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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名场面

咔哒一声,脚腕处的束缚松开了,她用力一蹬,想要将人给踹开,裴珉抓住她的脚腕,往上一提,轻柔的触感,碰到了脚背。

他是吻了她脚背?

“裴珉你在做什么?”姜秋姝声音颤抖着。

脚踝处传来了冰凉,似戴上了个小巧的东西,他的手离开了她的脚掌,她再次挣扎起来,脆响的铃铛声响起。

脚腕处的东西一晃一晃的,伴随着声声响。

裴珉轻轻的碰了下小铃铛,来回轻晃,声音悦耳。

她是他的,这铃铛便是证明。

姜秋姝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些什么,等捏住被褥,掀起褶皱时,她的手被人给轻轻松开又抓住后。

眉宇被碰了下,很轻,似羽毛划过,又逐渐到脸颊,鼻梁,耳垂,最后落到了唇瓣,她侧头,神色抗拒又嫌弃。

即便是自己的脚,也无法忍受。

裴珉连忙起身,似有悟到,端来了茶水,漱了漱口。

一个充满茶味儿,略带几分苦涩的吻落下。

姜秋姝只是紧闭着唇舌,不想叫他得寸进尺。

她的双颊被挤压,半迫着张开了嘴,裴珉不像以往,只晓得在唇边无知的蹭,他往里汲取着她的一切。

茶叶的苦涩在嘴里交换,姜秋姝耳侧被他轻轻的捏着,酥麻感传来,也没了反抗的力气。

裴珉如今真是不可与往日同,两人极少亲吻过,以为也只是唇碰唇,如今他吻轻柔却又将她全部的呼吸都夺了过去。

吻逐渐往下,落到了脖颈处,怜惜的亲了下。

姜秋姝更是痒的难受,挣扎起来,唯独空闲的一只脚一动,悦耳的铃铛声,叫裴珉越发兴奋,眸子里是带着欲望的血色。

两人虽然已经是夫妻,可肌肤却是隔了层,从未有过触碰。

不是不想,而是裴珉不敢!

他害怕心中的困兽冲破了牢笼,只与她在一起,他便晓得,她是他礼仪框架下,所害怕的却又无法舍弃。

她新婚时,朝他扬起的那抹笑,如山间最美最纯净的花,没被压抑,是面向天地的洒脱。

他当时被吸引,同时却不敢再看下去。

只叫她一举一动,皆要符合他夫人的身份。

那笑淡了,眼眸中光辉也泯灭了,他说不出心里的感受,有些慌,同时却庆幸,这样的不同于他以往的东西再消散。

他害怕再这样下去,会将打破他以往的陈规守矩。

他试图将她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可却又不是欣悦的。

她是极美的,以往的他,从不敢去看。

可现在才知道,夫妻该如此的,他凭何要忍耐!

姜秋姝看不清裴珉的举动,可她难受的竟然想要哭。

姜秋姝压抑住,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出来了,“你走开!”

嗓音变了调,原是想要骂裴珉的,可声不成调,当裴珉吻着她,姜秋姝忍不住想要将人给踹开,脚腕处铃铛剧烈响动……

黑夜如昼,明月高悬,宅院中萤火虫闪闪发亮,躲进了草丛中,又来了一群觅食的鸟,刚落在砖瓦,铃铛声不断,惊飞而逃。

这座宅院,种着许多的花,如今有大半盛开了,还有部分含苞待放。

天不晓得何时变了,月隐入乌云中,惊雷中,雨淅淅沥沥,花草树木被打湿,今年江都的雨水好似格外的多。

不少人推开窗户看了看这天气,皆叹了口气,庄稼人都是靠天吃饭的!

希望明日有个晴天。

月升日落,不晓得过去了多久,姜秋姝睁开眼,房间里一切清晰可见,熟悉又陌生,甚至叫她以为,自己回了定国公府。

这间房间与定国公府的一模一样,尤其是大开的窗外边儿,种着遍地的花。

她起身,裴珉当真是禽兽,他未与她发生什么实质,可比起实质更加的恼人。

那个洛阳城中敬仰的裴太傅,竟然跪在了她身前吻了她的脚!

可恨!又可恶!

姜秋姝刚站在地面,走了步,脚腕处脆响,让她犹如乌云遮顶,她蹲下身,想要将东西解掉,可这极细的铃铛,却比铁还要硬,她根本弄不掉。

行走间的响动,让她黑了眸子,往门口方向走去,刚要打开门,裴珉端着饭菜进来了。

“醒了?”他声音温柔,比起以往都要柔和。

姜秋姝不语,想要往房间外走,被他拉住手腕,男女间力量当真悬殊,姜秋姝又被他给扯到了房间里,门被关上。

他抱住她,手指捏了捏耳垂,他又要吻下来,姜秋姝连忙侧头躲避,眼眸中尽是对他的嫌弃。

裴珉抿唇一笑,尽管神情嫌弃,可旁的地方欺骗不了人。

姜秋姝身体忽然拔高,又被他抱到了床榻上。

他的含住了她的唇,轻轻的吻了起来,原本姜秋姝是反抗着的,可呼吸被夺,力量逐渐被抽离,直到他的手不规矩起来,她狠狠的咬下。

裴珉起身擦过嘴角的血迹,没有恼怒,只是深情的看着她,“娘子,我与从前不一样了。”

姜秋姝晓得他说的什么意思,只那又如何,她只当是被个小倌儿给伺候了!

“放我走,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永不原谅。”姜秋姝恶狠狠道,即便身体已经很累,一点儿气势都无。

可眼眸里恨意毫不掩饰,没有丝毫的情谊便罢了,简直将他当做了血海深仇的仇敌。

裴珉被她眼神刺的心发疼,他道:“娘子,我已经不似以往般的木讷,会待你好的。你别这般对我!你我是夫妻啊!”

裴珉跪在她脚边,抓住她手腕,眼里的卑微很快地闪过,“回到我身边吧!国公府那些叫你不高兴的人,我都会一一收拾。你若是要孩子,多少个我都给你。”

说着他解下了自己的外套,想要垂首,用行动表示。

姜秋姝脚抵在他的胸口,“别做梦了!裴珉,我所要的,你给不了!”

“富贵?荣华?尊崇?我的心,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奉上。”裴珉抓住她的脚,放在嘴边吻了吻。

姜秋姝嫌弃得想要收回来,可是被他抓牢。

“你真是疯了!”姜秋姝不晓得在此处,待了多久,窗外黑夜关住了她。

裴珉确实与以为不同了!以为连亲吻都不会,如今仅仅一个吻都让人受不了。

裴珉究竟从何处学得这些下三滥的东西,哪里是个光风霁月的世家郎君,分明是个下流胚。

“裴珉,你先放了我可好!”姜秋姝没得办法,缓和了些语气不想与他硬碰硬,好声好气的说道。

裴珉摇头,“若是将你给放了,你定是要回去和姓宋的在一处!”

姜秋姝亦问道:“裴珉,你我成婚的两年里,与寻常夫妻关系都要差些,行夫妻间事都要按日子来的。你如今的情深,是何处来的?”

裴珉摸着她的眉宇,想要弥补两年未曾瞧见过她的思念,“娘子,我一直在克制。”

他抓住她的手,“我对你爱烈且深。”

自与她在一处,他便一直在忍耐。

他所学的典籍,皆是叫他克制。

人穿上衣物,不止有保暖的用,还有便是学会了礼义廉耻,晓得遮挡,晓得克己复礼为仁,他见她一面,那些念头如泄闸的洪水。

可他不想让她见到旁的一面,不想叫她晓得他皮囊之下与旁的男子没有什么不同。

“你若是想,日后我每日都陪你,”裴珉抱住她。

他不想要禁锢自己了,若是过度的禁锢,是叫他失去她,那他何必做那虚伪的礼仪人儿。

礼仪是对旁人虚无的东西,而不是对亲近人的枷锁。

姜秋姝被吓得挣扎起来,她可不想日日与他在一处,“你真是无耻。”

“娘子,我是。”裴珉诚恳道。

姜秋姝被气的声音都在颤抖,“可裴珉!我不稀罕!”

裴珉却只是抱紧了她,他根本就无法松开她,只有她在他身侧,他才能好眠。

尽管心里晓得她的假死是在做戏,可无数个骤然惊醒的深夜里,他梦到过,她浑身湿漉漉的,身上占满了泥,光着脚,躺在东鸣山山底,身上的血迹都没有干涸。

他想要去抱住她,可每每过去,便会一脚踩空,就这样无数次的坠落,直到惊醒,他都未靠近过她。

裴珉感受着怀中她的温度,如今他真是离不开她!

失而复得,只想叫他将她藏起来。

“我们回到洛阳,便重新成婚,我还未瞧过你穿婚服的模样?”裴珉声音委屈。

姜秋姝没挣扎,只是嗤笑了声,“为了郑家的事,抛开了与我的婚仪,本就没将我们的婚仪放在心里,如今竟然没有和郑六娘成亲,裴珉你不觉得自己很好笑吗?”

裴珉身子一震,“你从何处晓得的!”

姜秋姝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是!”裴珉不想要欺骗她,“可我与郑六娘并非那样的关系,我只是想要洗刷掉老师的冤屈。林府的人说,若我不亲自去一趟,便将线索给毁了。”

林府便是陷害郑家的罪魁祸首。

姜秋姝懂,其实不过是谁比谁更重要罢了!

她亦是能够理解他的,只是不明白,他既然做了选择,又为何要继续缠着她。

他们两人到了如今的模样,也根本不是因那场未曾出席的婚仪所造成的。

她只是想要他愧疚,“裴珉,你既然已经对不起我,便该还我自由,如今将我困在此,便是所谓的心悦吗?”

“等明日,”裴珉还是不松开,“明日我便放了你。”

看来,已经过去了三日了,明日便是她和宋执书约好的日子,她得尽快的赶回去。

她怕宋太夫人晓得此事,病上加病。

“裴珉,我与宋执书成婚,是为了宋太夫人,”她看着他,没有隐瞒,“阿婆是个极好的人,我身上的衣物,皆是她给我做的,我到江都开了如意花坊,因女儿身,常有人来滋事,多是阿婆护我。她照顾我良多,如今她身子不好,我不过是想要全了她的心意,我不想她到了地底下不安。”

裴珉垂眸,“比起我,宋太夫人更重要?”

姜秋姝回了他,“正如你般,郑大儒比你我的婚仪更重要。裴珉,你做过抉择,更应该懂的!”

裴珉不语,想起她方才说话的模样,眼眸中的璀璨星河,皆是因一老妇人。

是那老妇人,叫她在举目无亲的江都,感受到了亲情,这是定国公府的人从未给过她的。

她唤那老妇人甚为亲密,阿婆。

“用膳吧!”

