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中遇见了不少的奴仆,尤其是关嬷嬷担忧地看着连忙跟了上去,“五郎,娘子你们好好说,莫动气。”
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他压住姜秋姝的手,举过头顶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想要将她的真心看尽,可正如她所说,里面解释对他的祝福,和即将解脱的喜悦。
他摸着她的脸,眸光暗涌一闪而过,“就这般看不上我?偏要离开我!”
姜秋姝点头。
是,不使人欢喜的地方,留在这儿又有何用?
“是我的错,日后你想要多少孩子,我都给你,你不喜我与旁人有关系,我只要你一人。”
裴珉难得低头,说这番话时,其实都难以启齿,他从不向外显露情绪,年幼时一顿顿鞭子,叫他越发寡言。
他想要说的很多,日后我会好好疼爱你,也会学学旁的姿势,即便会叫她多练字多学些礼仪,也不会苛责她。
太傅夫人的身份被多少人看着,她若是真如市井小民般没体统,又失礼,自个儿也会被世家人所排斥。
姜秋姝摇头。
裴珉痛色一闪而过,为何那般坚决,为何故意刺他,说着恭喜的话。
他压低,靠在她颈侧,“他们皆叫我娶郑六娘,可我拒绝了。”
姜秋姝不语,她晓得他的规矩大于天,也从未行过违背长辈之事,这些是他自幼所被教授的,不必为了她更改。
裴珉看出她眼中的固执,唇瓣狠狠地压下,馨香传来,裴珉更是凶狠了几分。
姜秋姝不动,任他施为。
这青天白日的,他又能作何?不过是嘴皮子与嘴皮子打架,只会叫她疼。
姜秋姝眼底变得漠视,裴珉捏着拳头,忽然含住了她的唇瓣,细细的抿着就如同喝着茶水般。
吻了会儿,又停下观察着她的表情,可她真什么反应也没有。
裴珉有些挫败,忆起了那些难听的话,他再次吻上了唇瓣,抵着她的手逐渐的掌握着她的脖颈,头被抬高,姜秋姝吓了跳,唇也因此张开了。
裴珉吻的深,尤其是触碰到唇里,滑嫩的感觉传来,叫他身体一震,不一样的感觉,让他几乎不能自持。
唇齿交融,他勾着她的舌头,往里汲取着更多的鲜美。
吻,原是这般的。
他不想停下来,可当她呼吸艰难时,他起身了些,看着她眼角无意识留下的泪珠,整张脸娇艳欲滴。
他靠近她,“是这样吗?会叫你愉悦吗?”
像是在学某种东西,很认真。
姜秋姝推开了他,眼里冷漠,“不过如此。”
裴珉不信,“你是愉悦的!”
姜秋姝起身,其实不懂他,“为何要改呢,裴珉?难道只因我提出了和离?你想要挽留?其实不必的。你是大周中书令,太傅,天子近臣,国公府五郎,讨好他人向来是你不会的。”
若她不提出和离,裴珉还能像如今般,察觉到她的不喜,而改变吗?
姜秋姝心里念头纷杂,他们并不是旁的夫妻那般鹣鲽情深,他也不必做出这般模样。
“我不想与你和离。”裴珉看着她,尤其是晓得她态度坚决时,他也不晓得该如何做,才能叫她回心转意。
他们难道不好吗?即便没有相敬如宾,可一年多的夫妻,他不想有旁的意外。
也没想过妻子会是旁的人。
两人间并没有再说什么,便是说了却只是牛头不对马嘴。
即使裴珉不愿,府中因国公下了令,热火朝天的挂起了红绸,姜秋姝即便在玉珩院也能听见外边儿的喧嚣声。
她在想,时间差不多了,该离开了。
一封和离书被放在了裴珉的书桌上,姜秋姝收到的是被撕碎了的纸,本是想要体面些的。可她改变不了裴珉的决定。
窗外又有了鸽子的声音,李长宁言她可以帮她,可她并不需要。
如今只差一步了,她晓得有人会帮她的。
她重新写了封和离书,原先写过,这次便很轻松,不必查什么典籍。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太夫人,我自愿离开定国公府,你是五郎的长辈,若您出面,签了和离书再送到官府,无人敢阻拦。”
“此乃你与五郎的事,若老身多加干涉,五郎岂不是恨上我了。”太夫人没以往般的急躁,反倒是气定神闲的喝着茶水。
“他不会,”姜秋姝直言道,“裴珉生母崔姨娘曾是您身边的人,自幼教裴珉三纲五常,守孝悌之道。”
姜秋姝没有说太多,其余的太夫人明白。
太夫人没想到她这般的聪慧,如今她自愿走,没叫她使出什么手段,已经是慈悲,皆大欢喜。
姜秋姝将手中的和离书递了过去,“只需太夫人出面,交到官府更改户籍便可。”
太夫人将纸张接了过来,看了眼,问道:“你什么都不要?”
姜秋姝摇头。
她有裴珉给的一万两,什么都不缺。
也只想尽快离开。
第36章 第36章走了
事情既然已经定下,姜秋姝回到房间,其实她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只抱着那盆洛阳红,这是她进府唯一带的,属于她的东西。
又在墙角处松了松墙砖,移开了个小洞,从里面取出了个被油纸包着的东西。
这里装着一万两银票,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这笔钱,在嫁到定国公府后,她曾想过交还给裴珉,可最终却息了心思,裴珉不缺这笔钱,她留着若是有了孩子,便给他们存着。
正如她阿娘阿耶,活了一世,想给她留存很多的东西,可都被人夺走了。
她本想为日后的孩子打算,如阿娘做个慈母。
可…
姜秋姝收拾好,又坐到书案前,将她所抄写的东西全部整理了出来。
屋子里燃着个火盆,秋日只是凉飕飕的,火光大盛的那瞬间,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孝经》《女戒》《礼记》她抄写不下十次,摞在一起厚厚的,她吃力的将他们全都放在地上扔进火堆里。
一张张纸被烧尽,姜秋姝推开窗,让烟雾飘到外边儿。
“娘子您在烧什么呢?”关嬷嬷端着水,急切走了进来。
“皆是我曾抄写的。”姜秋姝回答嬷嬷,看着它们被火光吞噬干净,只留下灰烬。
“娘子您烧这个作甚?”关嬷嬷疑惑道。
“这些抄写的东西字又丑的很,眼不见心不烦。被别人瞧了,可丢脸了。”姜秋姝看着烟儿往外散去。
在看向关嬷嬷是笑着的,身上枷锁全部散开,她的笑如最初般的纯真。
关嬷嬷看着晃了晃,以往刚入府时的娘子便是这般模样的。
屋里一股子烟火儿气儿,带着墨香,抄写时的疲累,在此刻全部消散,她不想叫日后住进来的看笑话。
让人觉得,原来裴珉前夫人是这般不学无术。
即便她本身是那个模样。
姜秋姝燃烧殆尽的灰烬,感慨她在府中许久,留下的不过是丑陋的字迹,如今它也没了。
便什么也没有留下。
其余的,并没有什么是属于她的,都是属于裴珉夫人的。
她如今不是了,便都不是她的了。
姜秋姝靠在椅子上,房间里最后的墨香气也被大开的窗户吹散。
关嬷嬷站在门口看着这般模样的娘子,莫名心慌的很,好似娘子也如同那燃烧着的烟,随时都可以被风吹散,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走近,拿起架子上的毛笔递给了姜秋姝,“旧迹没了,娘子不若写下新的字。娘子如今的字好,写完挂在屋里赏心悦目。”
姜秋姝接过笔,朝着关嬷嬷道:“嬷嬷,你去帮我打些水来吧!”
关嬷嬷见姜秋姝要重新书写的模样,心里的慌张少了,连忙地点头,离开了房间。
姜秋姝手里把玩这笔,却也没沾墨,只是在纸上练着手腕,空写出了两个字:扬州。
她想,她该回家了,有些东西该讨要回来了。
以往她总是千盼万盼,希望赵士远能够高中,有了权势在身,能够替她报仇,可是空想。
后来嫁给了裴珉,太傅夫人的名头,更是响亮的很,可她回不了扬州。
这身份不过是空壳。
关嬷嬷端水进来时,早就没了姜秋姝的踪迹,她连忙问了问站在一旁的锦绣,“娘子呢?”
“去小厨房炖汤,说要给五郎补补身子,娘子说她想一个人去,没要我跟着。”
锦绣回道。
关嬷嬷松了口气,娘子主动为五郎做吃食,也是想要缓和近日的关系。
姜秋姝去了书房,等着小厮传达后,她才走了进去。
裴珉见了她的踪影,立刻放下笔,起身,“你怎么来了?”
“五郎是不欢迎我吗?”姜秋姝笑着。
裴珉难得见她这般笑颜,这些日子,两人间好似隔了层寒冰,叫人冷的很,见她这模样,他觉得意外的很
“你想来,随时皆可!”
要旁人通报的皆可?
她可不稀罕,姜秋姝眨眼便遮住所有的情绪,走向了书案的方向,“五郎说的对,妾身今生怕都无法嫁给比五郎还要好的夫君。”
她又道:“可五郎要是想娶比妾身好的妻子,可是容易的很。”
瞧她有了示弱的模样,裴珉心情好了些。
他抓住她的手,“夫妻便是一世的缘分。”
姜秋姝点头,茫茫人海结为夫妻是不易的事,况且还是她与裴珉这般相差甚远的。
姜秋姝提起食盒,放在椅子上,“这是妾身亲自做的。郎君可别说妾身不顾忌身份,只此一次。”
裴珉并没有不悦,只是她初入府,便时常守在小厨房,有为她身份考量之故,害怕府中因此轻看了她。
单一两次,可视作夫妻间恩爱事。
他也不至于那般的不通情理。
听见是姜秋姝亲自熬的,裴珉嘴角上扬,小心的喝了起来。
姜秋姝看他喝着,随意打量着书房里,那副高悬在屋子里的画,当真是给单调的书房增添了雅致。
以往,她便觉得那副画好,如今晓得是何人所画,更是觉得郑如珠不愧有洛阳第一才女的盛名。
她走到香几旁,裴珉已经喝完了汤,她也即将要离开,最后便给他个忠告吧!
