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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侧之人躺的身直,手放置在腹部,整个人规矩的很,宛若死了的模样。

姜秋姝拉了拉被褥,她缓慢往裴珉的方向移动,接着烛光能够瞧见他安详的闭上双目。

分明是逢五的日子?

“五郎。”她轻声道。

“睡吧!”裴珉嗓音干哑,像是许久未曾喝过水。

姜秋姝捏着锦被,自上回深觉夫妻间,比起礼节般的你问我允,该相互用功,才能叫人感受到舒畅。

她原是不想两人间太过陌生,便想着事先酝酿下,拉近关系。

可裴珉竟然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姜秋姝不甘心,可也放不下矜持做出主动的事儿,只是往里侧靠了靠,鼻尖香风飘过,裴珉睁眼,便对上她那双如水般的眸子。

他身体僵了僵,周身都被她的气息笼罩住,她逐渐往下,两人间距离拉近,裴珉瞳孔微缩,呼吸比方才急促了些,就在姜秋姝以为他忍不住的时候,他抓住了她的手。

“作甚?”语气急了些。

“帮五郎拢拢被子。”姜秋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天冷,怕五郎着凉。”

姜秋姝看着他防备的模样,拉了下他的被褥,便躺了回去。

裴珉暗地长舒了口气,原本捏紧的手逐渐放开。

姜秋姝望着床顶的纱帐,神色怅然。

分明是逢五的日子,她甚至能够感受到裴珉身体的隐忍,可为何他就是不碰她,姜秋姝闭目,五味杂陈,想不通却又在下一瞬想了很多。

难道真是因为他心中之人,要回来的缘故?

姜秋姝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听风殿内,二皇子看着底下站着的人,“给我将此人查清楚。”说的正是白日里在李长宁身侧瞧见的那名内侍。

他不信查不到白茸,那么大的活人,难道能够藏匿一辈子?

云策军本是他的囊中之物,大皇子母族乃户部尚书,掌天下财政,三皇子与李长宁一母同胞,占了嫡出的身份,圣后又深受圣人信赖,在朝中说得上话来,四皇子母妃原是圣后身边的人,更不用提。

他本是步好了棋局,等着李长宁跳进去,结果全被白茸给毁了!

二皇子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黑衣人要离开,二皇子叫住了他。

“等等,这次的事安排好了,万不可出差错。”二皇子俯身,眼角狭长,打开青色的竹扇,微微扇动着,“此事若是再不成,提头来见。”

黑衣人大气都不敢喘,俯身行礼,转眼间消失不见,原本的位置留下几滴汗渍。

姜秋姝睡得迷糊中,仿佛听见了水声,可双眸实在睁不开,又继续睡了过去。

毕竟这些日子舟车劳顿,还未曾有过好睡眠。

裴珉一身冰凉,在床榻处坐了会儿,她睡得熟,小脸红扑扑的,蜷缩在床榻最里面,给他留了很大的空位。

他看的出她的心思,可是不行,此处是行宫,他不好叫人熬药,便没有准备。

当她巧笑倩兮的朝他靠近,心里似有团火在燃烧,克制压抑,眉宇间冒出不少的细汗,可他始终未曾跨越过雷池一步。

冰凉的风靠近,姜秋姝更是朝里面移了移,裴珉不敢再动,替她好好的掩了掩被褥。

两人用早膳,很好的做到了食不言寝不语,姜秋姝默默吃着面前的粥,裴珉也未言语,只是往她一侧的碟子上夹了些菜。

直到用完膳,那菜依旧未曾动过,裴珉眸光轻轻的落在了那小碟上,并没有说什么。

裴珉被圣人传召,姜秋姝原是打算在行宫四处走走,正要出了八角门,便有宫女禀告说平乐公主有请。

“娘子,”关嬷嬷提醒道,“五郎说您劳累,今日要好好休憩。”

这话不过是遮掩,她懂关嬷嬷的意思,是让她少于李长宁来往。

“我省的,嬷嬷。”姜秋姝点头,却又在一刻钟后出了院子,来到了李长宁的宫殿。

关嬷嬷叹了好些气,娘子如今是惯会糊弄人,说一套做一套。

只是莫要对五郎这般,不利于夫妻间的感情。

“本宫还以为家有悍夫,师母不敢来了。”李长宁依靠在贵妃榻上,侧身撑住脑袋,笑道。

而她的脚步,两位相貌俊秀的男子正半跪在地,替她捶着腿。

李长宁指了指另一方的小榻,姜秋姝落了座,立刻有内侍上前想要替她按腿。

姜秋姝婉拒了,李长宁说她无趣,倒也没有勉强。

关嬷嬷瞧了眼那几位想要上前的内侍,当真长得英俊,猿臂蜂腰,这哪里是宫里的净身的太监。

这平乐公主当真是放荡不羁,难怪五郎不喜娘子与其来往。

“公主相邀为何事?”姜秋姝问道。

也是这时,李长宁起身,挥退了周遭的人,留了几名内侍,关嬷嬷离开房间时,多次回顾,却又不得不听李长宁的话。

这平乐公主生性放浪,若是将娘子带坏了如何是好!

关嬷嬷急的团团转,若是旁的她不担心,偏偏平乐公主还留下了那几名男子。

忽然关嬷嬷看着门口一道熟悉的声音。

“五郎,您来了。”关嬷嬷声音有些急切,也特意大了几分,想要里面的人听见。

第26章 第26章又来个小娘子

关嬷嬷站在外边儿,两侧是毕恭毕敬的宫女们。

她紧盯着房门,有宫女上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她隔着人群望着最里面,这平乐公主可不是好相与的。

圣人嫡出的公主,自幼受尽宠爱,圣人更是亲自允了兵权,比起其他的公主,平乐公主有议政的权利。

不过平乐公主不喜这些折腾人的事儿,多是专注于玩乐。

娘子毕竟出自镇国公府,平乐公主虽然不敢动手,可她怕他将她家贤良淑德大的娘子给带坏了。

房门内,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关嬷嬷上前想要一探究竟,结果被宫女给挡了回去。

又过了会儿,房内喘息声加剧,是男子压在喉底的声音,关嬷嬷是过来人,她怎会不晓得这样的声音是如何来的。

可这些男子几乎没有忍耐,刻意的放纵着引诱人。

“娘子,可有事儿?”她忍不住问道。

“嬷嬷,我们公主在呢?你这话莫不是以为殿下照顾不好太傅夫人。按辈分来说,公主可喊太傅夫人一声师母,岂有不敬的道理,您与我们去偏殿喝喝茶,甭操心了。”李长宁身边伺候的奶嬷嬷笑着解释道。

然后又朝着旁边的宫女使了使眼色,宫女一拥而上环住关嬷嬷的胳膊,想要将她给带着。

“不必,不必。”关嬷嬷连连拒绝,“老奴在此等着娘子便好了。”

几人簇拥着几乎要离开宫殿,往院外去,忽的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裴珉。

“五郎,您来了。”关嬷嬷声音比往常都要大些。

希望五郎莫要撞见些不能见的!

裴珉狐疑的看了关嬷嬷眼,“娘子呢?”

