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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还回来作甚,贪恋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四夫人腔调还是如以往般的难听。

“关你何事!”姜秋姝未动,寻了个典籍看了起来。

四夫人如今才没有什么可怕的,无儿,丈夫又离了心,只有几个赔钱货,她这一生可谓没了盼头。

瞧见姜秋姝还能坐稳太傅夫人的位置,她嫉妒地看着那张娇艳的脸。

“你以为即便再次嫁给了五郎,便能过好日子吗?国公府中无人喜欢你,你不过是一卑贱女子!”

四夫人绕到了书案后,还想要发泄着,可恍然瞧见了她脚边的锁链。

“你……”她双眸瞪得极大。

第46章 第46章侍书(高能)

姜秋姝缩了缩脚,立刻唤来了奴仆,让人将四夫人给驱逐出去。

四夫人不满,想要再看下,可玉珩院的人蛮横的很,被人赶出了玉珩院外,她神情依旧呆滞着。方才那姜氏脚腕上的是何物?她莫不是眼花了!

不对!她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一根儿延伸到后面柱子上的锁链……

这姜氏莫不是被五郎囚禁在房中?

可不应当啊!与五郎成婚享受荣华富贵,姜氏有何不情愿的。

想起两年前,那些说了闲话的奴仆,被打的鲜血淋漓,有的皮肉破损,加之没有休养好,伤处捂的腥臭,只能刮肉养伤,府里一时间哀嚎便野,她身边伺候人少了大半,平白的四夫人打了个寒颤,等宫宴后她一定要和太夫人说说。

刚到了花园,便遇上了裴秋月,裴秋月见四夫人神情紧张,问道:“四叔母可是从玉珩院过来的?”

裴秋月亦是听闻了姜秋姝回来的消息,她才不希望姜秋姝回来呢!

可五叔的事儿,她也不敢管,只希望太夫人能够将人赶出府去。

可这些日子,始终没有传来动静,还听闻五叔和她要重新举办婚仪,裴秋月心头难受无处抒发。

“这姜氏回来了,府中怕又不得安宁,二娘你五叔最是疼你,不如你劝劝你五叔!”四夫人和善的拉着裴秋月。

裴秋月直接甩开了她的手,原本殷勤的模样都变了,看得出她们都想要姜秋姝离开,可都不敢出手。

或者说五叔将人护的紧。

“我一晚辈,哪里能说长辈的不是,”裴秋月道,“我得给太夫人请安,四叔母慢走。”

四夫人暗地里淬了裴秋月一口,所嫁夫婿是个没用的,两年了依旧是九品小官儿,连在洛阳安置宅院都不能,整日赖在国公府。

裴秋月捏着手绢儿,她不愿意姜秋姝在府中,姜秋姝在,便能叫她想起那个些屈辱。

她怕府中旁人也晓得,她嫁了个无用的夫婿!

这院子里的防守应当是薄弱的,连个四夫人都能闯进来,看来裴珉是以为锁链锁住了她,让她根本无法逃脱,便掉以轻心。

午时,裴珉回来了趟,带着绣坊的嫁衣,姜秋姝坐在书案旁百无聊奈,并不感兴趣,她这短短十多年,便要穿上三次嫁衣,说来有些可笑。

裴珉将嫁衣放在了她面前,“等我回来,试给我看。”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瞧瞧她穿上嫁衣的模样。

可,等会儿他便要进宫,时间耽搁不得,他还是想要回来见上她一面,分明已经将她锁住了,分明也快要成婚了,可姜秋姝越发平淡的模样,他心里多了不安。

“没甚稀奇的,”姜秋姝抿唇一笑,“到底比不上旁人准备的。”

裴珉神情立刻变了,拉着锁链将她的小腿逐渐拉开起,双腿不受控制的分开,裴珉握住她的小脚,在上面狠狠咬了口,又将她搂抱在怀中,坐在了椅子上。

姜秋姝双腿夹在他的腰上,整个人只能蜷缩在他怀中。

脚上被咬了口,有些疼,隐隐又发着痒。

“娘子,这样可喜欢?”裴珉摸着她的耳垂,低声问道。

他抱着她,将她挤在怀中,是难以言明的强悍,姜秋姝想要踹他,可被他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小腿。

他轻抚着上面的牙印,“娘子等我们成了婚,便在这儿试试?”

姜秋姝脑子一下子,像是被用力板折的木棍,断了思绪。

等反应过来,她只想要弄死裴珉。

这是何处学的上面腌臜话!

她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两人靠得近,裴珉很快能够感知到她的情绪,他疑惑道:“娘子不喜?”

“可娘子说过我木讷,书中的闺房情趣,我看了个遍,花园,秋千,书房,书案上是常事,怎娘子不喜?莫不是娘子也未曾有过这样的见识?我将那些书籍也给娘子瞧瞧,可好?”裴珉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远远瞧去还一对鸳鸯。

可只有姜秋姝晓得,他是在说着多么上不得台面的事!

她尽量平复着自己心,“裴大人不是有事儿,还是莫要耽搁了。”

裴珉摩挲着她脚上的牙印,这张嘴终于不是说着叫他痛恨的话。

旁人准备的嫁衣,还不是他一件一件给她穿上的!

裴珉总算是离开了,姜秋姝连忙捡起鞋子,印记看来得等一段时间才能消散,可上面残留的感觉叫她难受,她搓了搓那道印记,直到脚背变红,才好了些。

房门被关上,姜秋姝本是想坐在书案上,可看着那张椅子,方才的一切又映入脑中,想起裴珉那些荒唐之言,她直接坐到了小榻上。

时机已经成熟了,她无需再等待。

~~

春日宴,百官同庆。

定国公府全府皆得了殊荣,入了宫,四夫人本想在马车上和太夫人说姜秋姝的事,可始终没有寻到机会。

皇宫大厅内,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官眷,他们皆目光讶异的瞧着中间被红布包裹之物,从旁的知情人口中得知,圣后得了稀罕儿物件,特意与众人赏鉴。

定国公府众人落坐后,不少大臣皆围了过来,“国公老当益壮,又有太傅这个顶梁柱在,府中殊荣当真是我们望尘莫及。”

定国公笑的含蓄,可谁也看得清他是真的高兴。

“不过府中其他还是应当早些定下才是,传承是一府的根基。”此话也只有亲近的正明侯府老侯爷才敢说。

正明侯府与定国公府是姻亲关系,同时老侯爷与国公相交多年。

老侯爷虽也在意二房,毕竟二房夫人是他亲女,可定国公府到底不是他能做主的,且还有裴珉和裴承这两个天赋异禀,叫旁人望之莫及的。

定国公只点头,笑道:“此事我自有定夺,多谢老弟了!”

太夫人听着,维持着慈善的笑,可心跟着提了起来,定国公什么也没说,可偏偏什么都没说,便是一种偏向。

分明她孙儿才是正统!

裴珉的位置在几位皇子的下方些,却比其他几位年长的,有爵位要高些,内侍引着裴珉往要往位置上走。

子比父高,这位置倒是叫人难坐啊!

“如今后浪推前浪,往后的日子皆是他们小辈的。”正明老侯爷笑着缓和气氛。

定国公却是捋了捋胡须,并未开口。

“位置越高所背负的越多,身为人子自然得替长辈抗艰险,分恼忧。”裴珉面不改色的坐到了那个位置上。

定国公也跟着笑了起来,“俗语道高个子抗天,我儿至孝。”

原本尚在看笑话的人听了此言,全都收回了目光。

郑明恪和郑如珠走了过去,朝着裴珉敬了杯酒,“师兄一路辛苦了!”

裴珉并未动,郑明恪脸上神情未变想要离开,可郑如珠拉住了他。

“师兄,我阿兄行事是鲁莽了些,但他是为了我,一切皆是我的错,还望师兄原谅,莫要辜负了幼年的情谊。”郑如珠拱手施礼。

“滚!”裴珉看都未看他们,直接道。

郑明恪黑了脸,拉着郑如珠直接离开了。

其余人瞧着好奇,皆晓得裴太傅为了郑家奔走洗清冤屈,怎如今看来倒像是有了仇?

~~

偏殿里,天后任由嬷嬷替她揉着额头,听着内侍禀告此言,她唇角上扬,挥开了伺候她的嬷嬷。

这定国公府一族委实难缠的紧。

她看向另一侧的女子,笑问:“皆说裴太傅最规矩,如今却位比父高,他还如以往般的知礼守节吗?”

屏风后,穿着天青色衣裙的少女,有秋华之貌,春水之色,声音从容自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自然是君在前,民女觉得君为天,旁人不敢不从。”

“你这般有灵气的女子,定国公府人不喜,是他们有眼无珠。”

圣后笑了起来,朝着姜秋姝挥了挥手,姜秋姝走到了天后身侧。

圣后拉着她的手一脸的慈爱,“以后便待在本宫身边吧!”

~~

宴席开始,庄乐声中,圣后并几位皇子公主才姗姗而来,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圣人病重一切由圣后代劳。

圣后一席红色的宫装,额头上点着雍容华贵的牡丹花,一举一动有女子的温润,可眼眸下深藏着的是警惕与深沉。

圣后落座后,道:“诸位不必多礼,坐。”

“谢娘娘。”众人同时起身坐回了位置。

奏乐声继续,圣后举杯而起,“今春贺喜,一喜平江都水患,天下太平,裴大人辛苦了。”

此话是对着裴珉说的,朝臣也同时朝着裴珉敬酒。

江都水患,裴珉劳苦功高,此宴亦有庆祝之意。

“娘娘谬赞,臣之本分。”裴珉道。

圣后收回了目光,再次道:“二喜,今年收成繁盛,春日融融。”

今年除开了江都,各地的道州雨露适宜,稻谷生长健硕,百姓必能有个好收成。

众人皆举杯高呼,圣人圣明,圣后千岁。

圣后唇角的笑意淡了些,分明一切皆是她劳心戮力,众人敬仰的,依旧是卧床在榻的圣人。

她看了在场众人继续道:“三喜,得圣物,可驱邪锄奸!”

圣物?听见了圣后这般说,所有人皆看向了大厅最中央被红布所遮挡之物,这东西便是圣物?

还可驱邪锄奸?此话叫众人起了疑心。

圣后笑道:“此物乃是江都进献的,一株牡丹。传言此物倩姿窈窈,花瓣颜色与枝叶相近,万人歌颂其美,还铲除了江都作恶的徐家。此次江都水患也是因这牡丹才能平息的。”

因着牡丹平息的?此言一出引得不少人困惑,一株小小的牡丹?还能平息灾祸?

