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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她的手被他举过头顶……

“咳咳”

姜秋姝没想到,裴珉竟然会当众提起这件事来,她刚咽下食物,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她扫视周围一眼,并无人看向他们,就连方才还在说话的三夫人,照顾着身侧的五郎君用着膳。

她小声回道:“郎君,妾身稍后与您解释,可好。”

至少此刻此时此地,这般多的人,她若说出口,怕是污了他的名声。

裴珉未言,也不晓得是不是应下。

两人继续用着膳食,姜秋姝心中有愧,不敢再看向裴珉的方向,裴珉侧目瞧着她脸颊的绯红,比起方才要生动了些。

用完早膳,姜秋姝问过裴珉是否与她一道回院子,好与他解释药的事儿,太夫人身边的嬷嬷却来了。

她以为是找她的,没想到是来寻裴珉的。

众人散去,各自回了院子,只剩下太夫人和裴珉。

太夫人静坐,说了些关切的话,言辞和善,眉目温和,一副慈母的模样。

裴珉起身拱手,在太夫人面前有礼而恭敬,太夫人拍了拍手边的书册,笑着让人起来。

裴珉看了眼太夫人手旁的东西,眉眼比起方才深了几分。

“这是你姨娘抄写的,她还在世便很注重这些。”太夫人摸着《孝经》以及一些礼法的书籍,十分的感慨。

裴珉垂眸,神色更是收敛了些。

“应该的,自古礼法便是为了约束人的行径,有礼有法才成家国,其中百善中孝字又为首。”裴珉道。

太夫人满意了几分,“是啊!这些我留着也无用,便给你到底是个念想。”

裴珉应是,在嬷嬷将书递过来,他接到手中,触摸的瞬间,眉宇间寒气却一闪而过。

“此次秋狩,将二娘他们夫妻也带上吧!”太夫人浅笑道。

她问过定国公,可惜那老货是个顽固的,怎么也没想过拉孙女婿一把,拒绝了,裴珉是当朝太傅,他将人带去,结识些世家人官途会顺畅些。

“是。”

见裴珉答应了,太夫人面上更好了些,“也将姜氏带去吧!即便你再不喜,她也是你的夫人,上次便未带,长此以往也怕旁人说闲话。”

“路途颠簸,儿怕她不喜。”裴珉如实道。

“有何不喜的,国公府的马车又不是穷乡僻壤的驴车,还能叫她颠着了?”太夫人以为这是裴珉的借口,只是嫌弃姜秋姝出身低微,才不将人带在身侧。

裴珉不晓得想了什么,答应了下来。

陛下即便秋狩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洛阳,姜秋姝正和关嬷嬷绣着荷包。

锦绣却是极为欣喜的,“五郎深受圣宠,定是要去的。到时候奴婢们也可跟娘子沾沾光,瞧瞧别处的风景。”锦绣自幼便在国公府为奴,还从未走出过洛阳。

姜秋姝沉默地绣着荷包,他又怎会带她去呢?

去年秋狩,她初初听闻,也是有些许的兴奋的,她从未骑过马,不会弓箭,对秋狩也是好奇的,往日在洛阳曾远远瞧过圣人圣驾,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猎场而去,打头的将士骑着高头大马,英姿飒爽。

她家贫,只用一头运送鲜花的驴,瞧见那一幕兴奋不已,曾被阿耶抱着在驴上骑了骑,可始终惦念着骏马。

那时,她也以为自己能见上见,裴珉教了她那么多,唯独没有骑射。

帮裴珉整理行装的奴仆来来往往,却从未提过她,她眼中的希冀逐渐熄灭,因为直到他离开,也从未和她说过要带上她。

他从未想过要与她一道出行。

姜秋姝绣着荷包,很快绣好了一朵牡丹花,今春洛阳红开了花,快要败时,她将花瓣收集起来,晒干,这牡丹花样式她和关嬷嬷学了许久才学会。

等做好洛阳红荷包,她可时常佩戴在身侧,犹如阿娘阿耶在她身边般。

入了夜,裴珉也没有回来,今日本就不逢五,她也未等,早早熄了蜡烛。

裴珉回玉珩院时,正房除了檐下两盏照亮的灯笼,房内漆黑一片,现下已经是亥时,她应当睡了。

他看了眼,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几日,裴珉都十分繁忙,圣人即将秋狩,朝中许多事都要靠裴珉处理,等安排好了,才好去猎场狩猎。

姜秋姝的荷包,也绣了大半,她的手艺比起之前那个歪歪扭扭的青竹,已经有很大精益了。

“娘子给五郎也绣一个吧,老奴瞧这牡丹花还有多的。”关嬷嬷道。

夫妻间便是你来我往,刚进府时娘子还是时常往五郎那边送东西,或是寻借口与五郎待在一起,如今渐渐的娘子也不去寻五郎了,五郎呢,多数派人送东西过来,自个儿也不常来。

夫妻间这般的生疏,没了人情味儿,怎能过的下去。

“不必,牡丹花只是瞧着多,可好的却没有几瓣,且这般品种,五郎不一定看的上眼,日后得了好的我,再给他。”姜秋姝说着拒绝的话,裴珉即便是收下她的荷包,也不晓得放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落了灰,浪费她的心血。

“五郎是面冷心热,以前也不是这个模样,五郎幼年时,也如同天底下的小郎君般活泼好动,可崔姨娘尊礼守旧,”崔嬷嬷叹了口气,瞧见姜秋姝不为所动依旧绣着荷包。

“崔姨娘是个将礼法刻在骨子里的人,但凡五郎行走坐卧,有半点儿不合规矩,会罚五郎减了餐饭。崔姨娘教五郎孝顺嫡母,尊敬亲父,也最是注重嫡庶规矩的,时常劝诫五郎对大郎恭敬。

有一次,五郎从学堂回府,去太夫人面前请安,忽视了另一侧的大郎,便被崔姨娘训斥了顿,被罚抄写整整三日,少水少饭五郎晕了过去”

姜秋姝听到这里微微抬头。

关嬷嬷便继续说了起来,“太夫人惩罚了崔姨娘,将五郎养在膝下,又不忍心他们母子分离,每月总会叫五郎回崔姨娘身边待上几日。五郎天生聪慧,可崔姨娘不喜五郎出头,每每相见时,便用礼法压五郎,叫他懂得嫡庶尊卑,即便养在太夫人膝下,也不可越过大郎。”

说到这里,关嬷嬷眼中疼惜越发厉害,“亲母见不得亲子飞鸿腾达,崔姨娘是太夫人陪嫁,对太夫人忠心耿耿,家中恩荫本能给五郎个好职位,可崔姨娘跪在了太夫人和国公面前,宁死也要将五郎留在身边,不想五郎遮挡了大郎的风光。好在五郎学富五车,靠着科考成了状元,有了今日的地位。”

关嬷嬷很是感慨,五郎高中的那日,正是崔姨娘缠绵病榻闭目升天之日,崔姨娘死了便彻底压不住五郎了。

好在崔姨娘不过是妾,五郎不必为她守丧,可五郎还是自发守丧百日。

“太夫人可真是疼惜五郎。”姜秋姝的荷包刚好绣完,附和起关嬷嬷的话。

“谁说不是呢!”关嬷嬷神情欣慰。

姜秋姝整理针线同时,将关嬷嬷的模样看的真切,太夫人当真是厉害,能叫府中上下无一人说她的不好。

端起慈善的面容,若是真的疼裴珉,怎不将他捧上世子之位?叫裴珉遵循礼法,压制他的究竟是谁?

