里,而那两个术士并未履行诺言,而是将整座山都烧毁了。

南山猛地睁开眼睛,阳光明媚,山林密布,湖水清澈。

她回到了画牢山的那张床上。

非途静静坐在床边,看到她睁开眼睛后凑过来:“你醒了。”

南山定定看了他好久,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他。

“你找到我了,真好。”

第74章

阳光还是很好,南山坐在床边,晒着太阳吃果子,非途坐在地上,躲在床下的阴影里。

“其实我没有恢复上辈子的记忆,”南山咬了一口果子,“你知道吧,我已经转世了,魂魄还是以前的魂魄,但躯壳和记忆都是新的……虽然和以前长得一模一样,但我已经不算以前那个人了。”

“你是。”非途突然说。

南山没有反驳:“魂魄是一样的,你说是就是吧。”

她笑笑,从床上滑下去,坐在非途旁边。

非途扭头看向她。

南山朝他伸出手:“可是不管怎么样,我觉得还是应该正式地认识一下,我叫南山,孙南山。”

“你是非途。”非途定定看着她,黑沉沉的眼眸里满是执拗。

南山眨了眨眼睛:“我是非途啊,我没有不承认,只是这一世我叫南山,那你是不是应该叫我南山?”

非途似乎从她脸上辨认她真实的想法。

“嗯?”南山伸出的手又晃了晃。

非途总算肯握住她了。

一冷一热,交握的刹那体温相互传染,两个人同时静了静。

“非途,你给我吃的果子,还是那棵树上结的吗?”南山问。

非途:“嗯。”

“那棵树呢?”南山又问。

非途:“死了。”

南山愣了愣。

“三千年前就死了,”非途说完,想了半天想到一个词儿,“寿终正寝。”

“树也讲究寿终正寝啊。”

南山想笑,却莫名觉得苦涩。

非途低下头:“她本来可以活得更久。”

南山蓦地想起自己离开伴生石时,最后看到的那场大火。

她静默一瞬,又打起精神:“和我说说我死后的事吧,你是怎

么从那场大火里逃出去的,又是怎么来到画牢山的,在这里待着的日子都做了什么,全都告诉我吧。”

非途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等着她问自己这些了。

为此他做了很多准备,可真当转世后的南山来问时,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知道说什么,索性就给她看吧。

非途掌心酝起一团灵力,掌心翻转轻轻推到半空,灵力散开化作一张画布,画布上渐渐出现了不算清晰的画面。

画面上大火熊熊燃烧,比手腕粗不了多少的蛇拼命地卷起已经死去的少女,试图逃往山林深处。

可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撼动对他而言过于庞大的尸体。

大火渐渐逼近,浓重的烟雾熏得动物四处逃窜。

小蛇终于绝望,蜷在少女身上企图用身体护住她。

火很快烧到了他们面前,南山尽管知道非途此刻就好好地在自己身边,还是忍不住提起了一颗心。

好在大火烧在他们身上的刹那,一团灵力将他们笼罩,原本少女沉重的尸体无风而浮,带着小蛇一起飘向了山林深处,最后落在了那棵锦合树下。

一年四季硕果累累的锦合树挥动着树叶,熊熊大火很快就被扑灭,保住了三分之二的山林,无数仰仗山林活命的生灵也因此松了口气。

也正因为如此,那两个没走远的术士很快就回来了,看到树下的小蛇和少女的尸体,为了不让他们做的丑事败露,直直杀向锦合树。

锦合树为了扑灭山火刚耗费了一半的修为,应对起这两人很是吃力,好在这两人的修为本身也不怎么好,很快就败下阵来。

“别杀我们,求求您别杀我们……”

“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二人苦苦哀求,锦合树却没打算放过他们,飞出两片如刀的叶子直指他们咽喉。

术士大吼一声摔在地上,下一瞬便有灵力帮他们挡住了叶子。

“昆仑老祖……”南山认出那人,猛然睁大了眼睛。

再看那两个行迹低劣的术士,她呼吸颤了颤。

“难怪先前在昆仑,他们要取我性命……”

“谁?”非途敏锐抬头。

南山指了指画布上的三人:“他们几个。”

非途沉甸甸的眼眸里顿时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不用怕,他们会死的。”

南山干笑一声,心想你这么多年都没杀掉他们,显然是修为不及他们,就别说这种大话了吧。

非途像是看出她的想法,解释:“没找到你之前,他们不能死。”

“为什么?”南山好奇。

非途不语,继续看画布。

年轻时的昆仑老祖救下二人,跟锦合树道了歉,又怒声质问两人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这场山火里会有他们的灵力。

术士连连求饶,不得已之下说出了灵骨的事。

“师兄……大师兄,我知道您的修为已经瓶颈上百年,只要您服下灵骨,定能早日突破。”