裴珉在听闻江都,便屏息凝神了些,等听到了牡丹和徐家,他神情彻底变了,抬头望了望圣后,又将视线看向了红布遮挡之物。

他眼底阴郁,一些事情在此刻皆想通了。

在江都的疑惑也解开了,此牡丹花是她为了面见天颜所准备的,她心中所想的太多太多了。

裴珉端着酒杯,酒水撒了一桌,身侧的内侍连忙提醒,他才彻底醒过神来。

圣后看了裴珉眼,正色道:“江都水患中捐献全部家财的姜娘子,便是培育此圣物之人,她曾言睡梦中被牡丹指引,察觉到了江都即将发生灾祸,在未曾决堤之前,便敲开各家的门,带领信任她的百姓去山上避难。”

此时内侍掀开了红布,露出了那株牡丹花。

众人皆没了声音,盯着牡丹,此物当真非凡,他们所见牡丹皆为红色,或粉色,还未瞧见过这般模样的。

春日所有景色皆融于此,盎然之青绿,似万物生长复苏之美态。

不少人只称从画中瞧见过,亦是听过不少溢美之词,到底没见过实物,只当是传言罢了,如今见了此物才晓得,比画还美。

那些夸溢的词,不过只描绘出了其神态的十之五六。

薛明义是翰林院供奉,向来喜欢些书画,也曾听过对此牡丹的赞名,如今瞧了颇为喜欢,他朝着圣后施礼道:“既是姜娘子培育了此牡丹,还救了江都百姓,理应收到嘉奖,不晓得姜娘子在何处?”

“请人!”圣后朝着内侍监道。

此言出,裴珉控制不住站了起来,圣后看了过去,笑问道:“裴大人可是喝醉了?”

裴珉忍住心头颤意,拱手回了座位。

大厅外边,身着天青色大袖襦裙的小娘子缓步走来,袖口处用相近的颜色绣了牡丹花,却在日光中熠熠生辉,梳着双髻只插了两对珍珠步摇,行动间披帛随风而起,恍若神女临世。

未曾见过姜秋姝的人,目光盯着她,有了几分凝滞。

见过她的人,却更是吃惊,甚至隐隐有了站起来的姿态,却是在尽力的压制着自己。

尤其是定国公府的人。

郑家两兄妹亦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赵士远愣住了,看着最来人,他屏住呼吸,早听闻她回了国公府,可自从裴珉抖落他不行的事儿后,警告过他,他不敢去玉珩院。

没想到在此处瞧见了她,而她便是那个盛传的江都姜娘子!

裴珉捏着杯子,从圣后那里听闻了她,有所预感,可当她真的出现在此处时,裴珉才明白彻底的失控了。

那个被他锁住的,本该穿着他命人做的嫁衣,与他拜堂的女子,竟然来了此!

今后,他怕是再也困不住她。

姜秋姝缓步走到了中央,朝着圣后行礼,“娘娘万安。”

圣后眉宇中的笑意深了几分,立刻将人给叫起来,“姜娘子请起。”

在场之人未曾见过姜秋姝的,算是少数,薛明义便是其中之一。

他年过半百,向来便爱侍弄些花草,“姜娘子如何养成这般奇花,若是牡丹可培育成青色,可将其他花亦培育出其他的颜色?”

他上前问道,眉宇中是浓浓的喜色。

“薛爱卿着什么急,今日是要嘉奖,若要论花草,日后寻个时间便是了。”薛明义是薛凛的阿耶,亦是李长宁的公爹。

圣后对其自然宽厚,说起话来直白了些。

薛明义连忙道:“娘娘,姜娘子有此能力,可到园苑监。”

此话处,有朝臣反对道:“姜娘子有功在身,薛大人让其到园苑监当宫女,这哪里是奖赏!”

薛明义蹙眉,“臣并非要让姜娘子当宫女,而是入园苑监,传授其养花之法。”

“到底是委屈了姜娘子,”圣后拧眉深思,“只是传授其养花法不给职权,岂不是只图姜娘子的能力,反而未曾赏,失了本意,叫天下人如何看!”

“母后!”李长宁不悦的看着姜秋姝,靠近了圣后低语道,“这姜娘子分明是裴太傅的和离了的妻子,裴太傅为了这么个红颜祸水,将洛阳都翻了个遍,您还要奖赏她什么啊!给她些银两打发了就是!”

李长宁声音虽低,可她身侧的人都听见了。

看来两年前秋狩的事,叫她气恼至今,两人不对付的紧。

“母后,”三皇子忽然站了起来,“姜娘子有此功绩,自然是要奖赏的,既然她能够梦见牡丹花仙提示,便是有福泽的,不若给个爵位。”

如此便得了爵位,到底太轻松了,三皇子话一出,御史即刻出声反驳。

三皇子最是厌烦这些酸朽的御史,可又怕这些势要青史留名,常碰柱子的人。

底下议论阵阵,定国公府的人面面相觑,谁能想到,洛阳盛传的牡丹是由姜秋姝培育出来的,那个救助了江都百姓之人也是她!

四夫人看着最中央的姜秋姝气的牙痒痒,为何出尽风头之人会是她!

裴秋月亦是目光呆滞,姜秋姝竟然会入了圣后的眼!

“好了!”圣后直接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姜娘子日后便留在我身侧吧!”圣后话落,便立刻派来了内侍监要宣旨。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圣后便道:“兹有扬州天长女姜秋姝,性情温善,德才兼备,得天眷顾,特封其为侍书。”

等听到得天眷顾!百官皆惊叹被此言所震慑,这得是多大的福气!不过得听神训救了江都百姓,也当得上这话。

后面又听闻圣后要封其为侍书。

侍书虽无官阶,可乃天子近臣,三品以下不拜,见三品只需微微俯身。

以往皆是有世家子担任,可从未由过寻常的女子来任。

即便姜秋姝得天眷顾不是寻常女子,可到底还是女子。

便有朝臣想要反对,圣后却道:“圣人病重,本宫监国,侍书乃本宫亲近之人,众爱卿可有举荐的男子?”

百官面面相觑,懂了圣后温和下的雷霆,皆跪地高呼,“不敢!”

谁敢在圣后身边放个男子?

侍书为近臣,需得日日与圣后作伴,谁敢寻个男子与圣后相伴,圣人怕是知晓了,怕是得从昏迷中气醒。

且姜娘子是因牡丹得了侍书之名,并无才能,即便是身居高位,一个寻常女子,不值得他们费力。

此事,便定了下来,在众人未曾察觉中,姜秋姝缓缓的出了口气,从到江都培育牡丹,使其扬名天下,搞垮徐家,水患救灾民,她每一步都极为小心。

其中最该感激的是裴珉,她抬头看了看靠近圣后位置的裴珉。

亏了他两年前,失了体统地寻她!

裴珉也刚好看了过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视了瞬,又迅速离开。

姜秋姝唇角的笑,比起方才要多了不少。

底下郑家兄妹,尤其是郑如珠落在姜秋姝身上的眼神多了些复杂。

以女子之身,当了侍书。

她洛阳第一才女,只是虚名!

百官瞧着这牡丹,忽然有一人道:“娘娘,此牡丹只被称为青色牡丹,可还未取名。”

圣后看着姜秋姝,“此花既是姜侍书所培育,便由姜侍书来起吧!”

“多谢娘娘,那臣便不推辞了,”姜秋姝想了片刻,朝着圣后施礼,“便唤做春幕锦华,愿大周似春日声不息,繁荣生长”

“好!愿大周繁荣生长。说的好!”圣后起身,所有朝臣跟着起身。

皆祝愿大周繁荣,似春日之景,盎然勃勃。

此刻最中央的小娘子,风华如锦,叫人见之不忘。

裴秋月几乎要扯断怀中的袖子,一直陪在她身侧的赵士远,自姜秋姝进来后,便失了神,直到听到她受了圣后赞赏,他更是失了神采,苦读多年,考取功名,竟然连个昔日亲近的女子都不如。

为了权势跟入赘般,可却招人嫌恶。

他的胳膊忽然被环住,痛意传来时,他一点儿也不意外,裴秋月靠近他耳侧,想起赵士远频频的目光,恨恨道:“她回来了,你便这般念念不忘!”

赵士远垂首,“娘子莫胡言,我与她早就是死敌。”

裴秋月听他这般说,心情好了许多,即便赵士远不行,可也是她夺来的。

四夫人呼吸都不畅了,这是什么不公的世道!

凭何叫她被个市井女子频频压制着!

四夫人呼吸慢慢急促起来,胸口闷得叫人喘不过气来,她捂住胸口,周遭的神色变得模糊起来,直到倒在地上,额角磕在桌子上那一瞬的痛,叫她清醒了,又晕了过去。

伺候的宫女惊呼了声,不少人皆望了过来,太夫人连忙让人将四夫人送走。

她晓得她是因何之故,她也没想到姜秋姝竟然会出现在春日宴上,还成了什么侍书!

她转头,看着裴承,果不其然他眼睛亮了些,紧紧的盯着中央之人。

这是遭了什么孽啊!

圣后朝着姜秋姝招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身侧,李长宁不乐意了,只能在众目癸癸下,愤恨的瞪了姜秋姝眼。

圣后给李长宁递了个眼神,让她老实些,李长宁撇了撇嘴,最终没有说什么。

内侍监立刻搬了座位,姜秋姝坐在了圣后身侧,这样的位置,刚好可以将下方一收眼底。

几乎所有人的举动,皆逃不出她的眼睛。

这便是权势的力量?确实有够迷人的。

姜秋姝端起酒杯,敬了圣后和诸位皇子公主,几位皇子还是极为给她面子,只除了二皇子,二皇子是最为反对姜秋姝做侍书的,可圣后几人决定了,他的话便什么也不算!

二皇子给自己多倒了几杯酒,喝的极快,他如今在朝堂上,早就不如以往了。

他父皇可有够糊涂的!让个女人沾染了政务,如今又来了个!

李长宁在圣后的眼光中,不得不喝下了这杯酒,可神情依旧不满,也没有丝毫的隐藏。

圣后今日格外的高兴,多饮了些,刚转头,瞧见裴珉一语不发,就连周遭人敬酒,都显得兴意阑珊,原是双手回应,如今只单手。

“裴大人的手是怎么了?”圣后忽然道。

“被家中狸奴给咬了!”

圣后微微颔首,没有多问,只道:“裴大人朝廷肱骨,可得顾好自己的身体。”

“是。”

第47章 第47章震惊

姜秋姝盯着那只手,只恨当初咬的不够重,正当她走神之际,忽然面前来几位大臣。

薛明义举起酒杯,姜秋姝连忙起身,她到底资历尚浅,不敢受。

薛明义却是一脸的和善,“如今与姜侍书同朝为官,日后多担待担待。”

“您言重了。”姜秋姝饮下了酒,薛家除开尚了公主,在朝堂中根基极深,她自然是不敢拖大的。

“姜侍书会养花,正巧老夫也甚喜,日后可得讨教讨教。”薛明义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他着实喜欢那株春幕锦华,若是从姜秋姝身上学的两三招,岂不是府中的兰草也可成绿的,黄的紫的,梅花亦可成旁的颜色。

那时洛阳众人,可不得羡慕死他!