其中获利最大的是太夫人,可众人只能瞧见顽固守旧的崔姨娘,只言她阻碍了裴珉的路。

姜秋姝暗自摇头。

初五那日,她又将李长宁送她的书籍捧了出来,她忍着羞怯,特意将屋子里的人全部打发出去,才看了起来。

书案在最里侧,门口隔着一架屏风,她细细的翻着书册,里面除开图画,还有文字注解。

本就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原先不敢看,后面倒是看的津津有味。

她便直说了,裴珉就是个不懂情趣的莽夫!

看的入神之际,谁也没瞧见屏风处,逐渐出现个人影,门口的关嬷嬷和锦绣相互瞧了眼,想要提醒下娘子,可惜方才娘子将她们都唤出去了。

正当姜秋姝翻页时,恍然抬头,一道人影离她不过一手臂的距离,她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手忙脚乱的将画册合上。

“五…郎。”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裴珉看过去。

娇媚的小脸,除开慌张,便是一些俏丽的红晕,恍若瞧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在看什么?”裴珉目光如炬,落到了被她双手压住的画册上。

这本画册极为低调,只在封页上只一朵合欢花,其余什么文字都无。

姜秋姝抬头看着他,挤出了个笑颜,“不过是些杂书。”

她也不确定他是否瞧见了,方才两人离得确实有些近,尤其是裴珉进来的消无声息。

裴珉眼神向下,神色收敛,“既然是杂书,为何那般惊慌?”

姜秋姝心咯噔了下,见他似要问到底,掩住慌张,镇定的声音多了分埋怨,“五郎还说呢!妾身一个人在,忽然瞧见个男子的身影,怎能不会被吓一跳。五郎也许久未来了,妾身还未反应过来。”

裴珉看不出来信没信,环视周围眼,“娘子好生准备下行囊,十日后去秋狩。”

姜秋姝初听,只以为是让她替他收拾行囊,后面彻底明白过来,她问道:“妾身也可去?”

裴珉点头。

姜秋姝心里竟然有些五味杂陈,一次又一次她其实已经习惯了,习惯被他抛在四方的宅院中。

如今,他竟然要带她一块儿。

她很快整理好心情,挂起个笑颜,立刻唤来锦绣和关嬷嬷她们进来整理东西。

裴珉视线多落在她脸上,他蹙眉,她的笑好似也并非表面那般的喜悦。

“你若不想便算了。”裴珉又道。

姜秋姝愣住了,不晓得方才的话是他真心,还是不过是他的托词,心底仍是不希望带她去。

她更收敛了几分,“妾身都听五郎的。”

裴珉不语,她看着他,静静听着他的吩咐,也无所谓去与不去,好似一切都听他的,可浑身却逐渐竖起了瞧不见的屏障,让他看不明白她的心。

裴珉见她的模样,心口像是往里灌着风,很凉,说不明道不清。

“去帮娘子收拾行囊。”他侧过身子,看着进来候着的人。

关嬷嬷和锦绣连连应下。

姜秋姝坐回了位置,趁着裴珉没看她时,将画册压在了书籍的最下面。

夜间,玉珩院奴仆做好了五郎要留宿正房的准备,姜秋姝如往常一样与裴珉一道用晚膳。

熏香燃起,她随着裴珉的动作,也净了净手。

原本是饿的,可现下当饭菜放满了桌,她只夹了些自己喜欢的食物,便吃不下了。

只是也好擅自离开,勉强放缓了动作,又夹了些,裴珉像是瞧出她的食之无味,用公筷往她碟子上夹了些。

“多用些,时辰还早。”

姜秋姝将他夹的吃了,可过了会儿碟子中,又多了些食物,她不好拒绝都吃了。

等用的差不多,底下人撤下了东西,裴珉用清茶漱了漱口。

“娘子那日为何端来滋补的汤。”裴珉到底还是说话婉转了些,并未说出是助兴的药。

姜秋姝刚抿了口茶,听见裴珉的话,呛的咳嗽了起来,这几日他都未来找她,她都当他已经忘记了。

“妾身确实命大夫写下滋补的药,只是不知为何会成了那种药。五郎公务繁忙,妾身是看在眼里,心中更是疼惜,担忧五郎身子,真没想到……”姜秋姝省去了自己怀疑裴珉是个银样镴枪头的话,其余皆是照实说。

裴珉自然不会与她太过计较,只是提点了她,以后莫要再乱给他送什么补汤。

“娘子请大夫看脉,是想要子嗣?”裴珉看过来时,眸光似有深思。

姜秋姝道:“自然,与五郎成婚有段时日,若是再无子嗣,府中人也该急了。”

“便是因此?”裴珉又问道。

她点头,“嫁人生子,女子的一生便是如此。”

男子可以在外,女子只能在四方宅院中嫁人生子,即便婚前是如何的出彩,洛阳街上策马扬鞭,酒楼上高谈阔论,谈论诗词,可若是婚后便得打理好内宅,教养子女。

这是天底下皆默认的,无论婚前多恣意,婚后却得约束自我,男子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反倒是多了妻儿,衣食住行皆被料理的妥当。

若是换做男子在内宅,女子畅意过活,在外逍遥快活?

姜秋姝摇了摇头,暗道自己想太多,若是有可能,她也想当男子。

裴珉望了过去,“不急。府中若是有人为难,你可告知我。”

不过是小事儿,那些过耳的话,她其实没放在心上,起初有过难过,可后来,那些人都非自己在意的,浪费心神。

“妾身省的。”

夜间,姜秋姝没有练字的心思,只是找了丝线,在灯下打着络子好配她的荷包。

裴珉走近,坐在另一侧看着她动作,“月白色的丝线好看。”

姜秋姝听他提了嘴,月白色的与她的荷包配在一起并不好看,她拿了条绯色,可又不好拒绝裴珉的提议太过明显。

“月白色虽好,可比其他线要细上些,妾身手笨不好做,且绯色与妾身衣物要配些。”

裴珉没说话,直接起身,朝浴房而去。

好似生气?

姜秋姝有些没懂他的反应,莫不是他以为她是给他打的,可他连她的荷包都不喜,怎会喜欢她拙劣的技艺。

应当是她多思了。

她继续打着手上的络子,人一专注某件事儿,时间便会过的快些。

裴珉出来时,一身的水汽,浑厚的气息将她围绕,她动作一顿,背后略微高与她的体温叫她慌了瞬。

“去沐浴,早些安寝。”

裴珉说完话,拿过她手中打了一半的络子,她连忙起身,瞧了眼他眼眸中的波涛,心在此刻跳动的比以往快了些。

“是。”

浴房水汽尚未消散,婆子重新换了水,她躺在浴桶中,无端想起了那些画册上的内容,以及那日裴珉的反应。

她摸了摸唇瓣,也不晓得是被热气熏得,还是旁的什么,脸儿泛粉。

夜漆黑,他低头,眸光缠绕着她,像是张网将她完全铺盖住,她紧张的抓住被褥,“五郎怎么了?”

他盯着她,叫她心底发憷的同时,忍不住想要挣脱他。

他的视线逐渐从上落到她的唇瓣,“可以亲吗?”