“五郎,你所遵守的是在古籍旧典里学的,可前朝之物并非适合本朝。不以规矩,不成方圆不假。可规矩太多,却失了人情味。”
姜秋姝每每瞧他如古画上的人,行动坐至皆约束自己,看着优雅至极,可无论何时皆如此,太累了。
或许只她觉得累,裴珉已经融进骨子里了。
毕竟他做起来是极好看的。
“妾身晓得你爱重兄长,孝顺长辈,不敢有过违背,可长者之言并未全对。若是真心疼爱子女的,怎忍心让他们痛苦。”
其实以裴珉的聪慧,太夫人所想,他皆是明白的,可依旧将其尊为嫡母。
是深压多年,至幼时而起的习惯。
目前对他也并无旁的影响,也便未曾有过改变。
裴珉下意识想要说出,不可乱议长辈之言,可看她神情中的劝诫,是真心为他所考虑的,他只是垂首。
家中并未做出对不起他之事,大都只是小利,家族奉养他至今,他若能所及,亦不会推辞。
只是裴珉瞧着姜秋姝神色疏离,这般夫妻间相近的话,却好似是她唯一一次会对他说的,绝不会有下次。
隐隐中有嘱咐,劝慰之意。
他心里莫名慌怯起来,“娘子可还是在担忧郑六娘之事。”
姜秋吟摇头,府中那般的热闹,她有什么需要担忧的。
裴珉松了口气,只道:“既然答应过你,我”说着话裴珉只觉得困倦的很。
姜秋姝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她便离开了书房。
轻轻关上书房门,门口的小厮朝里望了望,郎君趴在桌上安睡着,他刚要进去,便听姜秋姝道:“五郎累了,莫要叫旁人打搅了他。”
“是。”
夜漆黑,姜秋姝抱着洛阳红,关嬷嬷和锦绣原是要守夜的,她今日叫她们回去了,反倒是换了旁的人。
她们瞧见姜秋姝出了房门,想要跟上前。
“不必了,我去寻个地方将花种上。”
她们看了看姜秋姝手里干枯的花枝,玉珩院的那场闹剧,她们记忆犹新,即便是后来四房夫人压着两位娘子来向她们娘子致歉。
可满地繁华之景象也换不回来了,她们也可惜那些花草。
出了院子,便有个嬷嬷在守着了,那人瞧见了姜秋姝的身影,连忙朝着她行礼。
“不必多礼,日后也用不着了。”姜秋姝道。
这位嬷嬷是太夫人身边的人,守偏门的小厮见她们的踪影刚要阻止,可嬷嬷从腰间拿出太夫人之物,那小厮立刻让了道。
门口停着辆马车。
太夫人曾提议此事直接告诉裴珉,她相信自己能够压住裴珉,可姜秋姝却摇头。
从她前儿提出和离,裴珉的反应来看,她害怕自己走不了,便悄摸的将此事办了。
木已成舟,她便不必去烦忧那些未曾发生的麻烦。
上马车前,她回头,偏门处也悬了不少的红绸,这颜色在黑夜中并不显眼。
当初她成婚,未见新郎。如今裴珉成婚,郑如珠昏迷,未见新娘。
因果循环,世间事果真一报还一报,来得快。
姜秋姝上了马车,里面放了些干粮和水,应当是太夫人准备的,姜秋姝并未动。
等差不多过了定国公府这条街。姜秋姝忽然捂住肚子道:“车夫你且等等,我腹痛,需得上个茅厕。”
马车拉直了缰绳,立刻呵停了马。
姜秋姝背着包裹,车夫怪异的瞧了她眼,她将东西放在车夫面前,“劳烦您替我看着。”
车夫才放了心。
说完,她才连忙离开了。
车夫等了两刻钟,女子便是这般的麻烦吗?
他又等了一刻钟,可始终不瞧见姜秋姝的踪迹,忽然他脸色不对,顺着姜秋姝离开的方向找去,甚至在茅房外喊了喊,并未得到姜秋姝的回应,他直接进去了,臭气熏天,可并无一人。
车夫暗道不好。
太夫人也是在等着人禀告姜秋姝的事,便没有睡熟,等车夫跪在她面前时,她眉宇间拧起了褶皱。
“人跑了?”
车夫不敢抬头。
太夫人稳了稳心神,和离书已经签了,再反悔是无用的。
她既然自行离去,便罢了。
可越是这般想,太夫人却有种不好的念头而起。
原是想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可人不见了,总是叫人不安心。
书房的蜡烛亮了大半夜,直到最后一缕光都快要没了,夜彻底的陷入了寂静。
裴珉醒来时,头昏昏沉沉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日喝她亲手炖的汤,可身侧并没有她,那食盒也放置在椅子上,并没有改变。
“来人!”裴珉揉着头,小厮立刻进来,等候着他的吩咐。
“娘子呢?”
小厮蹙眉,娘子昨日便出了书房,只说让五郎好好休息。
以往五郎事忙,也经常宿在书房,他们也不敢贸然进去打搅了五郎。
裴珉心头忽然升起股不好的念头,他起身脑袋却晕眩的叫人难受,撑在椅子上菜勉强站稳。
此刻,他意识到那碗汤的不对劲。
他快速朝着房间跑去,关嬷嬷和锦绣端着水在外面候着,瞧见裴珉急匆匆的身影,她们相互看了眼,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娘子在里面?”裴珉问道,却没注意到自己声音都在颤抖。
关嬷嬷道:“娘子此时应当是醒了。”
裴珉并未松气,反倒是先她们一步推开了房门,房间里帐幔飘动,床榻上被褥上有褶皱,应当是有人躺过,可并没有姜秋姝的踪迹。
裴珉摸了摸被褥下,冰凉的很。
明显已经离开许久,屋子里没有多少的变化,他连忙走到姜秋姝的梳妆台前,打开了妆匣,东西还在,他动了口气。
可转身看着书案上,原堆了许多写好了的字,如今桌面光秃秃的,只剩下他的字帖,和几本典籍。
“那些东西呢?”裴珉指了指书案。
“娘子烧了,”关嬷嬷也意识到了不对,“娘子说她写的不好,被别人看了丢人。”
这屋子里是他和她常进入,哪里来的什么别人!
根本就没有别人!
裴珉捏着掌心,胸膛剧烈起伏着,她根本就没听进去他说的话!
“五郎,娘子许是在别处,您别急,老奴叫人好好找找。”关嬷嬷见裴珉这般的神情,连忙道。
玉珩院里不少人,皆在找姜秋姝的踪迹,连国公府门房都被传召了,结果都未曾见过。
裴珉听了这些话,坐在椅子上,颤抖的手臂下,指甲陷入手心,红色的液体渗出。
关嬷嬷又惊又怕,想要上前替他包扎,可在他寂灭的目光中,身体僵硬。
府内府外皆没有她的踪影,那么大一个人平白消失,还有昨日那碗放了迷药的汤,裴珉笑了起来。
便这般想要离开他?!
一直喊着要和离之人,和离书都递给了他好几封,怎可能忽然间变了脸,对他小意温柔起来。
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喉咙口腥味儿往上走,他压抑着,额前青筋迸发,脑子里全是姜秋姝的一瞥一笑。
她要走,他难道会死乞白赖不顾世家子的风范的求着她,不让她离开吗?
算计他,那碗汤不是她的真心,充满了算计!
喉咙腥气彻底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他红着眼眶,看着书案上被清空的一切。
想要离开他,除非他死!
他立刻集结了院里所有的人,府内府外皆找了起来。
又将守夜的人全部召集在一起,仔细的询问。
可她们只摇头,还是偏门的小厮太过害怕露了马脚。
裴珉怒发冲冠,将要出院子,可几房的人皆来了,说是担忧探望,可藏不住眼底看戏般的姿态。
裴珉看着他们,声音冷若寒冰,“几位兄长嫂嫂,若无事儿便离开。”
裴珉毫不客气的驱逐,落了几房的脸面,可谁也不敢上前,以往裴珉那般的温善,今日怎瞧着这般的吓人?!
“五叔在找五叔母的踪影,可五叔母离开了是好事,”三娘嘟了嘟嘴,“郑姨母与五叔才是天造地设的。”
四娘也跟着点头。
裴珉眼神看着她们,不带一丝感情,“小辈妄议长辈,罚跪祠堂一日,抄写《孝经》十遍。”
裴珉滑落,四夫人将要反驳,毕竟裴珉即便官做的再高,她也是他四嫂,由得他来管束她的孩子了!
“若不允,便请了族亲来,将两位娘子的事一一告知。”
四夫人一下子噤了声,若是族亲来了,不是全族的人皆晓得她不会管教子女了。
三娘和四娘被裴珉吓了跳,直接哭了起来,她们弄坏了姜秋姝的花,也不过是被训斥了顿,罚了月钱,现在只是说了些事实,便要罚跪。
祠堂又阴又冷,她们害怕。
裴珉去了清风苑,呵退了不少挡路的嬷嬷,直接闯入了太夫人的内院。
太夫人早就起了,只是由着嬷嬷替她梳头,见了裴珉的身影,她有过惊吓,但很快恢复平常。
“我夫人是你让人带走的!”裴珉压着声音,身躯隐在隐在暗中。
这语气叫太夫人不悦,她转身,将最后一只发钗戴好,“冲撞长辈,五郎还懂规矩嘛!”
“太夫人送走了我妻,还问我要什么规矩!”裴珉阴冷的看着太夫人,眼里再也没有了什么谦卑。
太夫人没想到裴珉会有这般大的反应,竟然直接闯入了她的房间。
“什么妻子?你与姜氏早就和离了!”太夫人将桌上的和离书甩了过来,一副为他好的语气,“你与郑六娘本有婚约在,如今各归各位。我为你重新聘个高门贵妇,也是为你着想。”
裴珉拿过纸,不相信,可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盖上了官府的印。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这些字刺痛了他的眼睛,这封由长辈为他签下的和离书,叫他喘不过气来。
‘孝为德之本’。
‘夫孝,天之经也……’①
‘裴珉,你记住嫡是嫡,庶是庶,不可与大郎争抢,要孝顺嫡母,记住了吗?记住了吗?’
鞭子啪啪的打在他身上,姨娘还在讲着《孝经》,他疼的几乎背过气,睁不开眼,只能点头,跟着姨娘一起念着。
‘不与大哥争抢,尊敬亲长,不可生妄念。’
背部的伤疤隐隐作痛,可皆被心口的刺痛给压了过去。
遵从,服从?这些个规矩只是枷锁。
裴珉捏着信,一拳头砸在太夫人的妆匣上,太夫人连忙起身被嬷嬷护住,也吓了跳。
“五郎你疯了!没规矩的!我是你嫡母,长幼尊卑,孝道大于天!”太夫人不相信的看着他。
这是裴珉头一次在她面前放肆。
只是为了个市井粗野女子?
裴珉只看着这封和离书,心里滴着血。
尊卑,孝道,规矩?只是叫她离他更远,没有留念。
第37章 第37章疯
裴珉将和离书撕碎,空中碎纸屑飘扬,乱了一地。
什么和离书?!他哂笑道。
太夫人捂住胸口,看着东西被裴珉撕碎,气闷的几乎要晕倒,“裴珉你真是疯了,撕了又如何?官府早就改了户籍!为了个女人这样子,成何体统!”
太夫人也没想到,裴珉会有这般的疯状,他自幼皆在她的布置下,只除了在郑大儒的帮助下,靠着科举入了仕。
那是裴珉第一次脱离了她的线,可后面他依旧将她尊为嫡母,未曾敢有任何的越举,如今为了个市井女子,竟然头一次不顾礼仪冲进了她的院子。
“那封和离书,我不认,姜秋姝永远是我的妻子,”裴珉认真道,“太夫人你想要的,我从不去争,如今你敢做出这样的事,就别怪我了!”
他什么意思,要抢她孙儿的位置?
太夫人听了裴珉的话,头脑发昏撑不住,奴仆赶紧去扶,又去找大夫,清风苑乱做了一团。
裴珉出了院子,立刻召集了府中的侍卫,开始沿着洛阳附近进行搜查,甚至头一回私用中书令的身份,绘制了姜秋姝的画像,给附近的道州颁布了命令。
找人,将人平安的带回来。
马蹄声声,洛阳城里的人从未像这几日般来的密集,街道的小贩连连避让,又忍不住朝马背上的人啐了口。
还要不要人做生意了!
夜雨来的急,秋叶被打落,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裴珉骑着马,将周遭的村庄都问了个遍,这些日子,李明澈皆陪着他。
听闻消息后,李明澈便上门问候,他隐约能够察觉姜秋姝对裴珉的不同。
谁料见的不是以往山岳之姿,岿然不动的裴珉,反倒是苍白着一张脸,眼眸幽深,似险如绝境的沉渊。
他被吓了跳,当裴珉站立都不稳的情况下,还要去寻人,李明澈怕他出了事,又阻拦不了他,连忙跟着一道。
“先回去吧!”雨实在太大了,这些日子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李明澈不信那么大个人,还能平白的消失不见,心头其实有了不好的念头,可不敢跟裴珉说。
裴珉不语,只驱赶着马,往更远去寻。
这般狠心的小娘子,他要将她找回来,锁在房间里,叫她再也跑不掉。
雨打在他身上,他其实早就没了知觉,只是想要找到她。
姜秋姝!为何将他舍弃的那般痛快!
心脏痛的都要失去知觉,他多次告诉自己不过是个小娘子。
洛阳比她高贵,比她温柔的多的是!
可都不是她!
裴珉眼前忽然出现了姜秋姝的影子,他伸手想要抓住她,将要将她死死的困在怀中,叫她只能看着他一人,再也逃不开!