薛明义捋着胡须,看着姜秋姝眉眼弯弯,这般好的小娘子,他家儿郎多,若是能娶回去,肥水不流外人田。

还能多种些奇花异草,甚好啊!

姜秋姝初入朝堂,便能瞧见如此慈目的大臣,除开受宠若惊外,却警惕起来。

薛家她晓得的算多,毕竟李长宁嫁给了薛凛,李长宁曾多次说薛明义是个老奸巨猾的。

“姜侍书如今在圣后身侧伺候,应当也无时间与你这连杂草,都能养死的老头讨教。”来了个约莫六十年纪的人。

此人是王家郎主,王翰当朝文官之首,尚书令。

他笑意盈盈的看着姜秋姝,“如今是年轻人的天下,我们这些人老了,迟早要让位的。”

因王家九郎折辱宋执书一事,她对王家还是有所了解的。

王家如今在朝堂上,说的上话的,便是王翰之子工部尚书王明泰和吏部侍郎王明坤。

王家在六部中占据两个重要位置,基本上与定国公府分庭抗礼。

定国公府掌武,王府掌文,偏偏又出了个中书令的裴珉,生生压了王府的威风,叫王府低了头。

姜秋姝看着面前这个虽有几分傲气,可言行却叫人抓不着错误的王尚书令。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装什么庙里高坐的菩萨。

“不敢当,尚书令这般赞扬,臣也是诚惶诚恐,幸得圣后青睐。日后行事若是鲁莽了,看在我年轻又是女儿身,还请诸位大人能宽容一二。”

姜秋姝放低了姿态,王尚书令笑的越发的和善。

不过是因株牡丹获得殊荣的女子,也不必太过担心她会搅乱了朝局。

圣后身侧之人,蠢点儿才是好事,若是能为他所用也可事半功倍。

“瞧见这么些年轻人便觉得可心,日后可来府中坐坐。我家尚有与你一般大的孙儿,孙女儿,若她们能与姜侍书这般,便也不让我发愁了。”王尚书令笑道。

薛明义一听,便想到了王尚书令是何心思,他家儿郎根儿上都是坏的,哪里比得上他家的。

“姜侍书也来我家坐坐,我家儿郎可是极好的。”

姜秋姝维持着笑容,连忙敬了两位大人酒,“若有空闲,必定赴约。”

身旁的王太夫人却拉了拉王尚书令的袖子,她识的眼前的女子,正是裴珉那和离了的夫人,听闻裴珉为了寻此人,将洛阳给翻了个底朝天。

王太夫人拉着王尚书令去了边儿上,说起了此事。

王尚书令摸了摸胡须,脸上神情比起方才更喜悦了几分,裴珉所念念不忘的人,好啊好啊!

“改日给这位姜侍书下帖子,过府赏玩儿,叫府中郎君都机灵些。”

王太夫人如何没能听懂王尚书令的意思,她可不想她孙儿娶个二婚的,可王尚书令的话,她不敢违背。

看着春风得意的姜秋姝,定国公府的人心里不可谓不难受。

太夫人倒是不怕姜秋姝寻他们的麻烦,一个小小的侍书,还能翻了天了!

她只是怕!等她转头之际,忽然发现身后的裴承没了踪迹,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月升日落,已过了一个时辰,宴席过半,姜秋姝喝了不少的酒,便出来透了透气。

宴席上,不少人的恭维并不能让她多舒畅,其中更多的是试探。

她这个侍书究竟是空壳子,还是有多大的本事。

索性她只是个靠株花才获殊荣的女子,可让他们放心。

姜秋姝抬头望着空中的皓月,她一直知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姜…姜娘子!”有些陌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姜秋姝转过头去,发现是裴承。

对于定国公府的人,她都不想与其有太多的交际,只是微微颔首示意要离开。

“我代五叔替你致歉。”裴承见她要离开,连忙喊住了她,混乱中随意寻了个借口。

前几日,他没在府中,也没能见上她一面,没想到,竟然在宫里瞧见她了,而她得了圣后的赏识。

“不必,”姜秋姝嗓音淡淡,“此乃我与裴珉的事,与三郎君不相关。”

姜秋姝晓得裴承对她并无好意,裴承最敬仰之人便是裴珉,她嫁与裴珉后,裴承见不得他高贵的五叔,被她所污染,但又秉持风度未寻过她麻烦,平日碰见也只当个寻常人。

“姜娘子,我……”裴承其实还想和她说说话,她离开了两年,他其实也期盼着五叔能将她找回来。

可裴承不晓得该说什么,只是想与她多待会儿,他看着她时,双颊泛着红,原是持重的人,如今倒是多了些青涩少年郎君的模样。

她还是如以往般好看,没有改变。

“她是你五叔母!”裴珉自游廊处走来,盯着裴承,似野兽护着地盘,不容旁人侵略,“你该叫她五叔母,不是什么姜娘子!”

“五叔,”裴承行了礼,可心头是不服气的,“姜娘子与你和离了!”

姜秋姝只觉得,这气其实可以不透,想要离开,裴珉抓住了她的手,姜秋姝甩了他一巴掌。

“裴珉,你千不该万不该囚住我!”姜秋姝从未这般厌恶他!

脚上的锁链,像是一根儿刺,刺在她心里。

裴珉动了动牙齿,唇角渗了些血,这是她第二次打他。

“娘子,可曾记得我与你说的,你的手便是印章,盖在我脸上,便是允诺了,你要赔上一辈子!”裴珉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按在了姜秋姝的唇角,“如此便是盖章了!”

姜秋姝忍不住想要扇第二掌,可又怕此人再说出什么疯癫之言。

她将自己唇角的血渍擦干净,脸上的嫌弃丝毫没有遮挡。

“裴珉,你所想要的,不过是原木雕刻成的模子所成之物,而我便是要被压进那个模子里,成为你所期望之人。”姜秋姝戳破了这层叫人恶心的皮。

裴珉所要的是强求,或许他当真对她动过心,可不管之前还是之后,他只是在按照他想要的。

嫁与他,他要她成为贤良淑德的模样,现在他强留下她,将她锁在房间里,也只是他想,从没有问过她愿意与否。

“回府好好瞧瞧,我送了份大礼给你!”姜秋姝甩开了他的手,回了宴席。

裴承捏着掌心,面前这个他所敬爱的五叔,完全变了模样。

“五叔,你不该那样对姜娘子!”

“那是你五叔母!”裴珉转过头看着他,眼眸中怒火簇簇。

裴承所有的心思,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在两年前,他便看出了些端倪,只是她走了,他也就没了心思去理会裴承。

没想到,他如今还未息了那心。

他方才瞧见了他在对姜秋姝献殷勤!

“可你们和离了!”裴承直视着裴珉,这个他自幼最为敬仰之人,也曾暗暗发誓,要像裴珉一般,名扬洛阳。

可如今,他有了私心。

“裴承,你可晓得自己在说什么!”裴珉几近暴怒,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自幼便极为照顾的侄子,眼神中是隐隐的施压,要他将一切话都吞回去,他不愿意听见。

裴承是惧怕他的,这个与以往温和知礼完全不同的五叔,他手里是沾过鲜血的,皆说定国公府五郎是个文人,可只有他晓得,他这个文人,手里有过多少的人命。

只是此事只他一人记得!

裴承垂首,遮住了眼底的一切神色,“五叔,当初就不该让我待你去迎亲,拜堂,那颗妄想的心,是因您而起!”

裴珉往后退了步,看着面前直言不讳的侄子,他心中被悔恨填满,原来一切从那时便埋下了种子!

她与宋执书的假成婚,是因为宋太夫人比他重要,那场他未出现的婚事,是因为那时他心中所想,只有替老师洗刷冤屈。

如她而言,都只是选择。

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竟然会叫裴承因此生了妄念!

这般大逆不道的念头,无论是何时,都是会被唾弃的,裴承身为国公府嫡长孙,自然更加不能背上污点

那封被太夫人签下的和离书,是为了裴承!

“收起你的妄念,即便我们和离了,她也曾是你的长辈!”裴珉提醒着他,“若你还想要如太夫人所愿,旁的皆不要多想!”

裴承晓得自己不可能为一己之私,而什么都不顾,祖母为他做了良多,他亲父才是定国公府的正统,他自然也是想要那个位置的。

可裴承不甘心的看着他,“五叔,当今圣后便做过太祖的”。

“闭嘴!”裴珉呵斥他,此话不能说,尤其是在宫中。

裴承捏紧拳头,将话咽了回去。

“裴承你且记住,若是再动妄念,我不会轻易放过你,即便你是我侄儿!”裴珉眼神警告,只留下了这么句,就离开了,宫宴未结束,不能在外耽搁太久!

裴承看着裴珉的背影,他什么都清楚,可他就是不服气。

分明他什么都不差,只是比五叔晚些遇上她。

~~

圣后看着裴珉与姜秋姝前后脚回了位置,唇角的弧度,比方才要深了些。

“母后,你明晓得裴太傅是如何待姜氏的,为何还要将她放在您身边,儿臣不喜她!”李长宁看着姜秋姝,不满的扯着圣后的袖子。

“胡闹!”圣后蹙眉,让李长宁老实些,正是与裴珉关系不同寻常,她才要放在身边。

“姜娘子与百姓有功,此乃奖赏!”圣后解释道。

李长宁更是不服气了,“姜氏离开了定国公府,必定是缺银两又无宅邸,母后给些钱财和屋子,打发就是了,还给了什么官职!分明大周只儿臣一人可上殿议政,儿臣只是懒得去,才从未去过。如今她去了!平白抢了儿臣风头!”

最后一句说的极其小声,圣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李长宁只抬着头,眼神疑惑的看着圣后,“怎么了?”

“母后还以为,你是在替姜侍书要钱和房屋呢!”圣后半开玩笑道。

“怎么可能,母后!儿臣只是想要您撤了她职位,给些东西将人给打发了!您可千万别多想,最好什么也别给,让她直接离开。”李长宁愤愤道。

“怎这般不喜姜侍书?”天后问道。

“儿臣以往是喜欢的,可上回在猎场,姜氏半点儿都不懂得欣赏儿臣身边的人,跟裴太傅那个老学究一样,觉着儿臣不着调,行事荒唐,儿臣身份公主,最是尊贵,请了她是给她面子,由不得她那般下儿臣面子的!”