姜秋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裴珉又问了声。

上回在书房时,他吻下来可没有问过她!瞧裴珉这般一板一眼的,姜秋姝想起了关嬷嬷说过的话,崔姨娘自他幼时便那规矩压着他。

他自小便是被教导的,如书中般受孝悌敬尊长,无规矩不成方圆,连与妻子亲昵都要询问妻子的意见。

她有些想要发笑,找不清理由,总归太多,只嗯了声。

亲吻可以叫两人关系近些,也可减轻痛苦。

吻落下来时,动作生涩,只是在唇上来回的碾压,她有些难受,想要推开,可最终没动。

唇瓣是陌生的温度,呼吸近的相互交错,他胸膛的起伏,让她感受的一清二楚,以往也像如今跳的这般离开。

正当她晃神时,下颚忽然被他抓住,像是在不满她的走神,他靠在她的颈侧,小心的蹭了蹭,却又始终不敢跨越雷池,他的手搂住她,若即若离,强压着想要往上走的驱使。

便是吻,也不过是最浅显的举动,见他呼吸比方才沉了些,她咬了咬牙,环住了他的腰,离开了些。

“五郎,为何亲我?”姜秋姝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

夫妻间何事都是应当的,吻与不问又何妨。

“想。”

姜秋姝以为他不会回答,没想到回了虽然是个极为简单的字。

想?

清晨,姜秋姝看了下外头。

“娘子今日倒是早。”说完话,锦绣连忙羞的低下头,谁不晓得娘子与五郎每每在一起,娘子都是要比平常晚起许多,今日没想到与平常一般无二。

许是两人昨夜并未行礼?

锦绣不好猜测这些,只是在伺候娘子穿衣时,瞧见娘子颈侧皮肤有些发红,她惊讶道:“娘子可是被蚊虫咬了,奴婢去拿药!”

姜秋姝对着镜子看见这红痕,一时间愣了神,她头一回主动搂住了裴珉的腰侧,没想到会叫他这般大的反应,下一刻她的手被他举过了头顶……

书上说唇齿交缠,裴珉只是浅浅的亲了亲她的唇瓣,只是在表面蹭了蹭,可到底还是与往日不同。

可这只是亲吻而已。

镜子里,她的脸泛红,脑中想了许多东西,锦绣疑惑的看着这幕。

姜秋姝不好解释,只是任由锦绣替她抹了抹药膏。

用过早膳,房里堆着大小的红木箱,关嬷嬷和锦绣兴致勃勃的收拾着东西,此次秋狩她们也可跟着去伺候娘子。

姜秋姝由着她们收拾,关嬷嬷清点着衣服过了会儿,她声音惊讶,“娘子您没有骑装?”

说完关嬷嬷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娘子自从嫁入府中,衣服都是由着公中所制,每季八套衣物,若是不够,便得自个儿添了钱,请人做,都是些常服,娘子从未骑射过,自然没有备下骑装。

“好在还有十日,请了绣娘赶急做,不会耽误了娘子事儿。”关嬷嬷道。

姜秋姝点头,随着关嬷嬷的话,也对秋狩多了些心思。总是留在洛阳,少往外走,其实是寂寥的。

她生于市井,阿娘阿耶从不用规矩困她,自幼便见识过许多,奇人异师街头杂耍,火中取栗,喷火,胸口碎大石,吞剑。

她被阿娘和阿耶牵着从街头到街尾,从扬州到洛阳,是翱翔天际的鸟。

窗外湛蓝的天,偶有鸟群掠过,风拂过,发丝随之飘荡,姜秋姝勾了勾头发,别在耳后。

“娘子,天亮了,老奴将窗户关上。”

窗合上,她看着屋内熟悉的摆设,竟然有些陌生,心头的怅然无处可发。

如今吃穿不愁,她又有什么不满意的?

关嬷嬷和锦绣在一侧商量衣料的事,关嬷嬷忽然道:“圣人前不久赏赐了不少东西,其中有皇室特供的瑞绫,乃是定州上贡的,给娘子做骑装正好。”

裴珉的东西?姜秋姝想都未想便拒绝了,他既然未曾与她说过,便另有用途。

不是她的东西,她便是再喜欢也不能要。

关嬷嬷瞧见姜秋姝的态度,十分的可惜,眼瞧着娘子也是喜欢的,夫妻间又不是什么外人,关嬷嬷不懂,为何娘子连问问五郎都不?

这番,请了外边儿绣坊的人来做,量体的婆子在奴仆的带领下进了玉珩院。

她规矩的朝着姜秋姝行了礼,姜秋姝站在了中央张开双臂,任由婆子替她量着尺寸。

其实按照以往的尺寸做,也是可以的,可骑装与旁的衣服不同,多是要便于行动,少有偏差,才能合体。

婆子看了眼姜秋姝,连忙低头,她也给不少世家小娘子做过衣服,便是那少出内宅的女子,她也是见过,可从未瞧见过这般耀眼夺目的小娘子。

容色倾国倾城,颦颦一笑动人心魄,尤其是那双透亮的眼眸,不藏隐私,坦荡澄清,等婆子走近拿出帛尺,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真是个佳人!

“这是做何?”裴珉进来时,瞧见个生脸。

关嬷嬷连忙将事情说了,她始终恋恋不忘那瑞绫,“娘子要做骑装,老奴晓得五郎那儿有匹好布。”

关嬷嬷是裴珉的乳母,自小的情分,在裴珉面前她还算是得脸,说话也不必如旁人般循规蹈矩。

裴珉未开口,姜秋姝便从他脸上看出了迟疑,她打着圆场,“嬷嬷,我柜子里还有好些五郎给的布料,留着都快发霉了。”

关嬷嬷见两位皆,那批瑞绫她看过,颜色俏丽多是给女子用的,郎君不给娘子用,难道给府中的哪位小辈?

三娘四娘五娘年纪尚小,用不着,大娘出嫁与五郎关系不亲,二娘?

关嬷嬷却不觉得五郎会将那布料给了二娘,越想关嬷嬷越不敢想,若是旁的小娘子?

裴珉并未离开,坐在了一旁的小榻上,底下的人连忙上了热茶。

婆子立马起身帮姜秋姝量着尺寸,方才她隐隐瞧了眼,原来当朝太傅相貌竟也这般的俊!可为人也忒小气了吧!

自家娘子要个布料,都要不到!

婆子暗暗腹诽,记下姜秋姝手腕,脚腕,腿部,臀部的数据,帛尺逐渐往上落到了她的腰。

婆子辨认了下数,小腰纤细,盈盈一握,帛尺又往上环绕在姜秋姝的胸前。

姜秋姝双臂张开,正对着裴珉的方向,此时裴珉忽然抬起了头,两人眸光相触,姜秋姝率先败下阵来。

这般模样,着实有些窘迫。

恰巧此时,婆子略微压低的赞叹声响起,“娘子真是好身段。”

姜秋姝垂眸,落到前胸,前朝以瘦为美,若是从重量来算,她应当是瘦的,身躯却是玲珑有致。

可…她转了转身子,侧对着裴珉,任由婆子继续替她量。

夫妻间,什么未曾见过,这两人这般的客气,莫不是行事是也得问问这儿行不行,哪儿行不行?

婆子掩了掩唇,笑看姜秋姝隐隐泛红的耳垂。

裴珉轻咳声,也连忙收回了视线,婆子的话虽然小,可屋子寂静,他自然也是听得见。

他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喉咙的干渴感和心底的热浇散了些。

来此本就是鬼使神差,昨夜他从未见过她那般的娇艳。

以往,两人间亲近,每每只能瞧见她紧蹙的眉头,他晓得她不喜,可昨夜与往常不同,除开痛苦,她好似有了别的。

他一夜未曾安眠,坐在床榻侧瞧了许久,她睡得很熟,脸上疲惫并没有多少,他忍不住触了下她的唇。

柔软,娇嫩。

“五郎?”姜秋姝走到裴珉面前,晃了晃。

“量完了?”屋子里已经没了婆子的身影。

姜秋姝点头,那婆子已经离开有一阵了,她让关嬷嬷给了赏银,婆子笑的欢天喜地。姜秋姝看的亲切,比起国公府里的人,她们那样的更有烟火气。

他是在走神?