而后面的李明澈惊恐的瞪大了眸子,看着人就这么从马上坠了下来。
定国公府外,李明澈和其余人搀扶着裴珉,使劲地敲门,门房不耐的穿着衣裳走了出来,等瞧见被众人围住的裴珉,他连忙去帮他们扶人。
李明澈朝他呵道:“快去请大夫。”
雨淅淅沥沥不停,其实有小了的痕迹,可依旧黏腻不断,那股阴冷直接往身体里钻。
关嬷嬷端着药,走了进来,看着床上的裴珉,叹了口气。
裴珉眼皮动了动,要醒的模样,关嬷嬷立刻上前查看,等裴珉醒来,她面露惊喜。
“娘子呢?”裴珉疲惫的看着关嬷嬷。
关嬷嬷一下子没了反应,只是垂眸眼眸带着湿润。
原来不过是幻觉,裴珉撑在床架上,将要起来,关嬷嬷连忙去扶。
“五郎,大夫让您休息。”
裴珉直接起身拿起了屏风处的外衣,要往门外去,继续找人。
“五郎,娘子不会回来了!”关嬷嬷道,“您派出去的人,在东鸣山悬崖寻到了娘子的衣服和那盆洛阳红的残枝。”
“你说什么?”裴珉眸光血色渐显。
“东鸣山偏僻,且野兽众多,娘子尸骨无存!”关嬷嬷声音沉痛,还是如实道,“娘子有多珍惜那洛阳红,怎会舍得只留下那洛阳红。”
裴珉额头青筋横发,呼吸不顺畅起来,他撑在门框上,“带我去看!”
东鸣山在洛阳往东的方向,人烟罕见,往山顶的方向连条小道都没有,加之近日来下雨,腐叶湿滑,很难到达山顶。
众人看着悬崖处,深不见底,尤其此刻云雾笼罩,叫人望之生畏。
“娘子应当是为了躲避我们才上了山,这几日雨又大,娘子一时失足。”小厮声音沉痛,裴珉却无半点儿的反应。
他看着他们呈上来的衣服和绣鞋,紧紧地盯着,忽然他竟然大笑起来。
她不会的。
她实在太无情了!
这声音,令一直在旁侧的侍卫惊吓,谁不晓得半月前郎君寻娘子几近癫狂的模样,如今这笑叫他们背脊生了凉,毛骨悚然。
可声音忽然停了,原本好好站着的人,再次晕倒,随行的人连忙将人给带下了山。
郎君找个好些日子,从没休息过,男坚持到如今,已经很好了!
秋日天高气爽,城里还是有极多的人来往,百姓只听闻是丢了个人,正在四处搜索。
只求早些找到,免得耽搁了他们的生意。
裴珉好些日子没去上朝,惹恼了圣人,勒令他在府中禁闭。
府中人皆没想到,一个姜秋姝会对他有这般大的影响,纷纷劝他莫再寻人了,也盖棺定论,姜秋姝不慎坠崖,死了。
裴珉直接封了玉珩院,不许府中其他人进入,也不许旁人胡言姜秋姝的死讯。
即便有禁足令在,他依旧常出府寻姜秋姝的身影,圣人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朝中弹劾他的人激增,裴珉浑然无畏。
直到某日天黑,他去了裴秋月的院子,叫人将赵士远绑了。
“你可知她会去何处?”
赵士远被侍卫给压着,裴珉的逼问尚在耳侧,他怎会晓得她会去何处呢?
两人早就恩断义绝,赵士远眸子灰败,听了姜秋姝的事,他从未这般心痛过。
裴珉朝着小厮道:“搜!”
即便有一丁点儿的可能,他都不想放过。如今他已走投无路!
哪儿都寻不到她!
裴秋月连忙去拦,可拦不住,只能扑过去抱着赵士远。
“五叔,你魔怔了吗!府中有谁看得上姜秋姝的!”裴秋月见不得五叔为了那女人成了如今的模样,“不过是人无声息的离开,五叔你心中有气,逞一时之气罢了!”
裴秋月才不觉得五叔有多心悦姜秋姝,行房都要照着日子来,哪里像夫妻?
姜秋姝又是被五叔请了人来教导规矩,又是罚抄写的,五叔分明也是不满姜秋姝的,想要将人变成郑六娘模样。
如今赝品没了,真品又回来了,皆大欢喜才是。
裴秋月说出了心里话,裴珉站了起来,眼里阴寒闪过,“你是从何处听的?”
裴秋月吓了跳,即便五叔再严厉,也不会有这般要吃人的模样,“大家都…都这般说。”
只他们夫妻间亲密事,她是从锦瑟嘴里晓得的。
裴珉抓住她的脖颈,狠狠收紧,“便是你气走了你五叔母!”
“咳咳,”裴秋月剧烈的咳嗽起来,她五叔是疯了吗?
裴秋月身体颤抖着,从嗓子里艰难的说出了几个字,“你答应…过阿耶…会咳咳,护着我。”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 裴珉松了手,可眼里的狠厉未曾消散,府中太多嚼口舌的了。
为何他从没有听过,她是听了这些伤心,才走了的吗?
所以…她是呷醋才走了?
侍卫将裴秋月的院子翻了个遍,没有寻到什么异样,倒是瞧见了张药方,他想了想还是拿给了裴珉。
裴珉将药方扔到了裴秋月身上,“瞧瞧你不顾世家女风范,也要抢到手里的废物!”
裴秋月原是看不懂的,可经过裴珉身边懂得药理的侍卫说,才晓得这药方的作用。
赵士远看见药方的那刻,所有尊严皆被踩在脚下,犹如赤裸的站在众人面前,他想要去抢,可是被裴珉的人给压着。
“啊啊!别看,都是假的。”他拼命道。
他本是要振兴赵家的,即便形同赘婿,即便娶了裴秋月这个刁蛮的女子,抛弃了他所爱,可他连做男人的能力都艰难得很!
裴秋月一阵青红,想起了姜秋姝的话,可在赵士远巧言令色中,没去查,此刻披露,她恼怒的掌掴着他。
“你个废人!”
裴珉不想理他们的闹剧,离开了院子,没想到郑明恪却等了许久了。
两人落坐后,奴仆只上了裴珉的茶。
“师兄,五夫人的事我也听闻了,”郑明恪一脸惋惜,看了看裴珉苍白大的脸安抚道,“师兄,您也别太难过,五夫人必定也不想瞧见这般的你。”
裴珉不语,
郑明恪从未见过这样的师兄,本是来探听口风的,此刻也不好说什么。
“府中的红绸是为了太公收郑六娘为干女准备的。郑六娘既然已经醒了,便也没有办的必要了。”裴珉道。
郑明恪脸上神色冷了,谁稀罕什么干女!
“师兄便要如此不守诺言吗?”
“何曾应下此事?”裴珉看着他,眸子里的寒光加深,“自始至终,便是要收为府中的干女罢了!”
郑明恪也才反应过来,他不过是被定国公府的人给戏弄了,不过是想要木已成舟,叫他说不出来话罢了。
裴珉从袖中拿出一物递了过去,“这次退婚书可不会丢了!”
郑明恪接过东西,如今他夫人的位置空悬,不要撕破了脸,徐徐图之便是了。
他提议道:“夫人既然已经死了,不若以裴五夫人的身份立个衣冠冢,也别叫她孤魂无依。”
“滚!”裴珉冷声道。
“师兄你!”郑明恪惊愕地看着裴珉,雅正如裴珉,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裴珉将折扇扔给了他,“因老师的原因,我留你一命,此后形同陌路。”
“只是因一女人而已,师兄!”郑明恪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裴珉不想多言,直接叫人驱逐了他。
~~
深夜,裴珉自惊梦中醒来,额前细汗不止,梦里光怪陆离,甚至有她在雨中被淋湿,朝他喊救命的。
可更多的是她初入府,千方百计往他身上靠的生动之色。
他脑中想的更多也是那个模样的她。
裴珉再也睡不下去,什么坠崖不过是骗人的!
东鸣山的土呈红褐色,那双沾了泥的鞋底,分明不是那个颜色。
她便是要装死,好脱逃罢!
裴珉望着窗外,说不上多久未曾睡个好觉了。
房间里如往常一样,是姜秋姝住过的痕迹,她离开的洒脱,连封信都没留给他。
如此决绝的和他划清了界限!
又一日快入夜时,裴珉在书案上写着东西。
“去将这些东西给我买回来。”小厮看着裴珉列的书单,脸上表情犹如冻住了。
这上面的哪个与风月事无关!若非娘子离开了,五郎便失心疯。
一向持重的五郎,怎会想要看着污糟东西!
“没听见?”裴珉不耐的说了声,小厮才回过神来,连忙称是,离开了房间。
他若是学好了夫妻事,她会不会那般决绝的离开了?
房里似乎还存在着姜秋姝的痕迹,那些衣裳发簪皆是她穿戴过的,可味道很淡,
她什么都没有带走,只除了那盆早就被毁了的洛阳红。
裴珉拿起件小衣,嗅了嗅上面的味道,也只有这种最为贴身的东西,才越有她的味道,也能叫他又短暂的安眠。
建安二十六年,圣人缠绵床榻,命圣后监国,群臣皆不愿牝鸡司晨,错了阴阳秩序,可圣人直接下了道圣旨,朝臣不得不从。
短短两年,大盛有了许多的变化,圣后雷霆手段惩处了不少贪官,引得不少朝臣臣服。
如往常般的初一,是定国公府请安的日子。
约莫辰时,本该是众人用膳的时候,可他们皆等着人,许久门口处有人才姗姗来迟,众人只是缄默。
那人走近,气度风华,月白色的衣袍,随着行动间飘逸,俊逸的容颜如旧,只是眼神多了凛冽。
其余人皆不敢拿目光直视裴珉,即便是裴珉来迟了,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两年前,裴珉犹如失狂的举动,叫全府吓了跳的同时他又将府中口舌失德的奴仆,当着他们这个主子的面,全部杖责百棍。
一下子定国公府哀声遍野,太夫人出面也阻止不了裴珉,国公爷也袖手旁观,甚至叫府中人皆听裴珉的。
后来几房的郎君在仕途上皆遭到了为难,裴珉只说他们夫人做了错事,该由他们这个做夫婿的还。
不过是说了些难听的话!以前也不见他这般维护姜秋姝!
姜秋姝离开后,裴珉像是变了个人,浑身上下煞气十足,不像是个文人,反倒是沾了血腥气的武将。
国公倒是越发对裴珉赞赏了。
他裴家的男子,就该有血性。以往的裴珉虽然出彩,可到底是文人性子,没他武将家的传承。
裴珉朝国公行了揖礼,直接离开。
他甚至都未朝太夫人的位置看上一眼,众人也不敢说什么。
太夫人原是沉静地拨动佛珠,后面速度快了起来,尤其是看见国公对裴珉的纵容。
赶走了姜秋姝,反倒是成全了裴珉,叫他越发得国公看重了。
“五郎不若留下一起用早膳。”太夫人出声阻止了他离开的背影。
裴珉头也未回,甚至都没有停顿。
太夫人委屈的看着国公。
国公拍了拍太夫人的手,“五郎受圣后看重,忙。”
太夫人更加不甘心,朝着裴承的方向道:“三郎君也忙,如今入了金吾卫,也没五郎那般忙啊!”
国公爷只笑得越开心,“皆是我裴家的好男儿。”
太夫人咬了咬牙,照此下去,国公爷只会觉得裴珉更适合当府中的下一任郎主!