圣后却道,“她如今是母后的人,没个住处肯定不行的。”

说完话,圣后喊来了内侍监,将洛阳一处二进的宅院,给了姜秋姝。

“母后!”李长宁更是不依了,“您真是不疼儿臣了!明知晓儿臣不喜!”

圣后安抚着李长宁,给她赏了好些金银首饰,却最后还是敲打道:“姜侍书今后会常在我身边,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莫要让母后难做!”

李长宁点了点头,眼神里却仍旧不乐意。

暗地里,李长宁松了口气,想到姜秋姝又欠她个人情就高兴。

宴席结束后,姜秋姝由着宫里的内侍将她送出宫,圣后说的宅院,还未整理好,她只得找家客栈休息。

马车刚出了宫门,便有人拦住了她的身影。

姜秋姝忍住心里的惊讶,还是推开了车窗。

“姜娘子,”郑如珠朝着姜秋姝施了礼,“该叫您姜大人了。”

郑如珠嘴唇的苦涩,连掩饰都显得艰难。她承认回洛阳后,她便想过继续与裴珉的婚事,她愿意屈居平妻之位,只为了郑家。

郑家如今只是空壳子,即便受圣人恩典,阿兄重新入了朝堂,可不过担任礼部侍郎一职。

礼部在六部中没有实权,他们郑家原本何等风光,阿耶原是尚书令,统领尚书省,揽六部,就连裴珉在阿耶面前,也只能俯首谦称学生。

只过了几年,一切都变了,郑家再也不复以往,即便他们回洛阳后办的宴席,大数的世家都参加了。

可也不过是看在圣人和定国公的面子上。

“有何事?”姜秋姝面露疑惑。

她们实乃交情甚浅,连话都未说上几句。

“可否进来一叙。”郑如珠问道。

姜秋姝让人进来了,两人落坐后,郑如珠声带歉意,“因我之昏迷,让姜娘子与师兄起了嫌隙是我错,如今姜娘子既然回了洛阳,与师兄也是登对的很,不若摒弃旧隙,重归于好。”

姜秋姝见了郑如珠,原是无甚旁的感触,可听她此言,眼神流露几分讥讽,“我与裴大人之事,郑娘子横加干涉,与我又非亲非故,善解人意的劝诫,只会叫人生厌。”

她与裴珉之间,又哪里因郑如珠之故,她或许是个导火索,可到底没那般大的作用。

即便继续待在定国公府,她不是个能够忍耐的性子,日后也会想通。

郑如珠拱手,歉意不减反增,“不管姜娘子信不信,我本意并非是要让师兄与姜娘子有隔阂。我昏迷之事…”

郑如珠停顿了片刻道:“我昏迷之事,实属巧合,府中那些言论非我之原意。我确实想要嫁给师兄,我们原本就有婚约。”

姜秋姝颔首,只是并没有旁的什么反应。

“姜娘子你?”郑如珠也觉着意外,还是道,“如今我已经看清,不会再与师兄有任何的瓜葛。”

马车里寂静,越是寂静,郑如珠的心越悬着,她心中却是有过阴暗,她出身高贵,洛阳人人艳羡的第一才女,与裴珉又早有婚约在,结果叫旁人捡了便宜。

倒不是她有多心悦裴珉,多年相处,动过心正常,可她看重的,是裴珉背后的定国公府和他如今的身份。

她没想过故意拆散姜秋姝和裴珉。

“这倒也不必与我说,”姜秋姝诚恳道,“你若是还想要嫁给裴珉,尽管去,我也祝愿你与他白头偕老。”

‘砰’的一声,马车像是撞在了什么地方,颠簸的厉害,郑如珠险些撞在小桌上时,姜秋姝连忙拉住了她。

“发生何事?”姜秋姝问着内侍,又掀开了车窗。

正正与裴珉对上了视线,她看着裴珉眼眸中的痛苦脆弱阴冷,有些发愣。

他是听见她说的了?倒也并不重要。

“裴大人还请小心些。”姜秋姝提醒了句,“还未瞧过我送给裴大人的大礼,可别折在街上了!”

裴珉一直盯着姜秋姝,拉住缰绳的手很紧,她鼓动旁的人与他在一起。

已经丝毫不在意了吗?逃开了他,便又有了欢颜,与他在一处,日日都是痛苦的?

姜秋姝没理会,关上车门,让内侍继续赶车。

郑如珠看着自己的手,方才的触感尚在,尤其是姜秋姝尽力护住她时,羞愧之感,往心头涌去。

“郑娘子,你若是想与裴珉在一处,是极好的,你与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自从瞧见了郑如珠,姜秋姝晓得,裴珉所要的夫人便是她这模样的。

她不晓得裴珉内心是否心悦郑六娘,可郑六娘确实最为适合他的。

完全不需要学习任何的典籍,礼仪,就能坐好定国公五夫人的位置。

“你与师兄真的不能重归于好吗?”

他们郑家与定国公府因此生了嫌隙,即便她与阿兄百般补偿,可始终叫师兄对他们冷待。

阿兄也没想到一个姜秋姝,会对师兄有这般大的影响,他只是想要寻个靠山,重振郑家。

姜秋姝没想到郑如珠还不死心,她收敛了所有神色,只冷声道:“郑娘子今日贸然来找我致歉,本就是叫人惊讶的。我在想若我并未做圣后的侍书,你会来吗?”

这话,将所有虚伪的面具全部揭开,郑如珠脸上彻底僵住了。

是的!

世家女子高傲,怎会对寻常女子低头。

郑如珠下了马车,没了往日的神采,她这第一才女,不过是虚名而已。

姜秋姝进了客栈,让小二开了房,因明日要上早朝,洗漱后她便立刻就寝。

她这边睡得极好,定国公府却是开了锅。

当定国公府的马车停在门外,便有门房上前,他们神色慌张,皆支支吾吾不敢只说。

“到底怎么了!”定国公最是干脆之人,讨厌这些吞吞吐吐之言。

“玉…玉珩院垮了!”穿黑衣的门房被推了出来,他根本不敢看裴珉的神色。

一行人面面相觑,没能弄懂门房的意思,好好一院子怎会垮?

等到了玉珩院,他们看着砖瓦落了一地,玉珩院正房,从最边缘的一根柱子倒在地上,房顶空了一小半,露出了里面,都是碎瓦残砾。

“这这!”太夫人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不是五郎关姜氏的地方。”

一句话叫众人醒悟,既然姜氏逃出了屋子,去了宫宴,此处必定是姜氏所做!

所有人看向了裴珉,尤其是定国公眼中失望,“五郎,瞧瞧你做的糊涂事!”

太夫人乐意瞧见这一幕,裴承听着祖母点明时,便晓得祖母的有意。

他没有说话,她真的与寻常女子不同,裴承心里的绮思又在往外冒。

可到底还是被他给压了下去。

这是最里侧的顶梁柱被弄断,导致屋子没有支撑,才彻底的毁了的,据玉珩院里的奴仆说,房间里传出过响动,可房门自里被重物给抵住,就连窗户都被封住了,他们即便听到了异样,也进不去。

只是靠近书案头顶的砖瓦还是好的,姜秋姝应当是躲在了此处。

裴珉看着这破败的房间,神情灰败,胸口的疼,自听见她在马车上的那番话时,便断断续续,一直到回了玉珩院,瞧着此处的残败。

她的痕迹被彻底的消弭。

真是连最后的念想,都不留给他!

大周上朝在卯时初,便是各官员需得在五更天起来洗漱,才能准时到太极殿点卯。

姜秋姝昏昏沉沉,浇了把冷水在脸上才彻底清醒,她如今晓得了为何每每她醒来,总是瞧不见裴珉的踪影了。

实在起的太早了些。

她雇了马车到了宫门口,因她才上任并没有官服,殿中侍御史不曾识得她,直接拦住了她。

殿中侍御史虽是七品小官儿,但可监察百官朝会仪态。

“敢擅闯入宫,若是不想死离远些。”年轻的殿中侍御史虽被姜秋姝样貌所震撼,可还是谨记自己的职责。

“大人安,我是圣后亲封侍书。”姜秋姝表明了身份,他们位低,昨夜也并未参与什么春日宴,虽然听闻到了些消息,可还是不敢轻易放了人。

尤其旁侧之人直接笑了起来,“你是侍书大人?我还是御史大夫呢!”

莫名被拦住,姜秋姝便只能等等是否有昨日认识官员路过,将她给捎进去。

若是第一日上朝便被拦下,晚了时辰,可有的笑了!

正好瞧见了个熟人,他走了过来。

“哟,姜大人,圣后说您今日第一次上朝,难面不识路,让老奴来瞧瞧,”内侍监连忙朝着他们两人道,“这是姜侍书,日后睁大眼睛,可别什么人都拦。”

两位殿中侍御史,皆不可思议的看着姜秋姝。

真是侍书大人?女子之身当了侍书?!

第48章 第48章对立面

直到姜秋姝被内侍监领着进了宫门,其中一位较为年轻的殿中侍御史盯着姜秋姝的身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旁边之人,用胳膊碰了碰他,调笑道:“看上了?你是薛家人,这侍书大人说不定,还得讨好你呢!”

“休得胡说!”薛姓殿中侍御史冷声道,“女子闺誉,容不得旁人胡说。”

他听祖父提起过这位侍书,只不过还以为是个其貌不显的,所以身侧人去阻拦时,他也没当回事儿。

直到见了她模样,祖父只讲其侍弄花草的本事,为何不说清楚些!

姜秋姝到了太极宫,朝中大臣来了大半,说实话,瞧见姜秋姝有些稀奇,一席女子襦裙,出现在了庄重严肃的朝堂之上,实在格格不入的很。

姜秋姝朝着他们颔首问安,那些大臣晓得侍书之位,算不得多高,可到底是圣后身边人,官阶三品以下,不好受了姜秋姝的礼。

连忙还了回去,只是心底暗暗不屑者众多。

一寻常女子,因牡丹花有了声誉,虽然当了侍书,到底是个空壳子。

不过一夜姜秋姝的身份便传遍了朝堂,他们也晓得,这位姜侍书便是裴太傅寻了两年之人。

只是不晓得,如今裴太傅与这位姜娘子是否还藏有私情?

是该敬重还是当个寻常女官?寻常世家的官员思索起来。

正好此时,裴珉出现在了宫殿里,大臣隐晦的打量落在了姜秋姝和裴珉身上。

这两位从前是夫妻,如今是同僚,此等奇事,真是难得一见啊!

姜秋姝并未朝着裴珉的方向瞧去,只彻底将他当做生人。

昨日,他回府便瞧见她送给他的大礼了吧!

她唇角微抿,他要困住她,她便掀了笼子,只是可惜未曾瞧见裴珉气的发抖的模样!

