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26(1 / 2)

主母归来 姀锡 12751 字 9小时前

第121章

“过路者何人, 就地停下,接受搜查!”

话说,当马车缓缓驶出胡同口, 方才行至主街就立马被两个手持长矛的官兵持矛截停。

沈家虽门庭不复当年光耀, 却也绝非小门小户,车夫落落大方的自报家门, 道:“这是沈府的马车,这位官爷, 请问今日城中可是发生了何事?”

又道:“马车上都是些女眷,不知这位官爷可否通融一二?”

话说,车夫面色的和善的同这二位官兵寒暄着。

沈家乃这两年来京城备受推崇之家, 官兵自是有所耳闻,故而脸上凶色淡了两分,但是武夫身上自有匪气, 又知那沈家后继无人,不过是徒有虚名,遂语气依然不算太过客气, 只毫不留情道:“不该问的别瞎问,甭管哪家的马车,今日便是哪路公侯的马车, 亦照查不误。”

“速速将车帘打开, 接受搜查。”

话说官兵一脸铁面无私, 一副毫无商量余地的架势。

车夫面上神色一凝, 只一脸苦色, 还欲再讨价还价一番,这时,只见官兵脸色一变, 双眼一眯,顷刻间一脸警惕的盯着马车,道:“怎么如此做贼心虚,莫非车里窝藏了哪些罪犯不成?”

官兵声音一起,瞬间吸引了其余的目光,很快其余官兵都纷纷涌了过来。

车夫神色一变,立马解释道:“官爷误会了,我沈家一向乃是清流之家,怎会窝藏罪犯,车内就坐了我家夫人,夫人染了病,不便见人,还望这位官爷海涵。”

他慌忙解释着。

却见那两位官兵再没了任何耐心,为首那个竟瞬间举起长矛,直接抵在车夫胸前,一脸凶神恶煞道:“即刻给老子下马,若耽搁了上头正事,就别老子怪刀剑无眼。”

话一落,一矛径直将车夫逼开,正欲亲自上车内盘在,就在将要将车帘掀开的那一瞬间,这时,只闻得身后传来一声冷呵之声,大声呵斥道:“杨勇,休要胡来!”

这道声音一出,赫然逼停了那个官兵手中所有动作。

那个唤作杨勇的官兵神色一愣,一转身,只见上峰顿时朝他横眉竖目,呵斥一声道:“王爷在此,岂能由你胡乱撒野。”

又立马朝着身后某个方向拼命躬身,一脸恭敬告罪道:“王爷,手下的人不长眼,还望王爷恕罪。”

话一落,便见从两路官兵的队伍中缓缓踏来一匹黑色悍马,悍马马背上赫然端坐着一位身着铠甲之人,那人一身盔甲披身,头戴甲盔,气势凛凛,竟是平日里那位颇不着调的宁王殿下是也。

平日里一副纨绔风流的闲散王爷,今日高坐马背,铁骨铮铮,竟也颇有几分威严肃穆之气。

“这乃是沈家马车,沈家之名天下何人不识,沈家的陆夫人更是本王的朋友,怎么,你们巡城营难道连本王的面子也不给么?”

话说,宁王单手握着马车,居高临下的扫视着脚下将领。

目光所及之处,一个个立马飞快低下了头。

为首的将领立马告罪道:“不敢,不敢,属下不敢。”

说话间,看向杨勇,立马吩咐道:“还不放行。”

却见那杨勇抿着嘴,竟久久无动于衷,片刻后,只见杨勇竟撑着胆子提醒道:“将军,国公有令,

便是一只蚊子也休想飞出京城,便是国公府的车马经过此地亦要一搜到底。”

“军令如山,恕属下……不能违背。”

话说这杨勇原是肃国公一手提拔的得力干将,对肃国公的指令无有不从。

而这肃国公掌握着巡城营两万护京防卫,他们今日的任务便是彻查一切可疑之人可疑之事。

“大胆,王爷在此……”