又看了看周围环顾的宫女和嬷嬷,等他往里走了几步,男子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他脸一下子黑了,雷霆大怒的推开了房门。

看着里面的一切,他几乎愣在原地。

“五郎,是殿下要将娘子留下的。”关嬷嬷赶了上来,解释道,当见了屋里的一切,亦是愣住了。

“成何体统!”裴珉的声音无法掩饰的恼怒。

房间里约莫五六名男子,没有穿上衣,汗水从额头往下滑落,脖颈处汗珠细碎随着口水吞咽,喉结上下滑动,汗珠又往下路过前胸继续溜走。

这几人的身量都是极好的,手臂随着动作上面肌肉蟠扎,腹部胸部后背结实,没有旁的不该长得肉,匀称的很。

他们此刻瞧见了裴珉,全都停下了动作。

略微比较高的男子抓住马球,放下杆子,看向了裴珉的方向。

姜秋姝看着门口的裴珉,很快做出震惊得到模样,“五郎,您来了。”

“老师。”李长宁慢悠悠的从榻上起来,向裴珉行礼,又朝着那些男子道:“还愣着作甚,几日后的马球要是输了,本宫要你们好看。”

那几位男子继续打起马球来,动作间身体的曲线越发抓人眼眸。

“你们在做什么?”裴珉走过去,挡在姜秋姝的身前。

“每年秋狩都会有一场马球,本宫这是督促他们练习,太傅怎来了?”说话间,李长宁神色疑惑。

“室内练?还穿成这个模样,成何体统!”裴珉怒火未加掩饰,尤其是他进门时,瞧见姜秋姝的视线多次落在那些男子身上。

她都未曾见过他那般模样!

“老师未免想多了,打马球男子袒露胸膛,穿成这个模样实属正常,看台上的女子欢呼雀跃,也从未避让过。本宫不过是叫他们在跟前多练练,怎在老师眼中不成体统?老师虽学识渊博,可多看百年前的旧书,可莫像些老学究般,只晓得遵循古礼。我大周昌盛繁荣,何须顾忌这个。”

李长宁难得瞧见裴珉那个模样,说着劝解的话,心里确实在暗暗嘲笑。

她又将视线移向了姜秋姝,姜秋姝几乎立刻就看清了李长宁眼里的意思,大致便是摊上这个老古板夫君,真是够她受得了。

姜秋姝依旧做低眉顺目的姿态,走到裴珉身边,“五郎,公主说的也并无道理。”

裴珉原就是气的,听了姜秋姝的话,更是犹如火上浇油。

他拉着她的手,直接出了房间。

李长宁看着他们身影,暗暗感叹裴珉的速度,来的未免也太快那些。

她还未将话说完呢!她将被书册挡住的纸一一整理,又放在盒子里。

“收好。”立刻有人上前,将盒子捧住。

“公主你瞧。”身侧‘内侍’指了指姜秋姝离开的地方。

李长宁捡起那个荷包,勾了勾唇角。

两人出了院子,身侧的裴珉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行走的速度快了不少,姜秋姝老老实实跟着,到后面,甚至需要小跑才能追上他的步伐。

“五郎,您慢些。”

姜秋姝忍住抱怨,声音柔柔道。

可那人依旧未放缓速度,姜秋姝抿了抿唇。

她也不是个傻的,裴珉如今正在气头上,何须触他的眉头,可为人妻,态度极为重要,便是装也要装出样子来。

于是又小跑了起来,只是故意放缓了速度,可前面儿的人忽然停了下来。

她也不好太明显,很快追上了他,她声音柔和甚至带着委屈,“五郎,您到底怎么了?”

“我不止一次说过,莫要与平乐公主来往。”裴珉沉声道,目光里的不悦没有掩藏。

“可她是公主,天家之女相邀,妾身怎敢推辞。”姜秋姝目光胆怯的看着他。

“便是天家女又何妨,你是国公府的人,我的夫人。”

裴珉瞧见她的怯色,眼神落在他身上,又连忙移开,他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晓得方才自己是太过小题大做。

她的眸光落到那些赤着上身的男子上,隐隐的赞叹,是在赞叹那些男子的威武?还只是单纯的喜?都足以叫他难忘,胸膛郁气闷在心口难以抒发。

分明他们才是夫妻,可却被旁的男子给比上了!

裴珉看着她,未将心底的话说出口,只是道:“你是我妻子,若是不愿意去,拒了便是。旁人奈你不得。”

又是这般狂悖之言,姜秋姝垂眸,分明是极为遵循规矩之人,注重礼仪,可骨子里学的却又不是什么忠君爱国,更多的是维护家族基业,让世家繁荣昌盛。

习礼法的严苛,只对自身的约束,却完全忽视了皇权,拥护家族利益。

他此刻的话,让她有些看不清他,矛盾至极。

“妾身省的。”姜秋姝点头,“只是妾身不愿给五郎惹麻烦,一丁点儿也不愿意。”

她垂眸,未叫他看清她的神色,在他面前她装的多,谎话也说得多,可起初她并不想那样的。

从成为定国公五夫人开始,她听从他的训诫,同他一般的尊礼,守规矩,几乎都快忘记她本来的面目。

原本的她,是可以脱了鞋,恣意在花丛中跑的。

“妾身希望五郎好,莫叫旁人抓住把柄。”她抬头,整理好所有思绪。

裴珉看着她认真的眸子,心脏处的跳动,比起方才要快了些,只是因为不愿意给他惹麻烦吗?

只是为了他?

三日后,全体休憩好,整装待发往猎场的方向,姜秋姝靠在马车上闭上双眸休养生息,好似那日后便极少瞧见裴珉。

便是入了夜,第二日她才从关嬷嬷的口中晓得裴珉回来过的事儿。

他这般早出晚归算来是常事,她没有多想。

猎场宽阔,在圣人的令下,将士们才开始安营扎寨,姜秋姝从未见过如此的盛况,在一侧看着。

最中间被众多人围住的便是圣人与圣后,两人并肩而立,神态威严,皇权的天然压力下,叫人不敢直视,隐隐避让。

圣人与圣后夫妻恩爱,后宫如同虚设,朝野盛传奏章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由圣后所批阅的。

两人共有一子一女,分别是三皇子和李长宁,按理说储君位毫无疑问,尤其是在圣后有这般大的权利之下,可在姜秋姝看来未必。

李长宁乃两人嫡女,都未必过的恣意,还得汲汲营营,百般谋划。

姜秋姝正想着,忽然一道视线过来,裴珉站在圣人与圣后身侧,他的风华未被遮挡,反倒是因那张俊朗的容颜,叫人移不开眼。

她对视上他的目光,却又察觉到他很快的望向了别处。

便是这般计较那日她瞧的那些个男子?裴珉果真是旧书读的太多了些。

姜秋姝也没再看那处,环顾四周后,发现不少人都停在裴珉的身上,在裴珉未曾成婚前洛阳不少的小娘子皆对他有爱慕之情。

她未瞧见过,多数是听裴秋月说多少人与她五叔相配,她又是如何的高攀不上。

姜秋姝转向左侧,忽然一道怨气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她仔细辨别着人群中的人,那人也逐渐朝着她的方向走近。

是李九娘。

“姜娘子未曾来过这样的场合吧?”李九娘开口便充满了鄙夷,“如今也是登高望月了。”

“九娘年纪轻轻可是记性不好?”姜秋姝疑惑地看着她。

“什么?”李九娘不解。

“我已成了婚,且辈分比你略高些,你可唤我裴夫人,或是裴叔母。”姜秋姝笑容浅浅,很是耐心的解释。

李九娘哼了声,“你配的上他吗?”