裴珉回了房间,屋子里摆设如旧,她的味道淡了很多,他看着从三十二州传来的消息,皆无姜秋姝的踪影。
即便她的家乡扬州,他前前后后翻了不下五次,皆没有她的身影。
大周共有三百多个州,茫茫人海,何处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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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县中最繁华的街,花坊里外摆放着不少的花卉。
百姓来来往往,皆不空手。
姜秋姝自坊中往外走,忽然一官差拦住了她的身影,“大人有请。”
原是在算账的冬葵立刻站起身来,姜秋姝朝她甩了个眼色,叫她安静些。
冬葵是她在来江都时捡的,那时已经病重,是从禹州到扬州逃难的,结果走了半路染了风寒。
姜秋姝让官差等了她会儿,她回屋去拿了个幂篱戴上。
宋执书坐在行刑台的最上面,姜秋姝走了过去。
能在江都县遇上宋执书实乃意外,前年科举后,宋执书便中了,后派到了江都当县令。
姜秋姝其实并没有认出他来,而是在街上他瞧见了她,喊了声,“裴五夫人。”
原来宋执书早就晓得她的身份,宋执书意外她来了江都,却也没有多问,只是说感恩她的帮助,时常照看她些。
宋执书担忧的看着她,“要不还是算了?”
姜秋姝摇头,看了看邢台上披头散发,双鬓生了白发,已经落魄之人,她说过仇要自己报。
布局两年,终于等到了今日。
姜秋姝走到刽子手面前,刽子手立刻双手奉上刀,然后站在了一侧。
虽未曾见过这个小娘子的样貌,瞧着身形,声音,也当是娇滴滴的,她怎敢呢?!
姜秋姝拿起刀走近,蹲下身来,“徐三郎,喔不如今该叫徐郎主了。”
徐三郎抬头,灰暗的眸子仍是对生命的渴望,“不要杀我,救救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
姜秋姝勾着唇角,抬高了大刀,锋利的刀锋透着寒光,她冷声道:“记住我乃扬州天长县姜松的女儿,姜秋姝。去地底下给我阿耶恕罪!”
姜松在徐三郎的记忆中早就褪了色,他甚至都记不得此人,此刻只有恐惧。
手起刀落,头颅身子被分离,那张脸死前眼睛瞪得老大。
血透过幂篱,白色的轻纱腥味儿一片,姜秋姝扔下刀,只觉得痛快。
一滴眼泪自眼角划过。
阿耶,女儿替你报仇了。
第38章 第38章见面
皓月当空,春日最美的姹紫嫣红,尽数藏在院中,姜秋姝提起酒杯给对面的人倒了些,给自己倒了满杯。
冬葵虽一直在如意花坊,可刑场的事,县中口口相传,皆道白衣女子似天女下凡,整治恶徒。
虽不见其样貌,可女子气度不凡,挥刀时干脆利落,英姿飒爽。
冬葵是清楚的看着徐家如何覆灭的,可其中任有许多看不懂,她好奇地问道:“不过是一株牡丹,竟然能够引得徐家与王家相争,引火上身?”
只因一盆花?便能离间两个世族?
姜秋姝将杯中酒应尽,对着皓月举杯,美丽的东西不过是两族相争的外因,他们早就积怨久矣。
可偏偏要为此事冠上个污名,逐渐成了两大世族,为了争‘美’,徐家为了夺牡丹,花费数万两与王家相争,引发内乱,王家抖落徐家租地多租,为了逃赋税造假一事。
皆暗叹,不过一株牡丹花,怎能引起这般的波乱,折损了一个家族。
事实呢?
姜秋姝初来江都县,便用那一万两买了个铺子,卖起花来,经过一年又培育出了世间罕见的水绿色牡丹花。
名人雅士皆写诗赞扬,引起了一片波动。
自古来喜爱牡丹者众多,也有人说牡丹虽华贵,但终究不如寒梅冷傲,不及兰花孤洁。
可姜秋姝所培育的水绿色牡丹,倩姿窈窈,花瓣往外舒展,独特的没了艳俗之感,与枝叶相近的颜色,衬的花瓣清丽,叫人见之难忘。
多的是文人雅客泼墨挥毫,才叫这牡丹在江都出了名。
小小一家如意花坊,也真正出现在江都县世家眼中。
那时,如意花坊被围的水泄不通,甚至王家的郎主愿意花高价将其买下,姜秋姝只婉拒道:“此牡丹用作培育,不买。”
王家本是有了夺爱之心,扬州节度使夫人最喜爱牡丹,他是想要买下献给节度使夫人。
言辞间说了不少威胁的话,姜秋姝都未接招,不过却也换了副语气,“此花待我培育好,可免费赠送给王郎主。”
不花钱,便能得到此物,王郎主更是欣喜。
而后这牡丹又多了些溢美之词,将此牡丹传的神乎其神。
姜秋姝晓得这是王家所做,他既要献礼,自然要更加宣扬其名声。
越多人喜爱,又没有亲眼所见,多是在画上,诗词歌赋上所听闻,罕见之物才越有价值。
姜秋姝默默的瞧着这一切,甚至也跟着添了把火。
江都由王家和徐家把持着,她到江都后故意租赁了徐家的土地种花。
徐家瞧着王家人将要献上罕物,巴结节度使,自然心急如焚,生怕王家的权势压制住了他们。
也开始大肆收集宝物,可眼瞧着牡丹在扬州名声水涨船高,几乎没有能够掩盖住其风华之物。
有门客献计,说他们如意花坊租赁的是他们的土地。
隔日徐家的人上门,他们颐指气使,言明不许将牡丹给了徐家,不然便收回租赁之地。
姜秋姝瞧着好笑,徐家三郎如今徐家家主,早就忘了那个被杀了父,告衙门无门的孤苦女子。
她立刻做出了惊吓的模样,叫人送了信给王家。
王家得了信息,先是感激姜秋姝的及时告知,对徐家这般行为尤为唾弃,言王家会护住她。
只是她需要尽早将牡丹献给他们,才能护住她。
姜秋姝哪里能看不出王家想要空手套白狼,她擦着眼泪,啜泣声起,“我不过是一花坊老板,做生意的平头百姓。徐家欺人便罢了,可他们竟然对王郎主不敬。曾直言将牡丹给了他们,王郎主即便晓得了,连个屁都不敢放,还说这江都本是他们徐家把持着。王郎主不过是外来之人,怎站了别人的地皮,就不要脸起来。”
姜秋姝抬头看了王郎主眼,做出害怕的模样。
王郎主老谋深算,自然不会被姜秋姝的话所激。
“我是诚信之人,既然答应给王郎主牡丹,便不会另给他人!徐家便是卑劣的,分明给我租赁了地,昨日我才晓得好几拨人与我同租了一块儿地。”
说着说着姜秋姝又抹起眼泪来,“可怜我被蒙蔽,白纸黑字签了字,就算是告到了官府也无济于事。”
王郎主眼中有过深思,“此事当真?”
姜秋姝点头,“也就我运气好,遇上了王郎主,其余晓得此事的人皆被徐家人给驱逐了,求告无门。”
“徐家道江都乃是他一人的天下,他们只手遮天,我也是怕极了。若是王郎主实在比不得徐家。我便毁了那牡丹吧!这样也就两家不得罪了!”姜秋姝擦着眼泪,说着。
一听姜秋姝要毁了牡丹,原本还气定神闲的王郎主急了,“你且安心,我会为你做主的。”
可徐家人见姜秋姝没有动静,派人将她种植的花,全部给毁了。
姜秋姝因牡丹本就在江都有了些许名声,此事出她更是宣言,牡丹只赠有缘人,若是强求,便毁了牡丹。
她抱着牡丹站到了如意花坊前,一副要要鱼死网破的模样。
这牡丹花只姜秋姝培养出来了,惜花人见不得盛传的牡丹被毁,王郎主更是出手极快。
不过三日,关于徐家赋税不缴的事儿满城皆知,徐家被罚了许多的银两,只是徐家推出了管事儿当替罪羊,被下了大狱。
两家原是风平浪静下的暗流涌动,因此事彻底撕破了脸面。
真正让徐家覆灭的是,佃农抬着尸体上了公堂,状告徐家滥杀无辜,良人杀贱籍按大周律例无罪而杀,徒一年。
徐家也是仗着此事丝毫不惧,可风骤起,聚冤屈,与其同时,数封状纸被呈上了公堂,其中不少是徐三郎欺凌租赁土地的良民。
官府由此查下去,牵扯出不少命案,徐三郎还只当此事如以往般,给了钱财便能了事,可有王家坐镇,和宋执书这样的耿直人。
徐三郎很快被判了刑法,处死刑。
徐家彻底覆灭,王家没了对手独霸江都,更是喜闻乐见。
因一盆花,而覆灭了一个家族,如意花坊的名声在江都一时大燥,水绿色牡丹更是有了驱凶除恶的吉名。
江都人可苦徐家久已。
姜秋姝侧目看着那盆只长出茂盛枝叶的牡丹花,还未到开花的时节,便能如此名动,日后必定能够流芳。
姜秋姝抿了了口,笑了起来。
“哟,有人来了,”冬葵醉中瞧见了个人影,胆子也比平日里大了些,“姜娘子可也是等着大人了。”
这位县令大人可是与姜娘子私交甚多。
宋执书红了脸,他拱手施礼后才落坐。
“莫胡说。”姜秋姝冷声呵了冬葵。
宋执书一片黯然,可见姜秋姝亲自替他倒了酒,他立刻换上了笑颜。
能够除了徐三郎,宋执书帮了她良多,即便借了王家的势,可若是没有官府秉公执法,一切空谈。
她阿耶便是受了冤屈,官府断案完全偏向了徐三郎,甚至叫她阿耶背了污名,说是以下犯上死有余辜。
姜秋姝举起杯子,朝宋执书敬了杯酒。
宋执书只抿了口,被呛的咳嗽起来,姜秋姝连忙递了手帕过去,又替他重新倒了茶水。
宋执书羞愧的通红,堂堂男子连酒都喝不了,她也不晓得会如何看他。
一想到这里,他没去动茶水,反倒是将酒水喝了干净。
“不必勉强。”姜秋姝劝道。
“如意花坊的酒好喝。”宋执书看着那张俏丽的容颜,移不开目光。
洛阳里的人寻了她许久,江都多了几番寻她的暗令,皆被他给藏下了。
宋执书未曾见过裴珉,却也听过他的名声,是他比不上的,可他想要自不量力。
当他被世家子折辱抢了画,踩伤了手,是她派人将他送到了医馆,告诉他谋定而后发,无实力只是愚者的自命不凡。
今日的折辱,皆会化成来日的阶梯。
他记住了她的话,她是他的一言之师。
如今他也成了一方父母官,围观本分,为民请命。
两人竟然还能在江都相遇,真是缘分。
冬葵看着宋执书目不转睛,转过头去忍了忍笑意,这位宋大人每次见了姜娘子真是有够扭捏的。
犹如比起娇滴滴的小娘子。
什么酒好喝,她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姜秋姝倒是没在给他倒酒,只是郑重得给他道了谢。宋执书连连推辞,这本就是他该做的。
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宋执书有些惊恐,此举倒像是在告别。
“如今仇已报,姜娘子有何打算。”宋执书试探道。
姜秋姝笑道:“江都风景好,两年来多忙事儿,还未闲下来好好看看风景。”
她心愿已了,再也没有待在江都的理由,只是没有与宋执书说的必要。
“阿婆近日身体不好,也常常念叨着你,拜托姜娘子若是有空闲,便去陪陪她。”宋执书提起宋太夫人,眼眶湿润。
姜秋姝点头,在江都两年,宋太夫人对她也是极好的。
窗外鸽子咕咕声响起,姜秋姝打开窗,自鸽脚的信桶,取出了纸条。
她想应该差不多了,时间也快要成熟了。她触摸着牡丹茂密的枝叶,总不能一直躲着藏着。
该去洛阳了。
隔日,她采了些花,又做了些点心,去了知县府,宋老夫人缠绵病榻听闻她来了,连忙叫嬷嬷伺候她起身。
姜秋姝被请到了内室,药味儿浓厚,比起她前几日来时,还重了些。
宋太夫人靠在软枕上,朝她招手,姜秋姝走了过去,拉住了太夫人的手。然后将花递给了嬷嬷,让她寻个花瓶插起来。
“好些时日未来了,阿满怕是快将老太婆给忘了。”宋太夫人笑道。
姜秋姝在江都化名姜满,她晓得洛阳城里的人在寻她,他虽然寻不到,可也需得谨慎些。
“阿婆,我可是日日都记挂着您,这不今日便来看您了。”宋太夫人待她极好,让她觉得身侧也有了亲人的感觉。
姜秋姝将盒子打开,“这是我做的桂花糕,阿婆尝尝。”
宋太夫人拿起来咬了口,软糯香甜,适合她这般年岁的。
可惜刚用了膳,嬷嬷在旁边提醒道,不可多用,免得积食。
宋太夫人指了指匣子,便有个老嬷嬷将东西拿来了,她打开,里面是一套衣服。
“好好的小娘子也该爱美些,瞧瞧你整日栽花松土,也不晓得好好打扮自己,这是我闲暇时做的。”宋太夫人将衣服在姜秋姝身上比了比。
姜秋姝抓住了她的手,上面干枯满是皱纹,就犹如皮包骨般的模样。
她看着这件衣裳,心发软,宋太夫人是她这么多年,除开亲眷待她最好之人。
初识时,到过府中拜访过她,后面便时常请她到府中用饭,即便她只是个种花的商女,宋太夫人未曾有过嫌弃,常常帮扶她,依着知县祖母的身份,替她赶走了不少的地痞流氓。
“阿婆,您好好休息,不必为我劳神的。”
宋太夫人兴致勃勃的叫嬷嬷陪着姜秋姝到内室去换下这件衣服。
等她穿好,走出来时,宋太夫人笑着,“人美,连衣服都衬的好看了。”
姜秋姝也跟着笑了起来。
药好了,姜秋姝端着碗,小心地给宋太夫人喂着药,宋太夫人看她贴心的模样感叹道:“谁家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不瞒阿婆,我曾嫁过,只是过的不好。”姜秋姝认真道。
宋太夫人对她的好意,她知晓,也隐约晓得了她的心思。
宋太夫人只是心疼的看着她,“是那人不懂得珍惜,阿满这么好一小娘子受苦了。”
姜秋姝眼眶发润,望着宋太夫人的眼神,有些哽咽。
“我家大郎,双亲皆亡,是我护着他长大的。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他日后若是能娶的你这般温善的小娘子,便是他的福气。”
宋太夫人自宋执书第一次将姜秋姝带回来,便晓得她的孙儿有了心思。
这小娘子长得美,一双眸子又满是韧劲儿,她瞧着也是欢喜的。
尤其是相处下来,晓得她是个好的,也可人儿的很,可惜待她孙儿无旁的意思。
姜秋姝继续喂着宋太夫人喝药,并不晓得如何搭话。
她对婚嫁之事,已经没了任何的期待。
宋太夫人喝了药睡下了,她便起身告辞。
嬷嬷送姜秋姝出去时道:“姜娘子该多来,太夫人瞧见您,精神儿都好了很多。”
姜秋姝却面色染了愁绪,“嬷嬷你老实告诉我,太夫人身体到底如何了?”