那参将没想到这个杨勇竟如此顶撞,一时气得脑袋冒烟。

又或许不过是二人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的有意为之罢了,横竖场面一度僵持住了。

一个小小的巡城营守卫,竟将宁王殿下都不放在眼里,宁王的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

就在这气氛冷却之际,这时,车帘被一只手从里头轻轻挑开,不多时,一道婉转清澈的声音响了起来,道:“打扰几位官爷正事了,还望诸位海涵——”

说话间,车内之人显露真容来,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年轻夫人,只见这位夫人头戴面纱,神色倦怠,却是冲着众人微微笑着道:“近日染了风寒,听闻风寒有传染之症,便起了避险之心,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扰了几位大人的公事,实在罪过。”

“也给王爷添麻烦了。”

说话之人娓娓道来的解释着导致眼前这场误会的原因。

这人便是一直坐在车内久不曾露面的沈安宁。

说话间,她将车帘一把撩开,让众人一眼看到车内全貌。

只见车内赫然只有一主一仆两道身影,整个车内一览无余,并无任何其余藏匿之地。

亦证实她方才所言不虚。

宁王见状,当即冷冷的瞥了巡城营那群人一眼,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陆夫人不必放在心上,何况,本王人微言轻,也不曾帮到什么……”

“本王亦是今日才知,原来是我魏家在这上京的分量如此之轻。”

宁王眯着眼说着。

这话一出,只见方才的参将和那个叫杨勇的官兵二人纷纷神色一变,立马齐刷刷跪地告罪道:“属下不敢——”

宁王冷哼一声,却是丝毫不曾理会二人,径直驾马朝着马车方向走近了几步,看了车内沈安宁一眼,耐心叮嘱道:“近来京城有些不太平,陆夫人还是尽快回府,最近时日莫要出门的好。”

话说,宁王好意提醒着她,两人对视片刻,沈安宁谢过他的好意,宁王这才板着脸,道:“都搜查完了么?”

言下之意便是:还不放人?

那参将立马飞速起身放行,却不想,那个叫杨勇的竟再度看向了车内,盯着沈安宁身侧那个始终背对着的看不清脸面的清瘦婢女,竟再度出了声道:“陆夫人,可否让那个婢女转过脸来——”

杨勇这话一出,那名参将更是脸色一变,他压根不敢去看宁王的脸色,只气得浑身发抖,怒不可遏道:“杨勇,你莫要太过分!”

而车内的沈安宁神色一愣,仿佛有些不大自在。

杨勇窥见端倪,只不管不顾站了起来,正要再度逼问,这时,车内那位少夫人脸上仿佛有一丝慌乱划过,就连宁王也看了过来。

眼看着杨勇要亲自上前查看,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沈安宁示意身前的婢女转过脸去,不多时,婢女一脸狼狈的转过脸来,赫然只见她脸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五指分明,狼狈之极。

原来,马车内的婢女方才被掌掴了,难怪这位陆夫人不愿外人看到。

沈安宁仿佛只一脸难堪道:“叫王爷和这位官爷看笑话了。”

说完,立马放下了车帘,遮住了车内所有的难堪画面。

杨勇愣了一下,瞬间面露尴尬,他总觉得这辆马车哪里可疑,却又分明探究不出来究竟哪里可疑。

事已至此,那位参将立马吩咐人将沈家的马车放行。

一直待绕出这条主街,拐弯驶入了下一条街,沈安宁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她立马拉起红鲤替她查看脸上的伤势。

原来,方才二皇子听到宁王殿下的到来,立马要跳下车去呼唤,却在临门一脚之际,被沈安宁拦下了。

她也不知缘何有此举动。

要知道,宁王殿下是人尽皆知的逍遥王,他不涉朝堂,除了身上这个亲王的身份,身上更是连个闲职都没有,再加上他又是陛下堂弟,自是皇上这一脉的,按理说,今日将二皇子交给他,是最令人放心的所在。