李九娘看向中间的裴珉,语气酸涩,“洛阳那么多的好女子,为何偏偏瞧上了你。”

即便姜秋姝生的貌美,可家世品行闺仪怎比得上世家培养多年的女子。

况且,她与他也就一步之遥,李九娘每每想起此事,便是怨恨,分明已经商定好了的,只差一步!

为何他忽然反悔!

“九娘是在问我?此事儿该问的人应当是裴珉,”她道,“我自觉得我极好,裴珉怎看我,那是他的事儿。”

她厌倦了男女间,为何常被问起的是女子,就如她和裴珉,既然裴珉娶了她,那些不愿意承认这门婚事的人,只寻着她来问,为何不敢去问裴珉为何会娶她。

不过是她低,他高,地位不同罢了。

“你可知,裴珉本是要和我定亲的?”李九娘哪里想那么多,只是不甘极了。

姜秋姝蹙眉,这是何处又冒出个小娘子?

第27章 第27章撞上去

李九娘看出了姜秋姝的疑惑,心里又酸又涩,原来裴珉从未曾告诉过她。

“裴太傅传出与你的婚事前,家中曾给我们牵线,那时我从阿娘口中,隐隐听到裴太傅要应下这门婚事,可是不久裴太傅带来的不是大雁,而是无数补偿的礼品。”

李九娘想起以往,认真看向了姜秋姝,“因为你的缘故,他才拒了与我的婚事。”

姜秋姝还真未曾听过,只晓得与裴珉定过亲的郑小娘子。难怪刚到正明侯府,她便故意给她带错路。

“可你们辈分好似不对?”姜秋姝疑惑道。

没想到她话都到了此,她竟然还在纠结此事。

“与裴太傅待在一处久了,姜娘子怎也那般的古板?我与他并无血缘关系,我大周女子二嫁也不在少数,辈分怎可阻碍了家族间的联系。”

“你既然晓得他性子沉闷,为何想要嫁给他?”姜秋姝又换了种问法。

李九娘看着她,她不是裴珉的妻子吗?怎抓不住她话中的点,“有何女子不想嫁他?家世不凡,相貌更是洛阳不少郎君都比不上的,即便守规矩些,可若我嫁给他,必叫他成为个知冷暖的夫婿。”

姜秋姝嘴角轻扯,她以往也是这样想的。

“李九娘,我方才便说过,此事该问的是裴珉。我非那个阻碍了他想法,叫他能够反悔之人。人之定论皆由己,万般因缘际会,大都是由心。若是有苦衷,也只该是自己才最清楚。”姜秋姝回答的极为认真。

“我怎问他!”李九娘恼羞成怒,“叫我一女子的面子往哪儿搁?”

难道她这一未婚女子,需得到裴珉面前逼婚,逼问他为何不娶她,岂不是会成为洛阳的笑话!

“或者我帮你问?”姜秋姝这话说的过快,只是在瞧着李九娘红了眼眶,她下意识这般。

“哼!”李九娘白了她一眼,“你难道不是在耀武扬威!”

“哟,九娘怎么了?我叔母到底经事儿少,你莫要生她的气。”裴秋月瞧见两人似在争吵,立刻赶了过来,虽然没听太多,但晓得两人必定是斗了气。

裴秋月想要拉起李九娘的手,结果李九娘挪开了。

裴秋月面上挂不住,“我好心帮你,你这是作甚?”

那日满月酒,李九娘晓得裴秋月与她阿兄相看过,可隔日便又传出与赵士远的谣言来,既然已经有心悦之人,又何必耍他们正明侯府中人。

一个裴珉一个裴秋月,李九娘眼神在此刻变得凶狠起来。

“不用你管!”瞪了姜秋姝和裴秋月后,李九娘直接离开了。

裴秋月向来是天之娇女,何曾被人给冷待过,尤其是直接被人给驳了面子。

“在外便记得五叔母的身份,莫丢了定国公的脸面。”裴秋月犹记的平乐公主派人将她扔到奴仆车中,她所受的屈辱。

“别以为平乐公主是真的护着你,前儿才传出你在平乐公主的殿中与她起了龃龉,气恼了五叔。五叔离开时,甚至都不想要理你,任由你在外边儿追。”裴秋月声音恶狠狠的。

当日她还当她攀附上了李长宁,谁料不过一日,便被李长宁赶出了宫殿,甚至还引起了五叔的不满。

“可二侄女,我是你叔母,无论如何见长辈,都该行礼问安的。”姜秋姝并没有被她吓到,反倒是笑盈盈的,“现下便重新补上吧,不然我告诉你五叔。”

搬出裴珉,裴秋月神色萎靡,她就是晓得即便姜秋姝不得五叔的喜欢,可在规矩大过于天的五叔眼中,只要姜秋姝是她的长辈,她便得对她卑躬屈膝。

她极不耐的看着她,还未有举动,身侧伺候的嬷嬷便碰了碰她的胳膊,这嬷嬷是裴珉特意寻来的,便是为了不叫她在秋狩惹出祸事来。

“五叔母安。”她咬紧牙关说出这几个字。

“不必多礼了侄女。”姜秋姝笑容大了几分。

“你别得意!”等郑姐姐回来,她等着瞧她痛哭流涕的模样。

裴秋月晓得在她这里讨不到好,立马离开了,走到了不远处赵士远身边述说着委屈。

姜秋姝看见赵士远的目光朝她往来,她只觉得恶心。

时辰差不多了,姜秋姝回了帐子,在关嬷嬷的帮助下换上了骑装,这件骑装极为贴身,关嬷嬷想了想又给她加上了件披风。

姜秋姝晓得关嬷嬷的意思,其实她是不在意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是阿娘与阿耶的掌心宝,即便长得再如何窈窕,都是福气。

可若是被裴珉瞧见了,怕又说她了,为了少麻烦姜秋姝便没有拒绝。

等出了帐子。

裴珉他们不晓得何时来到了她们身前,姜秋姝看了为首的两人连忙行礼。

“圣人,娘娘万安。”

“这边是你夫人?”圣人和善的看向裴珉,“与你倒是般配。”

裴珉拱手,“谢圣人夸奖。”

“倒也是一点儿不谦虚。”圣人笑看他,声音亲和,恍若待小辈般。

洛阳皆传,裴珉深受盛宠,如今看圣人的姿态,便晓得传言不假。

圣后赞叹了姜秋姝的不俗,后面又道:“好好的小娘子被你约束在府,少了丝活气。听闻洛阳许多世家都未曾瞧见过你的夫人,可别藏着掖着,也该带出去好好给她们瞧瞧。”

“娘娘说的是,不过我的夫人自是要安稳内宅的,府中需要她处理的事儿极多。怕没那么多的空闲,自古以来便是男主外,女主内。”裴珉负手而立,不卑不亢的回道。

裴珉话落,周围有一瞬的安静,皆晓得圣后权势不算小,如今除开奏章过了她的手,前段时日圣人病重,圣后临朝。

即便只一次,也叫朝臣惊吓。

后面弹劾圣后干政道的朝臣不在少数,裴珉便是其一。

圣后脸上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眼睫下沉了几分。

“娘娘,五郎的意思是妾身与他成婚不久,想叫妾身多在府中陪着他。”姜秋姝连忙解释道,将此事归于夫妻间的情趣。

圣后笑着看向她,“夫妻恩爱,自是日日都看不够的。我与圣人便是如此。”

“朕自然想时刻与梓潼待在一处。”圣人笑着抓住圣人的手,“只不过那帮老腐朽怕又得胡言乱语了。”

姜秋姝不晓得这里的老腐朽是否有裴珉,只是裴珉当真是不喜女子干政啊!