“我哪儿还有越州的宝花罗,透气又轻软,给娘子做骑装吧!”他朝关嬷嬷吩咐道。

关嬷嬷连连点头,没有瑞绫这宝花罗也是极好的,也是贡品,做骑装更合适。

姜秋姝到不在意什么瑞绫宝花罗,只是他留着这些适合女子的布料,不是给她用,便是给其他的女子?

她揣测过裴秋月,可若是裴秋月得了这么匹好布料,尤其是裴珉给的,早早就到她面前炫耀了,所以是她不认识的其他女子?

姜秋姝垂眸,捏了捏腰间的香囊。

不会的,裴珉不是那般的人他光明磊落,是她多想了。

***

秋狩那日,洛阳城里浩浩荡荡,行策军开路,将士甲胄如麟,腰间的刀未出窍,凛冽的隔开了看热闹的百姓,圣人的轿撵居中,周围的人壁垒森严。

太夫人和国公爷年事已高留守洛阳,圣人只点了国公和裴珉的名,长辈不去,二房三房还有四房的也不好腆着脸跟去,毕竟他们职位低微。

这也是太夫人要裴珉带上裴秋月的缘故。

至于三郎君裴承,在行策军任职,得跟着一道去护卫圣人。

姜秋姝坐进马车,左右环顾,里面的装饰与她以往见过的不大一样,当马车开始行驶时,竟也比平时要稳当。

裴珉深受圣人宠幸,跟在圣人身边,马车上只她和随行的关嬷嬷锦绣。

“娘子,真热闹啊!”锦绣透过半开的窗户,瞧着外边儿侍卫威严却又目不改色,忽然她指着窗外一人道:“娘子瞧,是三郎君。”

姜秋姝刚好抬眸,裴承一身黑色劲衣,腰间别着一把剑,比起在府中所见的常服,多了些严正,她收回了视线,未曾发现马背上的人朝她的方向看了眼。

“瞧见哪家的小娘子了?都入迷了。”一郎君骑着马与裴承并驾。

“别胡说!”裴承声音略大了些。

那郎君却很快意思到不对,这个模样好像是心虚,结果裴承没理会他,鞭子一扬,马儿直接跑远。

啧啧,少年心事多源于情爱。

郎君往裴承方向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能瞧见紧闭的车窗,他‘驾’了声,马儿跟着跑了起来,很快的功夫,便追上了裴承。

“以往三郎君待人和善的很,还未从见过他这般肃穆的模样。”关嬷嬷感叹道。

她家五郎是个老性子,沉稳得当,三郎君钦佩五郎,也跟着学,可少年郎君多朝气磅礴,学的只是些皮毛,她倒是希望五郎与三郎君一样,可同样的年岁,五郎内敛,没有少年儿郎打马观花的意气风发。

姜秋姝并不搭话,只是依靠在里侧的小榻上,休憩起来。

关嬷嬷见状噤了声,悄悄的给姜秋姝披上毯子。

约莫两刻钟,车门口传来敲击声,和马车的阻拦声音。

姜秋姝自睡梦中醒来,困倦未消,还有丝被吵醒的怒意,“何事?”

马车被打开,裴秋月一脸的不悦,赵士远小声的劝慰着。

“马车坏了,五叔母可否捎上我们。”裴秋月咬着牙,在赵士远的安抚下放低了姿态。

姜秋姝看了看外边儿,不少马车因他们的停顿皆停了下来,她没多想让他们上来了。

那么多人瞧着,也不能让别家的看他们的笑话。

裴秋月原本是不想来的,总不能到后面跟奴仆挤一辆车。原以为五叔也在,结果只姜秋姝一人。

这马车,本就寻常的宽阔了不少,即便坐了五人,依旧很空旷。

“夫君,我冷。”裴秋月瞥了眼姜秋姝,拉了拉赵士远的衣袖,赵士远立刻脱下了外套,披在她身上。

“夫君,我困了。”裴秋月又朝着赵士远撒着娇,赵士远连忙让她靠在她的肩膀,只是余光瞟了姜秋姝眼,见她丝毫不在意,心头微微发涩。

“夫君,我腿酸,帮我揉揉。”不一会儿动静又起了,两人丝毫不顾马车中的其他,黏糊的靠在一起。

姜秋姝继续合目,没打算理他们。

瞧着姜秋姝这个姿态,丝毫未将他们放在眼中,裴秋月环视了车厢一周,瞧着这富贵窝,心中升腾起股子怒意。

“五叔母便是这般照看小辈的?就把我们晾这儿了?”

姜秋姝睁开双眸,不咸不淡的瞥了裴秋月眼,“茶在桌子上,有多余的杯子,糕点我也并未用箱子锁住,侄女侄女婿若是想吃,我这个当长辈的,定然不会阻拦。不过?你莫不是想要我喂你?”

姜秋姝嗓音淡淡,不以为然。

“胡说什么呢?”裴秋月瞪了她眼。

“我还以为二娘嫁了人,便如同个三岁稚童,什么都要旁人的帮助。”她唇角弧度浅浅。

“谁是稚童了!”裴秋月气的想要起身,被赵士远给拉住了。

裴秋月不悦的看着赵士远。

赵士远解释道:“车外有许多的侍卫,后面还有旁家的马车,若是这里闹起了动静,会叫人觉得定国公府不睦。”

裴秋月还是觉得不解气,甚至隐隐觉得他是在维护姜秋姝。

她推开了赵士远的手,坐正了身子,“听闻,此次秋狩五叔本不想带五叔母的,也是太夫人好生劝慰,五叔才决定带上你,便说上回五叔外出巡查,同行的几位大人谁未曾带自家夫人?也就五叔是个严正端肃的。”

裴秋月再次扫视马车上的配饰,心中竟有些妒忌。

她国公府嫡出孙辈,什么好的没见过,这马车虽然瞧着低调,可里面的配饰,可是价值不菲,坐垫用的是雪狐皮,乃是北地的贡品,一年不过十几张,竟然用来给姜秋姝做垫子。面前的这盏装糕点的托盘,乃是一块品质上佳的琉璃,抬头车壁上的挂饰用的是金丝楠木,底下竟然坠着好几颗东珠。

最令人错愕的,便是木箱里用来打发时间的书籍,大部分都是孤本,她姜秋姝看的懂吗?!

还有许多,连她都没有过,五叔全给了姜秋姝。

裴秋月感觉更难受了,看向姜秋姝时,妒忌的话将要脱口而出,可………她忆起这些时日听到的话,若是真的,姜秋姝日后的日子,怕不会好过了!

姜秋姝也想过裴珉怎会这次将她带上,原是因此!