“对对对,我们只想和大师兄共享灵骨,还请大师兄看在我们忠心耿耿的份上,不要向师门揭发。”

南山一脸麻木地看着义愤填膺的昆仑老祖,心想如果他没有同流合污,那后来也不会在看到她后,就对她有了杀心。

果然,年轻时的昆仑老祖很快就动摇了,和两个师弟一起杀向锦合树。

锦合树和非途寡不敌众,眼看着就要被杀,最后是锦合树拼死一搏,划破虚空将非途和少女的尸体带到了画牢山。

“这里,是她的故乡,她还是一枚种子的时候,就生活在这里。”非途解释。

南山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锦合树伤得很重,半边身体都被烧焦了,非途也好不到哪里去,脊骨断了几截,全靠几根锦合树枝撑着身体。

日升月落,时移世易,锦合树扎根画牢山,勉强长出了新芽,非途也终于痊愈,每天去湖里含一口水,再费上九牛二虎之力浇在树下。

至于少女的尸体,很早之前就埋进了锦合树下面的土地里。

她是锦合树哺育长大,死后自然应该埋在母亲身边。

非途守着树,看到长得好的果子就摘下来,放在这座山的灵气聚集地存着,锦合树似乎为了逗他,有时候会长出很多苹果,

期间他也试图出去找少女的转世,但他的身体在很久之前就伤了根基,无法离开画牢山这个天然的疗养阵法太远。

后来,树死了,死之前将所有灵力都传给了他,他得以化为人形,也终于可以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找人。

再后来,他遇到一个人,那人替他卜了一挂。

“你想要的,终有一日会主动前去找你,为免错过,你不能再乱跑,且等着就好。”

南山没想到,会在画布上看到霁月的脸。

那是没有堕落之前的霁月。

温润的眉眼,带着浅浅的疲惫,想来已经被东夷的子民折磨得身心俱疲。

可即便如此,对比他年岁大上很多却天真无知的非途,他也是耐心十足。

“这个人,很好。”非途说。

南山偷偷擦了一下眼睛:“嗯,他看起来就是个很善良的人。”

非途回到了画牢山,日复一日地等着,等来了很多跑来冒险寻机缘的人,那些人偶尔会聊起现在的姑娘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有人说膀大腰圆的最受姑娘倾心。

非途的人身不够膀大腰圆,但原形却是越长越大,所以他决定等找到她,就不要以人身见她。

他等啊等,又等来了一只狐狸。

狐狸很会谈判,在这里待了几日后,跟他达成了合作关系。

他继续等,不知又多少年过去,等来了第二个特别的人。

那人只有一个背影,南山觉得很眼熟,却又想不起是谁。

再之后,他继续等,终于等到了被溪渊打晕后送来的南山。

画布渐渐消散于空气,转眼彻底无踪。

南山看得心情复杂,久久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低声问:“能带我去看看那棵树吗?”

非途眼眸微动,变回原形在她面前俯身。

南山迟疑地爬上去,没等坐稳非途咻的一声就出发了。

她连忙扒紧蛇身,又用灵力将自己往他身上捆了捆,确保自己不会掉下去。

画牢山很大很高。

这是她刚来这里时就知道的,但此刻被非途背着一路往上,她才知道画牢山比她想象中还要大。

越往上走,就越是凉爽,周边也开始渐渐起了雾,树影朦胧神秘。

南山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周围越来越浓的不是雾,而是云。

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已经像云一样高了。

而非途还在往上走,云雾又由浓转淡,最后彻底没了,南山往下俯瞰,可以清楚地看到云被他们远远甩在了后面。

在赶了大半日的路后,他们终于到了山顶。

山顶没有巨木,只有一棵瘦骨嶙峋的小树。

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棵树,养大了前世的她,又带着非途和她的尸体逃离。

南山平复一下呼吸,默默走到树前跪下,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头。

一阵风吹过,干枯的小树化作万千碎片,渐渐消没于空气,一颗圆圆的魂灵出现,在南山和非途头上绕了几圈后,朝着西方飘去。

“她的心愿了了,可以去转世了。”非途说。

南山笑了一声。

看来一直在等她的,不止非途一个。

虽然来得比较晚,但幸亏她还是来了。

“走吧。”她朝非途伸出手。

非途顿了顿,小心地牵住她。

第75章

南山虽然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完了自己的前世,但自从在山顶向锦合树磕了头,便生出一股说不出的畅快。

她不再急着离开画牢山,而是学会享受这里的一切。

非途虽然面上不显,但能感觉到她的转

变,比以前更加喜欢粘着她。

在山上不比城里,没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南山自己给自己找乐子,非途负责一言不发地配合。

比如化回蛇身,驮着她在山巅遨游。

“快点!再快点!”