秋狩即将开始,不少英杰蓄势待发,姜秋姝瞧着一旁的队伍,其中不乏女子,就她认识的不少。

李长宁,在正明侯府曾见过的赵三娘,以及李九娘。

还有不少红装,策马扬鞭,好不潇洒。

姜秋姝艳羡的看着这幕,关嬷嬷带着马夫迁来了匹马,“娘子不若试试。”

她本就有此意,来秋狩若是连骑马都不会,岂不是白来了,洛阳不远的郊外其实有马场,可她不好出府,只是空想,如今机会难得。

“娘子不必担心,这位女师傅骑射俱佳,也是五郎叫老奴安排的。”关嬷嬷低声靠近姜秋姝,趁机说着裴珉的好话。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裴珉,骑在马上,身侧有三位男子,其中一位她曾见过李府的郎君李明澈,还有的便是三皇子和四皇子。

虽未见过,但她略知晓一二。

三皇子李长宁兄长,文武皆备,朝中不少大臣极为推崇,四皇子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少年郎君,神采飞逸,乃是三皇子一党。

姜秋姝在女师傅的搀扶下,骑上了马背,而后女师傅也迅速踩着马鞍上了马,从她的腰后带着她拉住缰绳。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高度,并不叫人恐惧,甚至隐隐的胸腔处升起的开阔之感,叫人想要立刻策马奔腾。

可惜她该扬鞭,也敢摔下去。

女师傅怀抱住姜秋姝,握住她手时,动作迟钝了些,姜秋姝也察觉到不对,“怎么了?”

女师傅只觉得香风扑面,脸莫名红了,很快镇定自若的给姜秋姝讲解着如何骑马,甚至还带着她在马上跑了圈。

两人就这么走了段距离,忽然一匹白马跑了过来,约莫八九岁的孩子,不满的瞧着她们,“这匹胭脂红不该是给本皇孙的吗?”

姜秋姝不识的此人,倒是女师傅很快下马俯身道,“殿下,此马是马厩那边迁来的。”

“好吧!”一听到太傅,那孩子只能垂涎的望着这匹胭脂红,只能惋惜道,“那便让给师祖母吧!”

无人瞧见两匹马儿头抵头,亲昵的靠了会儿。

师祖母?姜秋姝听到这么大的头衔有些苦笑不得,她连孩儿都没有,如今却成为祖辈,有了孙儿了。

经女师傅的话,她晓得此人乃是二皇子的长子,也是圣人第一个皇孙。

半日后,姜秋姝已经很好的驾驭这匹马,只不过凭她的能力还不大能如旁人般驰骋随意。

一旁的人皆面露欣赏之色,女子美便是了,策马时披风飘扬,多有飘逸之感,恍若天仙临世。

这里有人瞧着,便有人不悦。

“师母真是聪慧,不过半日便学会了骑马。”三皇子察觉到裴珉的情绪起伏,连忙道。

“老师怎不亲自叫师母骑马?”四皇子眉宇间不解,“老师的骑术可比那女师傅还好。夫妻间亲近些也不会有旁人说的。”

怕就是怕太亲近,裴珉捏住缰绳,看着女师傅环过她的腰肢,眼底侵着墨,很不悦,可他又无法亲自去教她。

他怕他忍不住。

姜秋姝看着不远处,裴珉视线落在她身上,平静的潭水恍如降了道雨,雨越大,潭水被上下敲击,起伏汹涌。

她眉宇微蹙,刚要改变方向,离他们远些。

“骑术这般差,也好意思来秋狩。”李九娘不晓得何事来了她的身侧,见姜秋姝散步般的模样,啧了声,朝着马儿甩了鞭子。

“裴叔母,侄女儿帮你一把!”李九娘笑道。

原本还好好的,马儿忽然受惊了,嘶叫后迅速飞奔起来,姜秋姝差点儿被甩下马,她努力抓住缰绳。

见姜秋姝狼狈,李九娘笑的更加的畅快,也越看她脸上的笑意归于平淡,反而换上惊恐的模样。

姜秋姝原本抓住缰绳,还能控制住马儿,就在她以为要稳住马儿时,马儿嘶吼了声,跑的越发的快,缰绳断裂,她身子隐约往后倒去。

这样的高度和速度一倒下去,即便不被马儿踩踏,也会被摔死,她咬了咬牙,努力夹紧腿,抓住马儿的鬃毛。

马儿似乎感受到了疼,更加疯狂的奔跑,四蹄跳蹿想要将她甩下去。

她抓的紧,身体往马背俯下去,尽量减轻颠簸,死死的拽住马儿。

那一刻,她想了许多,窗边的那颗洛阳红,阿娘阿耶还有裴珉,她不能死,大腿内侧被磨得生疼,十指用力抓紧,指甲几乎要劈掉。

马儿绕了圈,往左侧奔跑去,一匹白马朝着她的方向奔来,方才那个八九岁的孩子也如她般紧紧的抓住马儿,他神情惊恐。

两匹马儿就这般撞了上去。

第28章 第28章诬陷

姜秋姝掌心鲜血直流,落在马鬃毛上留下一道血痕。她咬着牙,痛的身体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前面大皇孙的马,往她的方向跑来,她惊惧道:“闪开!”

她大声地驱逐着,可对面的人似乎并没有听见,马儿依旧朝着她的方向而来,跑的并不快,可她身下的马是失控的。

两两相撞必定出事儿。

她刚学会骑马,技艺方面比不过那些常年泡在马场中的人,只要对面的人躲开,便能无事。

她再次大声呼唤起来,可那匹白马依旧没有绕开的意思,反而比方才要快了些。

这里的声响惊动了不少人,一直注视着姜秋姝的裴珉,立刻扬鞭,在三皇子和四皇子还未察觉到异样的时候,奔驰而去。

他瞳孔放大,惊惧笼罩着,头一次心跳的这般的快,恍若要从胸膛中跳脱而出!

他害怕她受伤,或者更危险的。

姜秋姝还在驱赶着对面那匹马,马背上的是大皇孙,她脑中此刻有许多杂念,可皆是他不能在她手里出事!