可是——

或许是因为,她想起了那晚陆绥安那句,莫要轻信任何人。

又或许是,沈安宁前世竟对这位宁王殿下没有多少印象,是的,很是奇怪的是,这样一个满京风云人物,可是在前世的沈安宁眼里,除了得知其生母董太妃患病这件事以外,她竟对这个大名鼎鼎的宁王殿下毫无印象。

就连前世那场祸乱中,宁王的名字都不曾在她的耳畔出现过,低调得实在令人发指。

于是,沈安宁下意识地便将二皇子扣下了。

她方才特意惹了这么一出引开了所有官兵的注意力,让白桃将二皇子偷偷送走了。

而方才那位官兵嘴里提及的国公爷,乃是巡城营的统帅肃国公,他掌管巡城营两万巡城军防,他乃是骆贵妃的前夫,二人共同育有一子李密。

也就是说,这位肃国公掌控全京城的治安,若宫里头的那位骆贵妃再掌控了禁军的话,那么整个京城都被这二人尽数掌握在手。

难怪,前世这二位有造反的底气。

而今日,在大街上这般布下天罗地网,费尽心机追捕二皇子的看来就是肃国公,而观方才宁王同巡城营的关系,巡城营连一个小小的官兵竟多不将宁王放在眼里,宁王同肃国公看着不像是一路人。

所以,方才宁王是为何而来?

他是为救二皇子,还是——

……

话说,这日沈安宁前脚刚抵达沈家,后脚宫中传来骇人听闻的消息:张皇后伙同大理寺少卿陆绥安逼宫造反,毒杀皇上,两位皇子连夜出逃,魏帝连夜下旨,废除张皇后的后位,将其打入冷宫,下旨缉拿大理寺少卿陆绥安及两位皇子,魏帝再连夜下旨,接与骆贵妃寄养在肃国公府的皇长子李密入宫,将其封为太子,择日登基。

这短短几语,如同青天白日里投下的几颗炸雷,直接炸碎了整个朝堂。

一夜之间,才刚消停两年的大俞朝再度朝堂大乱,风雨飘摇。

第122章

张皇后伙同大理寺少卿陆绥安逼宫造反, 还毒杀了皇上?

两个皇子代罪潜逃?

张皇后被废?

那骆贵妃与肃国公的嫡子竟摇身一变成了陛下的皇长子,还被封为太子,择日继位?

话说这里头任何一条讯息, 都足以撼动朝本, 何况,还是这一连串宫变。

文武百官都不是傻子, 哪里会轻信这般天雷滚滚的说辞,于是, 当日全体百官全部堵在了

金銮殿外,一个个义愤填膺的要求面见陛下,要求同魏帝当面证实这些惊天之言, 却不料,不久,骆贵妃派人传话:陛下被张皇后下了毒, 现今身子虚弱,需要静养,不宜露面。

骆贵妃命人将文武百官全部送出宫, 并当场宣布罢朝三日,三日后,册封太子, 并举办登基仪式。

这个消息一出, 瞬间在宫里宫外引发了骇人的滔天巨浪。

陛下身子虚弱, 需要静养, 不宜露面?

骆贵妃这话究竟是何意?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千年的老狐狸, 几乎是这番话落下的那一瞬间所有人便立马反应了过来,骆贵妃这番话的意思是不是意味着魏帝现如今除了骆贵妃外,谁都见不着瞧不着?是不是意味着骆贵妃已然牢牢把控挟持住了魏帝, 那么,魏帝眼下究竟是中了毒还是遭人挟持?亦或是眼下究竟是生还是死啊?

不过一瞬间,所有人全部回味了过来,这陛下哪里是遭了张皇后毒杀,张皇后后位稳固,膝下两位皇子更是将来帝位的唯二两位继承人,她犯得着逼宫造反么,这一看便知,分明是这骆贵妃欲效仿前朝妖妃霍贵妃,要再一次上演一番前朝外戚干政的祸乱啊!