她面色如旧,只是嘴角弧度低了些。

“这是我的马车,我这般令人烦厌,二娘若是不喜,也有旁的选择,后方奴仆的马车应当空的很。”姜秋姝淡淡道。

裴秋月环着胳膊,自怨自艾道:“可惜了,若是郑姐姐还在,必定不会这般对我。”

郑姐姐?姜秋姝依旧面不改色,“可惜郑小娘子不在,二娘若是想的紧,可去西北寻她。”

说不定不用寻了,裴秋月忍住眼底的幸灾乐祸,“咱们便拭目以待。五叔母珍珠和鱼目眼瞎的都晓得如何选。”

姜秋姝拧眉,看得出裴秋月此话意有所指,她的心莫名不安了起来。

此后马车里都很安静,赵士远虽然一直待在裴秋月身侧,可余光一直瞥向姜秋姝的方向。

富贵养人,他一直知晓。

他们河州赵氏虽然没落了,他也曾在锦绣团里打过滚,奴仆成群,挥霍从不瞧价格,自他十岁赵氏衰败显现,家中族亲分散各地,阿耶与阿娘去世,他一人在市井打着滚儿。

本是个书生,却要抗木做重活,一双手磨得满是泡,拿起笔的那刻,生疼。

直到姜家愿意收留他,并定下了他与姜秋姝的婚事。

他瞧过她天真无邪在花团里奔跑的模样,一身低廉的布衣,梳着双鞭,可脸上的笑是真切的。

如今享尽奢华,那张脸依旧娇艳,合上双目时是那般的冷清,完全没有以前的影子。

典雅娴静,如大部分的世家夫人一般。

裴秋月靠在赵士远胳膊上,睡得熟,赵士远动了动,她的手抓住他的衣袖,让他脱离不得,赵士远小心的将她的手掰开,蹭了蹭他的衣服,眉头轻蹙,似有不悦,抓的越发紧。

赵士远烦闷靠在马车车壁上。

马车行驶了许久,人也从原先的兴奋,蜕变成了疲惫,一行人下马车休憩时,裴秋月抱怨的看着马车。

“那么多人挤在一处,怎么坐的下!”马车宽,定然坐的下,可她就是不喜姜秋姝,若是她能够主动些,去后面的马车就好了。

赵士远连忙拿来了水壶,裴秋月喝了口,神情越发的不好,比起府中引来的山泉水,这水简直不能入口。

关嬷嬷和锦绣整理下地面,铺上了垫子,扶着姜秋姝去休息,期间裴珉来过一次,瞧他们无恙,便重新回了圣人身侧。

裴珉还送来了些吃食,关嬷嬷打开后,一脸的喜色,“全是娘子爱吃呃。”

她看了看食盒,她好似也没有什么不爱吃的。

裴秋月和赵士远还在说着马车的事,话里话外都是埋怨姜秋姝的话,大致是她一点儿都不疼爱晚辈。

但,谁也没提,这个晚辈与姜秋姝其实年纪差不多。

姜秋姝嚼着裴珉送来的点心,这味道比她以往吃的要好,原本闷在马车里晕乎乎的,用了些点心,精神多了。

一侧裴秋月他们的话其实并不小声,她吃的差不多了,擦了擦手,刚要过去。

“若是不喜,便去后边儿的马车!”不知何时,李长宁出现在她们身边,一声令下叫人将裴秋月和赵士远拖到了后边儿的马车。

裴秋月和赵士远被吓了跳,想要反抗,“你们要做什么!”

李长宁不耐烦瞧他们跳梁,直接叫人堵了他们的嘴,原本还在闹腾的人瞧见李长宁的身影后立刻安静了下来。

只是裴秋月双眸瞪得老大,平乐公主怎会替姜秋姝出头,她凭什么!

“你可不是这般的没脾气。”李长宁将姜秋姝邀到了她的马车中,至于裴珉的那辆马车,便是空了,也不必给裴秋月那么坐。

“殿下,我如今很好,劳烦你忧心。”姜秋姝感激道。

李长宁瞧她比起以往容颜更甚,过了一年多养尊处优的日子,肌肤比以往白嫩了不少,只是脸上的笑容,不似以往了。

“本宫还记得,云策军副将与二皇子勾结,企图陷害本宫结党营私,你曾言眼前的利益始终比不上长久的利益。本宫狠了心,将云策军上下清扫了遍,甚至将那些企图讨好本宫的官员尽数禀告了圣人。”李长宁把玩着手腕上的珠串。

“那时的姜秋姝,可不似如今般的得过且过。”

姜秋姝回忆着李长宁的话,那时她为了状告赵士远求到了李长宁身边,李长宁看着她问道:“便是本宫为你做主,你又有什么值得本宫帮的?”

她不语,只是倔强的望着李长宁,“殿下觉得呢?”

李长宁讲了个故事。

富庶之家,有嫡长女聪慧,被其父委以重任,掌一院护卫,府中人人讨好,可其二兄不喜,想要夺了嫡长女的权,联合护卫要禀告家主,嫡长女与府中人勾结,收敛了许多金银珠宝,嫡长女该如何破解?

姜秋姝抹了抹脸上的脏污,仰着头,“断尾求生,嫡长女若所做事为事实,便以亲情开道,率先陈情,依附家主表忠心。”

李长宁依旧记得那双熠熠生辉的双眸,只是如今失了光彩,她叹息道:“本宫说过,若是想要踹了裴太傅,可到本宫身边来。”

姜秋姝刚要拒绝,李长宁打断了她的话,(′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别急,本宫听闻郑如珠要回来了。”

开始姜秋姝并没有忆起郑如珠是谁,只是觉得如珠,如珠似玉,其家人必定是疼在骨子里。

“也就是与裴太傅定过亲的郑六娘。”李长宁继续道,“裴太傅这般年纪才娶了妻,你猜郑六娘在他心中是何分量?”

姜秋姝抬眸,手上的茶杯不由得捏紧了些。

第23章 第23章好吃吗?

裴珉的前未婚妻要回来了?

姜秋姝将杯中的茶喝的干净,转瞬间,看向李长宁时,已无任何的异样。

“多谢殿下告知。”她淡然道。

李长宁讶异的看了眼她,心中的兴味更足了,果真是她瞧上的小娘子,镇定又多谋。

“你就不怕?”李长宁意有所指道。

姜秋姝摇头,明白李长宁是何意,“殿下,我相信五郎的为人。”

即便与郑六娘定过亲,可那已经是往事,即便为了郑六娘耽搁了婚事,可裴珉既然决定与她成婚,便不会在牵扯以前的事。

这点儿上,她足够信任他。

裴珉最遵循礼法,此刻她心中竟然会是庆幸的,叫她不喜的规矩,会变成压着裴珉的枷锁。

至于裴珉心头是否还有郑六娘,不重要,一点儿也不重要,她这般想着。

李长宁看着她,双眸冷情,闪烁过迟疑,却又能一瞬间变得坚定。

所有的情绪,犹如风吹过,泛起轻微的涟漪,却能很快恢复平静。

裴珉确实不是见异思迁之人,她这样一外人都晓得,可凡事总有意外。

李长宁未曾言明,只是道:“姜娘子,你且记住,若是走投无路,本宫扫榻相迎。”

姜秋姝点头,“多谢殿下。”不过应当用不上,如今的生活,过得下去,她暂时不想改变。

“驸马,殿下有贵客,您不可擅自闯入。”马车外边儿似乎有争吵,姜秋姝瞧见原本还算和善的李长宁,面色变了。

“滚!”另外一浑厚的声音响起。

马车忽然打开,一身着铠甲约,莫二十左右的少年郎君面如沉水,“殿下,是您将裴府娘子与姑爷扔到后面马车的?”

外面儿一内侍打扮的男子,诚惶诚恐的看了李长宁眼,李长宁朝他使了个眼色,那内侍立马收回了拦住少年郎君的手。

李长宁仰起头,望向少年的眼神中讥笑,“是,驸马当如何?”