她竭力的抓住鬃毛,单手从发髻中取出簪子,身体微微后,仰险些要摔倒,裴珉瞧见这幕更是目眦具裂,心神俱伤,只差一点儿,快些,他鞭子挥动的速度快的几乎要瞧不见。

姜秋姝用簪子插在马脖颈处,几乎是与大皇孙的马儿擦过,她呼了口气,可大皇孙就在她面前摔了下去。

那胭脂红又调转马头,朝着大皇孙的方向,大皇孙忍着痛,仰头时蹄子下落的方向正对着他,直接晕了过去。

这一幕惊险极了,不少的娘子皆吓得闭上了双眼。

亦有人连忙去喊马场周围的侍卫。

姜秋姝勉力拉鬃毛的另一侧,取出插在肉里的簪子,再次狠狠的朝着马儿扎去。马儿嘶吼的更加的厉害,好在直接从大皇孙身上跨了过去。

姜秋姝松了口气,到了现在,她基本上泄了力,头晕眼花,抓住鬃毛的手发着软,她最后闭上了眼,身体朝后仰去……

睁眼时,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是……裴珉。

“叔母,您没事儿吧!”裴承紧张的看着姜秋姝,他手脚都在发软,当她从马背上坠下,慌张的简直不能自已,他庆幸他接住了她。

“把她给我。”裴珉到时,胸膛喘着粗气,伸出的那只手发着抖,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

裴承抬头,当裴珉将人接过去时,他手并没有放松,只是瞧着怀中的人,再看了看裴珉。

“给我!”裴珉声音比方才阴沉了些,裴承才松了手。

裴珉抱着姜秋姝,她脸色惨白,原本俏生生的脸上只有疲惫,掌心一条血痕,血还在留着,裴珉拿出手帕,立刻给她包扎好,想要将姜秋姝抱上马,往太医帐属奔去。

“等等。”

忽然姜秋姝抓住了裴珉的胳膊,她声音极为虚弱,可还是朝着那马儿的方向指了指。

侍卫一拥而上早就将马斩杀,许多人其中鱼龙混杂的,怕幕后之人想要毁尸灭迹。

说完话,姜秋姝又昏睡了过去。

裴承怀中一时间空落落的,只是低着头,等众人将大皇孙也送过去,他才反应过来。

方才险峻的一幕,深深留在他脑子里,女子即便落入险地,发丝飘扬,那双眸子坚韧。

那双透亮的眸子,能够抓住任何人的心弦。

太医一下子接了两位贵重的人,皆敛容屏气,不敢疏忽。

姜秋姝的手被掰开,药粉撒上去时,她嘶了声,一直在身侧的裴珉立刻朝着太医看了过去。

太医战战兢兢,皆说裴太傅是个温和性子,只不过是行为严苛了些,可方才那一眼像是浸入寒冰中叫他发憷。

“太傅,您不必忧心,夫人不过是皮外伤,养几日就好了。”太医劝慰道,过了会儿又开口,“只是夫人腿上的伤?不若唤了医女来。”

亵裤被剪开,**擦伤明显,隐隐泛着青肿,医女小心翼翼的上了药,抬头用余光瞟了眼裴珉。

他低头轻声安慰着怀中人,语气难得的柔和,眼中疼惜溢出来。

又将视线落到了姜秋姝身上,恍若璧人的一对,当真是相配的紧。

医女上完药便起身告辞,他让她靠在怀中,她嘴里一直嘟囔着,他俯身听见了她轻声喊着疼。

裴珉手足无措,他不晓得该如何去碰她,害怕让她更疼,只能叫她依靠着生怕碰到了她疼的地方,“如何止疼!”

太医走近帐子,见裴珉眉宇凝结,丝毫没有舒展,说话声音都小了不少。

“不若下官开些安神汤给夫人?”太医提议道。

真是怕了,与裴珉站在一处,他腿都是软的。

这边处理好,大皇孙那边就严重了些,八九岁年纪的孩子从马背上摔下来,将腿给摔断了,二皇子听闻了这个消息,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太医头顶的汗一茬又一茬,应付完裴太傅,又得面对二皇子。

“多久会好?”二皇子急切的抓住太医问道。

“大皇孙年轻,许长长便好了,许”。后面的太医不敢说,大皇孙备受宠爱,若是瘸了,怕上头底下都逃不过。

二皇子如何听不懂太医的言外之意,这是他最出色的长子,即便只是妾室所生,却也是所有皇子中第一个孙辈。

也是因为这个孩子的诞生,他从父皇哪儿得到了不少的笑脸,有了子嗣传承,他在皇子间也多得了大臣的支持。

如今他最为骄傲的孩子,腿摔坏了!

他咬着牙怒火几乎将他淹没,从窗边取了剑,冲了出去。

仆从怕出了事儿,连忙去追,“殿下。”

当来到姜秋姝的帐子,裴珉察觉到视线,看了过去,眸光多注意到二皇子手中将要出鞘的那把剑。

“老师,她害的我孩儿断了腿!”二皇子取出剑,插中香几,藏不住的阴戾。

“不过是意外。”裴珉将怀中人抱得紧了些。

他只是小心的抱住怀中的人,身后的护卫握住腰间的刀剑,蓄势待发,他不允许旁人在他眼前伤了他夫人。

即便是天潢贵胄都不行。

“我要她偿还。”二皇子眼中阴翳翻涌,将香几推到在地,上面的香炉倒塌。落了一地的香灰,“定国公府该给我个交代。”

二皇子如今理智全无,他废了多少心血教养的孩子,即便八岁的年纪,文韬武略又善于朝堂之事,无法想象长大后该是如何的大放异彩。

即便他只有一子,却能胜过旁人家数人。

如今什么都没了,他要姜秋姝用命偿还。

此时,姜秋姝眼皮动了动,她艰难想要坐起上半身,怀中人将她抱得紧,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挣扎。

裴珉怀中温热的气息,将她包围住,也挡住了一切的危险。

二皇子走近取出剑,几乎蓄势待发,门口忽然传来响动,“住手!”

圣人与圣后听闻消息,便赶来了。

一群人围了过来,裴珉的护卫收回了刀剑,二皇子却不放手,依旧牢牢的抓住,眉眼猩红,即将要癫狂的模样。

圣人朝侍卫颔首,便有人上前要收缴了二皇子的剑,二皇子不松手,圣人岂能看旁人在他面前这般的越矩。

二皇子眼中戚戚,不放手,他什么都完了!如今只想要报仇,在他即将奋起时,圣人勃然大怒,“放肆。”

立刻派人将二皇子拿下。

几人坐毕后,圣人和圣后才看向了姜秋姝的方向。

“裴夫人有何话要说。”圣人极力压制着怒火,“此事皆有你而起,大皇孙乃身份贵重,因你毁了。”

“你去休息,我帮你。”裴珉抓住她的手腕,瞧着她虚弱的模样,心里像是被针扎了般。

“不必。”姜秋姝摇头,她的清白,她自己来,况且无人比她更晓得那时发生了什么。

“圣人,大皇孙之伤非臣妇而起,”她声音透露着虚弱,却依旧坚持着。

“那么多人瞧着,还能诬陷与你!”圣人声音威严,“夫妻一体,裴珉乃是朝中肱骨,朕不忍心罚他,你觉得自己配得上裴珉吗?不若离了定国公府,去庵中为大皇孙祈福!”

配?这个字她从许多人口中都听到过,如今从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口中听到,便是下了定论。

日后在任何人眼中,她都是配不上裴珉的。

姜秋姝紧了紧手,身上的痛暂且被郁气压制住。

“圣人何不听裴夫人解释解释。”圣后看了眼圣人,“本宫瞧着裴夫人非那般鲁莽的人。”

李长宁站在圣人圣后身侧,却并未轻易开口,只眸间一闪而过的担忧。

圣人没答话,底下人说大皇孙腿废了,日后行走都艰难,这是他疼爱过的孩子,他无奈摆了摆手。

圣后一瞧便晓得圣人不反对,连忙朝姜秋姝示意,让她说清楚。

“臣妇所骑的马发了狂,本是要制止住,可缰绳却断了,”姜秋姝回忆着马背上发生的事,“分明与大皇孙的马擦过,远远瞧着是撞上,实则并未碰到过,那马却特意转身,想要踩踏在大皇孙身上。”