当年,霍贵妃联合摄政王霍广把持朝政十五年,如今才刚刚过去两年,大俞朝的劫难竟要再度重演了不成?

这个念头一出,所有人全部都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一开始,所有人只当今日这一出出乃是骆贵妃和张皇后两个女人之间的后宫争斗,可此时此刻,所有人全部缓过了神来,这哪里是后宫争斗,这分明是大俞朝要彻底变天了啊!

只是,昔日霍贵妃好歹靠着幼子,靠着魏氏血脉把持朝政,可如今这骆贵妃进宫不过才两年,她并未为魏帝诞下任何血脉不说,竟还试图妄想将在外头的野种接进宫来充当皇室血脉,如此混淆皇室血脉的愚蠢做法,简直啼笑皆非,天理难容,又加上张皇后才是正宫正统,其下二子乃是大俞朝下一代的继承人,虽魏帝登基不过才两年,可是下一朝继承人的新局面早已在朝中拉开了序幕,张皇后乃至二位皇子背后早已稳固了一方坚不可摧的势力,这些人势必不可能放任骆贵妃在这里祸乱朝纲,胡作非为,于是,在这一连番惊涛骇浪之下,立马便有人反应了过来,只当即群起而攻之,当场在金銮殿外放出了狠话:陛下呢?今日若见不到陛下,我等所有人不会就此罢休,陛下若一日不醒,我等便一刻不会离去。

于是,当日,所有文武百官全部在金銮殿外静坐抗议了起来,全部就地禁食为陛下“祈福”。

话说,宫里头各方势力拉锯上演。

而宫外,沈安宁才回沈家不久,便见院中几个丫鬟围在院内叽叽喳喳,不知在专研些什么,而其中有一位乃是厨房的孙大娘,孙大娘对面的赫然乃是本该在东院上课的沈牧,她方一进院,便撞见沈牧板着小脸难得一脸严肃道:“此事莫要外传,就权当不知此事,你们都下去吧。”

正说话间,看到了沈安宁回来,沈牧当即神色有些异样,沈牧少年老成,小小年纪早已修得一派四平八稳,他师承庄老,虽不过才几月,却也已有几分陆绥安当年的风姿,沈安宁鲜少见过他露此异色,当即察觉出几分不对劲,道:“牧儿,可是发生了何事?”

便见沈牧四下扫了一眼,赶忙将沈安宁请入屋内,这才颇为谨慎的将袖袍间的手掌展开,冲着沈安宁道:“阿姐且看,这是什么?”

沈安宁一低头,只见沈牧手中乃是一捧黑灰,像是灶台的锅底灰,然而片刻后,却见沈安宁神色一顿,道:“这是……黑火?”

她神色一惊,猛地抬眼看向沈牧,在沈牧谨慎的目光中,毫无疑问她猜得没错,当即立马问道:“此物哪里来的?”

只见沈牧娓娓道来道:“此物乃是方才厨房的孙大娘送来的,孙大娘说今日做饭准备烧饭,便到地窖搬来了一袋米,却不想,将那米袋一打开,里头装的却不是大米,而是一整袋黑火。”

孙大娘起先还以为瞧错了,又以为是米肆里的人搬错了货,便又打开了一袋,这才发现一连开了五袋,里头的大米全部变成了黑火。

孙大娘不识黑火,以为米肆里的人以黑灰充当大米宰客,便气咻咻得告状到了管家面前,被沈牧撞见,这才发现了这一桩离奇之事。

而这些大米,正是不久前沈安宁亲自去码头囤积的那批粮食。

如今,粮食竟成了黑火?