南山的头发和衣摆被吹得乱七八糟,仍然兴奋地驱动非途。

非途得到鼓励,从云端直直冲向地面。

巨大的山石在眼前无限放大,南山起初还在大笑,不多会儿便面露惊慌,拼命地捶非途:“慢、慢点啊啊啊啊要撞上了!”

眼看着已经要撞上,南山只勉强催动灵力护住自己和非途的心脉,然后就等着剧痛来袭。

结果下一瞬,大蛇陡然冲云,擦着山石的边又一次冲至山巅。

南山经历一场劫后余生,忍不住笑倒在非途身上,结果下一瞬他又旧计重施,直直往下去了。

南山这次不怕了,抱紧了蛇身大笑,时不时再因为过于危险的起伏尖叫两声。

骑个蛇也能玩一下午,等晚上回到湖边时,南山一身的土,非途也没好到哪去。

不知不觉间跟非途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南山已经摸清他的脾性,也很难将他当个男人一样看。

一跳到地上,她就开始宽衣解带,等走到湖边时,身上只剩下一件小衣和一条亵裤。

月光下,她笑着回头,招呼非途一起去水里洗一下。

“虽然有清洁咒能用,但我总觉得那玩意儿用完全身都毛毛躁躁的,不如用水洗得舒服。”

非途已经变回人身,定定地盯着她赤着的肩膀和胳膊看,南山见他没有反应,便独自跳进了水里。

“你真不……”

话没说完,湖边已经没人了。

南山眼底闪过一丝困惑,刚要喊他两声,突然有什么东西将她顶了起来。

她大叫一声,看清是一颗巨大的蛇头后不由得发笑。

非途戏弄人成功,发出得意的嘶嘶声,一转身又化回人形。

人形和蛇形的区别太大,他一变回人,南山就悬空了,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呸呸……”

她吐着水浮出水面,双手下意识乱抓,抓到非途的衣领后立刻缠上去。

非途没有脱外衣,宽大的袖子漂在水面上,乍一看像是将南山裹起来了。

南山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睁开眼睛时,猝不及防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的瞳孔很黑,看人时直勾勾的,能清楚地倒映出她的脸。

也只能倒映出她的脸,他的眼睛里,好像根本容不下其他人。

南山看得心头一颤,正要说什么时,非途突然觉察到身体涌现一股热意,他眉头倏然皱了起来。

“怎么了?”南山问。

非途不说话,放开她沉入了湖底。

南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头扎进湖里后,就看到他已经游得只剩下一点背影了。

这座湖连通画牢山地下水脉,表面看起来只有三五亩田地那么大,实际上不知道有多深。

眼看着他已经走远,南山不敢托大去追,万一在地下迷路,那真是要活活困死在里面。

南山游上岸,用灵力祛除了身上的水汽,扭头到床边坐下等着。

等啊等,等得夜都深了,仍然没见他回来。

南山心里担心,又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好继续等。

最后她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只知道第二天早上惊醒时,非途正趴在床边盯着自己看。

一睁开眼就看到有个男人趴床头这件事,的确让人心惊。

南山舔了一下发干的唇,开口时声音还透着刚睡醒的哑意:“你干什么?”

非途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多新鲜,一条蛇,竟然也有心事了。

南山觉得很好玩,又追问了他几句,见他一直不肯说,也就只好由他去了。

日子又正常地过了两三天,天气愈发热了,山林里的热气更是出不去,蒸腾出一堆水汽。

南山连续两晚都没睡好后,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就是让非途变回蛇身,自己挨着他睡。

不得不说这一招很有用,第一天这么做的晚上,她就睡了很好的一觉。

她睡得好,非途却睡不着了,上半条身体盘在床上,下半条垂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吵醒了她。

难熬的一夜过去,天光即亮时,他总算睡了过去。

南山却要醒了,轻哼着翻个身,摸到坚硬冰凉的鳞片后,又贴得更紧了些。

她穿的少,小腿和胳膊都露在外头,毫无阻碍地汲取非途蛇身上的凉意。

非途倏然睁开眼睛,一个翻腾把她甩在了床上。

南山人还没清醒,身体已经顺势翻个跟头单膝落地,一脸警惕地酝起灵力:“何人来犯!”

没人来犯,反而是某条蛇仓皇地冲进了山林。

“……怎么回事?”南山嘀咕一句,又倒在床上睡回笼觉,可惜没有非途这个冰凉凉的家伙在,她这个回笼觉睡得一点也不好。

非途这次跑掉,直接消失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南山热得一夜没睡好,看到他从山林里走出来,没好气地问一句:“你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