姜秋姝侧目,看着桌上的食物。

这三日,大都是裴珉喂她的,然后便又将她困在屋子里,讲着以往从不会讲的情话。

她给他下了药迷晕了,如今他便还回来了。

裴珉或许都未意识到,自己是个睚眦必报的。

屋子里没有燃起熏香,姜秋姝原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等看着窗边瓶中插着的花,空气中是清新的味道,她才察觉到。

他当真也没了往日的规矩,由着她在床上用膳,她只是有些惊讶。

裴珉起身,用勺子喂到了姜秋姝嘴里,然后小心的擦掉她嘴角的脏污。

姜秋姝余光落到了他腰间,竟然挂着个旧了的,又极其丑的香囊。

~~

县令府,宋执书伺候完宋太夫人喝完药,瞧她精神好,便陪着她说了会儿话。

宋太夫人声音都微弱了许多,“日后与阿满好好过。”

宋执书看着阿婆一脸灰白,脸上手上布满了皱纹,呼吸微弱,却强硬的靠在床栏上,又怕他看出,装作平常的模样。

宋执书点头,“阿婆放心。”

只是心里的痛,只有他晓得,明日便是成婚的日子,该如何瞒过阿婆?他真怕阿婆撑不过去。

他等宋太夫人睡下了,才回了房间。

明日她是不会来了,那人…宋执书眉宇间闪过恨意,是他权势不够,不能保全了她,如今连人也寻不到,也不晓得她是否安全!

随着天逐渐暗了下去,姜秋姝始终被裴珉困在房间里,她心里异常着急,当裴珉想要靠近她的时候,她只有厌烦与恶心。

“裴珉,若是宋太夫人真的出了事儿,我会恨你一辈子,绝不会原谅!”

裴珉看着她失望充满恨意的目光,始终没有开口。

让他眼睁睁的瞧见她与旁人成婚,便是要在他心里剜一道口子。

“你只是看重你自己,将我变成你满意的妻子。服用避子药,明明晓得我想要孩子,却将我当猴儿耍,未曾向我言明。便是和郑六娘的事儿,也从不与我说明白了。”姜秋姝推开了他想要揽住她的手。

“何曾为我想过?那是我在江都两年,对我最好之人,我在定国公府时,世家人高傲,长辈端着姿态,瞧不上我,嫁与你,我从未得到过长辈的关怀!”

“我亦没有!”得到长辈关怀,裴珉抿着唇,想要将自己也撕碎了告诉她,姜秋姝打断了他的声音。

“瞧瞧,你还是只看重自己,”他亦没有,可那些,现如今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姜秋姝没说话,坐在了绣凳上,瞧着窗子外面透过来的光亮,目光又落到了房间里,还未撤出去的膳食上。

她总要出去的。

她用力一推,桌上的碗碟碎了一地,在裴珉还未反应过来之际,迅速捡起地面上最尖细的一块儿。

“你要做什么?”裴珉惊慌起来,“莫做傻事儿!”

姜秋姝将碎块比在自己脖颈上,唇角扯了抹笑,在靠近裴珉时,想要将碎片夺过去时,迅速反手压在了裴珉的喉咙上。

她怎会是那般傻的人?用自己的命来威胁别人!

碎块儿划破了皮肉,流了点儿血,裴珉先是惊讶,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对他,可见她神色不改,眸光逐渐暗淡了下来,他没有挣扎,只是看着姜秋姝。

“外边儿,你的人不少吧!”她问道。

裴珉还是没有说话,姜秋姝将他推着出了房间。

果然外边儿的侍卫察觉到异样,立刻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放我走,不然!”姜秋姝手往前近了几分,只注视着前面的侍卫,防备着出其不意的手段,没注意到裴珉脖颈的血痕更多了。

姜秋姝叫他们给她准备了马,那些侍卫依旧等候着裴珉的命令,裴珉不说话,他们也不敢动。

正好这时,李明澈站了出来,看着裴珉越发沉寂的目光,朝着身侧侍卫吼道:“按她说的做!”

等她上了马,才彻底放开了裴珉,行了段路,也并没有人追过来,她松了口气。

姜秋姝拉着缰绳,奋力的挥着马鞭,眸光往下时,才发现了拇指和食指上的血迹,黏腻的感觉,叫她忍不住擦了擦,可那血迹越擦,晕染了越多。

她才想起方才,她根本就没有对裴珉手软,碎瓷片扎入了他的血肉,他无话,只是看着她,眼眸里全是不可思议。

姜秋姝眸光清冷,到了如今的地步,她与裴珉不成仇敌,便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李明澈看着裴珉脖颈处,血越来越多,他连忙拿出手帕替他包好,又叫人去请大夫。

若是再扎进去点儿,怕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李明澈没想到姜娘子竟然会这般的心狠。

“你…还是回洛阳吧!”李明澈从侍卫那里拿了止血的药,想要先给裴珉上了。

怕大夫还没来,裴珉便流血而亡了。

裴珉没有吭声,只是看着地上滴落的血迹,眸光里阴冷又带着自嘲。

她当真是想要了他的命。

姜秋姝回到了如意花坊,敲了敲门,是冬葵来开的,她惊喜道:“你去哪儿了,可急死我们了!”

姜秋姝没有回她,只问宋执书可问过她。

冬葵没有隐瞒,将事情给说了,姜秋姝连忙出了院子,又骑上了马,往县令府的方向去。

刚到县令府,府门外灯笼高悬,照亮了大门,进进出出有不少的人,门房一见姜秋姝连忙迎了上去。

“姜娘子您终于来了,太夫人不好了!”门房声音带着哭腔,宋太夫人为人和善,府中人大大小小受过她恩惠。

姜秋姝心一慌,连忙去了内院,正看着外边儿脸色青白的宋执书。

她问道:“阿婆如何了?”

宋执书此刻没了心神,失了六魄,来不及高兴姜秋姝回来了,只是凄凄道:“大夫说快不行了!”

不是还有一段时日的吗?怎会!

姜秋姝眼前蒙了一道雨雾,她很久未曾被人疼爱过了,世间的血脉之亲早就没了,只剩下个给了她两年温暖的宋太夫人。

如今!

正巧大夫走了出来,他惋惜道:“宋太夫人心中仍有执念,若有什么想说的,没做的尽快,莫要叫人走的不安宁。”

姜秋姝和宋执书一起进了内室,里面浓厚的药味,宋太夫人半睁着眸子,已经很疲惫了,可始终坚持着。

“大郎,阿满,我若离开了,你们怎么办?”宋太夫人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

她实在放心不下,实在担忧,她走了,她的孩子该如何是好?

好几道眼泪滚了下来,姜秋姝和宋执书跪在她面前,“阿婆,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宋太夫人不说话,只是希冀的看着他们。

姜秋姝抬头,抓住宋太夫人的手,懂了她的意思,“阿婆,我与宋郎成婚,现在就成婚。”

宋太夫人点了点头。

如今这模样,一切皆按照最简洁的来,只将红烛摆了出来,喜服是冬葵送过来的,宋执书犹如被绳子牵引着,早就没了前几日要与姜秋姝成婚的喜悦。

两人换好衣服后,宋太夫人勉强支撑着身体,坐在了高堂之上。

姜秋姝牵着红绸,另一半由宋执书牵着,他们将要行礼,可院子外忽然冲进来了一行人。

姜秋姝看的清楚,是裴珉。

她怕他搅乱了婚仪,只能用祈求的目光望着他,裴珉脚步慢慢的停了下来,没上前,隔了几根儿柱子,看着穿着嫁衣的她。

“一拜天地。”冬葵喊道。

两位新人朝着堂外,裴珉也看清了她此刻的模样。

当真是国色天香,一身红衣,衬得她娇媚又动人,他们成婚没见到,今日他见她与旁人拜堂行礼。

“二拜高堂。”

他们朝着堂前宋太夫人一拜,宋太夫人看着他们,眼前逐渐的迷蒙,可她是笑着的。

“夫妻对拜。”

红绸两端的人并无成婚之喜,忍着悲切,眼泪流了一地。

裴珉看不见他们此刻的神情,只是看着堂前两人穿着颜色一样的衣裳,行夫妻拜礼,他与她从未做过。

“礼成!送入洞房。”

裴珉脖颈处又渗出血来,他僵硬的看着这场婚仪,呼吸牵扯着浑身上下都是痛的,几乎都要死在着漫天大红中。

第42章 第42章决堤

堂前的宋太夫人终于合上了双眸,姜秋姝和宋执书扑到了她面前。

宋执书抓着宋太夫人的手,哭声哽咽,姜秋姝跪在地上,看着这个世间最后一个对她好的人,也离开了。

她泣声不止,她终究是个亲缘浅薄的!

年幼失父,还未及笄失母,定了亲的未婚夫背叛了她,成婚不足两年又和离,便是对她好的宋太夫人,如今也离开了。

姜秋姝低着头,唇角苦涩,她是不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与她亲近之人,皆没有个好下场。

只与她脱离的关系的赵士远,如何还做着定国公府的乘龙快婿,与她和离了的裴珉,亦是权倾朝野的中书令。

泪水滴滴落到地上,姜秋姝缓了缓心神,擦干净了脸颊。

渴求太多,终究只会失去,如此便不稀罕吧!

姜秋姝站起身来,有条不紊的吩咐着宋府里的人,处理着宋太夫人的后事,宋执书沉浸在痛苦中,一直抓住宋太夫人的手,不想要分离,可他也晓得入土为安,起身后,想要往姜秋姝方向去,想要抱住她,从她身上汲取些安慰。

姜秋姝躲开了,连忙吩咐管家,将宋太夫人的丧事昭告府内外,并购置丧仪所需要的东西。

“少夫人,”管事儿询问道,“太夫人丧仪定在哪日?”

“不必叫我少夫人,婚事不过是为了全阿婆的心意,我与宋大人并无关系。”姜秋姝直接解释清楚,“我与宋大人的事,还请众位保密,切莫耽搁宋大人寻得佳妇。”

晓得此事不过一个管事儿一个东葵。

他们对视了眼,皆表示不会多言。只是冬葵十分遗憾,原以为姜娘子会有好姻缘的!

宋执书听了姜秋姝的话垂眸,心里空落落的,他们婚事,如今也彻底的烟消云散了,如同阿婆一般。

两人忙着这些事,已经过了大半夜。

姜秋姝换了白衣,替宋太夫人整理着容颜。

堂前的红布撤下,全部换成了白色,烛光不息,香蜡滴泪,姜秋姝跪在棺椁前,送宋太夫人最后一程。

姜秋姝余光中瞥见了一道残影,他亦同她般跪了下来。

她晓得身侧人是谁,她感激道:“多谢你方才没有搅乱这场婚仪。”

裴珉不语,只是点了香,插在香炉之中,又跪在了姜秋姝的身侧。

“我从不晓得自己是个小肚鸡肠之人,直到今日!”裴珉看着她,“娘子,若是有可能,我当真想杀了他。可我晓得若是我动了手,你这辈子不会原谅我。”

姜秋姝抬眸,他脖颈侧包裹着的白布,已经渗出了血来,她也没想到,自己动手竟然这般的狠。

这样看着有些刺眼,可她不想说了关切的话,叫他误会。

“是。”如果他真的阻拦了她,她会恨上他一辈子,将他视为仇敌。

“你我虽是夫妻,可却未曾拜过天地,我错失了你的两次婚仪。一次是裴承代我的,一次是我亲眼所见的你我他的拜堂之礼。”裴珉心里的疼没有半分减轻,深入骨髓,袖子下的手颤抖着。

那样的场景光是在脑子里过一道,都叫他痛苦!