“荒谬,难道你的马邪性的很,非要追着我儿!”二皇子根本不相信姜秋姝所言。

“臣妇所言不虚。”她朝着一直隐在身后的锦绣点头,锦绣立刻走上前。

姜秋姝将缰绳断口处呈到众人面前,他们仔细瞧了瞧,也并未看出什么稀奇的。

圣人叫人上前来检查,那人仔仔细细看了看,“回圣人,并无异常。”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看向了姜秋姝,既然无异常便是她为了脱罪信口雌黄了。

姜秋姝并未着急。

她又唤了两位侍卫,让他们用力拉扯着缰绳,那缰绳又断开了。

众人吃惊,马场的缰绳都是特质的,异常牢固,怎可能被人一拉便断?若非姜秋姝说出来,他们也不会差的这么细致,最多是看断口处是否平整,被人动过手脚。

那缰绳算牢固,可只比单股的麻绳要牢固一些,骑马并无问题,可当马儿发狂,却能将其振断。

这也是姜秋姝迷迷糊糊中,也要让裴珉停下,将东西收拾好的缘故,幕后之人并不简单。

第29章 第29章陷害

“圣人娘娘,马喂养在马厩中,由监牧使负责饲养及训练,臣妇请求招来一问。马匹出了事儿,非臣妇骑术不精,重在马匹上。”姜秋姝拱手施礼,被白布包裹的手掌相触,疼痛一时间往心里钻去。

这是一场密谋,不是因她而起,她无权又无势,而是她背后的裴珉,定国公府。只因她是女子,且本身并无权势只是依附的弱者,那些手段才敢使在她身上。

“裴夫人,事发后圣人便提了监牧使的人。”有公公在一旁提醒,可脸色并不好,“可监牧使自知监管不力,留血书一封,言那匹胭脂红本是派给大皇孙的,却被您仗着定国公五夫人的身份给抢夺了,便自尽了。”

这是要给定国公府扣上藐视皇权的帽子?

姜秋姝甚至见都未曾见过那个监牧使,便被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她扯了扯唇角,看着人群中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从同情变成了鄙夷。

以生为代价的揭露,再加上血书陈情,多叫人信服。

“死人的话便可信吗?有人拿把刀逼着他写下血书,事后再将其伪造成自杀的模样,也不无可能!”裴珉眼中看着姜秋姝尽是担忧,尤其在看向她的伤口时。

“裴大人,事发后行策军便去调查了,确认无误。”公公解释道。

谁人不知晓明策军是陛下的私卫,可监察百官,所查之事无一有过纰漏。

若非查清了所有的事,圣人也不至于这般的恼怒。

妇人逞强偏要纵马,如今却要推卸责任,叫在场不少人面露鄙夷。

即便如今能够证明缰绳出了问题,可大抵上还是因她骑术不假所引起的!

姜秋姝低着头,手心捏紧了些,若是再无旁的证据,她怕此罪必定会落到她的头上。

人群中李九娘即将要冲出来,却被正明侯抓的老老实实,李九娘心气儿只一时而起,见有人拦她,霎时断了。

姜秋姝的马是被她所惊,是她逞一时之气,如今只能无措的站在人群中。

她是个胆小的,姜秋姝被裴珉搂在怀中,即使是跪坐着,无旁的女子的胆怯与诺如,即便千夫所指,她往前走了步,她不坏的,刚要发声嘴被人给堵住,拖出了帐子。

“你还有何话要说?”圣人沉声道,看向姜秋姝的眼神只有天子威严。

裴珉看着怀中人,他的妻子他护得住,“臣愿待臣妻领罚,不过此事蹊跷,还请圣人给臣时间。”

事情发生突然,裴珉慌了神,只顾着怀中人,即便早早派了身边人去查,可时间太紧了。

圣人不语,反倒是圣后开口,“那便”。

“等等。”姜秋姝抓住裴珉艰难的站了起来,然后又推开了他,“臣妇请求仔细检查疯马!”

裴珉手中一时空空。

那马已经被斩杀,还有何好瞧的。

所有人到室外,二皇子抖了抖袖子,身侧的人牢牢将他压制住,生怕他与方才那般行事疯状。

他倒要看看这贱人还能如何狡辩!

他眸子里的猩红退了些,可整颗心一直在滴血,往外走时,刚好与三皇子四皇子擦身,四皇子脚不知晓踩在什么一滑,撞在了他的臂膀上将要摔倒,好在三皇子拉了他把,反不小心推了推二皇子。

二皇子本就气急,正无处可发,“没长眼!”他如今还有什么盼头呢!

“二皇兄抱歉,弟弟非有意的。”四皇子年岁最小,连忙致歉。

二皇子还想说什么,可见三皇子挡着身前,只横了他一眼。

那匹马早就被侍卫处决了,头断成两半,鲜血几乎将马头覆盖住,马在死之前被侍卫逼急,几乎染了疯症,侍卫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其斩杀,马身上各处都遭受了刀剑的攻击,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这般的惨状,不少小娘子皆不忍心看,可依旧跟了上去,瞧瞧姜秋姝到底意欲何为。

裴珉扶着她,尽量让她依靠着自己,姜秋姝自然没与他客气,将身体大部分的压在他身上,到了此事,她甚至在想,若换做平日他必定不愿与她这般亲近,甚至还会呵斥她失了体统。

可靠在他身上,姜秋姝难得感到平静。

“剖开它肚子。”她冷声道。

此话出,站在旁侧的裴承立刻从腰间抽出剑,将马的肚子剖开。

腥臭很快传来,细碎的声音响起,不少人在指责姜秋姝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裴承的刀在马的胃囊中翻找着。

裴珉看过去,眼神竟变得冷冽,尤其是落在那把沾染了马的粪泄物,未消化完了杂草的刀时。

那是裴承亲父所赠,只沾血从不沾染秽物。

隐隐辨认出那堆杂草中褐铜色的絮状物,她松了口气,搀扶着她的裴珉也察觉到她样子,连忙将她扶的更稳。

姜秋姝却轻轻推开了他,“圣人请看。”

裴珉担忧的看着她,生怕她站不稳。

她指着地上那堆未消化的杂草,“此乃醉马草,吃了会导致马,类似醉酒变得狂躁。”

醉马草吃下许久才会出现状况,且那时马还未完全消化掉。

在乡野间时,阿耶曾说过这种草,为了不会让自家的驴去误食。

圣人立刻派来了太医,来查询那堆未消化完的东西,太医检测完了后,跪地道:“回陛下如裴夫人所言,确实是醉马草。”

听完太医的话,姜秋姝原本绷着的情绪彻底平复下来,她掷地有声道:“圣人,娘娘,臣妇无罪!”

姜秋姝眸光盈盈,双手交叠施礼,恍若风吹不倒,山压不碎,“臣妇是被陷害的,请圣人娘娘还臣妇公道。”

在场人皆看着场中狼狈的女子,容色本就倾城,如今身上更是环绕着一股气,不屈不挠,又鲜活极了,即便是被人陷害,也从未低头,坚韧又叫人钦佩。

倒是个极为聪慧的小娘子,圣后赞赏的目光落到了姜秋姝身上,临危不惧,可…偏偏有这么个夫婿。

不大相配啊!