裴珉看向了姜秋姝,朝堂之上非儿戏,杀人不见血的招数多的是,他不想要她蹚进这摊淤泥里。

正好此时,门外忽然有了阵骚动,等百官看过去后,连忙朝李长宁行礼。

同时却又疑惑,她怎么来了?

李长宁挥退了身侧的奴仆,让他们留在了宫殿外,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太极宫,忽然有一御史挡在了李长宁的身前。

“平乐殿下来此是?”

这位御史姓魏,五六十岁的年纪,是御史台最为刚正不阿的,就连圣后和朝中皇子都得给他面子。

毕竟不是哪个御史,敢指着先帝鼻子骂的!

“本宫自是来议事的,”李长宁对魏御史还算客气,“本宫执掌云策军,父皇曾言可入朝议事,魏大人让让。”

魏御史还未见过两位女子并立朝堂,当初圣后掌朝事,他最是反对,可圣后礼贤下士,又仁爱百姓,他即便再不愿,也想要为百姓谋福祉。

便后退了步,勉强让自己接受。

可每每见抬头,见龙椅上的圣后,他亦是忍到极点。

如今前脚来了个姜侍书,后脚又来了个平乐公主,魏御史头疼的很。

可偏偏李长宁说的对,圣人确实允过,不过也是了解因李长宁向来不喜这些琐碎的事,根本不会涉及朝廷,只当是哄女儿的,今日……

“殿下以往也未曾来过?”魏御史真想这些女子哪儿里来的,回哪里!

“凭何她姜侍书能来,”李长宁颐指气使道,“凭何风光皆让她一人占了!”

几位皇子刚瞧见李长宁还有些讶异,如今听她这般说,全都懂了。

不过是小孩儿心性,瞧见旁的人拔高,自己不想被压下去。

他们这个皇妹性子如此,倒也正常,便没去理会了。

三皇子走了过来,“魏大人,既是父皇所言,也无可指摘。皇妹向来事忙,闲不住,您安心她不会久待的。”

李长宁行事荒唐,因不喜姜秋姝缘故来此,倒是叫人觉得好笑。

最后一句是特意说给魏御史听的,魏御史也知晓些平乐公主的性子,到底让了路。

只是,这朝堂隐隐有变了的模样,圣后当权,平乐公主闹事,还有个以女子身当侍书的,他心不安。

这时,内侍监挥了挥浮尘,文武百官皆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几位皇子自是离御座最近,李长宁直接站在了几位皇子身前,几位皇子也没有多说,百官皆在,到底也是要搏个礼让幼妹的好名声。

只姜秋姝立在原地,大臣并没有任何举动,甚至无人来告知姜秋姝该站的地方。

以往侍书是站在文官之列,可要他们给个女子让位,到底叫人难受。

尤其是三品以下官员,面上的客气问候还是可以保持,可真当落了实处,叫旁人皆看见个女子站在他们身前,在地位上便将他们给压了过去,他们也是不大拉了下脸的。

他们隐隐打量着裴太傅的反应,瞧他似乎也并不想要帮她,心更是放了下来。

看来在裴太傅心中,此女他早就放下了。

为了裴珉的仕途,和定国公府的脸面,府中人将裴珉囚禁姜秋姝的事瞒得紧。

朝臣自然不晓得,还以为裴珉对姜秋姝的心思淡了。

两年前寻得洛阳满城皆知,两年后再见面却无任何的反应。

文武分列,倒只空出个姜秋姝来,只见她神色如常,丝毫没有怯色,即便感受到百官隐隐的排斥,也没旁的反应。

姜秋姝心底忍不住的哂笑。

男子大都只是话说得好听,可真叫他们让或给些什么出来,可是要他们掉块儿肉的难受!

李长宁抿唇嗤笑,甚至用眼神呵退了要给姜秋姝解围之人。

裴珉暗暗压制想要上前的双腿,只有叫她晓得此乃官场,而非将她奉为救苦难菩萨的江都,她才晓得害怕。

朝中党派甚多,多以姻亲联系,非独身能够抗衡的。

“姜大人,您请。”内侍监忽然走到了姜秋姝身侧,姜秋姝顺着内侍监指的方向看过去。

正是龙椅往下的阶梯,她面上困惑未曾遮掩,内侍监却引着姜秋姝往上走。

一步一阶,她走的不算慢,往上是权利,却也是重责,她不晓得自己能走多远,可落定后便不会后悔。

她只独身一人,虽死不悔!

此处靠近龙椅,能将下方的一切,皆看清楚,正如昨日宴席,圣后替她安排的位置。

她清晰的看见那些朝臣的脸色全变了,错愕,惊吓,甚至是不可置信。

圣后当真是极其宠爱这位侍书!这般宠信,便是内侍监都站的比她低些。

虽说定国公府如日中天,可若是姜侍书未曾与裴太傅和离,那定国公府的权势,怕是其余世家远远不及的!

他们看了看定国公府的众人,也不晓得他们可曾有过后悔。

圣后宠臣的位置,在朝堂可占一席之地,只希望这位侍书大人是个蠢人,只是个因奇遇而攀登高位,有些好运气之人。

裴珉唇角抿直,这有哪里是宠爱,分明是众矢之的!

圣后驾到,群臣皆拱手相迎,待圣后落坐,众人才敢抬头。

姜秋姝亦是恭敬的垂眸,不敢有越举,圣后倒是极为温善,朝着姜秋姝笑了笑。

然后看见了下首的李长宁,圣后面色如常只有些意外,可是很快知道了她这女儿心中所想,不过是不想要姜秋姝独占鳌头。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内侍监扬了扬浮尘。

“娘娘,姜侍书所站位置不妥!”魏御史直言道。

与此同时,多名大臣皆站了出来,一侧的二皇子更是站了出来。

二皇子至今忘不了他儿所遭受的祸害,府中两年未曾有过子嗣,他娶了正妃,将府中姬妾驱逐出去,言爱重正妃,只愿与正妃生下子嗣,才将子嗣一事给掩了过去。

“母后,姜侍书不过一没有官阶的女子,怎配站在您身侧。”二皇子道。

“既晓得不妥,为何朝中大人只顾自己,连位置都不晓得给姜侍书让!”圣后声音立刻冷了下来。

“本宫还以为朝中诸位大臣有容人之量!”

此话落,让方才不肯让出位置的大臣皆俯了俯身子,二皇子也噤了声,可还是不甘心。

只是如今他讨不了圣后的好,还是低调行事些。

“是臣疏忽了。”立刻有大臣告饶,圣后不以为意的挥手,“本就是小事,江都水患刚过,如今正值春种,不操劳百姓之事,反倒是论起旁人的位次。你们既然疏忽了,日后姜侍书便在此处。”

圣后下了定论,且又是他们没理在先,朝臣只能歇了心思。

魏御史还想说什么,被身侧的大臣给扯住了衣袖。

后续许多朝臣说起扬州水渠一事,魏御史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了。

扬州这些年水患频发,若是无解决之法,灾祸多,百姓多遭难。

群臣议论了半日,终究没有定论,此时王尚书令忽然道:“不知姜侍书可有法子?”

姜秋姝拱手,百官目光皆落到了她身上,她不卑不亢道:“百官都未想出两全之策,臣自然也没有!”

王尚书令似闪过失望,又继续与朝臣商议起来。

接下来的朝堂之上,姜秋姝皆未开口,只是在圣后话落,应和了几句。

朝臣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他们便说不过是个女子,即便给了她权利,她也不晓得如何用。

女子就是见识短,先前的担忧,如今想来只觉得可笑。

朝会结束,百官皆离开了太极宫,姜秋姝跟着圣后去了内室。

圣后批着折子,她便在一旁磨着墨,李长宁直接走了进来,“母后。”

圣后挥退了周遭之人,姜秋姝刚要离开,被李长宁瞪了眼,圣后装作没瞧见,“姜爱卿留下。”

“怎可到朝堂胡闹!”圣后没了往日的温和,冷声道,“还为难姜侍书。”

圣后看的清楚,今日位次便是李长宁私下授意的。

皇权之下,由不得人胡闹,便是圣后自己所出也不行。

“母后,儿臣无错,姜氏能去,我也能去,父皇给我云策军时,允诺过我!况且儿臣并未胡闹,那些大臣不满母后代父皇执政,儿臣只是想要去瞧瞧能不能帮上母后。”

这话圣后不信,她掌权一年多,那些反对的声音早就被她压下,可圣后倒也并不因李长宁说了假话而责罚她,只是道:“罚抄女则十遍。”

李长宁想要拒绝,可在圣后目光中只能应下,可她还是愤然道:“抄便抄,可儿臣还会要去朝堂,儿臣倒是要瞧瞧,您亲封的姜侍书有怎样的本事!”

李长宁哼了声,便离开了。

圣后叹了口气,继续看着奏章。

“平乐公主年纪尚轻,等她知事了,必定可为您分忧。”姜秋姝劝谏道。

“本宫到不希望她替我分忧,”圣后浅笑,“你可晓得为何?”

“臣不知?”姜秋姝垂首。

“平乐到底是女儿身又嫁给了薛家,本宫只想要她享尽荣华富贵,本宫的女儿为何要与那些老顽固斡旋,费心费力的。只享受公主之尊,平安便好。”圣后批着奏章,一脸的慈爱。

这话真假,只能信一半。

“若是平乐殿下不甘呢?”姜秋姝抬眸,问着。

圣后听着这犹如挑拨的话,心头笑意多了些,她不希望自己身边之人与朝中哪派亲近,或是哪位皇子公主有任何的牵扯。

只有纯臣,才是她所需要的。

“你与平乐间龃龉太多,她到底是本宫的女儿,大周的公主。”

姜秋姝立刻告饶,“臣无此心,只是好奇。”

圣后并没有怪她,“平乐若想,本宫自是愿意。”

其实姜秋姝心里明白,不管是三皇子还是李长宁,皆在逐渐的被排挤,圣后所图太多。

过了会儿,圣后疲惫的靠在椅子上,合上奏章,“只是平乐太过胡闹了。”

“臣瞧着平乐殿下不过是一时之气,待她厌烦了,自然不会再去朝堂。”姜秋姝替圣后揉着眉心。

约莫申时,姜秋姝才出了宫门,路过西大街时,姜秋姝的马车出了些问题,距离客栈也不远了,她便步行往客栈的方向。

往东大街去时,她寻了条小路。

前边儿一家后门忽然打开了,门口站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小娘子,面容姣好她衣着华贵,却没什么首饰,只将头上的发钗,全给了门口站着的略微年长的老媪,“照顾好我阿弟。”

小娘子眼里含着泪,嘱托着,却未曾瞧见老媪神情中的贪婪。

姜秋姝看过去时,小娘子连忙将老媪给推走了,然后连忙关上了房门。

这座宅邸,她若是没记错的话,是王尚书令家的吧!