她说过他做过抉择选了郑家人,抛弃了与她的婚仪,晓得什么更重要。

他们总是在错过,一次是他抛下她,这次是她抛下了他。

同穿红衣的两个人是那般的登对,可他只能看着,他和她从未同穿过婚服。

裴珉掌心捏成了拳头,脖颈的伤,此刻疼的要命,她用尖锐抵着他时,只想要逃脱,没有顾忌过他。

若他真的被刺中死了呢?

“裴珉,你我间没有缘分。”姜秋姝烧着纸,脸上的泪渍已经干涸,可却绷着脸,成了苦涩模样。

“我不认!”裴珉没有打扰她,也不敢去打搅她。

他给她机会,好好送宋太夫人一程,之后她需回到他身边一辈子不分离。

便是绑也要将她绑回去!

姜秋姝摇头,真不晓得他为何那般的固执。

白日里,来吊唁的人多了,既然他们成婚是为了全宋太夫人的心愿,如今宋太夫人走了,也瞧见过他们拜堂。

这场婚事便只是假,姜秋姝封锁了消息,在宋太夫人堂前,也只当个小辈,未曾与宋执书般披麻戴孝。

她想过些日子,宣告与宋执书解除婚约便是了。

停灵七日后,宋太夫人的棺椁便要葬入墓中,姜秋姝看着宋执书为宋太夫人捧上最后一捧土,跪在宋太夫人墓前,哭得撕心裂肺。

她忆起多年前,她与阿娘处理阿耶的丧事时,棺椁将要埋入土地,徐家的人忽然拿来了张地契,那个为阿耶准备的墓穴的土地,不知何时,变成了徐家的。

他们姜家历代都只是租赁了徐家的土地。

徐家人狰笑着,派人将阿耶的棺椁给抬出来,她和阿娘阻止不得,害怕让阿耶走的不稳,却又必须让阿耶入土为安,被逼着花了全部的积蓄,从徐家手里将那块地给买了。

世家人收拢土地,靠种地为生的百姓,一没地靠租赁,二要交税,怎么活得起。

徐家人的趁火打劫,叫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姜秋姝跪在宋太夫人墓前,阿婆我晓得你要我与宋执书好好的,可我不能连累了他。

请您原谅且保佑我,行事成,天下大公。

四月,姜秋姝收到了洛阳的来信,关于裴珉的消息,此时才送到了她手里。

要么是裴珉所做,要么是李长宁身边人出了问题。

姜秋姝难免有些担忧,她看着院子里那盆牡丹花,院子里雨大,她连忙将其搬到了屋檐下。

这是冬葵撑着伞回来了,和她一块儿搬着花,“近日雨也太大了,好些个庄稼田里积水太多,米价都涨了。”

姜秋姝搬花动作一顿,蹙眉,“涨了多少。”

“有一大半呢!”冬葵感叹道,“这雨大,庄稼不应该肥沃吗?怎米价还涨呢!”

姜秋姝前几日,忙着宋太夫人的丧仪,刚空闲下来,便遇上了几天急雨,本是要去地里割些花,带回城里卖,只能搁置下来了。

她将冬葵的伞打上,连忙出了院子,冬葵将最后一盆花放好,喊道:“做什么去呢!”

江都,位于扬州属下较为繁荣的县,城外有条护城河,水利交通方便,姜秋姝趁着雨势小了时,出了城。

途径过几条小溪,原本清澈的溪水,变得浑浊,水流湍急不少,原本可以直接淌过去,姜秋姝往里面扔了块儿木头,一下子便被冲刷走了。

她眉宇凝结成了一团,勉强过了小溪,好不容易到了护城河,河水确实涨了不少。

过了些时候,雨停了,冬葵兴高采烈,这些日子待在城中闷,她也想去山上瞧瞧花,下了这么些天的雨,长势必定是好的,只是开了花的,可被雨打残落地。

姜秋姝坐在院子里,这个时节的天,该是凉爽的,尤其是下了雨后,可她却觉得格外的热,外边儿蜻蜓蝴蝶低飞,竟然闯入了院子里,密密麻麻有些吓人。

抬头望天,阴沉如墨,偶尔闪电,姜秋姝心瞬间提了起来,趁着这个时候没下雨,她连忙回了房间,将自己的银钱全部拿了出来,递给了冬葵嘱咐她,“全拿去购粮!”

冬葵虽然奇怪,可她向来听姜秋姝的,连忙出了门。

姜秋姝则骑了马,往县衙方向赶去。

宋太夫人过世,宋执书需得守孝一年,如今公务,全由张县丞代劳。

姜秋姝将自己察觉到的,和张县丞说了。

若是按照以往看在宋执书的面子上,张县丞还得敬着姜秋姝几分。

可自从宋太夫人丧仪后,便退了婚,姜秋姝不过是个卖花的商女,又得了宋执书的厌弃。

他眸子自上而下的打量着,“江都本就多水,姜娘子不过一句可能会发生洪灾,本官便要让全城的百姓皆离开江都。你莫不是说笑吧!”

姜秋姝瞧张县丞这般的神色,倒也没有怪罪,她晓得他的顾虑,“我也是扬州人,晓得这边的天气,扬州多发水灾,尤其是春季,多预防总是好的。”

张县丞抬手,挡住了姜秋姝接下来要说的话,“姜娘子,本官很忙的,这些个没有根据的话,莫要胡说,若是引起百姓惊慌,担得起责任吗!”

姜秋姝晓得这般大的事,旁人不会那般轻易的信了她,可见张县丞这般傲慢姿态,也是有些气恼的。

“张大人,即便不能劝说百姓往山高处去,那希望您派人加固下安平河的堤坝。”姜秋姝只能如此道。

“去去去!”张县丞已经很不耐了,“什么加固堤坝,日后再说,本官刚要代行县令之责,已经很忙了。”

张县丞懒得与姜秋姝废话,叫人将她给赶了出去,他还得赴各大商户的宴席,哪儿有时间,便对衙役道:“日后别什么人都往县衙带。什么洪水要来了,决堤的!这姜娘子疯了不是!她一小小女子若能预测这般大的事儿,我这官位给她做!”

张县丞才不敢贸然听了姜秋姝的话,就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他下了命令叫百姓往高处搬迁,日后若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岂不是影响他在百姓里的声誉。

即便发生了,这是天灾,他无能为力,也不会有人会苛责他,到时候向百姓说些安抚的话,也可让他得民心。

姜秋姝能这般随意的进出县衙,还是因宋执书是江都县令的缘故,不少衙役皆识得她!

她出了县衙,仰头,天边的乌云越聚越大,天空雾蒙蒙的,像是清晨天还未亮的模样。

可现在分明是午时。

姜秋姝去了宋执书府中,宋执书正在为宋太夫人抄写往生咒,见了姜秋姝,他少见的染上几分喜色。

可等听完了姜秋姝的话,他也说不上是信不信,只是问道:“姜娘子从何处晓得这些的?”

姜秋姝垂眸,她与阿娘去了洛阳,除开阿耶的死,便是因天长县的那场洪灾。

还是这般的天气,闷热天几乎笼罩在了阴气中,她害怕的抱住了阿娘,后面天长县便日日落雨,生了洪灾。

宋执书听着,亦道:“这样的天气,确实反常,可是江都也曾有过,确实落了好几日的暴雨,安平河,河水疯涨,却从未过了堤坝。”

宋执书不是不信姜秋姝,而是他查过往日江都的地理志。

姜秋姝垂眸,宋执书理解她为百姓着想的念头,“我会与张县丞商议,加固河坝,可只因几场暴雨,便叫全县人迁移,属实不行!”

姜秋姝明白他们的意思,她今日来也没想过真的能够劝服他们。

她叹了口气,她一百姓,手中无权,旁人怎可能信服,即便与她有交集的宋执书。

她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想找了找裴珉,可从府中人的消息,得知裴珉去了旁处,如今不在江都。

回了如意花坊,又开始下了雨,比起以往还要大,她的心提了起来,冬葵已经按照她的吩咐将粮食购买了并运到了隐匿处。

到了夜间,天都没在下雨,姜秋姝也都要觉得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可天长县的那场洪灾实在叫她终身难忘,听闻宋执书派人加高了堤坝,她松了些心。

姜秋姝坐在院子里,忽然淅淅沥沥的雨溅到了身上,她还是没有离开,冬葵看着她这模样走了过来,“你干嘛?这么大的雨,不晓得躲躲。”

“叫自己清醒些。”姜秋姝看着成股的水顺着洞流向了外边儿,这个模样,出门都是难事儿。

她只能期盼,一切不过是她想多了。

半夜,天空闪电惊雷,将周围一下子照的很亮,姜秋姝起身,彻底的睡不着。

她怕,怕天长县的那场洪灾重蹈覆辙。

她连忙寻了蓑衣披在了身上,敲开了旁边院子的门,主人家披着衣服走了出来,“姜娘子你!”

“老伯这雨怕停不了,江都地势偏低,我怕有危险,不若去山上避上一避!”

老伯没想到姜秋姝会说这样的话,他看着外边儿的大雨迟疑的很,“可雨这般大,不好贸然出门啊!山路难走,摔了多危险”

正好有了个老夫人,是孙婶儿。

她道:“去!”

她抓住了姜秋姝的手,“不瞒姜娘子说,这雨大得很,我也是被吓到了,想要往高处走,家中人怕麻烦,还说我是想多了,可我曾是天长县的!”

说着孙婶儿有了哭腔。

“好!”姜秋姝那些担忧此刻却像是定了下来,“我们去问问江都,可有愿意一道去的,我晓得有个地方地势高,地质硬,安全些。”

姜秋姝连忙去了街上,敲开了各家各户的门,有的觉得她不过是杞人忧天,有的也有同样的想法,只是无人一道,见有人提议便允了。

清晨,一人传十人,十人传百人,江都几乎全都晓得有一行人想要去避难,他们反应不一,有的想要一道,有的确实觉得可笑。

“什么洪水决堤,可笑的很。怕是外地的不晓得江都本就多雨!”有人鄙夷姜秋姝的话。

亦有人附和,原本还想要走的人,此刻也有了犹豫。

姜秋姝冷然的看着那人,“你蠢,可别叫旁人也染上!江都多雨,可何曾有过这般大的雨!只不过是躲一躲,安全了便回来。趋避利害,是人的本性,飞蛾扑火尚且因光,你明知危险还要扑上去,便是蠢!”