沈安宁与沈牧对视一眼,纷纷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他们二人立马赶到地窖将那一批粮食全部打开,整整十袋的黑火混迹在满仓的粮食中,足足千斤黑火,这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这黑火乃是官方管制之物,轻易流不到市井,要知道,这黑火除了制作炮仗烟花外,还有另外一处大的用处,然而无论是哪样用处,都轻易流落不到她们手中。

尤其,在这样一个多事之秋,由不得沈安宁不惊心。

若是正规的黑火商用,会有正规的渠道去处,而今这些黑火却混在粮食中,分明有为了掩人耳目之嫌,所以,这些黑火有旁的用处,有什么用处?

除了炮仗,鞭炮外,黑火,药最大的用处便是——

制作火,药。

几乎是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响起的一瞬间,只见沈安宁脸色骤然一变。

有人正在秘密使用黑火,药制造炸药!

这么大量的黑火,药,这是要作甚?这怕是能炸掉半个京城吧?

这个发现让沈安宁心下沉了再沉。

再结合前世这场叛乱风波,沈安宁心头立马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而就在她整个人惊魂未定之际,这时,外头忽然又传来一阵慌慌张张的声音:“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沈安宁还来不得琢磨这些黑火,药,只见方才偷偷送走“二皇子”的白桃已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一见到沈安宁当即脸色煞白,连站都一度有些站不稳,道:“夫人,世子……世子出事了,陆家……陆家也出事了。”

沈安宁心下一沉。

彼时的沈安宁还不知宫中的那一出出宫变,但是结合昨夜之事,结合今日两位皇子被刺杀之事,已然猜出了七八成,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感到触目惊心,后背发凉,只因,昨夜分明还好端端的陆绥安一夜之间竟成了阶下囚,而今日这一桩桩一件件惊天动地的变故,亦全部都是前世不曾出现过的。

她身形晃了一下,待缓过神来后,立即一面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一面命全体护卫死守府内,以应对即将到来的乱局,一面提前做好准备,静侯官兵的到来。

派出去打探的人几乎不用任何吹灰之力,因为一夜之间,城中四处竟早已全部贴满了告示,陆绥安因谋反叛逆之罪,正在被全城通缉,这一年来满京最受瞩目的大理寺少卿陆绥安陆大人竟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

了造反的大逆贼,这个消息一出,不但令沈安宁瞠目结舌,亦瞬间引得满京百姓全都炸开了锅,当日,城中戒严,所有大街小巷全部都是四处捉拿陆绥安的官兵。

这一反常举动,闹得满京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而同一时刻,官府即刻赶到陆家去抓人,陆家全体被抓,得知这个消息时,沈安宁先是一惊,片刻后却又觉得,意外也不意外,陆绥安既然是被定以“谋反叛逆”之罪被全城通缉,那么在这么严重的指控下,陆家不可能独善其身,因为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早在得知陆绥安被全城通缉的那一刻,沈安宁便已猜测到了这个可能。

只是,一天之前的沈安宁怎么也想象不到,事态怎么在一夜之间,竟发展成了这个样子呢?

昨日,沈安宁分明还在盘算着和离之事,她分明还在一腔孤勇的决定着,今日一早势必要入宫,在张皇后面前讨要当初那个恩典,势必要同陆绥安彻底桥归桥,路归路。

怎么才一个晚上,陆绥安一夜之间就从昔日那个受尽天子器重的宠臣成为了谋反的通缉犯呢,就连两个皇子沦落到被人追杀的地步?那么此时此刻宫里头的张皇后呢?

局势,怎么就忽然间成了这个样子呢?

沈安宁感到触目惊心的同时,也一度有些百感交集,她不知今日这场变局中有多少是自己的手笔,亦不知道重生后的这一世命运的轨迹究竟会将他们所有人拉向何方,她只知道现在不是自怨自艾,不知所措的时候,因为在这样一场动乱浩劫中,谁都不可能独善其身,也是在这个时候,沈安宁这才第一次感受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含义。

几乎是在陆家所有人被捉拿的消息传回沈家的同一时刻,另有一路人马立马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沈家,一把粗暴的踹开了沈家的大门。

第123章

“沈氏何在?”