少年郎君,薛凛眸光打量了马车,落在姜秋姝身上闪过惊愕,“殿下行事太过,裴府好歹是世家之首,让他府人如何看待殿下。”

“他们想如何看,便如何!”李长宁扫了眼薛凛,命人关上了车门。

薛凛静静立在外边,最后只能命人重新准备了马车,她行事恣意,还是太过意气用事。只是在临走前,面露凶光的看向方才拦住他的内侍。

内侍一直恭敬的低着头,不敢言语。

姜秋姝早就听闻,平乐公主与其驸马关系淡薄,两人分府而居,李长宁府中甚至有不少的面首。

“你也觉得我行事太过?”李长宁问道。

姜秋姝摇头,杀鸡儆猴罢了,裴秋月即便是再受宠也代表不了裴府,反倒是李长宁,皇族之人,该是威仪摄人,也是在警示着旁人,皇权为上。

只是她想不过薛凛,为了这么件小事儿,竟然会找上李长宁的麻烦。

两人还真如传言般的势如水火。

全体整顿休息时,姜秋姝便向李长宁请辞,下马车时,姜秋姝看了眼方才那内侍,比起裴珉要矮上些,可在男子间身量算高的,旁侧还有好几名与那内侍相仿的男子。

而他们都有喉结,且相貌俊美。

姜秋姝回了自己的马车。

她环顾着四周,如今也才看清了这马车里的门道,虽宽敞,但比不过李长宁的,可行动起来,竟然格外的稳当,比起公主的马车都要稳。

里面的配饰,好些她其实并不识得,可也晓得好坏。

有底蕴的世家,比起皇族还要奢华。这些奢华不在于有多外表又多华贵,更多是内隐在实处。

她想起在正明侯府,裴珉的狂悖之言,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权。

如今,朝中即便有不少寒门中人,可依旧是世家握住最主要的政权,甚至隐隐敢与皇权叫嚣。

她说不上这样的好坏,世家垄断,家中藏书万卷,底蕴深厚,那些寒门子弟顶破了天,所识的东西,不过是世家指甲缝里漏出来的。

“在瞧什么?”裴珉进马车时,看着她出声的模样问道。

姜秋姝收回目光,在某一刹那,竟然想要问郑六娘的事儿,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必要,她暗自摇头,将话引到正处来,“五郎晓得二娘被平乐公主惩戒的事了?”

裴珉没回答,可姜秋姝晓得这些事儿瞒不过他。不然他怎会无顾来了这辆马车。

“都是妾身没有顾好二娘,才叫她被平乐公主斥责,还赶到奴仆的马车上。”她声音轻柔姿态也随着放低,用余光瞄着裴珉的反应。

他坐在姜秋姝的身侧,原本还算宽敞的马车,一下子变得狭小,姜秋姝忍住想要往旁侧挪去的举动。

“方才送来的点心好吃吗?”

“啊?”

姜秋姝没想到,裴珉竟然只是说这个,裴珉看了眼她脸上的惊愕,心头竟觉得有些不畅。

“好吃的,二娘那里,妾身已经尽量在公主面前转圜,二娘平日里在国公府骄纵惯了,叫公主瞧见不喜。”姜秋姝还是尽量将事情讲了。

即便日后,裴珉说起她不爱护晚辈,她也能为自己辩解。

“是二娘有错在先。”裴珉将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如今她成了婚,便不是小孩,也该经事儿。日后我会命府中人多多约束。”

姜秋姝瞧他不是来寻她的错处的,无形中呼了口气,裴珉还算是个讲理的,可偏生就是太护着裴秋月了。

若是长辈,他做的极好,做他的侄子侄女,是福事。

做夫妻?姜秋姝拿起了点心。

这点心当真是好吃的,甜而不腻,酥而不焦,她吃了好些个,可身侧的裴珉却一个都未动,她连忙将碟子往裴珉面前推了推,“五郎也吃。”

裴珉并未动,只是给自己倒了茶水,坐在一侧品了起来,余光倒是经常瞥向姜秋姝的方向。

比起用膳时的规矩,姜秋姝在裴珉身侧,已经许久未曾用的这般多,被规矩压着,叫她胃口比平日都少了不少。

这点心很小,一口可一个,便是她如何吃,也寻不着半点儿的错处。

见姜秋姝比平日用的香,裴珉脸上闪过深思,“若你喜欢,明儿我再从圣人面前要去。”

“咳咳。”姜秋姝一听裴珉这话,咳嗽不止。

她还说这荒郊野岭的,怎会有这般对胃口的点心,原是圣人的。

“不必了。”姜秋姝摆手,她可不敢与圣人抢吃食。

裴珉以为她用够了,便没再提。

“五郎不在圣人身侧,可妨事儿?”

裴珉神色如常,“无碍。”

姜秋姝瞧他泰然自若,并未提起皇权时的恭敬,世家犹如扎根在地面的千年大树,随着生长根系繁荣,越长越多,繁荣昌盛。

皇权一茬又一茬,朝代更替世家屹立不倒。

皆言,此次圣人要五郎伴驾是恩宠,可定国公府并不需要这样的恩宠,定国公能推便推了,其余几房其实若是想来,亦可,不过没有必要罢了。

“平日里少于平乐公主相处。”裴珉声音忽然响起。

姜秋姝拿着点心的手一顿,原本的好胃口消了不少,换做以往她定然应下了,只是……

“为何呢五郎?妾身瞧着公主是个好相与,并无旁人说的那般的高傲。”她神色不解。

“平乐公主乃是圣人与圣后嫡女,掌云策军。以女子之身当权,已经算得上离经叛道。”裴珉拿起箱子里的孤本,翻阅起来,神思基本都放在书里。

“女子掌权,便是离经叛道?”这话姜秋姝说的极为小声,裴珉又沉浸在书中,自然没听到。

好生不公!

到行宫时,约莫未时,日头偏落,热度稍减。此处离猎场不过半日的路程,大军需整顿休息三日,才一同前往猎场狩猎。

姜秋姝跟在裴珉身后,行宫她并不熟悉,关嬷嬷和锦绣也不常出门,不过她们警醒的看着四周,不敢出错。

在公公的带领下,他们进了一间院子。

姜秋姝看着周围,眉宇轻拧出道痕迹,裴珉不动声色的走近她的身侧,“怎么?”

可此处不过一张床,其余是仆从的屋子,她总不能将裴珉赶去和他们睡吧!

“只一间屋子?”

姜秋姝的忧虑,裴珉看在眼里,他故作疑惑,“怎么了?”

在府中,除了逢五,她与裴珉都是分屋而居。

“无事。”此时殿中尚有一些宫女和内侍在,她不好开口。

此事为难的又不知她一人,裴珉才应当是最不想与她挤在一处的。

“既然已经将太傅,夫人带到,奴婢便告辞了。”引路的公公拱手,只是抬头之际,在瞧见姜秋姝时愣了瞬。

洛阳曾有传言,太傅夫人貌美,不然也不会勾的出身显贵的太傅娶了她,如今一瞧方知此话无错。

他在宫中多年,伺候过不少的贵人,还未曾瞧见这般容颜的。

裴珉侧身阻挡住了公公的视线,公公连忙低头,尤其是瞧见裴珉脸色中的不悦,吓得胆战心惊。

娇花有猛虎相护,再美他也不敢看。

“五郎,这里还有旁的空房间?”姜秋姝叫侍候的人退下,只留了关嬷嬷她们。

“无。”