听了姜秋姝的话,不少人觉得可行,不过躲上一躲,为了安全。

雨小了些,要与姜秋姝一道离开的约莫有三百人。

他们跟在姜秋姝身后,此处地势高,确实难行,加上下了雨,道路泥泞,有几人隐隐有了后悔的意思。

“早晓得,就不听姜娘子的胡编乱造了!哪里来的洪灾啊!我都怕摔了,受了伤!”

“确实!不若下山吧!”

姜秋姝曾询问过他们意见,也并未逼迫他们上山,可她还是道:“上山容易,下山难,路滑,若是不小心摔倒了悬崖底下,可莫要怪我。”

那几人想也是,只能跟着大伙儿往前走,好有个照应,可话里话外,还是在说不该轻信了旁人!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们歇脚,此处平坦,俯瞰下方,刚好可以看见整个江都,不少人走了过去,见到了叫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永平河上游隐隐有了决堤姿态,若是泄洪,江都必定有淹没的风险。方才吵嚷着要走的人,几乎瘫坐在地上!

幸好他们离开了!

这几百人全都朝着姜秋姝的方向行礼,“姜娘子多亏您了,要不是您,我们也不会有胆子离开!”

“姜娘子您真是在世菩萨!”

“姜娘子您救了我一命!我愿做牛做马报答您!”

姜秋姝叫他们起来,往下看着,心高高悬起,尤其是随着雨势增大,永平河上游几乎快要决堤了,下面便是江都县。

她将这些百姓,全部交给了冬葵,让他们按照她给的路线,继续走。

雨势大,容易发生泥石流,需得去地质硬的地方!

“你要去哪里!”冬葵拦住了她。

“回江都!”

“姜娘子你疯了吗?那些人不听你的,你没有必要去的!”冬葵想要拦住她,可姜秋姝直接绕开了她。

“我只是尽我可能,不会去冒险!”姜秋姝安抚着她,连忙离开了。

她既然见了,便不能袖手旁观,今日若弃了,日后便是做成自己想做的,也对不起今日的自己。

也是此时,有个壮汉站了出来,“姜娘子我也去!”

他亦是江都人,自然不能看着家乡淹没,置之不理。

那壮汉叫周鸣,他们父母皆未反对,还让她保护好姜秋姝。

下山路确实难走,姜秋姝不晓得自己摔了多少次,身上衣服裹了不少的泥土,可她仍想要快些,将看到的情况告诉江都百姓,即便晚了,她也可多帮些人。

雨又大了起来,比起孩儿面还要反复无常,姜秋姝抓住周边儿的藤蔓,倒着身子逐渐往下滑,当叫踩在实处,她才继续往下走,过了一刻钟才走了百米,她焦急起来,生怕自己去晚了。

即便宋执书已经派人加固过堤坝,可她心里头的担忧,没有丝毫的减弱。

张县丞此人太过自傲,怕阳奉阴违,不会听宋执书的话。

也是太过担心,脚踩在石块儿上,一下子滑了下去,不晓得撞到了什么东西,起身时肩侧疼得很。

“姜娘子你还好吧?”周鸣担忧地问道。

姜秋姝摇头,两人继续赶路,下山时相互帮助着,约莫过了三刻钟,才终于到了山脚下,急忙往江都城里跑。

雨大的将她身上的泥土冲刷了干净,她敲着门,告知他们河水将要冲出堤坝,恐有泄洪的危险。

永平河上游将要冲出堤坝,听闻此事的百姓皆惊恐,信的人不信的人皆有。

姜秋姝来不及和他们多说,便让周鸣组织人往山上走。

她连忙去找宋执书,将此事告知他,由官府出面,百姓连忙进行疏通,张县丞本是反对的,他到底不信一女子所言,可宋执书余威尚在,不敢反抗。

这么多人,若是想要全部疏散,怕来不及,必须要给他们争取些时间,姜秋姝带着宋执书给的一对人马,去将永平河堤坝加高,加深。

当姜秋姝搬着沙土袋和侍卫一起时,不少目光皆停留在了她身上。

原是娇贵的小娘子,此刻将百姓的生命放在了心上,即便自己安全了,可当察觉到了危险,依旧愿意帮扶那些不信任她的百姓。

这位姜娘子当真是个奇女子。

这沙土重的很,每搬动一袋,姜秋姝的肩膀便要疼上一分,可她不想叫别人看见,亦想要加快些速度,稳固河堤。

她弯腰抓住布袋,刚要往上搬,肩膀的疼叫她停滞,沙土几乎掉落,往下的位置是她的脚,此时一只手抵着沙袋,稳住了。

她侧身才发现是裴珉。

“没事儿吧!”裴珉担忧地看着她,姜秋姝摇头。

她此刻狼狈的很,身上虽然穿着蓑衣,可里头衣服皆打湿了。

裴珉接到江都这边的消息,便急忙回来了,他本是来巡查河道的,江都这边寻常来看是无事,可谁也没想到,这雨竟然这般的大!

裴珉和她协助着搬着沙土,亦叫侍卫立刻去帮忙。

裴珉在雨中穿梭,同那些百姓一道稳固河堤。

前面有个百姓提不起行囊,是裴珉帮他提到了马车上。

雨水打在他脸上,身上沾了泥土,完全没有洛阳世家郎的风范,不瞧脸和身形跟个寻常农夫般。

姜秋姝还以为,他们这样的人指哪儿,便让底下人打哪儿,不会亲自去做的。

此刻裴珉落了地,不似以往高高在上,却叫姜秋姝莫名安稳。

不少人收拾着家当,心里又急又难受,甚至闪过还不如死了的想法!

“若是走了,我们的家该如何?日后又怎么生存下去!”一农户抹着眼泪,他是不想撤的,贫苦百姓生存艰难,多靠土地,粮食被淹,他们要怎么活!

众人聚集在一起,痛苦极了,若是颠沛流离的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姜秋姝从侍卫口中得知了一切,连忙赶了过来,“乡亲们,我手里尚有余粮。”

姜秋姝连忙表明了身份,甚至说出了真名,“我是如意花坊东家姜满,本名姜秋姝,乃是扬州天长县人,八年前遭遇大水,家没了。那时也苦于生存,可如今我开了自己的花坊,也有了些银钱,我愿捐出全部的钱,帮助百姓度过此次灾祸。”

姜秋姝话落,原本糟乱的人群,有了几分安静,真有人能够这般的大公无私,舍己为人?

可她言辞恳切,原本坚决的百姓,想要信一信这位姜娘子!

毕竟他们也无计可施。

裴珉来时,刚好看着人群中的安抚百姓的姜秋姝,似闪烁着光,以往身上被压制的东西,此刻全都没了遮挡。

这才是真正的她,坚韧,自强,却又仁爱!

第43章 第43章民心

堤坝几乎快要坚持不了了,河水冲击着,将原本垒好的沙土袋给冲倒,此刻江都百姓已经撤离了大半,可终究还未走完。

姜秋姝扛着沙土袋,几乎到了竭力的地步,额头也不晓得是汗水还是雨水,可她不能停下,若是快些,便能多拦截河水一会儿,为百姓撤离拖延时间。

掌心被砂石磨砺着,可她已经没了知觉,快速的将沙土袋给堆上。

可河水冲击的速度极快,他们一行人也几乎快没了力气。

“还有多少人未撤离?”姜秋姝问道。

“约莫还有十几户,”有侍卫答道,“姜娘子,您也跟着一块儿走吧!”

这般瘦弱的人,顶着暴雨护卫江都,让人钦佩的同时,又心疼!

姜秋姝看了看身后空了大半的城池,以及面前激流汹涌的河水,此刻没有人会停下,即便再累,他们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总要有人为百姓的生命奋力。

姜秋姝已经麻木,弯腰去搬沙土袋扑了个空,她捶了捶额头,勉强看清眼前,才找准了东西,她只能拖拽着,往上叠放时,推着慢慢挪动,好不容易才放好!

“姜娘子,我们来帮你们!”嘈杂的雨声后面是一些粗狂的声音,他们是码头的工人,力量强。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他们越发的斗志昂扬,皆是为了江都的百姓,皆是为了他们的家乡!

此时,堤坝的高度终于挡住了激流的河水。

姜秋姝松了口气,可雨势也随之增大,按照这样的雨势,不晓得何时会彻底将沙土袋全部冲倒。

只能加紧速度叫百姓撤离。

另一侧的裴珉,分了丝心神在姜秋姝身上,蓑衣遮住了她,叫他看不清她如今模样。

只是当裴珉看着,姜秋姝又一次扑空了沙土袋,他连忙叫来了侍卫顶替了他的位置,朝着姜秋姝的位置,大步而去。

姜秋姝眼前的重影越来越严重,已经找不到何处是沙土袋,她捏了捏眉心,提起了些精神,不敢有半点儿的迟疑,只想要快些,护住百姓,可耳侧突然出现了许多喊她的声音。

“姜娘子!”

“快去看看姜娘子怎么了!”

温暖的身体将她给抱在怀中,姜秋姝半醒中睁开了眼,冰冷的雨浇在身上,隐约看见了裴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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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儿的雨,依旧下的很大,没有停,姜秋姝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淅淅沥沥的雨声,似与鼓声重合,敲打在她心里。

河水决堤,无数的庄稼被淹没,她苦苦的敲着各家的门,将此事告诉他们,可无人理会,甚至觉得她是在故意扰乱民心,他们厌烦的将她驱逐,将她赶出门外。

可下一刻地动山摇,洪水一泻千里,淹没了江都,她溺在水中,呼吸困难,水往身体各处钻去,冷的要窒息,她拼命挣扎着,害怕死在了这场洪灾中。

裴珉坐在床榻,轻轻擦拭着她额头的汗,当她忽然暴起,手不停地挥舞时,裴珉连忙抓住了她的手,指甲划破了他脸颊的肌肤,他浑然不觉得痛,只是轻轻拍着姜秋姝的背,安抚着她。

这些日子,她实在太累了些。

裴珉抚平了她的眉心,眼中尽是怜爱,正好这时,冬葵端着药进来了。

她也是从众人嘴中,晓得此人是自洛阳来的,巡查河道的大人,洪灾发生后是他派人安排好了百姓,修建了临时的住处,还派人去各处采买。

样貌俊朗,又爱护百姓,应当是个好官,可当冬葵看着他抚摸着姜秋姝的眉心,吓得吸了口冷气。

她连忙咳嗽了声,那位裴大人还是没有反应,她连忙道:“大人药煎好了!”

裴珉去端药,有要亲自喂姜秋姝的意思,冬葵想要阻止,可碍于他的威压,根本不敢动,只能看着他将姜秋姝抱在怀中,亲口试了试药的温度,然后用他含过的汤匙,喂进了姜秋姝口中……

冬葵愣在原地,看着这位裴大人温柔又耐心的模样。

她暗想,这位裴大人莫不是看上姜娘子了?可宋大人可如何是好啊!