姜秋姝多看了几眼,老媪连忙将东西给揣好了,“看什么看!这是我侄女儿,许给了富贵人家!”

老媪瞧着姜秋姝的样貌,眼眸中尽是妒忌,若是她侄女儿有这般美貌,许更能笼络住贵人。

姜秋姝出了着小巷,又走了一刻钟,才来到了客栈,刚上了楼,便来了个姜秋姝并不想瞧见之人。

“娘子,”裴珉拦住她,“与我聊聊?”

“你我和离,我非你娘子,裴大人莫乱叫。”姜秋姝早就想和他说清楚了,如今她也不需要利用他,让圣后和朝中人对她刮目相看。

“小满。”裴珉倒是很顺从的改了口,只是依旧叫她不喜。

两人落坐后,有小二上了茶水。

“朝堂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你靠着春幕锦华入了圣后的眼,又因为江都的功绩成了天后身边的近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即便入朝为官,无家族支持,无世族帮扶,旁人随时都可以将你拉下。”

“裴大人,我可并非什么神算,江都水患只是意外。”姜秋姝道。

即便没有江都水患,她亦会入了朝堂,只是比如今不显眼,因此她也只能将一切都说成了,她梦中得了春幕锦华的指引,才会不引人注意。

“可小满,我怕你会有危险,如今拉拢你的人众多,你”

姜秋姝笑着给他倒了杯水,堵住了他的话。

“你晓得我最不喜你何处吗?”没等裴珉回答姜秋姝便道,“你管得太多了!”

姜秋姝又给自己倒了水,这并非茶叶,是她故意让小二上的蜜水,瞧着对面之人抿了口,便蹙眉。

她心情畅快了些。

“我只是担忧你,”裴珉放下杯子,“虎狼环伺,你即便入了朝堂,只会成了他人争相利用的手段。”

“无用的担忧。”姜秋姝看着他,似将他当做尘埃。

“我嫁与你,你便管着我,让我褪去了姜秋姝的皮,成了定国府的五夫人,洗去了世家人口中的市井气,学焚香,煮酒,一举一动变得端庄文雅,可时至今日,我才真正的晓得,那不过是将姜秋姝打碎了装进盒子里,凝聚成你们想要的样子,那不是我!”

裴珉看着杯子,从未听她这般说过,将她打碎了成了端庄文雅的模样。

所以他从前便是毁了她?

裴珉不敢看她,这话太重太重。

姜秋姝乐意看裴珉伤怀的模样,他所想或许是为了她好。

可,如今他所念所想所担忧,想劝她放弃,不过是将破碎的她从另一个盒子里,放进另外的盒子。

“我晓得如今自己在做什么,”姜秋姝起身,“与你说了那般多,你理应明白,我们间会有今日,不是旁人的错,错只在你我。嫁与你后,我便不是我了!如今我想要找回自己。”

那个敢将赵士远告上公堂,以卑告尊,只为了让辜负她的人付出代价的姜秋姝。

而不是温柔贤淑的定国公五夫人。

裴珉出了房间,慢慢伫立在了原地,“即便会死,你也不怕?”

卷入朝堂纷争,独善其身之人,绝不会是毫无根基的寒门之人,尤其她还是女儿身。

姜秋姝没有回答他,自从阿耶死后,她心中便想着要复仇,要做更多的事,如今她有了能力,就去吧!

她与裴珉,总有一天会站在对立面。

第49章 第49章婚事

姜秋姝独自坐在窗边,刚好瞧见了那个老媪,只是瞧见她行色鬼祟的进了家宅邸,那宅邸里的人对老媪颇为尊敬,老媪也没有方才所见的怯弱,甚至对上前的奴仆颐指气使,好似自己是主人般。

入了洛阳,她正想着该如何做,如今倒是有了几分思绪。

王家人,其中最令她印象深刻的,便是王家九郎。

能在大街上,便肆意妄为夺了宋执书东西,私底下定然有更多的阴司。

这日刚好休沐,姜秋姝搬到了圣后赐与她的宅院,不大只两进,可最和她心意的是,有个大花园,她可种植些自己喜爱的花草。

命人寻了些花草植株,姜秋姝并未请什么奴仆,便自己来干,刚种的差不多,有人来瞧见,是王家小厮来送帖。

帖子上,说是邀她春日赏景。

姜秋姝收下了,送信的小厮探了院里眼,小巧精致,比不得王家宅院,尤其是连个仆人都没有,什么都得自己置办,这位姜侍书还种起东西来,弄得蓬头垢面的。

即便当了侍书,成了圣后亲近人,可出身却低,郎主也不晓得怎么想的,怎会对这样的人另眼相待。

世家人可是少与寒门通婚的,他是郎主身边亲近之人,对郎主的想法,还是能够探听一二。

姜秋姝自然也看见了小厮略带几分鄙夷的模样,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并不觉得脏。

水若是万物之源,土地便是万物之母,吃的东西长在地里,修建的房屋也是自地面而起。

王家宴会那日,姜秋姝按时到了,来宴会的人甚多,此刻已经停了许多辆马车,光是看大门口,这王家就瞧着阔绰的很,与定国公府不相上下。

姜秋姝下了马车,由门房引着往里,王尚书令见了她拱手相迎,“姜大人快请。”

姜秋姝不敢托大,还了礼,可看见王尚书令身侧的年长的夫人神色不见得多好,只是维持着应有的客气。

这是王家大房夫人,她身侧站着二房三房和四房的夫人,其余的夫人娘子皆在旁的地方招待着客人。

“府中小娘子与郎君与姜大人年纪相仿,可去说说话,”随后看着身侧大夫人道,“领着姜大人进去。”

大夫人连忙道:“儿媳省的。”

只是一路上大夫人并未再搭理过她,姜秋姝甚至隐隐感觉到了她的排斥。

大夫人确实不喜姜秋姝,可公公命令,她又不敢不从,她膝下共有两子,三郎和四郎,皆未娶妻,公公的意思她晓得。

可她看不上这位姜侍书,出身不显,即便在朝,可是个无官无职的,不晓得公公为何这般看重她?

“府中儿郎顽劣,免得冲撞了姜娘子,你便少与他们说话。”大夫人如此道。

“自然。”她又不是来觅第二春的,王家郎君便是再出色,她也不会动心的。

入了席,姜秋姝的位置不高不低,身侧还有几位尚且认识之人。

相互见礼后,都没怎么说过话,毕竟不熟。

“姜大人,前几日是我失礼了。”一位年轻俊俏的郎君,刚好在姜秋姝身旁。

她疑惑地看着他,只是听他的话,却并没有什么印象。

“那日,非故意将姜大人拦在宫门的。”薛殿中侍御史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唤作薛诰,是薛明义之孙,也就是李长宁夫婿的幼弟。

“小事。”姜秋姝笑着喝下了他敬的酒。

“太公说姜大人擅长养花,正巧我亦是喜爱此事,姜大人若是有空闲,我可来向你请教吗?”薛诰瞧着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还未及冠,一双眸子清澈见底。

瞧着质朴,比起她见过的那么多心思深的男子,他倒是没那般厌烦。

“谈不上什么请教,薛大人若是喜欢,我刚好养了些花,可送你些。”姜秋姝看着面前的男子听了此话后眸光更亮了,心头里的好感多了几分。

薛诰更加喜悦了,移了移软垫,坐到了姜秋姝身侧,姜秋姝不晓得他是何意,便也没动。

“方才隔得远,不能听见大人说话,”薛诰解释道,又给姜秋姝倒了酒,“可否与我讲讲兰草如何养,我总是种不活!”

姜秋姝便一一给他讲了。

“我就说这小子为何要问姜侍书的事!”薛明义的位置,比他们都靠前些,自然将两人一览无余。

薛明义捋着胡须笑了起来。

只是在听见身侧杯子破碎的声音后,他惊讶的看了过去,裴珉掌心流了血,杯子碎裂,有的碎块掉在桌子上,有的还被他抓在手里。

仔细看过去,那只手虎口位置还留着个牙印,本是风雅人,因着牙印平白带了些旖旎气息。

一旁的李明澈感叹道:薛明义当真是长了张好嘴!

“裴太傅可还好?”薛明义恍然大悟起来,姜侍书与裴太傅俩关系非比寻常,莫不是听见了他的话?

“无事,”裴珉用手绢包着伤口,“手滑了而已。”

“裴太傅个文人还有这般力道,厉害!”薛明义夸赞着,“不似我家孙儿,手无缚鸡之力。”

薛明义看着薛诰的方向,露出了慈爱的笑,“只不过会讨女子欢心罢了。”

砰的一声,酒壶被放置在桌上力道大了些,里面的酒也洒了出来。

果然!薛明义笑的比方才还要欣悦。

李明澈简直都想要奔过去,捂薛明义的嘴,真是哪壶不该提哪壶!

可到底他是晚辈,若是做了他太公得抽死他!

这薛大人平时也不这般啊!怎就偏要戳裴珉的痛。

“太傅还没有子嗣,到了我这般年纪,必定是要为孩子们担忧,忧心他们学业,忧心他们婚事,就比如姜侍书这样的,倒是个极好的女子,我家郎君若是能得其青睐就好了。”

本就和离了,若是裴珉纠缠,他家儿郎不是落不到好了。

且他家儿郎,瞧着与姜侍书相配的紧。

薛明义比起方才更多了些故意。

眼瞧着裴珉眉宇似黑云遮顶,见薛明义还要说什么,李明澈连忙提着酒壶走了过去,“薛大人,晚辈敬你,与您喝喝酒。”

“好啊!”薛明义笑道。

李明澈舒了口气,硬是扯着薛明义喝起酒来,让他没有心思去戳裴珉的痛。

族中的薛凛已经尚了公主,无论如何都被划成了圣后一派,如今他们薛家自然更是要听从圣后的。

圣后身边的姜侍书,更是要亲近。

裴珉如何不晓得这些,这些老狐狸看重的是什么,他又如何不晓得,只是一时的拉拢,并非真心,他怕她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此时的繁荣,不过是利益未曾有过冲突。

裴珉起身直接离开了。

宴席开始,院中百花盛开,当是盛景,可亦不少朝臣却觉着那株春幕锦华,才当的是百景之最。

“姜大人,这是我家三郎四郎,”王尚书令领着两位男子,走到了姜秋姝身侧。

当他瞧见姜秋姝的座次,眸光盯了眼大夫人,大夫人垂眸不语,她不想让姜秋姝离她儿太近。

几人相互见礼后,王三郎和王四郎瞧着姜秋姝时,神色亮了不少,出身虽低,可生的美啊!