嬷嬷叹了口气,也有了些哭腔,“太夫人年岁已高,好些猛药都不敢用。”
姜秋姝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余下的时日里,她时常来府中陪着太夫人,也算她离开江都做的最后一件事。
一列人马往扬州的方向而来,李明澈看着前面扬鞭的裴珉有些讶异,天后派人巡查河道,此事本用不上裴珉。
可偏偏他主动请旨,此事可不算什么轻松的活计。
扬州一带,水患频发,稍有差池,可引得民声载怨,若行事得当当利国利民,有利于威望。
可在李明澈看来,裴珉倒不是为了那虚妄的名声来的。
裴五夫人祖籍便是在扬州,已经两年了,他还没有死心!
一行人刚到扬州,便上了船行水路,船夫是个好客的,见他们是外地来的,说起扬州城里的趣事来。
尤其是近日,为了一盆花,徐家覆灭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那牡丹可是天赐之物,”船夫撑着杆儿,“能够惩恶扬善,也是牡丹仙显灵,扳倒了徐家恶徒。还受了冤屈的百姓一个公道。”
李明澈在洛阳也曾听闻过,扬州属下县城培育出一株罕见牡丹,不少文人雅士皆传赞牡丹的神韵。
只是这惩恶扬善,牡丹仙,未免过了些,太玄乎了!
李明澈倒是好奇了起来,又听闻这培养牡丹的人倒是低调的很,皆晓得牡丹却极少传颂此人。
裴珉听着,摸索着腰间的香囊,牡丹二字叫他分出了些神,世间喜爱牡丹之人便有个她。
她的那盆洛阳红,被她照顾的极好,他每每都能瞧见,只是从没有问过她,为何那般喜欢。
船随水而下,裴珉看着此地的钟灵毓秀,这是她的故乡,人杰水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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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秋姝在算着账目,又叫冬葵做出了减价的招牌,摆在最显眼的地方。一下子如意花坊更是被围的水泄不通。
极多的人皆是在问她牡丹花的事。
她只说未到花期,暂且不端出来赏鉴,他们皆失望,可还是瞧起了其他的花。
“姜娘子?”姜秋姝抬头,王郎主大步而来,解决了徐家,他可谓春风满面。
“姜娘子说赠我的牡丹,何时兑现啊!”
姜秋姝合上账册,看着王郎主的来者不善,耐心回道:“郎主未免太急了些,本是培育好了再给您的,如今尚未到花期,您稍等。”
“也不必培育了,我王家的花匠皆是巧手。”王郎主如此道。
如今这一盆牡丹在大周境内皆有了盛名,其价值不言而喻,早不到手,他不安心。
不少他地的世家,皆打起了此花的主意,迟早这个小小的商女护不住的。
他亦怕被旁的他惹不起的世家所夺。
“王郎主稍安,此花是我培育,无人比我更了解,若是真的换了旁的花匠,若花毁了,谁又付得起责任?”姜秋姝反问道。
王郎主也是有过担忧的,牡丹毁在他手,必定会遭到天下人的唾弃。
可眼瞧着要入他手,若是被旁人所夺,他也不甘心啊!
他想,先拿到手,早早脱手,便与他无关了!
“姜娘子其他少管,还是尽早将花给我,”王郎主道,“姜娘子是要反悔吗?”
王家如今算称霸一方,自然不怕个小小商女,只是江都谁不晓得如意花坊的主人与本县知县交往密切。
可望郎主转念一想,宋知县应当不会娶个商女,自降身份吧!
“我是说过给,但目前并未培育好。”姜秋姝亦不让步。
王郎主朝奴仆暗示了番,像是要抢的模样,剑拔弩张间,忽然响起了道声音。
“王郎主未免放肆了些!”听到了这声音,姜秋姝连忙转头,看见宋太夫人杵着拐杖过来,她连忙去搀扶。
王郎主认得宋太夫人,本地知县的祖母也,是得给上几分薄面的。
“此话既是阿满的,王郎主就该听阿满的。如今咄咄逼人,持强凌弱还有没有王法!”宋太夫人看着王郎主,不紧不慢道。
“牡丹是姜娘子说过给的,我此次来要,是天经地义,太夫人也莫要偏袒了自家人。”王郎主看宋太夫人对姜娘子的姿态,便晓得两人关系匪浅。
他虽不惧怕,可到底不能与其撕破脸,只能站在最高处指责。
旁人听了,也觉得王郎主不过是要姜娘子遵守诺言。
“我当初答应王郎主的,是培育好了给你,可如今花期都未到,只去年盛开了一次,谁又能确定今年定会盛开呢?”姜秋姝言辞诚恳,“王郎主,我也是为了您好。晓得您要将花送人,可若是送了盆不会开花的,岂不是得罪人嘛!”
此话亦是有理,王郎主被说中了心思,打着世间最罕见的牡丹花的旗号送了人,日后若是没能开花,就不是送礼,而是故意弄噱头,得罪人了。
王郎主一下子噤了声,问道:“姜娘子可有确切的时间!”
姜秋姝不假思索道,“没有!”
王郎主想怒,又看在宋太夫人的面子忍住了,“我只给你两月。两月后我便来取了花,若是未开,可别怪我了。”
姜娘子又没占王郎主什么便宜,都说是送了,一副花未开便要找茬的模样,着实生厌!
姜秋姝却晓得王家为这牡丹付出了多少,大周如今有此牡丹的盛名,可得多亏了王家。
她勾了勾唇角,可惜都是为她搭了桥,铺了路。
宋太夫人拍了拍姜秋姝的手,叫她别担心。
姜秋姝朝她递了个安心的神色。
~~
听人讲了一路牡丹,李明澈好奇的很,硬是拖着裴珉来了江都一睹风华。
他们坐在茶楼处歇脚,楼下声音吵嚷,有小二解释道,是王郎主向姜娘子要牡丹的事。
一句姜娘子,叫裴珉侧目,李明澈看他这般模样,只觉得情字一字,害人的很。
天底下姓姜,江,蒋的人何其多。
偏他只听了个字,便如同骤然睁眼的猛兽。
此处正对着如意花坊,他们推开窗,便看见了楼下的风景,忽然来了个老人家,百姓皆让了路。
听闻是姜娘子情郎的祖母,正是来解围的。
不多时,王郎主走了,台阶上宋太夫人被女子给扶了出来,李明澈看的入神,瞧清女子的样貌,他瞪大了双眼。
忽地听见了瓷器碎裂的声音,李明澈转眸只看见桌上的血迹,和留下残影的裴珉。
第39章 第39章婚事
姜秋姝将宋太夫人送回到县令府时,时辰不算晚了,被留着用了晚膳。
宋太夫人今日瞧着精神好,不光去县城里逛了逛,还陪着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可只过了半日,便又变了。
宋太夫人原是靠在椅子上浅笑着,当嬷嬷说了趣事还附和,可不多时身子逐渐往下滑,晕了过去。
宋执书几乎被吓得失了神,好在姜秋姝反应极快的让人将宋太夫人搀扶到房间,连忙叫人去请了大夫。
约莫一个时辰后,大夫施了针,宋太夫人才醒了过来。
大夫将宋执书叫到了旁,说着话。
宋太夫人瞧着好多了,其实不过是回光返照之像,如今心愿未了,怕是走的也不安宁。
宋执书听后脸煞白,几乎勉力的撑着,未叫自己倒下去。
帐幔后面,宋太夫人呼唤着宋执书,宋执书整理了番,收起所有的灰败,走到了宋太夫人身边,耐心的安抚着,“阿婆,您没事儿,就今日太劳累了。”
姜秋姝一脸愧疚,宋太夫人为了给她撑腰,必定劳费了许多的心神。
宋太夫人拍了拍宋执书的手,她哪里不晓得自己的身体。
“你们都是好孩子,”宋太夫人拉着姜秋姝和宋执书的手,“阿婆活了一辈子,也无甚所求,只希望你们日后能够过的安稳。”
宋太夫人看向了宋执书,眼底有殷切的希望,“执书,你是最让我担忧的了,性子太过刚直。容易得罪人,官场多狡诈之辈,你得护好自身,为宋家传宗接代,日后宋家都靠你了。”
宋执书眼底泪光闪烁,他抓住宋太夫人的手,“阿婆还得替我带孩子,说这些话是想要偷懒嘛!”
宋太夫人摸了摸宋执书的头,没再言语。
她又看向了姜秋姝,“阿满是个好的,如今花坊里那株罕见的牡丹惹了不少人的眼,早日脱手,才能护好自己。”
姜秋姝点头,“阿婆安心,我会的。”
见他们有话要说,姜秋姝直接离开了房间。
过了会儿,宋执书走了出来,“我送姜娘子回去!”