裴大人是洛阳来的,官职家世应当比宋大人好,可宋大人是她见过的,对姜娘子情真意切。

冬葵暗暗盯着,一时难以替姜秋姝抉择。

若是两个都要?冬葵连忙摇了摇头,将这混想法给驱散。

还是宋大人好些,至少熟稔又能给姜娘子正妻的位置,她试探的看着裴珉,“大人您忙,不若民女来喂?宋大人吩咐过民女,好好照料姜娘子。”

裴珉未动,只是横了个眼神过来,带着些凶气,似乎她提了什么不能提的,冬葵连忙出了帐子。

她站在外边儿,雨水溅在脚边儿,才清醒了些。

这位裴大人,根本就没有面上瞧见的那般的和善!

她都以为他立马要叫人,将她给拖出去打板子了!

姜秋姝咳嗽了几声,醒来时嘴里一片苦涩,她睁眼,面前便有一把汤匙,裴珉察觉到她醒来,连忙放下了药。

姜秋姝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是被人从后搂在怀中的,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肌肤相贴,烫人的很。

“你先放开,河堤如何了?”姜秋姝想要从他胸膛前起身,可一只手忽然横了过来,将她搂在了怀中。

裴珉靠在她的脖颈处,“娘子,你真叫我担心!”

她再次晕倒在他面前,这次并没有旁人先他一步接住她,可他更希望的是她平安无事。

姜秋姝推了推他,继续问道:“到底如何了?”

裴珉见她心急如焚,还是和她说了,永平河决堤了,不过好在江都人全部撤离,皆安然无恙。

姜秋姝听后松了口气,可她还是不想与裴珉这般的亲近,她再次挣扎起来,可下一刻耳垂被咬了口,裴珉眷恋的声音响起,“此事完了,你便和我回洛阳吧!”

姜秋姝抿了抿唇,嘴里大的苦味儿一点儿都没有消散,“裴珉,你若是逼我,我不在乎真的与旁人成了婚。”

这是威胁的话,亦是真的想要摆脱他。

“那我便将你夺回来!嫁了人又如何,我早说过你只能是我的!”裴珉牙齿微微用了些力道,姜秋姝的话,让他又想起了那个叫他痛不欲生的夜。

他们还未曾拜过天地!

姜秋姝没有力气和他争执,耳侧有些疼,她转移了话题,“如今灾情尚未处理,裴珉你没正事儿办吗?”

她就是在说他玩忽职守!

刚好外边儿传来了声音,是裴珉的侍卫,禀告张县丞有事儿来拜见他。

姜秋姝连忙推开了他,裴珉却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丝毫没有顾忌外边儿的人,

张县丞讶异地看了眼依靠在床榻人,尤其是裴大人方才可是从她床榻起身,两人之前瞧着靠的极近。

尤其是裴珉脸上隐约的痕迹,只是偷香弄的?还是情趣?

这姜娘子又攀上高枝儿了吧!

“张大人有何要禀告的!”裴珉声音压低,张县丞察觉到裴珉的不悦,连忙移开了视线。

“大人,下官皆按照您要求做了,百姓已经安置妥当了,”张县丞恭敬道,“只是这粮食?”

粮食短缺,即便出城时运走了部分,可终究时间上太赶了,只能够上三四日,若是三四日后,朝廷还未送来补给,这么多的人怕是要饿死!

裴珉早就安排了人,去周遭的乡县征集粮食,也早早让人去通知了扬州节度使,开仓赈粮,不过此地距离遥远,且沿途不少地方皆被水淹了,运送过来需要耗费些时辰。

“先去安抚百姓。”裴珉让张县丞离开了。

姜秋姝却是撑着机会连忙起来,穿戴整齐,将要出去,裴珉倒是没有拦着她,甚至还搀扶着她。

姜秋姝也是此刻瞧见他脸上隐约的痕迹,似乎被什么划了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睡梦中,隐约还是有些意识的。

外边儿支了口大锅,煮着粥,饥肠辘辘的百姓闻着味道,早就忍耐不住了,可看着碗里的粥,稀得都能当水喝!

已经两日了,他们未曾真正吃饱过,已经有人察觉到了粮食的不足,摸着眼泪,“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这里路都被堵住了,没有粮食大家都会饿死的。”

不少百姓皆害怕发生此事,动乱也在此时而生,他们一脸的颓废,肚子咕咕的叫着,即便是喝了粥,也饱不了。

“如此饿死,还不如真的死在洪水中,当个饱死鬼!”

“我们要粮食!”

惊惧的声音在百姓中变得越来越大,有的甚至要夺过侍卫舀粥的勺子,给自己多打些。

侍卫们将要去压制那位百姓,纷乱此刻起了。

姜秋姝出来时,宋执书害怕百姓伤到了她,挡在了她面前,可姜秋姝身侧之人朝着侍卫使了个神色,直接隔开了他与姜秋姝。

宋执书晓得他便是那个名满天下的裴太傅,天子近臣,当今中书令,政令御令皆要过了他手才传达下去。

宋执书看着他搀扶着姜秋姝,神色不甘。

姜秋姝松开了裴珉,走到了人群中,苍白着一张脸,“大家住手!”

几乎所有江都人,都识得这位姜娘子,是她将他们从洪灾中救了出来,想着几乎要被淹没的家乡,和食不果腹的日子,他们泪流不止,如今怎么多人,怎么活下去还是个麻烦事!

人群中虽然没有了嘈杂的声音,可哭声阵阵。

姜秋姝道:“各位,我尚且有余粮,可全部献出来,帮助大家渡过难关!”

听了姜娘子的话,所有人将信将疑,姜秋姝连忙将粮食藏匿的地方告诉了侍卫,侍卫运着粮食出现时,一阵欢呼声响彻天际。

“多谢姜娘子!”百姓简直将姜秋姝当做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有姜娘子在,我们便什么都不怕了。又是在洪水中救了我们,捐出了全部的钱,还给我们粮食,天底下怎会有这般好的女子,再世菩萨啊!”

百姓们皆朝着姜秋姝跪了下来,这时候一个小小的女子,比起江都的县令,县丞,洛阳来的朝廷命官更得民心。

可谓是姜秋姝说什么,他们便是什么。

裴珉看着姜秋姝接过了侍卫手里的勺子,开始给百姓打起粥来,比起方才的稀粥,现下浓稠了不少。

百姓更是感天动地,对着姜秋姝俯首。

裴珉默默看着,隐约察觉到了丝不对劲儿,可他看不明白她究竟要做什么?

她行事颇得民心,便是他都有些艳羡了。

此举,怕是要名留青史了!

日后便是,江都一姜娘子慷慨大义,身先士卒救民于水火,便是朝廷都要嘉奖的。

百姓端着粥,看着同时在施粥的姜秋姝和宋执书,他们聚拢在一起,晓得能吃饱饭,闲话也多了,“姜娘子和宋大人当真是般配的很!”

“对啊,两人还传出过婚事,可惜因宋太夫人的死耽搁了。宋大人不想要耽误姜娘子主动退了婚。如今我看姜娘子与宋大人,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对啊对啊!他们站在一处,般配又登对!”

裴珉就在他们身侧,这些看似很小声的话,尽数进了他耳,他看着正在盛粥的两人,百姓喝完了粥,去归还竹筒,正好撞上了面前的裴珉。

他连忙弯腰致歉,可抬头便瞧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竹筒都掉在了地上。

这位裴大人还真是凶啊!

裴珉走到了姜秋姝身侧,“宋大人去前儿面帐子里瞧瞧受伤的百姓,此处,我来便是了!”

宋执书捏着勺子,并不想松手,裴珉沉声道:“宋大人这是想要违令?”

宋执书最终还是松了手,离开前想要看眼姜秋姝,可裴珉侧身将他视线完全给阻挡住了!

裴珉接了宋执书的位置,做起了盛粥的活儿,往大了说便是体恤百姓,慰问百姓,往小了说姜秋姝觉着没有必要。

她看了眼他,周遭到他那里盛粥的百姓几乎没有。

他们都不敢上前,除开裴珉脸色的缘故,还有便是方才他抢了宋执书的位置,在江都人眼中宋执书才是他们的父母官。

“这是洛阳来的裴大人,专门为了此次水患一事,有朝廷在,大家都安心吧!”姜秋姝看着百姓道。

裴珉看着姜秋姝,有些意外她竟然会为他说话。

姜秋姝却落到了他脸上轻微的痕迹,已经很淡,看不大清楚了,便算是补偿吧!

“诸位乡亲,此次江都受灾,我已上书一封给圣人,相信不久便会派人来,你们且安心。”裴珉安抚着百姓。

众人虽然不识得裴珉,可听他说起什么圣人,还修书的,便晓得他来头不小,又有知情人言这是当朝太傅。

众人更是将心放稳了不少,当朝太傅,多大的官儿,既然做出承诺,他们江都便有救了!

百姓皆朝着裴珉的方向聚拢,行礼问好。

只是裴珉未曾听见,远处的几人还在谈论方才姜秋姝与宋执书的般配,甚至道:“虽然姜娘子好看的紧,裴大人亦是人中龙凤,可我还是觉得宋大人与姜娘子相配的。”

说这话的,正是方才被裴珉神情所吓之人。

可有不少人曾看见裴珉扶着姜秋姝出了帐篷,猜测起两人关系来。

夜间,雨停了,百姓窝在帐子中,大都陷入了沉睡,这些日子不安的心,如今终于定了些。

姜秋姝只看着这张床榻,以及身后拿着药膏的裴珉。

“把衣服脱了上药!”

“我无伤!”姜秋姝想要出帐子,问问她的住处。

可裴珉拦住了她,“你何处我未曾看过,不过是上个药。”

裴珉声音随意,姜秋姝却极其的不自然,看着他端起正经的模样,不免让她想到了他不久前的恶行。

她脸色说不上好还是坏,那几日她身子骨都是酥的,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何物!

裴珉未免太过荒淫了些!

“让冬葵来就好了。”姜秋姝黑了脸。

裴珉自然不会叫旁人看了她身子,女子也不行!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膝上,顺着领口往下拉,露出了后背的肌肤。

本是白皙的肌肤青了一大片,这是她下山和搬沙土袋时弄的。

“你都不确定,竟然敢用全部的钱,买了粮食?”裴珉轻柔的上着药,问着她。

姜秋姝眸光一闪,只是道:“粮食才是人之根本。”

即便未发生,她囤粮不会出错,下那般大的雨,对粮食收成必定有影响。

药膏涂完,裴珉此次规矩的很,姜秋姝都有些意外。

“你有伤在身,不易激烈动作。”裴珉像是解释的模样,可下一刻他拦腰将她抱到了床榻上。

动作小心未碰到她伤处。

他呼吸渐沉,捏着了她的下颚,黑眸将她全部的纳入视线中,似野兽般占领着自己的地盘,“他们都说你和宋执书相配!”

姜秋姝不明白他怎会忽然这般,可听了他的话,隐约察觉到了他好似在吃醋?