“这是九郎。”大夫人忽然指着姜秋姝另一侧的郎君,那郎君喝的有些多,“本是让九郎好生招待姜娘子的。”

此言太过直白,就连王尚书令都面露不悦,姜秋姝看着王九郎,他身侧有名侍女在替他倒着酒,当姜秋姝看过去的时候,那侍女慌了神,酒撒了出来。

王九郎也不气,拿出手帕擦过侍女的手,起身朝着姜秋姝他们走了过来。

“太公,大伯母,几位弟弟,”王九郎顺着大夫人的话道,“是孙儿的错,饮酒忘了。”

王尚书令只嗯了声,然后看着其余的人,“姜大人是贵客,好生招待。”

几位郎君连忙称是。

待王尚书令离开此处后,姜秋姝只颔首回了自己的位置,她暗暗打量起方才那位侍女来,是前几日在巷子里遇见的那位。

她确实查到了些事,这位娘子姓吴,并非自愿入的王府,只为了让家弟能够有钱参加科举,而吴家所租赁的地却是王九郎的。

王家倒是个极好的口子。

几位王家郎酒想和她说什么,姜秋姝只道要去更衣。

王三郎和王四郎破位遗憾。

她起身出了院子,有婢女在前引路,过了小桥,便遇上了裴珉。

她侧身经过,却被他抓住了手,姜秋姝垂眸看见他被巾帕包裹的手,上面血迹渗了出来,那道牙印也极其清晰。

自从与裴珉再次相逢,裴珉可真是多灾多难,前几次是她造成的,这次可不是!

“世家如今奉你为座上宾,王家薛家皆派人接近你,你不要信了他们。”

姜秋姝抽离了自己的手,叫退了周围的人,“裴大人我乐意。以往被定国公府处处嫌弃,如今却被众人高捧。即便是一时的恣意,我也认了!”

姜秋姝故意说了这样的话,想要瞧瞧裴珉的反应,“我到了江都,是如何起家的呢?靠的也是裴大人封口的一万两。有钱又有权,我乐意的很,关裴大人何事!”

裴珉并未被她所激怒,只格外的冷,“官场不适合你,小满你去圣后面前辞了侍书之位。”

姜秋姝险些笑了,她忍住,因裴珉的自以为是,更是因他自以为是的为她好。

“然后重新做了你夫人?我如今很好,世间有很多好儿郎。裴珉!上回我与宋执书是假成婚,说不定不久后,你当真能喝到我的喜酒。”

婚事拉拢是下下之策,却是让裴珉不再纠缠的良药。

第50章 第50章死绿茶

裴珉捏紧掌心,原本止住了的血,又渗了出来,“别说气话。”

滴滴血迹落在了地上,姜秋姝只是默默注视着没有任何的感觉,甚至更多的是疑惑,“裴珉你心悦我什么?相貌?性子?其实你并不需如此。我也会老,说不定几年后,没了这副样貌。

世间貌美的女子众多,你若是想要,以你的身份家世,不会缺。性子?那更不会了,若你心悦的是在定国公府中被你所禁锢的我,那并不是真正的我,我粗鄙,学不来世家女的文雅,也不安于室,做不了贤妻良母。”

她是真的不晓得,裴珉为何到了如今,还不放过她,她以为他们间早就决裂了。

她假死骗过他,伤过他,在他面前与旁人拜堂,甚至示威般,弄倒了他的房屋,桩桩件件都没有手下留情。

若他喜爱的是,以往那个假装温良贤淑的人?她根本就不是。

若是,他心悦的是本来的她?

姜秋姝心里直接否定了,若是心悦又怎会想着,将她变成另外的模样?

裴珉没想到,她为了与他两断,竟然说出了这般辱没自己的话。

可若是他能知晓为何心悦她,便也不会如今日般的痛苦。

只她离开后,那个新婚时尝尝纠缠着他,恣意开怀的姜秋姝,时常出现在他脑中。

他从一开始便是错的,禁锢自己的欲望,羞于与她亲密,怕那般污秽的自己叫人看低。

圣贤典籍也未曾教过他,如何纾解自己的欲。

只能藏着,直到彻底控制不住的那天。

裴珉掩住眼底的失神,“小满,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办到,只回到我身侧。”

他渴求的看着她。

姜秋姝摇了摇头,“裴珉,我对你没有丝毫的感情,你所做的不过是强求,我厌恶至极!今后我亦不会在与你有过多的纠缠,你且记住,今日的姜秋姝不再是你能随意摆布的。日后你我只当同僚,生人。我要做的一切,用不着你来管。”

这是她最后一次与他说清楚,兜兜转转纠缠了这么久,她也累了,很累。

裴珉只是触摸着虎口处的牙印,眼里的执着并未因姜秋姝的绝情,有一丝一毫的退散,“小满,这道伤口,它永远也不会消散。”

姜秋姝蹙眉,那道牙印像是嵌在了裴珉的血肉中,清雅的人,因这道牙印瞧上去多了些暧昧之色,染了尘埃,似沉溺酒色的浪子。

不晓得他又做了什么?姜秋姝不以为意地转过身去,离开了此处。

裴珉眼中光逐渐淡了,唇角轻笑拧着,升起股邪气,他怎样都留不住她,无论他看了多少的书籍,学了多少伺候人的法子,沉沦的只有他一人。

将她锁起来,她也能想方设法的逃走,她是铁了心,要离开他。

裴珉伫立,掌心的疼让他毫无知觉,他只是触摸着虎口的牙印,这应当是她留给他最后的东西。

切肤之痛。

姜秋姝走出了园子,王家她并不熟悉,可刚过了假山,便又遇上了王九郎。

“姜娘子去何处?在下可领你一道。”王九郎笑的风流,实则眸光落到姜秋姝身上不以为然。

美则美,可却没有女子该有的气韵,和男子混在一处,好好的女子,当什么官!

可府中几位夫人各有思量,皆不想自家儿郎与她有关系,他倒是无所谓,娶了便娶了。

姜秋姝看了看王九郎身侧的吴娘子,颔首道:“正要回席上,九郎要一块儿?”

王九郎笑的缱绻,“有美相邀,莫敢不从!”

几人一起往外走,忽然吴娘子似踩在了青苔上,险些滑到,好在王九郎眼疾手快将人给扶好,他神情担忧,来不及掩饰。

姜秋姝将一切都看在了眼中。

吴娘子看了眼姜秋姝,连忙从王九郎怀中离开。

几人回到了宴席上,姜秋姝喝下了王九郎敬的酒,瞧着两人比方才要热络了些,王大夫人隐隐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她孩儿都好!九郎虽然浪荡,但也是王家人!

姜秋姝起身,到了王九郎身边,刚要敬他酒,可倒酒时,手一滑,洒到了王九郎身侧的吴娘子衣裙上。

她迅速拿出绣帕,替她擦着,快速在吴娘子耳侧说了句话。

吴娘子神色略惊,在王九郎忧心拉过她询问时,连忙遮掩住。

“姜侍书未免太粗心了!本殿下都开始怀疑,你能否在母后身边当好值。”二皇子不晓得何时走了过来。

今日,来王家赴宴的除开了李长宁,其余几位皇子皆来了。

“不过是小事,到了殿下口中轻易都能牵涉到朝政,若是殿下踏进宫门时,不小心先迈了右脚,臣是不是该担心殿下忘了尊卑。”姜秋姝恭敬却又不失气度,言语间犀利的很。

大周以左为尊。

“好张伶牙俐齿的嘴!”二皇子愤声道。

“多谢殿下夸奖。”姜秋姝不卑不亢道,她早就得罪了二皇子,如今即便撕破了脸,也是不怕的。

“哎呀!二哥,”四皇子揽住了二皇子的肩膀,“你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连四皇子都能这般说他了,二皇子更是气恼,四皇子直接将二皇子,带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二哥,如今姜侍书是母后近臣,咱们这些儿子都是要靠着母后的,你说你怎敢与她计较。若是她在母后身边吹些耳旁风,有你受的了!”

二皇子晓得自圣后掌权,一切都不似以往,可在四皇子的话中,他如今连个小小的侍书都不能得罪了!

二皇子气恼到了极点!

四皇子却又道:“即便,你以往与姜侍书有嫌隙,看在母后的面子上,还是客气些!”

二皇子冷然,他凭何对个市井女子客气!

本就是牝鸡司晨,乱了阴阳,这朝堂成什么样子了!

以往父皇当权,他尚在户部主事,如今圣后掌权,前不久因江都水患,牵扯出官吏贪污一事,虽还未查清,可里面有他的人,他也因此被罢免了职务,如今被手里的事儿,全给了三皇子。

他不甘心的很,父皇当真昏聩,如今重病在床,却那般信任圣后!

他的母妃,难道就不是父皇的妃子了吗?!

既然那般宠爱圣后,又为何要纳了他母妃,再生下了他,真是不公!

皆是父皇的孩子,却因为生母不同,以往还有与三皇子一争的可能,如今呢!

“二哥,只要咱们好好听母后和三哥的话,又恭维着母后身边的人,日后依旧能享皇子之尊。你还是莫与姜侍书斗气了!叫母后晓得了,就糟了!”这句话四皇子是压低声音说的,四皇子跟三皇子亲,母妃亦是以往伺候圣后之人,做小伏低习惯了!

这般怯懦的模样,哪里还像个皇子!

若要他如四皇子蜷缩身子,俯身叩拜,还不如杀了他!

二皇子推开了四皇子的手,“滚!”

四皇子也不气,他在诸位皇子中,向来都是任人揉搓的!

二皇子看着姜秋姝的位置,眼底阴暗,他不服!

时辰不早了,离开王家时,薛诰约好了要去向她探讨,如何种植花草一事,姜秋姝不好推拒,便也应下了。

上朝时,江都水患贪污一事被彻底查清了,原本拨银三十万两,可到百姓手里连三万两都不剩,圣后将奏章扔在地上,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阴云,朝臣缄默,生怕此时触了霉头。

三皇子更是因此藏头缩尾,先前他便被撤了职,如今怕得脱层皮。

“所以?这便是大周的好官!”圣后声音夹了冰,叫人冷的不敢开口。

朝上一片寂静,却没有搭腔的。

姜秋姝却在此时出了列,“娘娘,新米放久了难免会生了蛀虫,您是天下之母,能够及时查清这些蛀虫,还百姓一片清明,已经叫臣钦佩了。”

朝臣挑眉看了眼她,谁不晓得圣后最不喜溜须拍马,这位刚入朝的姜侍书,怕是拍在马蹄上了。

他们皆屏息凝神,看着圣后会如何斥责她。

谁料,圣后竟然问道:“你觉得该如何是好?那么多的贪官污吏,一时间都清除了?”