姜秋姝连忙拒绝,让宋执书留下来照顾宋太夫人,可宋执书好似有话想要和她说。
她便同意了。
夜色如墨,街上几乎没了多少人,宋执书在前提着灯笼,他今日身上笼罩着许多的愁容。
姜秋姝主动开了口,只能安抚道:“太夫人好好修养会好的。”
其实他们都晓得,只是话太清楚,更会悲伤。
“是啊!”他多希望阿婆长命百岁。
宋执书提着灯笼,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她,“阿婆如今危在旦夕,她临终前,最渴望的,便是瞧见我成婚。我晓得婚嫁之事靠的是两情相悦,我并无逼迫娘子的想法,只是姜娘子,我待你心思与旁人不同。若是能与你白头,是我之幸。”
宋执书目光紧紧盯着她,若说了,此事有故意之举。
阿婆与她关系极好,她有慈善之心,自然看不得阿婆因此郁郁而终。
可无论如何他也想问问她,也是全阿婆和他一个心愿。
姜秋姝看着他,他眼神坦荡,甚至在她看过去的时候,更是头一次想要将她深深的刻在眼底。
一阵凉风吹过,姜秋姝环顾四周眼,总觉得另有一双眼在注视着她,可当她寻找时,却又什么都未曾看见。
“我心头并无宋郎君。”姜秋姝直言道。
宋执书眼神灰暗,可接下来姜秋姝又道:“便是如此宋郎君也不在乎吗?”
宋执书从未有过这般的喜悦,他下意识的抓住了姜秋姝的手,“姜娘子是同意了?”
黑暗里,裴珉注视着一切,他们的声音很小,听得不大清楚,可是当两人并肩,面面相对,那男子眉宇间的情谊,根本就没有掩饰。
他瞧见姜秋姝笑着恬淡,他眼神阴郁而又深邃,隐在黑暗中,瞳孔犹如深不见底的悬崖,随时都能坠入不见五指的阴暗之地。
这般温柔的笑,多久未曾出现在他面前,而今只是对着个普通男子。
他身上散发着阴森的气息,恍若冷到了极致。
随着两人的走近,声音也逐渐的听清楚了些,眉宇染上了丝戾气,他盯了那张倩影许久。
他说过,姜秋姝只能是他的。
其余的他都当没听到!
他不许,她也嫁不了旁人!
姜秋姝不答,可平白的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越发的深了起来,她便没有回答他,宋执书还当她默认了,喜色没遮掩。
等两人过了西街,到如意花坊门口时,姜秋姝才将事情与宋执书说明白了。
“我应下此事,不改户籍,不入族谱,只宴请宾客,且以姜满的名义。”
姜秋姝虽对婚嫁一事并不在乎,可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便是要让她没有后顾之忧,若是以姜满的名义,日后若出了事,才不会连累到宋执书。
宋执书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假成婚。
他脸上的笑维持不住,甚至隐隐的难受,他以为两年了,在她心里,他总该有不同的。
“此事,主要是为了安太夫人的心,宋郎君若是不愿,便罢了。”姜秋姝道。
她将要进如意花坊,宋执书拦住了她,他自嘲道:“我便如此不入姜娘子的眼吗?”
姜秋姝摇头,“宋郎君极好,日后自然有良缘,我总是要去洛阳的。宋郎君,我不会在江都多待。”
宋执书捏了捏拳头,“好!此事麻烦姜娘子了。”
也是圆了阿婆的愿望。
其余情爱之事两人都不提,此刻只为了那个缠绵病榻的人。
今日太晚了,有些事白日好商议,宋执书将姜秋姝送到后,便离开了。
两人要成婚的消息,随着县令府购买婚仪所需要的东西,传遍了江都。
同时也晓得了,宋县令要娶之人,竟然是如意花坊的老板,姜满。
两人以前也曾有过传言,但大都不了了之,只是上回宋太夫人在王郎主面前护姜娘子,他们便想过姜娘子十有八九会进宋府的门。
婚事定下,百姓欢呼,宋县令勤政爱民,姜娘子又国色天香,品性没得挑剔的,两人结合,百姓喜闻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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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房间里,裴珉捏着腰间的荷包,没曾想,再次遇到她会是这般的模样,她彻底的将他忘了干净。
他们以往是如何的琴瑟和鸣?她甘愿为他遵循繁琐的规矩,为他绣荷包,给他做羹汤,她心中定然是有过他的。
只是他疏忽了,叫她失望,才会叫她离开了他。
那个男子趁着,他不在他身边,诱惑于她,错的不是她,而是无耻下流的男子。
她身侧之人,可真是碍眼啊!
一双眼充满了戾气,早就没了当初温和的模样,李明澈推开房门,见里面暗得很,他点燃了烛光。
见裴珉蹲坐在脚踏上,完全没有平日礼仪规矩模样,身上气息阴冷又凶煞,手里面是那个旧的很且绣工极差的荷包。
这般的绣品,世家郎君早早就丢了,怎会舍了脸皮戴在身边,裴珉却时常戴着,也不怕旁人嘲笑之言。
这是姜秋姝很早以前绣的,李明澈瞧见过裴珉收下,可从未见他戴过还当是嫌弃丑给扔了,人在未曾见他戴过,如今人不在,却天天别在腰上睹物思人。
李明澈叹了口气,这又是何必呢!
宋县令要娶妻的事,他也曾听说了,既然已经和离,姜娘子便是另觅新欢也是常事!
“你说如何叫一人对你死心塌地?”裴珉问道。
李明澈走了过去,“你总不能将人锁在身边吧?姜娘子与你已经和离了,与宋县令也算般配。如今见她好好活着,裴珉你该放下了,洛阳好女子多的是。”
李明澈想要裴珉放下,他如今这模样,哪里还是以往那个洛阳城,人人称羡的裴太傅。
锁起来!这倒是个极好的办法。
叫她只能看着他,只能对他说甜言蜜语,不和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并肩行走!
她要嫁人,他同意了吗?
裴珉眼神狠厉,那人配不上她!都怪她身侧的男子勾引了她。
裴珉对宋执书没有半点儿的印象,若他能忆起,当初那个被王家九郎所欺辱的学子,便是宋执书,也不晓得是否会后悔当初的袖手旁观。
若是当初是他出手,帮了那寒门学子,姜秋姝便不会再帮宋执书,两人间的姻缘也不会因此展开。
裴珉日后忆起此事来,更是厌恶起世家与寒门之间的天堑。
“那就锁起来。”裴珉沉声道,几乎呢喃的声音,叫身侧隐约听到此言的李明澈吓了跳。
他是看见过他疯的模样,只怕莫要出了什么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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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姜秋姝便去了县令府,宋太夫人极少如今日这般的红光满面,她靠坐起来,让老嬷嬷将她的嫁妆全部拿了出来,一件儿一件儿的黛在姜秋姝的身上。
每样都是好看的,宋太夫人皆是夸赞的,最后将盒子全给了她。
姜秋姝没有推辞,她不想叫自己影响了宋太夫人的心情。
等日后还给宋执书便是了。
“婚事安排在十日后,会不会太赶了些。”宋太夫人问道。
“不会,”姜秋姝摇头,将眼底黯然遮了起来,“找了先生算,十日后便是最好的日子,可保我与宋郎百年好合。”
姜秋姝羞怯的低头,宋太夫人摸了摸她的发丝,高兴地合不拢嘴。
两人说了会儿话,宋太夫人睡意上来了,姜秋姝便劝她休息,正巧管事要与她商讨婚仪之事。
两方父母皆亡,唯一能长辈却又是如今的病态,这场婚事,也只有姜秋姝亲自来操办了。
婚仪赶得急,姜秋姝一整日都待在县令府,宋执书善后徐家的事儿,也忙得很,唯有午时可喘口气,还与她一道商议婚仪。
两个即将成婚的男女,不似寻常人羞羞答答状,认真的探讨着礼仪流程。
姜秋姝成过一次婚,到底是比宋执书熟悉了些,两人商议便顺畅了些。
在县令府用过晚膳,宋执书想要送她,结果又被县衙的人叫走了。
江都的夜漆黑,只一些屋檐下挂了灯笼,不过不足以照亮路,姜秋姝提着灯笼,这条路,她走了许多回,并不害怕。
冬刚去,春将来,寒风依旧冷冽,发带吹起,飘扬在空中,姜秋姝拢了拢披风,灯笼里的蜡烛被吹灭。
身前忽然笼罩着个黑影,她张嘴将要叫,可下一刻唇被捂上,屋檐下的灯笼也被吹灭,眼前一片漆黑。
她伸手四处乱抓,指甲划破血肉,那人身形停滞,可依旧未出声。
姜秋姝尽量保持着镇定,可当她被困在怀中,双手被他抓牢,桎梏在胸前,灯笼掉落。
那人身形高大,应当是个男子模样,耳侧忽然被碰了下,带着湿润的温热,等热气往耳朵里灌,她才晓得是被人咬了。
下一刻,耳垂被来人给含弄在嘴里,他空出一只手来,捻这另一只耳垂。
姜秋姝面红耳赤,身体的力气在渐渐脱离,他的身形略微有些熟悉,可手段却是极为高超。
这般厉害的采花贼,手里不晓得沾过多少女子,想到此姜秋姝平白生了股恶心之感,她用力踩在了那人的脚上,可那人实在皮糙肉厚的很,像是半点儿疼痛也不晓得,反倒是夹住了她的腿。
到如今这模样,姜秋姝几乎是动弹不得。
“我未来夫家是东都县令,好汉若是想要活命,便放了我,不然我夫家,必定让你尸骨无存。”
他只是想抱抱她,并无旁意,可当她提起讨人厌的,眼里黑雾闪过。
困住她的手紧了瞬,似恼怒的模样,唇自耳侧离开,拉开她的衣领,咬在了锁骨处,将她牢牢的箍在怀中。
不疼,可忽然碰触到的时候,姜秋姝声音闷哼了下,吓了跳,他力道似在含弄耳垂般吮吸着。
这采花贼当真是个中好手!
姜秋姝又怒又气,“好汉当真是个不怕死的,你若敢碰我,我夫家绝不会放过你。”
锁骨处的动作有了停顿,姜秋姝松了口气,可忽然她的唇被用力咬了下,她疼的眼侧几乎滑出了眼泪。
她恼怒的挣扎起来,那人又从唇瓣处分开,将她牢牢的抱住,身体相触的熟悉感,叫她怔楞。
“裴珉?”她脱口而出。
“又是哪里来的男子,一个县令,一个姓裴的。娘子当真是情郎众多。”
耳侧是略微低沉,压着嗓子的陌生声音,姜秋姝还疑惑裴珉怎会来此,那般木讷的人,又怎会有这样好的手段。
“放开!”
这次那人没在放肆,反倒是放了她,姜秋姝趁此机会狠狠咬了回去,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儿她都不松开。
沉闷的笑意自那人胸膛发出,他似乎感受不到疼,姜秋姝松了口,呸了呸。
“你且说宋县令知晓你我的事儿,还会娶你吗?”耳侧声音压低,似有怒意,“为何要嫁他呢?”
“关你何事儿!”姜秋姝朝他啐了口。
那人却上前按住她的唇瓣,不想听见这些叫他不悦的话,“莫嫁给他!不然我不晓得会做出什么来。”
似警告,似提醒,也似最后的放任。
像是画了个圈,若是她跳出了这个圈,那人不晓得会做出什么癫狂事来。
“我与好汉不相识,也并无恩怨!”姜秋姝不忿的挣扎着,自然不会答应这般无礼的要求。
那人眸光幽深,只是在感受到她温度后,声音喟叹,似满足,似喜悦,尤其是将她完完全全的抱在怀中。
若是能够毫无距离,除开这些累赘的衣物便好,他欲壑难填,身体温度烫了起来,姜秋姝感受到腹部的异样,吓得不敢再动。
那人却松开了她,迅速地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秋姝只觉得晦气的很,迅速捡起灯笼回了如意花坊。
冬葵还未入睡,在廊下等着姜秋姝,看她回来了松了口气,“怎么这般晚?”