裴珉望着最中央的小娘子,不卑不亢,身上似乎蒙着一层光辉,熠熠耀人。

他从未见过这般的她,不!他见过。

公堂之下,小娘子即使跪着,双手呈上的状纸,不屈的模样如出一辙,她一直都是这般的,只是收敛了自己。

裴珉看着她,衣袖下的指尖摩挲着,胸膛迸发出莫名的感觉,叫他难以捉摸,只是眼神从未离开过她。

**

姜秋姝醒来时,身上依旧是疼痛的,外边儿天已经黑了,白日实在太过惊险,圣人立刻叫人重新彻查此事。她原是强撑着,回到帐子后便昏睡了过去。

“娘子。”锦绣端着水盆进来,连忙将东西放下,跑到了姜秋姝的床边,搀扶着她起来。

“您没事儿吧?可要喊太医?”锦绣紧张的将她上下打量着。

姜秋姝摇头,虽然有些疼痛,可好歹能忍,她看了看四周,问道:“五郎呢?”

“五郎一直照料着您,可方才被人给唤走了,娘子可将我们吓坏了,睡了好几个时辰,喊都喊不醒。这粥都是五郎怕您饿着,叫我们在炉火边温着。”

锦绣说着话,便扶着姜秋姝喂起粥来。

帘子刚好被掀开,姜秋姝瞧过去,正好看见裴珉往里走,他走到床边接过锦绣手里的粥,“我来喂。”

姜秋姝并未拒绝,只看他满目肃穆,好似心绪不大对。

“如今可并未妾身故意要在床榻上用膳的。”姜秋姝浅笑着,说着俏皮话,可对面的裴珉依旧未曾言语,只是吹了吹粥,舀了勺喂到她嘴边。

他从未这般照顾过她。姜秋姝小心的瞥了眼,将粥给喝下了。

裴珉好似有些不对劲,莫不是在怪她。

“妾身”。姜秋姝刚想要说话,勺子又递到了她嘴边,将话给堵了下去,等喝完了粥,她才有机会开口。

“五郎,妾身非有意的,妾身也未曾想到会遭逢这样的大祸。”她解释道,原本白皙的唇畔因喝了粥依旧未曾恢复殷红,只是润了些。

刚醒便说着歉疚的话,裴珉晓得她无措,只是……

“我曾说过,交由我,你不必那般的辛苦。”他是她夫婿可叫她依靠,可她只晓得自己来。

裴珉想起那双数次推开他的手,一股诡异的难受油然而生。

姜秋姝垂眸,可她也不晓得他能否护住她啊?即便他能做好夫婿的责任,可她无法将自己的性命完全系在他人手里。

她与他之间,并非那样的关系,她见过最好的感情,阿耶和阿娘相濡以沫,能够将生死相系,可是他们不行。

姜秋姝掩住所有的情绪,眨动间恢复平静。

她抬头依旧笑着,“妾身一时太过着急了,晓得夫君会护着我,若是还有下”次。

话还未说完,唇便被捂住。

她双眸瞪大,眼前人朝她的位置倾斜,手掌触在唇畔,呼吸间的热气扑在她的脸上。

裴珉掌心温柔,像是被什么挠了下,痒痒的,她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圆润又映照着蜡烛的光,犹如受到惊吓,想要露出爪子的狸奴。

他连忙收回手,可掌心温暖不散,像是依旧还紧紧贴着她唇般,他喉结上下滑动,嗓子此刻有些干哑。

他连忙起身,从匣子里拿出了药膏,“太医说你醒来后,便要替你换药。”像是故意岔开话题般,可裴珉看着手中的药,莫名脸上又升起复杂的神态。

姜秋姝不晓得他为何这般大的反应,只应好,然后伸出手让他来换药。

粥都让他喂了,换药更是寻常事。

裴珉动作极为小心,在拆开她掌心的白布时,靠近她手掌轻轻护着气,生怕弄疼了她,掌心只是擦伤,并没有多严重,他温柔的恍若能滴出水来。

这是姜秋姝头一回瞧见这般模样的他,以往一丝不苟,总能消耗她的耐心,叫她远离他。

可他涂药十分的慢,像是在拖延时间。

好似又什么不想要面对之事。

终于忙了半天涂好,重新包扎好,姜秋姝刚要躺回去,他又道:“还有腿。”

第30章 第30章涂抹

姜秋姝好似未曾听清他的话,问道:“什么?”

裴珉没开口,将药膏放下,握住她的颈部,在姜秋姝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整个人便被他给放倒在床榻上。

那双深沉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她,眸中原是淡淡的,可越是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越久,那双眸子就像是逐渐的侵染了墨迹,越来越深。

“五郎?”她想要偏过头去,可下颚处被他捏住,呼吸相近,气息几乎扑在她的脸上。

“还有大腿要涂。”此刻姜秋姝听清了他的话。

大…腿?

她连忙挣扎起来,手想推开他,可刚碰到他的胸膛便被他给握住手腕。

“别乱动,有伤。”

他严厉的看着她,却又害怕伤害了她,只牢牢抓住手颈,原本的他的迟疑在看见她的态度时一下子便变了,“你怕什么?”

此话有些明知故问,姜秋姝望进他的眸子中,黑色的浓雾消散了些,“妾身不怕,只是五郎一男子,到底比不过女子心细。”

两人虽为夫妻,有时的亲昵程度,怕连伺候她的婢女嬷嬷都比不上。

“不若妾身唤了关嬷嬷和锦绣来?”姜秋姝浅笑,将不愿藏起来,只是做出提议的意思。

说到底,有时她自己都无法接受与裴珉太过亲近,或者说是抗拒。

她胆怯,又害怕,嫁给他时,她被他虚妄的温柔迷了眼,他教她习字,教她品茶,温和的态度,不过是他的本性。

换做旁人,他亦会那般的对待,可她误以为两人能够做恩爱夫妻,便想尽办法时时刻刻缠着他。

可一切不过是她的妄想,他不喜她的痴缠,从未明显表露出来,她傻得很,起初也未曾发现,只是后面才渐渐晓得的。

如今,他的举动好似在向她靠近,可她怕她猜错。

她更喜的是自己来主导这一切,她可以靠近主动,可当换做他主动时,心里又极其的不甘心。

凭何他愿意,她便又要再度贴上去。

复杂的情绪,几乎将她给掩埋了。

姜秋姝压住这股难掩的感觉,极为诚恳的提议,让关嬷嬷她们帮她。

“娘子,奴婢还得去将盥洗脏衣服,实在无空闲,便麻烦五郎了。”关嬷嬷和锦绣听到了这话,连忙推辞了,两人结伴急匆匆的出了帐子。

如此,帐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姜秋姝的小腿忽然被他握住,“你放心,我会轻点儿的。”

裴珉认真的看着她。

其实姜秋姝能够察觉,他最初隐隐的排斥,帮她涂抹掌心,便是在拖延,可如今却将事情给揽了过去,实在不懂他怎会变得如此之快。

“五郎,你若是不愿,可唤医女来的。”姜秋姝毫无芥蒂道。

即便他不愿,她也不会有任何的不满。

裴珉未回她,反而按住她的腰肢,灼热的掌心触碰到后,姜秋姝苍白的脸颊染上红霞。

他非不愿,而是怕他忍不住心头的那团烈火。

他不愿见她难受,马上那一幕,他至今难忘,她一小小的女子怎会惹得这样的麻烦,不过是因她是他夫人的缘故。

裴珉眼眸中情绪很快闪过,只是动作更加温和了些。

解开原本包裹好的白布,裴珉上药时十分专注,又细致,可等她等她忍着疼痛,脸上表情皱在一起时,裴珉停住了,不敢动,只是观察着她的神情。

“疼?”