姜秋姝看着裴珉的人,将屋子里的装饰换了他常用的,小榻上的垫子换了新的,他坐了上去,继续瞧着那未看完的孤本。

姜秋姝也命关嬷嬷她们将屋子收拾番,然后又瞧见裴珉的人在最里面的床榻放上他的被褥和枕头。

而后她入寝常用的也被关嬷嬷她们也放了上去。

姜秋姝有些踟蹰,但转念一想不过几日罢了,便是不习惯忍忍也过去了。

可…忽然姜秋姝忆起件事来,今日是十五。

第24章 第24章全部

裴珉在一侧看着书,她也无事便坐到了另一边,院子外面不知何时,传来了嘈杂声,裴珉放下书册,眉宇轻拢。

“好生稀奇,秋水阁原是安排了朝中大臣的家眷住在此处,三妹不好好住你的秋云殿,来此作甚?”二皇子叫人拦住了要继续往里面搬运行囊的奴婢。

他摇着扇子,笑盈盈的看着李长宁。

“二皇兄,本宫要住在何处该父皇与母后做主,”

二皇子目光停留在李长宁身边的内侍上,那个常为李长宁出谋划策的白茸应当混迹其中。

要说他最厌恶的便是白茸。

“三妹将这几位也带来了,若是叫父皇发觉了,可别觉得你不务正业。”二皇子依旧笑着,像是兄妹间的小聚,和善又亲近。

这几位虽然做内侍打扮,可是和宫里的那些太监没什么相似的,分明是李长宁身边的面首假扮的。

“二哥这话说的奇怪?我这几人可不会去父皇面前晃悠,若是父皇知晓,指不定是小人告的密,对吗?二哥。”李长宁浅笑依旧,并未被二皇子的话所胁迫。

“二哥还是别挡道了,我已经禀告母后,日后便住在此处。”

二皇子听此眼神一下变了,“此处原是我瞧上的。”

来行宫本就安排好了名册,可名册之外未定下的,他们这些皇室子弟还是可以自行决断的。

秋水阁清幽,但比不上其余的宫殿繁华,只是方才瞧着李长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此处赶,她要住的院子旁边便是裴太傅的院子。

一路上,他又听闻李长宁似乎与太傅夫人有了交集。

他搭不上国公府这条船,自然不希望李长宁借了东风。李长宁与三皇子一母同胞,她得势自然助力三皇子。

原先就抢了他的云策军,若是再靠上裴珉,指不定在父皇面前怎么的脸呢!

可听闻李长宁得了圣后的令,二皇子更是如噎在喉,眸光的怒意,在扇子摇曳中才降下了些。

正巧此时裴珉与姜秋姝往院门口来,二皇子顿时心生一计。

“父皇曾有意你与太傅结亲,可惜,”二皇子停了瞬,接着道:“二哥知晓你不满薛凛,可你们毕竟成了夫妻,也不该带那些不三不四的来羞辱他。”

说这话时,二皇子打量着李长宁的内侍,白茸此人神出鬼没,他连其人年岁相貌皆不知,只晓得是李长宁麾下的一员大将,老谋深算,帮李长宁在父皇面前获得了不少的宠爱。

那些内侍顶着二皇子的目光,头都不敢抬,二皇子扫过最终落到了最后一人身上。

即便是跪着的,可背脊挺直,不似其他人般卑躬屈膝,甚至不似其他人般惧怕他。

二皇子将要往那个方向后去,身后裴珉和姜秋姝的脚步声近了。

原来李长宁也曾与裴珉议过亲,可裴珉不是教过李长宁,算得上师生关系?

未曾正式拜见敬茶,只是教过,算不得正经的老师。

姜秋姝这般想,便想通了。

只是裴珉年纪大了些,岂不是老牛吃嫩草?

李长宁如今十八九岁的模样,裴珉年过二十七,相差约莫十岁。

此刻,姜秋姝也彻底忽略了自己与裴珉的年纪也相差极大。

裴珉感觉到她的目光频频停留在他身侧,裴珉脸色一下子变了,像是寒冰,“两位殿下在此齐聚,可是有何要事?”

李长宁看到裴珉和姜秋姝,眉眼带着凉意落在二皇子身上,她倒是不怕什么误会,只是不喜二皇子算计与她。

“老师,师母。”

“老师,师母。”

两位殿下纷纷朝着裴珉行了礼。

裴珉目光落到二皇子身上,“殿下身为兄长应当爱护弟妹,兄友弟恭为仁字根本。”

裴珉又道:“公主殿下比二殿下年幼些,也该尊敬兄长,你们二人在此处大吵大闹,将皇室的脸面往何处搁?此番来秋狩的除开宗室,还有许多朝中大臣,君若争执完全没有手足间的谦让,家若不齐,如何治国。叫朝臣如何信服,叫天下百姓如何臣服!”

李长宁神色不变,她拱手致歉,“是本宫鲁莽了,只是二皇兄此处是母后应允的,你若是想要,该提前与母后商议,而非抢了本宫的住处。”

李长宁原是不将二皇子放在眼中,可他便如同环绕着的蚊虫,时不时想要叮咬口她,叫人烦不胜烦。

二皇子见李长宁这般巧言善辩,又有裴珉压着,他道:“皇妹不必如此,我不过是与你闹着玩儿,扰了老师的清净是我们的不是。”

二皇子晓得再待下去,自己得不到什么好处,便要离开,裴珉忽然唤住了他,“殿下日后谨言慎行,我与平乐公主只有师徒之谊,旁的不过是道听途说。”

二皇子没想到这般的小事儿,裴珉竟然会解释,他本是相叫姜秋姝晓得李长宁的别有用心,进而疏远了她,若是能叫两人不睦才是意外之喜。

“本殿下从不屑说谎,老师行得正坐得端,又何惧流言。”二皇子不死心,并未改口。

裴珉蹙眉,余光瞥向姜秋姝,可瞧她神色无异,心却未松下,反而莫名有些难受。

“往后本宫便住在隔壁,老师师母若有事儿,可来寻我。”李长宁仪态万千,朝姜秋姝他们行了礼,一行人要离开,李长宁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与师母一见如故,师母若是闲暇中无事,老师忙于政务没法没法陪您,我可陪伴师母。”

姜秋姝微微颔首,既不答应也不拒绝,瞧着那群人浩浩荡荡的往隔壁的院子走去。

裴珉看着这幕,眉宇微微皱了起来,“平乐公主为人不羁,莫去打搅了她。”