“旁人道听途说罢了!”姜秋姝不想惹怒他,尽量顺着他的意思来。

成事前,她不想再被他困住,再起波澜。

可偏是旁人之言最是刺耳!裴珉依旧捏着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眸光,想要从里面瞧见以往的温柔,可终究什么都没有。

他猛地低下头,将她的唇含在嘴里,不容一丝拒绝。

姜秋姝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男人的吻带着侵略性,轻而易举的撬开了她的牙关,一寸寸将裹挟着她的唇舌,似乎要将她吞入肚子。

她没有反抗,眼眸中逐渐放空,望着头顶的帐子。

自从他来了江都,这般的亲密早就是常事,姜秋姝的神色中带着淡淡的无奈。

他吻越来越深,吞咽声在寂静的帐篷中格外的明显,他用力的抱着她,却又刻意绕开了她的伤处,将她揉进他的怀中。

“我不碰你,只叫你愉悦可好?”

姜秋姝原本还算平稳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似被裴珉拉进了他所织造的牢笼中,舌尖碰触到了里侧,一阵酥麻感叫她身体发软。

他的手掌自耳侧移到了脖颈,吻也逐渐往下走,分别是耳垂,脖颈,他贪婪的想要占据着全部的她。

第44章 第44章被绑

洛阳城最为繁华的皇宫里。

圣后处理着奏章,底下的四位皇子皆俯身听训,只二皇子垂首时,看着地面将阴郁的神情隐藏着。

如今圣人大病,不倚重他们这些皇子,反倒是将权利给了个妇人!

他不服气,众位皇子中,他本是有一争的可能,可是如今圣后当权,势必会偏心自己的所出,他们这些妃嫔的孩子,只能被视为眼中钉!

圣后看完了奏章,递给了内侍监,让诸位皇子也跟着瞧瞧。

等他们一一看完了,圣后问道:“江都水患,诸位有何看法?”

“儿臣认为有老师在,母后可拨些救灾款,救助百姓。”二皇子率先开了口。

圣人没说话,却看向了三皇子,三皇子答道:“太傅虽在,可重建灾民乡土,却非太傅一人可做到,且太傅乃是中书令,朝中肱骨,不可在江都久待,儿臣认为太傅安置灾民妥当后,便命扬州节度使彻底接手此事。”

圣后看了眼三皇子,像是在思索着他的话,二皇子却道:“太傅在,才能安稳民心,这般急着将太傅召回来,民心不稳,反倒生了事端。”

“儿臣的意思是,太傅将一切处理差不多了便可回洛阳,怎到了皇兄口中成了立刻召回!”三皇子回道。

“好了。”圣后睇了眼二皇子,轻飘飘的收回了视线。

二皇子捏紧了袖子噤了声。

“江都虽属于扬州,可距离扬州到底有些距离,不若让更加熟识江都的人全权处理此事。”圣后此话,便是认同了三皇子的话。

二皇子咬了咬牙,如今这朝堂早就成了圣后一派一言堂,那里还有他说话的份儿!

大皇子却是一言不发,沉默着。

另一侧小榻上,李长宁吃着点心,又闲适的喝着茶水,与他们商讨的紧张模样完全是两个模样。

尤其是听见了些争执的话,她甚至抿唇莞尔看起笑话来。

圣后看了看奏章,“便由江都县令来吧!”

“此人倒是个励精图治的,继任江都县令两年,颇得民心。”

“母后,宋县令祖母辞世,需得守孝。三哥提议的扬州节度使可担此责。”四皇子替三皇子说着话。

“此事情况特殊,特夺情起复。”圣后直接下了令,三皇子却还是想要提提扬州节度使,可圣后一个眼神过去,三皇子不再开口,只是心头不畅多了些。

扬州节度使是他的人,母后未免太专治了些!

“哈哈哈!”

寂静的殿中忽然有了声笑意,他们看过去是李长宁躺在榻上,一只手拿着奏章,一只手吃着点心,悠闲的很。

“平乐!”圣后不满的看了过去,眼神却带着无奈。

将李长宁喊来,只因她手里握着云策军,圣人爱重这个嫡女。

“儿臣也不想来的,可母后偏要儿臣来,”李长宁撒着娇,一脸的无辜,“奏章里说,那个种植青色牡丹的小娘子,救了全城的百姓,还捐了全部银钱购买了粮食,百姓皆说她是牡丹花仙转身,菩萨下凡。又是牡丹,又是菩萨的!天底下还有能够有比得上儿臣的小娘子?不过是夸大的话。”

李长宁不屑的撇了撇嘴。

青色牡丹,他们倒也是有所耳闻,洛阳忽然兴起,此牡丹花能够铲除奸佞,有兴隆国运之态。

他们也曾将主意打到着牡丹上,可还未来得及,江都便出了事儿。

也不晓得牡丹还在不在!

“真有这样的小娘子?”圣后也是起了几分好奇。

内侍监早早将事情打听清楚了,此时将事情禀告了,“那位小娘子姓姜,原是听说叫姜满的,可又传出此女本是叫姜秋姝。百姓赞其秋水之貌,百善之心,无人不听从她的话。”

听到姜秋姝的名字,他们还未曾有过反应,只因洛阳人虽晓得裴太傅从前的妻子姓姜,可还不晓得她的闺名。

李长宁唇角翘起,摆弄着指甲,像是半点儿也不将内侍监的话放在心上。

“有慈悲之心,大周该多些这样的女子,是该嘉奖一番!”圣后感叹道,往江都又下了旨意。

于圣后而言,她以女子之身监国,有这般的女子站出来,于她更有利。

清晨,姜秋姝起身,帐子旁小榻已经没了裴珉的踪迹,这几日,他欲行不轨皆被她一脚给踹了出去。

便是将裴珉当做伺候人的小倌儿,也要看她想不想了!

此地还有不少的百姓,若是让他们瞧见了,过往她所做的一切可都毁了。

本来,裴珉住在她的帐子本就出格,谁料这人的帐子搬到了她的旁边,每每入了夜便如个偷香窃玉的贼,去了她的帐子里。

他其实是不怕的,争执之际,甚至又想要将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姜秋姝连忙阻止,勉强答应只要不被旁人瞧见,他可打地铺。

姜秋姝出了帐子,原本还在远处的百姓纷纷聚集,朝她行礼问安,她唇角始终勾着抹笑意,纷纷还了礼。

瞧着姜秋姝这般的和善,原本就对她有好感的百姓,更是多了几分倾慕。

外边儿的雨已经停了,原本乌云密布的天也逐渐清了些,露出了灰蒙蒙的蓝。

姜秋姝走到了崖边,眺望着,江都半个城都被洪水所淹。

原是一片繁荣的县城,江都在宋执书的励精图治下,已经改头换面,不少百姓皆有了富足日子,可惜一场洪灾都毁了。

家不成家的!

姜秋姝看着下方,按照记忆中的模样,找着如意花坊的位置,已经被水淹的,只能瞧见个指甲盖晓得是房顶的位置。

这是她待了两年的地方,她想要走近看的清楚些,下一秒腰肢被人给搂住了,她回头裴珉神色紧张,色厉内茬道:“站这般近,就不怕滚下去!”

裴珉将她抱在怀中,劫后余生。

方才那一幕,让他想起东鸣山寻到她的衣服和鞋子。

当她往前探时,他的心剧烈的跳动着,梦中的一些场景在重现。

他怕了!

姜秋姝将他推开,可腰间的手太紧,紧到她感觉到他的颤抖,可依旧没有松开她。

“裴大人,我有分寸,又不是傻的,往下跳做什么!”

“东鸣山故意留下那些东西,让我误以为你死了,”裴珉问道,“可曾想过我会难过?可曾心软过?”

姜秋姝不语,尤其是他望向她伤怀的目光,叫她说不出话来。

她从他怀中挣脱了出去,东鸣山故意落下的衣服,她便没给自己留过后手。

一为了离开洛阳,转移裴珉的视线,二则是当姜秋姝真的死了,之后的裴珉是娶妻,还是生子,皆和她没有关系。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可裴珉从她的神态中看出来了,她不曾心软后悔。

也从未想过,见了那些丢在山底的碎衣破鞋,会给他带来怎样的伤。

裴珉唇角浅笑,靠近她,收起了一瞬的脆弱,恶狠狠的咬了口她的耳垂,似报复,“无论你逃到何处,还是被我找到了!”

姜秋姝抬眸,即便找到了,她也不会再和他在一处了!

“姜娘子!”身后是宋执书在喊她,宋执书目光落在了裴珉身上,眸光警惕,问道:“你可要与我一道慰问百姓。”

姜秋姝刚要答,结果被裴珉揽住了胳膊,“宋大人你是江都知县,本是你该做的事,为何偏要牵扯到我娘子,离了我娘子,连本职都不晓得如何做了?”

宋执书走近,视线落到了裴珉的那只手,他眼神晦涩,却又掷地有声,“裴大人,小满早就与你和离了。你称她为你的人,可为她声誉考量过!”

小满?裴珉唇角往下,眼神冰冷,宋执书这般的称呼,便是故意与他争锋。

姜秋姝也未想到,宋执书会这样直言。

“我与娘子回洛阳便重办婚仪,到时候请宋大人喝杯喜酒。”裴珉将姜秋姝脸侧的发丝轻柔的别在了耳侧,眼眸中侵略没有隐藏。

他必是要将人带回洛阳的,此后她与宋执书相隔两方,那场可笑的婚仪,便彻底消散。

宋执书见裴珉这般轻佻的举动,胸膛处憋着股气,即便裴珉位高权重,还不是靠着家族托举,宋执书曾亦是敬仰过这位太傅的。

传言他并未受家族恩荫,而是靠着科举考中状元,入了仕,有了如今的地位。

裴珉曾是无数学子所钦佩的,可世家与寒门间隔着的天堑,世家藏书万千,寒门可窥不过沧海一粟。

宋执书故意道:“真是可惜,前些日子未曾叫裴大人喝上酒。那日我祖母辞世,也没能敬上大人一杯。”

裴珉眉宇间黑雾笼罩,“宋执书!”

姜秋姝忽然打断了两人的话,“宋大人,您一人去吧!”

宋执书眸光有过迟疑,可瞧见姜秋姝坚决的模样,最后只能道:“我就在不远处,你若是有事儿可喊我。”

裴珉看见了宋执书眸中的依依,和姜秋姝看着是不想要与那人一起离开,实则是为了护着他!

怒意在一瞬间充斥着。

“我曾暗自令各道州寻你的下落,宋执书明明知情却不报。你说他是不是该付出代价。娘子,你为了宋太夫人和他只是假成婚,那他呢?他对你的心,可真真切,”裴珉几乎咬着牙说着话,“你说他阻拦我寻你,让我们耽搁了两年,是不是该让他受些教训?!”

姜秋姝不假思索道:“此事是我拜托他的,裴珉,你非这般不将道理之人。宋大人是好人,你又凭何为难他?”