姜秋姝点头。

其实不是,是痒,莫名的痒,尤其是他神情认真的模样。

几乎不用多思考,裴珉便要像上掌心药时,俯身替她吹吹,姜秋姝吓得低着了他的额头,“没…没事儿的。”

裴珉神情温和,并无亵渎的样子,只是眼底露出来的心疼,叫姜秋姝有些迟疑。

等涂完药,他长舒了口气,瞧着姜秋姝脸上痛苦的下意识咬住唇畔,似乎在隐忍着。

“好了。”他转过头去,将药膏放下,手上的触感停留久久。

滑嫩,黏腻,如上好的白玉。

可那伤生生破坏了肌肤的美,叫人惋惜。

“这药是圣人赐下的,不会让你留疤。”裴珉道。

姜秋姝听此话也松了口气,女子皆是爱美的,她本就长得不错,即便出身市井,阿娘都夸赞她肌肤赛雪,她可不想留下那么大的瑕疵。

“多谢五郎。”姜秋姝晓得这是他给她请的恩典。

“五郎,事情查的如何了?”姜秋姝自然极关系此事的。

“线索断了,”裴珉如实道,“此事最为直接关联的除了你,便是监牧使,人死如灯灭,什么也未查到。”

“那封遗书的笔迹当真是监牧使的?监牧使的亲人近期又是否有什么异常之处?醉马草的来源可又查到?还有大皇孙可与什么人接触过?”姜秋姝又问了下去,“郎君,此事看似牵连到了我,实则牵连到定国公府和二皇子,其中谁又能获利最多呢?”

裴珉没想到她竟然能够想到这么多,探究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闺阁女子常处在内宅,未曾晓得这么多隐私,她又是市井出身,在认识他之前,识字都艰难。

“皆查过了,一无所获。”

姜秋姝瞧见裴珉思量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也晓得是她问的太多了,她噤了声。

“为何替李九娘担下?”裴珉又问她,“此事分明亦与她相关,是她鞭笞了你的马。”

“这非本因,五郎,这一切早就有人谋划,即便没有李九娘那一鞭子,事情依然会发生。”姜秋姝看着他,“难道只因能脱罪,妾身便拉个女子下水吗?”

裴珉未想到她会这般回答,若是旁人呢?遭遇大难,只将能够助自己脱困的一切都说出来。

他转身瞧着她,眸子晶莹里面是烛火暖黄的光,平和却也在疑惑,他为何会这般的询问。

裴珉紧紧盯着她那双透亮的双眸,“可李九娘有错。”

“她是有错,可是对妾身有错,妾身自然会讨回来,而非对整件事有错。”

帐子门口传来响动,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娘子,五郎,正明侯府求见。”门口关嬷嬷的声音忽然传来。

姜秋姝连忙整理好着装,等差不多了才将人叫进来。

进来的是李九娘和正明侯与其夫人,另外姜秋姝所认识的李明澈也在其中。

她记得李明澈与裴珉交好,应当是传说中的‘忘年交’。

两人即便年龄不大,可相差了一辈,竟然也能处到一块儿。

李明澈没想到姜秋姝性子竟然这般的…豁达?

着实令人惊讶。他又看了看裴珉,两人关系确实比寻常人要好些,这也是他第一次瞧见他神色染了几分柔和。

倒不是说平常裴珉不温和,那样的温和只不过戴了张面具,和谁都一样,可他在看向姜秋姝却格外的有活气。

李九娘一直低着头,羞愧恼怒的情绪在她心里反复翻涌,她对不住姜秋姝,也比不得姜秋姝英勇。

即便她是被阿耶阿娘拉出了帐子,到底是她太过胆怯了。

她整理衣袍,朝着姜秋姝珍重的施礼,头碰触到地面时很凉,可心里的寒意驱散了。

“裴夫人是我对不住您。”

正明侯与其夫人满脸歉疚,他们当时那般做,到底是要护住自己的女儿,可到底辱了一世英名,“今日携小女来致歉,还望裴夫人看在小女年幼从轻发落。”

“我夫人与令爱年岁相差不大。”裴珉冷声道。

这话一出,臊人脸皮,正明侯他们嗫喏许久,才道:“裴夫人若有什么想要,我正明侯府必定尽力。”

两府间必定还是亲戚,有二夫人的关系在,也不能撕破脸皮。

“好。”

这是一句承诺,姜秋姝应下了。

即便现在她想不起要什么,可留着万一日后有用呢?

见姜秋姝这般,裴珉自然不会干预,她决定的事,他没理由不答应。

姜秋姝叫人将地上的李九娘扶起来,“我非大度的人,也晓得并非全因你之故,可还请九娘日后行事谨慎些,不是每次都如今日般好运。”

李九娘见姜秋姝受了他们的礼,她心头难受才减缓了些,“日后我必谨言慎行。”

看着姜秋姝皎月般的容颜,大度又坚毅,真是移不开眼。

她又看了看裴珉,心里头的不般配莫名对调,裴太傅到底还是年长了些。

秋狩开始,姜秋姝这几日都得休息,裴珉陪了她几日,可到底不好不露面,第六日时便出了帐子去了猎场。

姜秋姝只从关嬷嬷和锦绣的口中听闻过裴珉的风姿,据说他第一日便猎了头虎。

裴珉以科举入仕,定国公府却是武将出身,姜秋姝只隐约瞧过他鼓鼓囊囊的身体,那模样不似清瘦的文人,若是裴珉亦以武入仕,又会是何模样?

只是可惜崔姨娘断送了这一可能,关嬷嬷极其感叹此事。

姜秋姝甚至听闻了许多裴承的传言,皆说定国公后继有人,说他武艺超群,在猎场锋芒毕露,得到了圣人的嘉许,升了职。

说起裴承,姜秋姝脑子里一直有个模糊的影子,那日她坠马好似瞧见他了?

“娘子。”锦绣进来时兴高采烈,“五郎猎了只鹿,特意给您养身子的。”

姜秋姝看了看托盘上的鹿肉,也能想到裴珉是如何的风采,可惜她不能去瞧瞧,掌心,腿上的伤已经结痂,痒痒的,没那么疼。

可太医让她多卧床几日,免得运动太过留了疤。

这一休息,半月时间一晃而过,大军即将拔营回去,在离开前三日,便是李长宁说过的马球赛。

姜秋姝休养的差不多,能够去营帐外瞧瞧,一直困在屋子里闷得很。

关嬷嬷怕她没养好伤,想要搀扶着她,她已经好了很多,便没让关嬷嬷扶着。

赛场上热闹非凡,姜秋姝来时已经有了不少的人,她还在寻着座位,李九娘到了她的身侧,小心道:“夫人不如与我坐在一处。”

姜秋姝点头,李九娘脸上笑意更加多了几分。

落座后,场上已经比了一会儿了,还正如李长宁所言,不少男子皆未穿上衣,精瘦的臂膀下是沟壑分明的腹部。

汗水沾在身体上,随着马儿奔跑间,洒落在地。

看台上不少的小娘子也并无平日般的矜持,瞧的是津津有味。

姜秋姝看着,唇角比起平日弧度大了几分,着实养眼的很,看了会儿,没想到还瞧见个熟人。

裴承。

另一侧的裴珉没想到她会来,当她目光多次停留在那些光着膀子的男子身上,他心口涨的很,尤其是当裴承比方才更加活跃时,他眼眸里藏着雷霆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