“妾身省的。”这是裴珉第二次提起,姜秋姝不至于傻的再次顶撞,只柔顺的应答。

好些日子的舟车劳顿,此时终于可以休息了,裴珉并未被传召,也得了半日的空闲。

两人用了午膳,裴珉便坐在院子里品茗看书,姜秋姝难得出府,想要四处逛逛,可身体劳累,也想好好休息。

午后睡了个好觉,等她醒来时,窗户正对着院子里的裴珉,她半依着床栏,裴珉低眉认真看着书卷,眼眸沉静又温和,指骨分明的手指随着翻页动作赏心悦目。

她安静的瞧着,初醒的困倦消散,虽是秋季院子里依旧有不少的花盛开,远远瞧着当真是极美的画卷。

裴珉出身世家,长身玉立俊逸非凡,能将洛阳的郎君给比下去,为人处事朗朗君子,叫人寻不着错,只不过太重规矩。

即便两人间并无感情,可就这般过下去,她不该有不满足的。

相敬如宾便是夫妻间最美的祈愿,以往便曾贪念过她不该的东西,夫妻恩爱,郎情妾意从不适合她与裴珉。

姜秋姝起身,瞧了眼床榻间不属于她的被褥和枕头,早些生子,便是她如今最想要的。

她往外走,偏巧裴珉在此刻抬头,眉眼如画,君子皎然一阵风吹过,姜秋姝拿手挡了挡风沙,披帛随之飘荡,风变大更是被吹的飘然远去。

披帛被吹的挂在树枝上,另一端悬空,约莫她垫脚便能取下。

她伸手,另一只手比她更快的抓住披帛,姜秋姝感知到热源,将要转身,脚硌在石子上,往后退了步,撞进他的怀中。

从远处看去,男子将女子揽在怀中,才子佳人就该天生一对。

关嬷嬷和锦绣瞧见这幕,抿着唇笑了起来。

姜秋姝的腰被他搂住,身体贴在一处,姜秋姝并未像平常般,迅速从他的怀中脱离出去,甚至乖巧的待在他的怀中。

她需要一个孩子,一个叫她心安定下来的孩子。

怀中娇软,柔柔弱弱仿佛他可全部掌握,腰肢纤细不过一手可握,满怀盈腻,淡淡的女儿香气扑面而来,叫他躲无可躲,阴暗的心思悄然升起,将她全部纳入,身躯交缠,掌控着她。

凉风一阵,清醒后,他谴责自己的不堪。

他恪守礼法,除开那碗不足以叫他动情的药,从未在旁处明目张胆的对她起了心思。

裴珉垂眸望着她的头顶,手下意识收紧,听到嘶的一声。

“没事儿吧?”裴珉关切的望向她,握住她的手臂,推移了他的身体,眼神上下滑动,最后落到了她的脚腕处。

“无碍。”她摇头,两人那般近,怎可能扭了脚。

只是他未免搂的太紧了些。

裴珉抓住披帛,轻轻一拉,落了下来,而后从她的腰后绕过,靠近她的耳侧,自后环住她的腰肢,一阵痒意叫她躲闪,可她的手被他抓住,披帛渐渐往上落到她的手腕处。

“多谢五郎。”

裴珉松了手,迅速的回了院里的石桌,原本端正的坐姿变了样,长腿交叠在一处。

姜秋姝揉了揉耳侧,方才他的呼吸比起平日要粗急些,打在她的耳侧,叫她发痒。

“娘子。”关嬷嬷和锦绣跑到了姜秋姝身侧,眉宇间的笑意掩盖不住。

“您与五郎可真是天生一对,羡煞旁人。”关嬷嬷从未瞧过这般登对的人,两人站在一处,便叫人移不开眼。

“胡说什么呢!”姜秋姝嗔笑,旁人所见总是不片面,她与裴珉没有过心心相印,只是如同天底下大多数寻常夫妻般。

外人所见的天生一对,又真是天生一对吗?

晚膳如往常一般,空气中传来熏香的味道,一路劳累,她鼻子似乎闻不到那些味道,用膳时只想着填饱肚子。

裴珉见她胃口佳,给她夹了许多,她皆用完了。

夜晚来的极快,她在关嬷嬷的搀扶下在院子里散步,用的多了,腹中比以往涨了些,若是早早入睡,怕会积食。

“娘子今日是逢五,多用些也无妨的。”关嬷嬷笑意真切,“老奴都怕您吃的不够多,夜间饿了。”

五郎能闹到半夜,娘子多用些,才经得住事儿。

听着关嬷嬷的打趣,姜秋姝红了耳廓。

第25章 第25章妾身帮你

姜秋姝回到房间时,裴珉早就沐浴结束,湿着发往一侧的小榻走去。

她望过去,脑中有过些许的思虑,动作更是比裴珉快了几分,拿起架子上的巾帛。

“五郎,妾身帮您。”她浅笑道,走近站到了裴珉的身后。

裴珉眼中闪过诧异,坐正身子任由她替他擦着。

擦发是个细致活儿,稍重会扯着头皮,稍轻却是在浪费时间,容易使人感染风寒,更是个亲密事儿。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裴珉不喜奴仆伺候,晚睡晨起间,皆不会让底下人进屋子,这些事儿都是他亲力亲为。

按理说娶了妻,该交由妻子来,可裴珉也从未让她做过,两人间并没有那般的亲密。

可若是想要得到什么,需得付出些东西。

她不奢望太多,她和裴珉已经是夫妻,不似以往那般避讳便很好。

踏出了第一步,裴珉也并未阻止,她松了口气,小心的取了缕发丝擦拭起来。

其实没想过裴珉会应下,即便这样的行为无关礼仪,不过是夫妻间该有的亲昵。

她也只是想要试探番,马车上他特意给她拿了点心,是否想要向她靠近?

“五郎可重了?”她问道,从旁瞧着裴珉的侧脸,他双眸合上,隐隐瞧出享受的模样。

“尚可。”

他嗓音在喉咙滚动,低沉动听,莫名的叫她想起,幼时养的那只狸奴,每每挼弄它身上的毛,它立马四脚朝天,裸露出肚皮,咕咕作响。

姜秋姝的动作越发柔和起来。

两人身量相差大,每每瞧他,需得抬头,让人仰望,如今他居下,她站着位置一调换,好似格外的不同。

至少瞧不见裴珉的脸,她亦不必在他面前,刻意的隐藏自我。

她想着想着,脸上的恭敬姿态逐渐消失,真正恢复以往闲散的模样。

裴珉穿着白色的寝衣,居高而下领子的缝隙,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姜秋姝没瞧过他这件寝衣,因为比起旁的衣裳,这件好似要宽大些。

坚硬的胸部的小点儿若影若现,往下是她从未碰触过的,只隔着衣服撞上去过的腹部。

块垒叠叠沟壑纵横,尽管藏在衣服下,可痕迹隐约,尤其他的发丝滴了些水渍在上面,姜秋姝移开视线,并未察觉到自己的脸颊泛粉。

约莫两刻钟,他的头发干的差不多,她才念念不舍的松了手。

嬷嬷收拾好浴房,重新换了水,姜秋姝便去洗漱。

姜秋姝解下外衣,又逐步解下里衣,手指绕过颈部轻轻一拉,衣服顺着往下滑。

行宫里与府中完全不同,浴房只用了屏风挡住,灯光映照在后,窈窕倩影清晰可见,裴珉捏着书册,收回了目光,耳廓泛着红。

里面水声潺潺,娇柔的身躯,再次映照在屏风处,裴珉翻阅书册的速度越发快了些,修长的手指捏着书,手背上青色的痕迹凸起。

他双腿叠在一处,方才不过寥寥一面,那道影子便印在了他脑中。

女子的美,他瞧不大出来。

以往赴宴,男子的场合美酒美人必不可少,身旁的人对着舞姬指指点点,评花哂笑。

他厌恶至极,从未觉得欲乃人之天性,只觉得淫淫靡靡,不堪入目。

只她是例外,时刻牵动他的心绪。

淅淅沥沥的水声在耳侧,裴珉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了,可更好入口,他丝毫不嫌弃这茶泡的久了,失了水准,直接一饮而尽。

姜秋姝边擦着湿发,边往外走,等她坐到裴珉的对面时,视线落到了裴珉手里的书册上。

这本他不是瞧过的吗?怎还能看的津津有味?

读书人的事儿,她这个粗人不懂,便没去问。

“我帮你。”不知何时,裴珉放下了书,绕到了她身后,当秀发被撩起,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又透露着小心谨慎,甚至是生涩。

像是从未这般的对过旁的人。

她原本略微紧张的,尤其当发丝摩擦略微带来了痒意,可忆起关嬷嬷说的话。

夫妻间本该你来我往。

她忍住想要逃离的心,安静的坐着,等裴珉终于擦好,她才松了口气,松懈下来。

“就寝吧,五郎。”

做了那么多,所谋求的很简单。

许是姜秋姝眼中的意思太过明显,裴珉有瞬失神,过后眼中升起波涛,又强硬的按下。

“就寝。”

月光下,屋子里漆黑,只是床帐缓缓落下,两道声音若影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