姜秋姝简单的说了下,冬葵离得远,加上灯笼没有多亮,便没有瞧见姜秋姝的狼狈。
“早些睡吧!”姜秋姝说了话便立刻回了房间。
她连忙端来了清水,将唇瓣和耳垂洗了干净,脖颈往下的方向,比起唇角的伤要重些,她用帕子使劲的擦着,想将那感觉擦干净。
镜子里,女子俏丽,衣领翻开露出的红痕,多了些活色生香。
她躺在床上,还在想着是何人,行那般恶事,简直丧尽天良,她只当被狗给咬了!
卯时晨光大亮,姜秋姝连忙起身,想起还要去县令府商议婚事,不然时间太赶了。
她过了屏风,便要开门出去,连忙走到了镜子旁,瞧自己如今的模样。
唇畔有块淡淡的痕迹,只有在靠的近些时,才能瞧见。
衣领下的痕迹比起昨夜睡前还要深。
她摸了摸,莫名的熟悉感,叫她往最无可能的方向而去,可又摇了摇头。
她往唇上涂了些口脂,彻底掩盖住痕迹,刚出门,县令府的嬷嬷便走了过来,说宋执书在茶楼约见。
姜秋姝便跟着嬷嬷离开,去了茶楼。
被小二引路上了二楼,宋执书早就等着了,看见姜秋姝后,他连忙起身,不似前几日的不甘,此刻的他随着喜事临近,红气满脸。
“姜娘子坐。”他指了指绣凳,又将糕点全放在了他的面前。
桌上的东西,大都是她所喜欢的,可屋子里的熏香叫她微微蹙眉,也多看了几眼。宋执书察觉到她的神色,连忙用水将香给浇灭了。
姜秋姝有过好奇,没想到宋执书这般心细。
“当下人喜好焚香,起卧坐用膳,使笔墨皆燃着香,姜娘子的如意花坊便不是那般,多用新鲜瓜果或鲜花,比起熏香,自然之物才清新自然。”宋执书如此道。
姜秋姝并未说他说的不对,她不喜熏香只是因在洛阳城里闻多了,每每被规矩所压制,伴随的便是熏香的味道。
叫她也生了厌恶。
“多谢宋郎君,只是你今日叫我来何事?”她开门见山。
宋执书推开了窗户,“江都人求亲常用纸鸢寄情。”
窗户外抬头,漫天的纸鸢随风而起伏,一会儿排布成花朵的模样,一会儿又成了祥云模样。
姜秋姝此处,刚好能够瞧见城墙外数百名百姓放着纸鸢,天空犹如鲜花绽放,美的惊人。
“我想送姜娘子漫天纸鸢,姜娘子可愿收下。”宋执书眸光温柔,只望着她。
姜秋姝原是震惊的,可逐渐收敛了眸子,“你知晓的,我与你说的清楚。”
宋执书摇头,“不问别的,只问姜娘子喜欢吗?只问这纸鸢,我赠与娘子的是喜乐,而非旁的苛求。”
喜欢吗?她自然是喜欢的,还从未有人这般讨好过她,瞧着这般景色,她走到了窗户旁想要看的清楚些。
“谢谢宋郎君,我很欢喜。”
她是好运的,离开了洛阳,来了江都遇上了宋家祖孙这般好的人。
世间人,并非皆如同洛阳城里的披着繁华虚荣的壳子,亦是有如同璀璨星夜,在夜中行走,光亮如昼的。
她所希冀的,便是多些这样的人。
姜秋姝笑容如春日盛开的花,美的叫人迷恋,宋执书看着她,心口地跳动清晰可闻。
他对她确实心动。
她不似寻常女子,勇毅敢谋,一到江都便将两大世家算计进去了,那牡丹花有奇用,是她喜闻乐见的。
她所谋划的他看不清,但也晓得是好的,是为了不叫更多的人被世家所欺压。
茶楼里看着这般景色的人,开怀赞叹,更有甚者,点名这是县令为姜娘子所做的。
带着好意的笑容,一时遍布茶楼,宋执书微红了脸。
而茶楼最里侧,李明澈的端起茶杯的手微微抖动,越是听见茶楼里恭贺姜秋姝婚事的声音,他越是惊恐。
身侧之人冷冽的气息,叫他想要逃离。
也怪他一时之兴,想要看什么牡丹!!
不然就不会来江都见到姜秋姝了。
裴珉眸中暗涌翻动,似黑云压低,藏着磅礴惊雷。
他提醒过她了。
姜秋姝在茶楼看过纸鸢,便与宋执书去了县令府,宋太夫人一脸的促狭,姜秋姝才隐约察觉,其中宋太夫人也出过力。
离成婚不过五日,姜秋姝莫名有了紧张之色,上一回婚仪实在荒谬,一个没有新郎,由着旁人来行礼的婚仪。
如今又是为了满足宋太夫人的心愿,假成婚。
她当真是姻缘浅薄,那根儿原本应该由月老系上的线,许是被忘记了。
夜间是宋执书将她送回了如意花坊的,她站在门口,转身向他告辞,看着宋执书慢慢远去,她将要推开如意花坊的门,身后一道声音,叫她愣在原地。
“娘子,许久不见了,可曾想为夫。”
第40章 第40章愉悦(补偿)
姜秋姝往后退了步,那人却往前,提着灯笼从台阶上逐步往上,灯光落在阶梯上,留下昏黄又斑驳的影子。
他步步逼近,眼眸犀利望向她的时候,犹如猛兽盯着猎物般的专注。
被他目光所慑,姜秋姝没动,只是靠在了门上,警惕的盯着他。
她几乎认不出他来了,浑身气势皆变了,没有以往老夫子老学究般的温善,反倒凛冽似冰冷的刀锋在举起来时,即将落下闪烁着的最后的寒光。
“裴珉。”她还是唤出了他的名字。
她以为不会这般早的见面,他真是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屋檐下灯笼的光,将他笼罩,面孔也在隐约中变得清晰起来,他靠近她,将她笼罩在他的身影中。
姜秋姝的目光落在他脖侧,瞳孔放大,衣袖下的掌心捏在一起,最后落到了他的唇瓣,眼眸中更是震惊闪烁而过。
“娘子还记得为夫?真是极好。”他靠近,温热的嗓音扑在她的脖颈。
似狩猎时,猛兽要咬下猎物,给与的最后一击。
姜秋姝察觉到危险来临,呼了口气,镇定的看着他,眸光掩饰出了平常而又稀松的模样。
“今日太晚了,裴大人若是有事,不若白日再来。”姜秋姝握着手里的灯笼,横跨一步,脱离出他的气息。
“白日?娘子又要一声不吭的离开了?”裴珉道,“不对,娘子如今要嫁人,怎会离开呢?”
后面的声音,冷的叫姜秋姝打了个寒颤。
没想到裴珉消息竟然会这般的灵通,可她竟然未曾收到洛阳的消息?
姜秋姝眼眸划过深思,眉宇轻拧,如今躲是不能躲了的。
当初她离开定国公府后,便彻底与其划开了界限,不想要太夫人晓得她的行踪,甩开了车夫。
想过裴珉的反应,怕他做出旁的事,没有及时出城,反倒是藏在了洛阳城中。
那段时间,洛阳城中的人仰马翻,叫她心慌,她便晓得裴珉不会那般轻易放过她,却没想到,他执念深的可怕。
她分明是让了位置,做了好事的,即便裴珉对郑六娘没有那心思,她主动让出了他夫人的位置,也是给洛阳城里,他所想要的端淑女子腾了地方。
可裴珉闹得凶,四处皆是寻她的人,她躲在洛阳城中,也怕被人所发觉,只得做出了假死的模样,东鸣山脚下的东西是她故意放的。
后面好在顺利出了城,可才晓得城外搜索她的人更多,姜秋姝实在没了办法,用了好些银子,做了假户籍,离开了洛阳到了扬州。
即便扬州与洛阳远在千里,寻她的痕迹遍地皆是,好在她在东都碰上了宋执书,在宋执书的庇护下,过了两年安生日子。
她是要回洛阳的,可没想到在江都与裴珉遇上了。
姜秋姝目光落到了裴珉的唇瓣,和脖侧裸露在外的肌肤,眸光里有紧张。
裴珉怕是盯上她好几日了。
姜秋姝缓了口气,尽量放缓了语气,“你既然晓得我不会轻易离开,若是要叙旧,便明日可好,今日确实是累了。”
裴珉往后退了步,像是给姜秋姝让位置,姜秋姝连忙打开了门,刚进了半个身子,门便被裴珉给撑开了,她力道不及他,他直接进了院子里。
姜秋姝将门彻底打开,瞧了瞧街边空寂无人的模样,神情略慌。
“你我夫妻,何必那般忌讳,你累了,我也累了,刚好就寝。”裴珉看着她道。
此人疯了!他们已经和离了,且他也晓得她即将要成婚的事,怎厚着脸皮说出这样的话?!
姜秋姝却不能在此刻激怒了他,“府中并无裴大人可居住的地方,我都是与店里的女眷住在一处。裴大人若是住进来,没地方睡。”
裴珉看了看屋子的简陋,并未怀疑姜秋姝的话。
院子里草木貌似,繁花似锦,裴珉看着这景色,想到了她所开辟的花圃。
“娘子,你的花圃,我已经重新种上了花,你与我一道回去,刚好可见百花盛开的模样。”裴珉嘴角扯出了抹笑。
姜秋姝未答,裴珉却自顾自道:“三娘四娘我已经罚过了,从前是我罚的太轻了,如今她们不敢不敬重你。”
裴珉晓得她受了许多的委屈,他都替她记住,日后等她回去了,一一清算。
为人夫婿,他以前做的不对,等她回去了,他会改的。
夫妻是一世的缘分,哪里能轻易的断了。
她如今是在生他的气。
姜秋姝抿了抿唇,指尖划过锁骨处的痕迹,他却开始怀疑,他真的是裴珉吗?
“多谢五郎,”姜秋姝缓了些语气,如以往般的温柔,“可时下太晚了,你若是要叙旧明日可好?”
她安抚着他,不想现在撕破脸皮。
裴珉目光深深落在了她身上,察觉到她转圜了的语气,他便也没再那般固执,又看确实没他住的,便道:“明日等我。”
裴珉离开后,姜秋姝立马关上了门,她靠在门上,呼吸比起平日快了许多。
裴珉如今的模样,很不对劲!
夜间,姜秋姝久久未合眼,与冬葵住在一起不过是骗裴珉的。
裴珉是想要她与他一道回洛阳吗?
从他的言语中,好似从未将他们和离的事当真,甚至即便晓得她和宋执书的婚事,也只当不存在。
他还是想要掌控她的一切,犹如从前要她学那些规矩一样。
姜秋姝翻了个身,思量着如何解决了此事。
与宋执书的婚事,既然答应了,需得做到,可她怕裴珉因此生了事。
天亮了,姜秋姝对着镜子整理着,触碰到锁骨处的伤,疼意让她不敢去碰。
裴珉确实是个麻烦事儿!