“陆绥安谋逆造反, 上头下旨将陆绥安及陆家满门全部缉拿归案,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沈氏随我速速归案!”

是的, 陆家全府被牵连其中, 又怎么会漏掉沈安宁这条漏网之鱼呢?

早在陆家被缉拿的那一刻,沈安宁便知, 马上就要轮到她了。

只是,以往办案的除了京兆府, 便是大理寺或是刑部之人,然而,今日踹开沈家大门的竟是宫中的禁军, 更令人意外的是,今日前来沈家拿人的竟是陆家二房陆景怀昔日麾下的旧部副将,现如今的禁军副统领袁世荆。

所以, 二房终究还是走了前世的老路。

所以,原来前世二房早在这么早的时候便已然同骆贵妃沆瀣一气了。

也是,骆贵妃乃是骆氏的亲姑姑, 二房的尊荣一直在大房之上,靠的便是骆贵妃的扶持,二房早已同骆贵妃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了。

陆家大房二房到底还是到了分庭抗争之际。

前世大房胜出, 而今呢?

那么, 眼下, 宫中三万禁军已被二房陆景怀掌控, 宫外两万巡城营被肃国公掌控,整个皇宫乃至整个京都都被骆贵妃牢牢把持在手无疑了。

而陆家虽被抓,可贴满全城的告示意味着现在的陆绥安还在逃匿中, 至少他现在还是安全的,而二皇子亦安然无恙,便是到了最差的地步,只要有这二人在,便不是最坏的结局。

沈安宁迅速在脑海中分析着现在局势的同时,远处数十位禁军威严赫赫,已将整个沈家全部团团围住,沈家老宅里头皆是些幼小孩童,或是些羸弱书生女眷之流,何曾见到过这等凶险场面,自是各个战战兢兢,惶惶不安,不过,许是沈安宁提前部署,或是提前预设到了,沈安宁周身几位侍女倒还算稳得住,一个个立马将那些学子们全部护在了身后,撑起了柔弱却挺拔的身姿。

而她们最前方的沈安宁至始至终连个眉眼都不曾错乱分毫,一直待袁世荆走到了跟前,这才不慌不忙一字一句开口道:“陆家之事与我沈家已无任何关系,早在年前,我已同他们陆家桥归桥,路归路了,袁将军,便是朝廷下达的乃是株连九族之罪,也没有任何一条律法能够株连到前妻一族吧,何况,陛下何曾下旨要株连陆家九族。”

话说沈安宁面不改色的是说着,话一落,当场拿出了那一纸和离之书甩到了袁世荆身前。

袁世荆一怔,他显然没想到这个沈氏竟已同陆绥安和离了。

再一抬眼,只见满院的学子赫然立在院子中央,其中半数岌岌无名,半数竟全部都是满京权贵之子,一眼望去皆有些眼熟,再抬眼扫视一圈,只见满院学子们前方立着的赫然是两位古道仙风的老先生,一男一女,皆穿戴朴素,却气质出尘,便是到了此时此刻,眼里却毫无慌乱,反倒是泰然处之,饶是武将出生的袁世荆也早已听闻了那两位举世无双的大儒先生莅临沈家老宅一事的传闻,这件事情在日前闹得沸沸扬扬,天下读书人何人不知何人不晓,这两位虽无功名,亦无一官半职,可半数朝堂的官员,半壁江山的读书人赫然将其奉为神明,若将这二位得罪了,他日天下的笔杆子会将他屠尽了去吧,这二人虽浑身轻飘飘的,可其分量却丝毫不亚于朝堂上任何一位官场泰斗啊。