她维护旁人的话,叫他更容易动气,“我为不为难他,要看娘子。你若是和我回去,至此洛阳江都相隔千里,我自然便将那曹贼给忘了!”

姜秋姝听他用曹贼二字称呼宋执书,“何必侮辱人!宋大人爱护百姓,鞠躬尽瘁,好好一清白的县令,你怎可侮辱他!”

裴珉眼神中黑雾更加浓郁了些,放任她在外,真叫旁的野男人引诱了她!

~~

约莫七日,扬州那边的粮食运送了过来,江都百姓更是喜不自胜,如此有了供给,便不怕饿死了,最令人开怀的便是接下来几日皆是好天气。

以往晒人的艳阳天叫人烦躁,如今都盼着天晴,希望河水早日退去,重新修建永平河,他们也好回家。

又过了几日,永平河水退去了不少,裴珉立刻号令人马下了山,去整修河道。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永平河道重修了,山上的百姓终于可以回到了自己家。

无数欢呼声不绝于耳,大家脸上终于没有了原先愁苦模样,只有能回家的欣悦,可等回了江都,才发现要做的还有很多。

这个近两月未曾退去的水,淹了房屋,柱子被水泡的没了以往的坚固,好木料的尚且还能住,可其余的需要修缮好后,才能住进去。

姜秋姝如自己承诺的,捐出了如意花坊全部的钱,给百姓用来修建房屋。

冬葵其实是舍不得的,可这些钱都是姜秋姝的,她也不好多言。

“你将钱给了他们,那你呢?”冬葵还是问道。

姜秋姝只是浅笑,她拍了拍冬葵的手,“你也跟了我两年了,日后如意花坊便交给你吧!”

冬葵感觉到姜秋姝是在交代,她眼泪不禁往下流,她舍不得她,可她晓得依照姜秋姝的能力,她有更好的未来,不必困在一个小小的县城中。

江都县在朝廷的帮扶下,逐渐在恢复以往。

夜间姜秋姝雇了一匹马,如今官道也修缮好了,她是时候离开了。

一人一马驰向城外,却没有发现身后有道影子跟随着她。

姜秋姝进了客栈,大厅内共有两桌,皆是男子,他们身形伟岸,是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的,她往前走了步,那些人视线皆停留在她身上。

她看着不对,立刻转身出了客栈,一辆马车堵在了她面前,车门半开,一只白皙却又指节分明的手横亘在门上,男人半俯着身子,俊逸的脸棱角分明,神色未明。

“娘子是要去哪儿啊?”裴珉不紧不慢道。

马车上,姜秋姝手脚捆了起来,裴珉俯身彻底将姜秋姝笼罩在怀中,她以为他要做什么,双脚并拢去蹬他。

裴珉找准时机,抓住了她的脚踝,轻轻拨弄了下脚边的铃铛。

没有响声。

他说这几日和她在一处,没有听见过摇铃的声音。

他抓住她的脚腕,放在了他膝盖上,仔细的观察了起来,铃铛里面灌了些东西进去,将那颗发出声响的小球给固定住了。

裴珉观察着,看的很仔细,眼眸盯着她的脚踝,姜秋姝都以为他又要吻上去,剧烈挣扎起来。

“为何要这样?”裴珉是问铃铛的事。

姜秋姝嗤笑,“护家之犬,才会带上铃铛。”

裴珉眉宇轻拢,并未松开她的脚,“书中说这是闺房之趣!”

哪门子的闺房之趣,裴珉这是从什么污秽的书里瞧见的!

“裴大人世家儿郎,哪里晓得乡下人喂养犬,狸奴常给它们带上铃铛,用以寻他们的位置,还有便是赏个小物件儿,昭示着这是自己之物!表明主人身份!”

姜秋姝瞥过头去,未曾瞧见裴珉深思的模样。

脚踝的东西,一动便是清脆的声音,会叫裴珉变得彻底不像自己,丢弃了儒雅的面容,除开了皮囊,只余下深沉的欲望。

只是姜秋姝想不通,即便那样,他还是没有碰过她?

裴珉小心的捏着铃铛,没了悦耳的声音,可只是挂在她的脚上,都是极为美的,他忍不住低头触碰了下她的脚腕。

姜秋姝连忙缩了缩身子,此人不只是疯了,怕也失了智!

瞥见姜秋姝嫌弃的模样,裴珉也并没有异样,毕竟她这样的眼神,已经不止一两次了!

他喜爱她的每一处,从脚趾到头发丝,皆合了他的心意。

刚成婚时,他便晓得,只是在压制着那样不堪的自己。

马车往洛阳的方向而去,姜秋姝始终没能逃脱裴珉,两人吃穿住行皆在一处,最开始姜秋姝还想过逃,渐渐的息了心思。

两人本是要去一处,便借助裴珉回了洛阳,既安全,又比她独身一人风餐露宿要好。

换做以往,她是不满裴珉的,可他没脸没皮的模样,叫她气了又笑,笑了又气。

终于到了洛阳,姜秋姝抬头便瞧见了熟悉的匾额。

定国公府。

她进了这门,怕又会增添许多麻烦。

这府中人没个叫她留恋的,都是虚伪的,肮脏的,还有古板是以往古板,如今没皮没脸的。

姜秋姝站在门前,便有门房迎了上前,他先是朝着裴珉行礼,等看着姜秋姝时,脸上表情骤然变了,似惊慌害怕。

“这是五夫人。”裴珉道。

门房连忙行礼,看了地上姜秋姝的影子,略微的松了口气。

姜秋姝被裴珉半抱半搂着,回了以往的院子,期间瞧见了定国公府不少人,他们神情与门房一致。

只是到了玉珩院时,姜秋姝原本沉寂的心跟着跳动了下。

这院中困住了她,叫她没了以往的心性,活的犹如老媪。忍耐定国公府的不公,忍耐着其余几房的闲言碎语,忍耐着旁人说她的不配,只做个贤良淑德的妇人!

可她姜秋姝不是这样的人,她被裴珉抱进八角门后,便剧烈挣扎起来。

过往的记忆侵扰着她,心底的郁气此刻皆冒了出来,他们世家人高贵,她只是个市井女子!

可难道她就愿意被鄙夷被瞧不上,凭何呢!

裴珉像是毫无察觉,依旧将她搂的紧紧的,只是到了房门口,才将她放了下来,“娘子,你的花圃和往常一样。”

姜秋姝恼怒的瞪着他,啪一声扇在了他的脸上。

此时玉珩院的奴仆皆聚拢,神情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第45章 第45章锁住

裴珉脸上立刻出现了五根指头的印子,他偏过脸去,隐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姜秋姝掌心发麻,可晓得她方才用了多大的力。

定国公府里藏着她两年里所有的苦闷,她以为只要有了孩子,便有了家,也可以一直忍耐下去,可他将一切都毁了,她也彻底的清醒过来。

即便有了孩子,不过是为了孩子继续委屈,若是再憋屈些,便要让孩子与她一道受委屈。

那个她所灌注全部爱意的孩子,在他们眼中,即便有定国公府的血脉,可仍旧是她这个卑贱之人所生。

姜秋姝从未想的那般明白,这囚笼她一刻也不想待,裴珉重新规整的花圃,像是重新打造好的牢笼,要将她再次装进去。

“裴珉,你清醒些了吗?”姜秋姝目光平静。

此地聚集了许多的奴仆,都瞧着她羞辱了裴珉,她没有手软,甚至有些快意。

如此看重体统的人,却在奴仆面前丢了脸,被她这个前人给掌掴。

玉珩院的人自然也认出了姜秋姝,只是外界皆传,这位前五夫人坠崖而亡,如今竟然出现在府中,还打了五郎!

他们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隐晦的用眼神交流着。

这是他们第一次瞧见这般狼狈的五郎!

裴珉却是丝毫也不在意,往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也不顾院中其他人是何反应,扯着姜秋姝进了房间。

外边儿的奴仆这才议论了起来,自从前五夫人离开,五郎便冷了许多,常常叫他们也跟着胆战心惊。

如今竟然瞧见五郎被打了,还隐隐有讨好之意。

关嬷嬷来时,瞧见不少奴仆聚拢在一起,“还不去做事!”

有婢女立刻禀告,“嬷嬷,是夫人回来了?”

夫人?正当关嬷嬷疑惑之际,锦绣听闻到了府中的消息,立刻回了玉珩院,她呼吸还未喘均匀,“嬷嬷,是娘子回来了!”

关嬷嬷眸中不可置信,她也是以为娘子坠崖而亡,如今回来了!

房间里一切都如往日的模样,只是那张床榻上多了个枕头。

裴珉将她按住,让她只能看着他一人,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你我婚仪定在五日后。”

姜秋姝想要偏过头,却被他捏住下颚,裴珉按住她的手,将她完全桎梏住,“你以为自己还能逃吗?”

既然将她找回来,他便不会将她放走,若是她想逃,他不介意将她锁起来。

如今到了洛阳,她所依附的只有他,那些什么野男人!她这辈子也别想见了!

她清楚的看着他脸颊上的红肿,哂笑道:“裴大人,可用镜子瞧瞧自己如今的模样,好丑!”

裴珉眼眸微眯,她真是懂得如何激怒他。

“娘子若是喜欢,这边儿也可。”裴珉将另一边儿完好的脸向着她的方向,“只是打了,便要赔上一辈子,娘子的手便是印章,盖在我脸上,便是允诺了!”

不要脸!

姜秋姝没去看他,仰头看着这床帐,远瞧着与以往一样,可细看这床帐旧了些。

他定国公府在银钱上遭了什么难吗?连个床帐都还不起。

“娘子在江都过的滋润,如今回来了,便将那些东西都忘了!”裴珉轻柔的捧着他的脸颊,眼眸中是珍视和侵略。

真的好想叫她身上各处都留着他的印记,可惜他们还未成婚!

“那得多亏了五郎给的一万两啊!”姜秋姝含着笑,“五郎阔绰的很,这间屋子还是那般的破旧。”

他自以为是的保持原样,便是在念着她?这样无用的深情,在她看来一文不值。

她也是故意说的这般话。

“娘子若是不喜,随时都可换了。按照娘子的心意来。”裴珉低头,堵住了这张叫他受气的嘴。

他晓得,她是在气将她掳回了定国公府,可她得留在他身边,与他一生一世,生儿育女。

他的吻是凶猛的,几乎是想要将她给拆皮脱骨,姜秋姝去推他,可手被他牵引着往下,碰触到个小巧的东西上。

她神情一震,他莫不是疯了,又要给她带上这脚链。

她不愿,拼命挣扎起来。

她不是什么物件儿,也不是被拴在圈舍的家禽!

可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的很,姜秋姝只能被他所压制着,她奋力的朝着他手腕的方向咬去,此刻比起任何时候都要重,牙齿并拢,两颊凸显想要撕咬下他的肉。

裴珉却丝毫痛都未察觉,他甚至摸了摸脖颈,此处虽然早就愈合,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

她比任何人都要心狠,为了能离开他,什么代价都不怕。

即便是要他死!