门被敲了三下,打开后冬葵欣悦的看着她,“宋大人来了。”
婚仪的婚服送来了,是由宋执书领着人送来的,而此时距离婚礼不过四日。
姜秋姝连忙叫人进来。
可宋执书只是站在门外,并未与姜秋姝见面。
婚礼前男女是不能见面的,这样的习俗也是他放完纸鸢后,听江都县里的人说起,前儿没有遵守,此时他无论如何却是要守上一守的。
即便不过是假成婚。
可又想和姜秋姝说说话,便隔着门,隔着屏风。
也算是全了礼仪。
姜秋姝摸了摸托盘上的嫁衣,鲜红的颜色,她上回穿它,已经是四年前了。
她并未试,道:“尺码对了,衣服便合适。”
冬葵瞧着外边儿宋执书神色暗淡了,撺掇着姜秋姝,“衣服还是上了身才晓得合适不合适?成婚是大事,你不试试,婚礼时才发现不合身,就迟了。”
姜秋姝虽晓得此婚仪不过是假的,数日后姜满这个名字,也会彻底消亡在江都。
可冬葵却不晓得,一直在替她担忧。
她便进了内室,换着衣服。
冬葵原是想要进去帮她,正巧账上来了人,她连忙出去了。
这件婚服是东都,巧手阁的绣娘做的,裙摆处坠了圈珍珠,对襟广袖衫领口和袖口边绣着合欢花样式,齐胸襦裙处绣了她所珍爱的牡丹。
就连行礼用的遮面的团扇的图案,也是她所喜爱的牡丹花样式。
姜秋姝拿起团扇,在手上把玩儿了片刻,这套婚服极为合她的眼缘。
姜秋姝褪下里衣,刚要换上,窗口处传来响动,她顺手捡起嫁衣的外衣去瞧。
忽然一道人影从窗户处,跳了进来。
裴珉看着她身上的那件嫁衣,惊怒刹那间而起,“我说过的,不要嫁给宋执书。你根本没有好好听我的话,”裴珉眉眼上挑,抓住她的双手,“娘子,你我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姜秋姝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他搂在怀中,身上仅半披的那件嫁衣也随之落地,而她身上如今只有件单薄的里衣。
裴珉拉住她,颔首咬在了锁骨未消的伤痕上。
姜秋姝闷哼了声,想要将他推开。
可他带着她往前走,彻底将她压制到屏风前,而屏风外宋执书朝里催促道:“姜娘子可好了?”
姜秋姝身子僵住了,害怕被宋执书瞧见了这一幕,她用力挣扎起来,可裴珉抓住了她的双手。
如那夜一样的模样,她几乎被他完全桎梏着。
“你到底要做什么!”姜秋姝压低了声音。
裴珉眸中猩红,当瞧见她穿着嫁衣,彻底的忍不住了!
那年他们新婚,他甚至未曾见过她穿嫁衣的模样,他回来时已经很晚了,她本是穿着嫁衣,在喜房里等着他。
可婢女失了手,将茶水洒在了嫁衣上,她便换了常服。
他当时没说什么,也没甚感觉。
只是今日瞧见她身穿嫁衣,心里犹如万箭穿心。
这嫁衣是为了外边的男子所穿的!
“娘子,你要弃了我!”裴珉咬着牙齿,从喉咙里说出这几个字。
姜秋姝愣神,瞧见他眼底里的风暴,甚至是委屈,她偏过头去,心里的微动很淡,几乎是察觉不到的地步。
她更想的是,解了目前的窘境。
“你再闹大些,是要别人闯进来,瞧见我如今的模样?”姜秋姝反问道。
里衣随着她的挣扎有些乱,那张脸满是对他的抗拒,裴珉心里很疼,眼神却直白,盯着她,没像以往般的躲避。
想要将她融入骨血,他学了很多,如今不会叫她失望了!
可听了她的话,他连忙捡起地上的嫁衣,一件一件替她穿上,齐襦裙,广袖衫,腰间系带,披帛,皆由他一一替她给穿戴上。
姜秋姝不想惹怒了他,便任由他来,只当个伺候主人的奴仆罢了。
裴珉不想要旁人瞧见她如今的模样。
面前的女子一席嫁衣。
裴珉看着她,目不转睛,原是这般美的惊人!
裴珉自嘲起来,可这不是为他穿的!
姜秋姝生怕裴珉又做出什么事来,连忙打发了外边儿的宋执书,并告知他嫁衣合身不必改了。
宋执书本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也不好再待,衣服既然合身,他便离开了。
成婚的日子越来越快了!他总能瞧见的!
姜秋姝回到房间里,裴珉还未离开,只是坐在了床榻上,“娘子房间里并无外人,为何要骗我?”
姜秋姝气闷的很,方才送宋执书离开,宋执书还问她房间里,为何会有旁的声音,她只能含糊的糊弄过去。
“裴大人,您究竟要如何?”她问道。
“为何不叫我五郎了?”裴珉又问她,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为何在那碗汤放了迷药。
为何离开的干脆利索,没有留恋,为何假死骗他,为何要与旁人成婚?
可裴珉问不出口,只是望着她。
姜秋姝没了耐心,索性与他说清楚,“裴珉我们已经和离了!你与我而言,不过是生人。那夜晚你冒犯了我,如今又多次上门,说些我听不懂的话。裴珉你究竟明不明白,我们已经桥归桥路归路了!”
桥归桥,路归路?
“我不允,”裴珉道,“和离书我没签过字,我们便还是夫妻。你不喜规矩,我也不会逼着你。府中流言蜚语叫你难受,我便处置了那些人。”
他不计较她没经住旁的男子的诱惑,只怪她身边的男子太过诡计多端,“你所要的一切,我皆可以给你。只我们夫妻二人不分离。”
姜秋姝捏了捏眉心,她不懂,为何裴珉会有如此的反应。
她离开,他寻她的阵仗叫她恐惧,他寻到她,如今不放开的模样,叫她不耐,那个夜晚,他不符常理的行为,也叫她不悦。
“可我不愿,我所要的,便是与你毫无关系。”姜秋姝没了与他虚与委蛇的想法。
“裴珉,你且清醒些,我与你和离板上钉钉,改了户籍,你不认,大周的律法认。你只是心有不甘罢了,我们间并没有什么情深恒长,洛阳有许多好的小娘子,你该另寻你满意的,成婚生子,繁衍宗族,做好你定国公府五郎该做的。”姜秋姝此言,实诚恳的很。
裴珉看着她急于摆脱他的模样,心口发疼。
她眼神不耐,没有以往的温和,完完全全是没有了他。
无数个没有她的夜晚,他辗转难眠,只有靠着她以往的衣服才能安眠,可那些衣物上她的味道越来越淡。
他夜不能寐,早就思之若狂。
“娘子,你只是怪我做的不够好!”裴珉走近,可姜秋姝直接绕到了小案后面,隔开了他们间的距离。
裴珉没再动,只是眸子认真道:“我心悦你。”
他想要将未曾说的话,告诉她,这回他不敢有隐瞒,害怕再叫她给跑了。
这是姜秋姝头一次听见他说这样的话,她竟然有些想要发笑。
心悦?
她也曾对他有过意动,可终究在重压下,归为了沉寂。
裴珉竟然会对她说出心悦二字。
何来的感情呢?
姜秋姝长舒了口气,其实在再次遇见裴珉便会让她想起,在定国公府所发生的一切,她以为自己都快忘记了。
江都是个好地方,叫她忘却了以往的枷锁,也越发的像最起初的自己。
“可我对你并无一丝一毫的感情。”姜秋姝道。
裴珉只觉得刺耳的很,他们也曾有过琴瑟和鸣的时候,如今为了旁的男子,便要将一切都装作什么都未曾发生的模样。
她身边围绕的男子皆不是好的,只会说蛊惑人心的话。
还将她给藏了起来,让他千寻万寻皆找不到人踪迹,裴珉一想到是宋执书抹去了姜秋姝的痕迹,就想要不顾一切的叫那个猖狂的小儿付出代价!
可他不能,她会不喜。
裴珉眼神越发的暗,盯着她似要将她全部纳入。
“你走吧,如你所见,我要与宋郎成婚了,日后与你再无瓜葛。”姜秋姝背过身去,言语中冷淡无比。
宋郎?多亲昵的称呼,她从未那般亲昵的唤过她。
既然如此,便叫她只能看着他一人便好了,外边儿的男子就如野花,惯会招蜂引蝶的!
一阵风飘过,姜秋姝闻到了股异香,合眼前是裴珉将她搂入怀中。
冬葵回到院子时,发现姜秋吟没了踪迹,还当是出去了,可等到夜晚,依旧没见到姜秋姝的踪迹,她才是彻底的急了,连忙去了县令府,将此事告知了宋执书。
宋执书急疯了,连忙派人四处寻找,并嘱咐底下的人,此事要瞒着宋太夫人。
等到第二日时,他书案忽然出现了张纸条,上面只说了姜秋姝无事,让他莫要寻找了。
宋执书隐约有了种猜测,他颓圮的靠坐在椅子上,那人是何等的看重姜娘子,每半年他都能收到寻人的密信,是他太过自负,以为能够彻底将人护住。
李明澈见县令府没在寻人,他松了口气,也不枉费他送了消息过去。
只是他也没想到,裴珉竟然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苦寻已久的人,终于寻得,结果听到了她要成婚的消息,有些出格也正常,只是他没想到犯了糊涂事的,会是裴珉这样的人。
洛阳城里,李长宁看着近日送回来的信件,眉宇微蹙,她早早去了消息,提醒姜秋姝裴珉去扬州的事,可如今快一月了,姜秋姝还未回信。
说起来,裴珉应该已经到了扬州,莫要遇上才好。
“殿下。”薛凛端着点心进了房门,瞧见李长宁半依靠在榻上,底下有男子替她捶着腿。
男子穿的轻薄,身体肌肉在薄纱下若影若现,薛凛黑了脸,将人给呵退。
“装什么装,你不喜这婚事,我亦不喜,我曾说过,你若是想要将赵娘子接到府中,我不会有旁的意见。”李长宁懒懒的站了起来。
薛凛原是有未婚妻的,可薛家亦是百年世家,虽然不及定国公府,可掌一方兵权,这门婚事,本是皇室苛求。
不顾薛凛有未婚妻,硬是下了圣旨,将他招为驸马。
李长宁最不喜这不情不愿之事,早在成婚时便说过,她不管他,他也不能约束她。
只驸马不可纳妾,他若是舍不得赵娘子,只能委屈赵娘子无名无分的待在府中。
两人只做个表面夫妻足以。
只薛凛是个烦人的,成了婚,真将自己当驸马了,时常烦扰她。
“殿下你我既然已经成了婚,便是真正的夫妻,日后这些男子还是莫要让他们进内院了。”薛凛气闷道。
李长宁笑着挑起了他的下颚,“怎么驸马也想一起?”
薛凛甩开了她的手,气恼的离开,却在最后转身,“殿下助姜娘子意欲何为?”
李长宁神色彻底变了,没有方才轻佻的模样,“驸马管好自己便是了,若是胡言乱语传到了外边儿,小心赵娘子的安安危!”
薛凛黯然一瞬而过,最后还是离开了房间。
李长宁朝着空中打了个响指,“日后驸马的举动,皆向我禀报!”
暗卫瞬间闪现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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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秋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可四周一片漆黑,她还记得昏迷前,闻到了股香味儿,以及裴珉将她抱在怀中。
所以是裴珉将她给迷晕的。
她强制自己镇定起来,喊了声,“裴珉?”
回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大了些,可惜并没有听到裴珉的回应。
她动了动四肢,皆被什么束缚着,完全动弹不得,她用力挣扎着,手脚并没有什么痛感传来,可就是无法逃脱。
裴珉困住她,便是要她无法准时与宋执书完成婚仪,可一想到宋太夫人,她原本镇定的心,有了些急切。
宋太夫人如今的身子,受不了刺激,若是成婚那日未瞧见她,不晓得会发生何事?
她又挣扎的越厉害了,她必须在成婚前逃出去。
忽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她连忙闭上了眼,呼吸也调整平缓,装作仍在昏迷的模样。
裴珉首先点了蜡烛,将屋子里照的透亮,然后拿起桌子上的布条,走到了姜秋姝的床边。
姜秋姝察觉到双眼忽然被什么蒙了起来,她呼吸有瞬停顿,连忙保持镇定,想要静观其变。
下一秒,脸颊似乎被什么轻柔的东西划过,痒痒的,叫人平白的打了个寒颤。
“醒了?”耳侧是裴珉压低的声音,“娘子,你曾说我是匹夫之勇,不会讨好你?”
姜秋姝听了这般的话,平白多了些不好的念头,尤其是裴珉的下一句,更是叫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离开后,我睡也睡不好,以往我真是个傻的,每月只与你在一起两三日,旁的夫妻可从不像我们这般!”他沉声道,被压抑的东西似洪水倾泄。
“不要!裴珉你疯了!赶紧放了我!”姜秋姝不敢装昏,连忙阻止起来。
可下一瞬,她的脚被人握在掌心,细密的吻落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