朝臣多是行中庸之道,刚柔并济,避免行事极端。此事倒也算好办,惩大贪,罚小贪,方为平衡。

可姜秋姝的话,叫人吃惊。

“食君俸禄,便该为君分忧,该杀伐果断,断了此次的歪风邪气,臣相信百姓皆是会感恩戴德的。”姜秋姝沉声道。

圣后抬头问道:“喔?姜爱卿的意思是?”

“杀!”

一字落下,朝臣议论纷纷,立刻有人站出来言此太过,底下的人没有方才的寂静,此刻朝堂,犹如市井叫卖的街口。

“娘娘,姜侍书到底不懂朝政,实乃胡言乱语!”

“娘娘,此番牵扯的人太多了,若是皆杀了,那百官空缺该如何是好!”

裴珉紧皱的眉心没有松懈,眼神沉沉的眺望着上首并没有丝毫退让的姜秋姝。

“好好好!众爱卿男子之身,却比不得女子的果决!”圣后声落,朝臣皆看了过来。

“娘娘,”此时裴珉忽然插了话,“臣以为该杀!我大周百姓千万,不缺这些蛀虫,臣以为杀一儆百,可震慑群臣!”

裴珉话落,原本还指责姜秋姝的人,皆捋须屏气,不怕裴珉的魏御史,直接指着裴太傅是要行苛政暴政,令天下万民失了心

魏御史话一出,像是开了口子,群臣皆话里话外说着裴珉

裴珉却道:“轻拿轻放,只会让百官觉得事小,恐会有更多无畏者违律!”

许是裴珉态度太过坚决,百官反对上一句,他都回了过去,如此倒是忘了先前姜秋姝所言,百官皆说起裴珉的不是来。

“裴太傅为官多年,怎也变得鲁莽了!”

“只论杀,裴太傅未免失了仁慈之心,无法叫我等信服!”

姜秋姝眸光落在了裴珉身上一眼,他与群臣对论,话越来越热,反倒是少了对她的攻讦。

“吵什么吵!”李长宁忍不住在此时开了口,这些日子里,李长宁倒是时不时出现在朝堂,可是基本未曾开口。

众人也没当回事儿,可听了她开口,有一时间的怔愣。

“犯了律法就按律法来,你们这些老腐朽,以往恨不得指着律法一条条诵读,如今却要什么仁慈?对贪官要什么仁慈?莫不是这其中诸位大臣也曾参与,莫不是他们贪污的钱,皆入了各位大臣的口袋吧!”

李长宁的话,叫原本群情激奋的朝堂立刻安静了,此时若是再说,当真如李长宁所言,与那些贪污的大臣,暗地里有了勾结。

阴司被搬上明面上,可是要了老命的。

圣后视线落在了裴珉身上,裴珉将话接了过来,她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圣后看了眼李长宁。

李长宁扬唇一笑,倒是很自豪,能镇住这些大臣。

“此事?交由裴太傅处理吧!”圣后下了定论,朝臣就是再不甘,只能噤了声。

裴珉垂首应是,武官首列的定国公却是变了脸色,抬眸盯着姜秋姝,眼里夹杂着雷霆之怒。

姜秋姝始终浅笑着,即便这位大周的战神并不满意她!

以往在定国公府时,定国公少与她讲过话,她晓得他并不喜她。

即便她是裴珉夫人时,定国公从未正眼看过她!

只是今日,他儿惹了群臣的恼怒,皆因她之故!他才看了她眼,不过是恼怒!

她何其无辜,早就与裴珉划清了界限,可他偏要腆着脸凑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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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休沐,姜秋姝便想着将花园彻底整理出来,刚刚清理了会儿杂草,便听见敲门声,她起身去开门。

薛诰提着几盒子糕点,笑盈盈的举在她面前,可看着她此刻的装束,愣了神。

发髻高高束在后,只用了根儿发带做装饰,衣裳也是简单的常服,连个花纹儿都未曾绣,浑身上下连个首饰都没有,只襻箔将袖子绑住,露出洁白细嫩的手臂。

简单却遮不住姿色,让人移不开眼。

薛诰只将眼神落到那手臂上一瞬,脸颊微微泛着红。

姜秋姝未曾察觉,手上沾染着泥土,不好去接薛诰的东西,薛诰连忙提着东西进来了,放在石桌上,他环顾了院子。

想来,她应当是在整理着花园。

“我来帮你吧!”薛诰挽了挽袖子,便要蹲下身帮忙。

姜秋姝虽说答应他,与他探讨养花一事,但大都还是客套话,没想到只隔了一日,薛诰便来了。

“不必了。”姜秋姝拒绝的话刚说话,薛诰已经徒手拔起草来,原本干净的手,沾了泥土,她倒是不好说什么了。

多了一人,倒是比姜秋姝一人要快些,过了一个时辰,这片花园已经处理差不多了,姜秋姝除开买了些花苗,还有些种子。

便边种着边便与薛诰说起这些花的习性,本来薛诰便是来请教这个的,如此说来也是落到实事上了。

“姜娘子怎会这般了解这些。”薛诰问道。

“我家便是种花的,”姜秋姝种下了株牡丹花苗。

“那真是极好了!”薛诰笑道,“我太公最是喜爱种花养花,可偏偏从未有花草在他手里能活过一月的!”

薛明义看起来确实是个喜爱花草的,在与她多次的谈话中看得出,可这位薛郎君瞧着却不像。

即便此刻碰触到泥土,他并没有嫌弃的神态,可种花时动作生疏,像是从未碰触过,即便府中有下人做此事,可他却连兰花苗都不识得,怎可能是来与她谈论什么种花。

“姜娘子,我带了点心来,是御心坊的,可难买了!”薛诰净了手,拆开盒子,拿了点心过来,然后又恍然大悟道,“娘子你不方便?”

姜秋姝拍了怕手上的泥,想要去接。

他直接拿起糕点,递到了她嘴边,眸子晶莹像是十分的期待,“你尝尝。”

姜秋姝先是愣神,而后唇角勾起了个若有若无的笑,原以为是个清澈的少年郎,如今看来,洛阳的世家郎君,便没个好相与的。

她看了眼他,往前凑了凑,咬住了点心,另一半留在了他手里。

薛诰脸更加的红了。

当姜秋姝想要咬第二口的时候,门忽然开了,两人望过去,刚好看见了裴珉走了进来。

也是方才姜秋姝手脏没有栓门。

姜秋姝移开了视线,在另外两人的目光中,将另一半的点心,给含在了嘴里。

“姜娘子可好吃?”薛诰亦收回了视线,问道。

“极好!”姜秋姝继续弄着花,又问道,“只买了这么一种?”

薛诰忽然心领意会,连忙拿了另一种口味的,喂给她,“你再尝尝!”

姜秋姝笑容多了几分,凑上前想要咬下,可薛诰的手,被另一只手给桎胁住,点心到了裴珉手里。

“裴太傅。”也是此时薛诰才向着裴珉行了礼。

裴珉一口便将点心吃了个干净,“这家的糕点腻得慌,吃了还会发胖,女子不会喜欢这样的吃食!”

“原是这样?”薛诰连连点头,“也怪我不晓得女子的心,裴太傅不仅岁数比我长些,就连女子了解的也比我多。”

薛诰一脸羞愧,看向了姜秋姝,“姜娘子,你莫怪,下回我给你带旁的吃,我府中的点心家中阿娘和妹妹们都喜欢吃,应当不会发胖。”

裴珉愠色渐浓,尤其是当薛诰委屈的凑近姜秋姝时,裴珉生平从未这般想过将人给扔出去!

他遇见的男子有虚伪的,有堂堂正正的,可瞧着薛诰,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实在太恬不知耻了!

“不碍事儿,”姜秋姝轻声安慰道,“吃几块儿点心又怎会胖呢。心意无价,这些点心我都甚喜。”

“那就好!”薛诰舒了口气。

两人温声说着话,似在体谅着双方,裴珉眼眸逐渐转变成了戾气,“薛郎君可否离开,我与小满有话要说!”

薛诰迟疑的看了眼姜秋姝,姜秋姝并未说话,他便没有离开的心思,可忽然来了几名侍卫,一边一个桎住他的肩膀,将他拖了出去。

没了旁的人,姜秋姝直接坐到了石凳上,“裴大人又是在做何?”

“你在查王家的事?”裴珉心头郁气在薛诰离开时散了些,“王家庞然大物,以你孤身之力,难以抗衡!小满我不愿你因此丧了命!”

姜秋姝默默的看着桌上的点心,解开了系带,看着神态各一的模样,有荷花,有兔子,有狸奴,憨态可掬。

她选了个兔子,一口咬掉了脑袋。

裴珉走到了她对面,“你别这样!”

这点心,并不像裴珉说的那般腻,她吃起来正合适,等咽下最后一口时,“裴大人,你说再多,不过是浪费口舌。”

裴珉心中的忧愁,几乎要压抑不住,她此刻行径跟寻死没有两样。

他真想将她锁起来,只求她安全便好,即便她会怪他!

姜秋姝却察觉到什么,提醒道:“别做我不喜之事,否则鱼死网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裴承垂眸,压制着所有的情绪,进不能,退又不能,如何才能护好她?

~~

夜间,一青衣女子进了姜秋姝的院子,过了一刻钟,泣声撕心裂肺,只叫人听着也心酸。

姜秋姝整理好所有,窗边是咕咕的鸽子声,她解开信桶,看完后,最后将那张纸条点燃。

火光燃尽,只剩下灰烬。

太极宫,京都水患一事,已经得到了解决,只是裴珉受到了许多的谴责,皆是在说,他行事太过残忍。

原本裴珉风评极好,可此事后,坊间多了不少诋毁他的话。

内侍监扬了浮尘,高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圣后揉着眉心,瞧着神情疲惫,朝臣上奏书参裴珉行事,圣后只当没瞧见,看了内侍监眼。

内侍监又一阵高呼,朝臣寂静,只不过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臣有事启奏。”

姜秋姝朝着圣后施礼,朝中不少大臣,只是好奇的看着她,也不晓得这位一直很安静的侍书,有什么话要说。

“臣状告王家九郎,强抢民女,私占百姓土地。”姜秋姝一字一句道。

底下朝臣听了此言,皆是一脸错愕,可反应过来,皆称奇,连王家都敢告,姜侍书是吃了豹子胆了!

入朝两月,姜侍书一直很谦逊,对朝中的大臣也不托大,并未犯过错,还常常惹得圣后发笑,朝臣当她是个聪慧,且懂得明哲保身。

王尚书令脸色一下变了,呵斥道:“姜侍书莫要信口雌黄!”

裴珉捏着拳头,无可奈何的看着她,早就晓得她不会听他的。

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如今,这刀山火海,她必定要淌上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