尽管将她带回了洛阳,他的心依旧是悬着的,他怕不晓得什么时候,她会再次逃出去。

在江都时,若非他时刻派人守着她,她怕是早早的又逃了。

他真的怕,再隔个两年,或是一辈子呢?

“很快就好,娘子。”裴珉任由她咬着,手掌鲜血不止,皆沾染到了床榻身上。

很疼,可却抵不过将东西套在她身上的愉悦。

她只能是他的,他说过!

脚腕处再次有了冰凉之感,这不只是脚链那般简单,一根儿锁链往远处延伸,绑在了最里侧的柱子上,姜秋姝松口,闭上了双眸,遮住了眼底的绝望和厌弃。

她侧躺着,“裴珉,你当真是晓得怎样叫我厌恶的。”

“厌恶?好过让你离开,”裴珉俯身,亲昵的低语道,“娘子,我们终于要成婚了!”

姜秋姝未动,身后他的体温将她围绕着,甚至是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可她却提不起半点儿的力气。

只厌恶至极。

她好似不听话的眷宠,无人问过她愿意与否。

~~

玉珩院的消息,自然没能瞒过其余几房的人,她们去了趟玉珩院,却被奴仆禀告说不见客,只能悻悻地回去了。

可刚过了花园,她们便不约而同打算去太夫人那里一趟。

“如今五弟妹回来了,应该高兴,怎都这般模样?”二夫人笑道。

“二嫂,以往好像是你最瞧不上姜氏的吧!平日里连话都不想和她说。”四夫人这般道。

姜秋姝回来了,四夫人对前几年的事记忆犹新,她的两个孩子被罚跪了祠堂,小小年纪又惊又吓第二日便病了,五弟竟然还以为她们是装的,直言她们不会教养子嗣。

又在政事上故意寻了四郎的错,本不过是光禄大夫的虚职,又遭到了贬谪,被罚到了马场做了典牧令。

八品小官儿!专职马匹饲养。

好歹是国公府四郎,成了个养马的,外边儿都快笑死!

偏偏国公晓得了,也并未惩处了五郎,还道五郎大义灭亲,做的对!

四夫人简直气吐了血。

都是因为姜秋姝!不过是说了几句闲话罢了,她说的也都是些实话,五郎以前也没说什么,怎忽然来个秋后算账!

四郎因此和她生了龃龉,搬到了驯马场,听闻跟个驯马女打的火热,她本就没有子嗣傍身,日后的日子怕不好过。

当听到姜秋姝回来了,没死!玉珩院还要准备婚仪的东西,她是痛恨的!凭何转了圈儿,还能叫五郎将她捧在掌心。

“太夫人,她与五郎早就和离了,此女留在国公府便是祸端,您可不要忘了两年前,五郎为她都做了什么!”

四夫人愤愤的声音在清风苑响起,上首的太夫人却如同霉云遮顶,阴气阵阵。

她自然不会忘记,五郎头一回违抗了她,将定国公府说过姜秋姝闲言碎语的奴仆,全部聚在了清风苑门外,杖责。

瞬时哀嚎遍野。

这不仅是在敲打府中的人,还是因她私自签下了那封和离书,裴珉这是在杀鸡儆猴。

就算没有裴珉的事,她也不想要姜秋姝那个女人重新回到定国公府!

她擅自让姜秋姝和裴珉和离的事被裴承知晓后,他话里话外也是怨过她这个祖母的。

姜秋姝若是继续留在府中,她怕影响了她的孙儿。

“听闻五郎还要和姜氏重新办婚仪呢!”四夫人又道,三夫人拉了拉她的袖子,想要让她少说些。

四夫人才不管,她过的不好,旁人也别想好过!

“此事有国公定夺!”太夫人捏着掌心的佛珠,面沉如水!

这婚事不能成!

~~

夜间,姜秋姝起身,脚腕处的细链就像是要禁锢着她的一生,她低头这链子与脚腕上的铃铛是一样的,看着细却难以弄断。

房门开了,是关嬷嬷和锦绣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娘子。”

她们双眸含着泪水,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瞧见娘子。

“嬷嬷可还好?”姜秋姝叙旧般和她们聊了起来。

“都好,就是想娘子了,如今再见到娘子三生有幸。”

姜秋姝眉宇的冰凉驱散了些,至少在府中她们对她是真心的。

她走到桌子旁,细链拖动声音明显,锦绣忽然捂住嘴,不可思议的盯着,关嬷嬷也是极为心疼。

五郎怎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姜秋姝倒是极为平静的用着餐食,是她以往常用的,只是用的不多,大抵定国公府的饭菜早就不合她口味了。

关嬷嬷和锦绣哽咽着,还是劝姜秋姝再用些。

姜秋姝只是摇头,关嬷嬷让锦绣将东西端了下去,自己则留下来说说话。

“娘子,”关嬷嬷视线留在了那个细链上,“五郎他心中有你,他只是不晓得该如何做!”

姜秋姝不想听,只说自己累了。

关嬷嬷却没有离开,“五郎年幼便极为聪慧,国公也是极为喜欢的,常带着身侧教导。小小的一个人打起拳来,也是有模有样的,国公时常夸赞五郎有他的风范,后来国公为了嘉奖五郎,送了把匕首给五郎。

那把匕首是国公爷随身携带之物,见过血的,国公爷幼时便是用那般匕首反杀了想要劫持他的歹人。崔姨娘见此物只有五郎有,大郎却没有,逼着五郎将东西给送给大郎。五郎很喜欢那匕首,他不愿意。

崔姨娘便上前去夺,两人争抢间那匕首匕鞘掉了,五郎握住刀刃依旧不放开,鲜血淋漓,崔姨娘吓坏了,连忙去让人请大夫,五郎没有松开匕首,只问了崔姨娘一句话,‘阿娘,这是我的,不给大哥!’

崔姨娘不敢去争了,那匕首被五郎留了下来,可换来的是崔姨娘一顿杖责。五郎咬着牙受了,但他喜爱那匕首,绝不会让旁人来抢,即便是弄伤了自己。”

姜秋姝只是静静坐着。

关嬷嬷看着那锁链,“五郎是个固执的,他自己都未曾察觉,若是能用鲜血换来独属自己的,五郎乐意之至。”

半晌,坐在绣凳上的姜秋姝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关嬷嬷叹了口气关上了房门。

沐浴时,姜秋姝躺在浴桶里,几乎将自己全部溺在水中,温热的水叫她越发的清醒,裴珉不晓得如何做,又如何?

错了便是错了。

他敢这般做,日后她必定也不会手软!

忽然她的胳膊被人搂住,用力往外拉,浴桶里的水溢了一地,睁开眼便瞧见裴珉惊慌又恼怒的模样。

“你想要寻死!”他咬着牙齿道,方才进了浴房,便瞧见她整个的沉在水里,心几乎快停滞。

“即便是死,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姜秋姝嘴角露出讥讽的笑,“裴珉,因你寻死觅活寻,你还没有那般大的威力。”

裴珉取来屏风处的巾帛,将她从浴桶里搂了出来,一声不吭的将她放在了床榻上。

白皙又娇嫩的肌肤在烛光下有了暖黄的晕染,多了温暖,不似她话语中的那般冷冰冰。

姜秋姝搂住了巾帛,侧过身子,将自己遮挡住。

可偏偏这种犹抱琵芭半遮面的朦胧之美,才更吸引人的目光。

裴珉的眼神炙热起来,“娘子可需要我帮忙?”

“不必!”姜秋姝擦着发丝,往后退了退,根本不想要裴珉的靠近。

“旁人新婚时都不能见面,裴大人说是要与我重办婚仪,将我锁在房间里,还日日过来。这样不避讳的婚事,可得不到月老的祝福!”

裴珉心中微动,尽管晓得她主动提出婚仪有不想要见他,或者想办法逃跑之意,可他还是喜悦的。

“即便我与宋大人婚事是假,可皆按照婚仪步骤来,他可不会在成婚前与我相见,即便是有事儿也是隔着屏风的!”

姜秋姝还想要说什么,裴珉忽然将她搂在怀中,“所以他不晓得屏风内我们是如何恩爱的!”

姜秋姝听他明目张胆的提起,将她掳走前发生的事,她推开了他。

“那时也是我一件一件帮娘子穿上衣服的。”裴珉靠近她的耳侧,说的暧昧。甚至直接扯开了她的巾帛,自屏风处拿来了寝衣替她换上。

期间手是再规矩不过,可还是会碰触到,他不经意的停留,看似无意可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重。

姜秋姝不敢动,生怕此人又化作了禽兽!

好在平安的穿好了衣服,只是到了最后裴珉靠在她的脖颈,显然忍耐着。

“成婚前,我不会碰你。”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裴珉安抚道。

“娘子,你终于要嫁给我了!”他嗓音似含了枸橼又灌了些蜜茶,酸涩又满足。

若非是对她说的,姜秋姝都会动容。

可惜!

距离成婚前的第三日,裴珉被定国公唤道了书房,无人晓得发生了何事,只是定国公书案上的笔墨书籍掉了一地。

五郎离开书房时,眉宇间凝结着风暴,却又在看见五夫人全部的消弭。

“娘子,你若是不喜这里,我们可搬出去。”裴珉从姜秋姝身后搂住她,温声道。

若是换做以往听到了此言,她那颗对裴珉动容的心会陷的更深,可惜了!

“世家大族最是勠力同心,长辈皆在,无不分家的,若是分了可要被旁人戳脊梁骨,五郎还是莫要说胡话了。”姜秋姝往里移了移。

裴珉却又贴了上去,“听你的。”

姜秋姝闭上双眸,心里在计算着时间,明日便是宫宴了吧!

清晨时,两人皆在房间里用着早膳,姜秋姝很熟悉脚下的锁链,已经不会像第一日时常缠着什么桌椅的脚,或是不小心绊倒了香炉。

“我今夜要进宫,绣坊的嫁衣也该送来了,等我回来,你穿给我看可好?”

“裴大人不是看过吗?”姜秋姝浅笑道,“我与宋大人的婚服,裴大人可喜欢?”

本不想在今日故意惹恼裴珉,可她就是忍不住,马上要离开了,她总是想要刺一刺他。

裴珉捏着筷子的手紧了些,手掌上的伤被白布包裹着,姜秋姝看不清,可那天她咬的那么重,没有两三月这伤绝对不会好!

裴珉白日有事出了府,姜秋姝只坐在书案上,她敲了敲窗边,一只灰白色的鸽子飞了进来,姜秋姝含笑的摸了摸它的脑袋。

“怎么不能进去?!我是他嫂子,来拜访下都不可以!”外边儿传来吵闹声,姜秋姝摸了摸鸽子的腿,鸽子连忙飞走了。

门口来了个熟悉的身影,是四夫人。

“哟好大的派头,我来了还坐着呢!”四夫人眼眸中藏着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