再一看,竟又见那位沈氏身后的婢女们其中一人手中捧着一身诰命服,三品淑人的身份虽不足为惧,却也足以令人止住所有冒犯的脚步,而另外一个婢女手中捧着的赫然乃是沈氏一族先祖的排位,为首的便是已入太庙的沈老首辅沈仲的牌位,看到这块牌位,看到沈家这厚重门楣的那一瞬间,袁世荆头皮阵阵发麻了起来。

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里是沈府,不是陆府。

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沈家的那些厉害先辈虽早已不在,可其影响力依然赫然在列。

他一瞬间收起了方才的轻视之心,又看了看眼前的年轻妇人,思索片刻便道:“既如此,那夫人今日便不在本官的缉拿名单之内,不过,罪犯潜逃,现不知藏身何处,夫人虽同逆贼和离,却到底脱不了干系,今日人虽不能动,可这沈府本官还是得一搜到底。”

袁世荆同沈府无冤无仇,又乃是二房陆景怀的旧部,到底心情复杂,再加上他心中觉得区区一个妇人,掀不起多少大浪,不足为惧,便退了半步。

沈安宁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大大方方道:“请!”

“给我搜!”

于是,当日袁世荆将沈家老宅搜了个底朝天,自是无功而返。

而因那一纸和离书,沈安宁到底逃过一劫。

待官兵散去后,很快,沈家又再度恢复了短暂的平静,可平静下,却到底再无安宁。

看着手中这一纸早已备下的和离书,当初她心心念念而不得的和离书,如今却助她躲过一劫。

所以,今日之局面,是否早在陆绥安的预料之中呢?

包括今日沈家之种种,陆家之种种呢?

前世,发生了那么大的逆案,她都浑然不觉,便代表当年那场祸乱甚至都不曾波及到陆家便早早就结束了,而今,陆绥安和陆家全部都深陷其中,还能有翻盘的余地和可能么?

沈安宁一时抬头看了看天。

天际一片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又忽然觉得命运有时就是这样的神奇,十五年前,哦,不对,应当是十七年了,今日的一幕,与十七年前又何曾相似,十七年前的晚上,血洗沈家,十七年后的今日,沈安宁逃过一劫,是否也能助前世所有人的逃过一劫呢?

话说,当日城中戒严,满大街全部都是密密麻麻来回巡视的官兵,每日家中至少有三路人马前来搜查,搜查力度之大,一度让人仿佛梦回当年,当年“太子”造反,多少人下了大狱,多少人被全府株连,如今旧事又再度重演,一度闹得满京人心惶惶,所有人当日全部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全部关上大门,闭门不出,一时满城风雨,风声鹤唳。

而当晚,沈安宁更是连夜安排人轮番巡夜,大街上,往来声不断,一直到后半夜都能听到马匹疾驰而过的声音,每当有马匹飞驰而过,府里所有人全都会忍不住心颤上一颤,虽不曾探问出口,却到底纷纷心头一紧,无不担忧,世子是否被抓获到了?

而这样的紧张凶险的日子一直持续了整整三日。

三日后,宫里头直接举办起了太子的册封仪式,及新太子的登基大典,既文武百官不愿离开皇宫,那日骆贵妃干脆派人严加把守,直接将全体文武百官“软禁”在了宫里头直接参加登基大典。

而在册封仪式和登基大典上,这些百官已全部饿了三日三夜,已是浑浑噩噩了,然而即便如此,有眼尖的人依然发现圣旨上加盖的玉玺印章是假的,又因魏帝不曾现身,有人开始群情激愤开始反对册封,直接在金銮殿下大胆直言反对,道:“不知哪儿来的野种竟妄想

混淆皇室血统,登上天子宝座,你,这个阿猫阿狗还不从九五至尊的宝座上滚下来,你这个李家的野种,李家的逆子,也敢肖想我魏氏一族的天下,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满身的泥腿子样,你难道不怕天下人激愤,天下人耻笑么——”

“还有骆贵妃,你这个妖妃,你难道也想要效仿当年的霍氏,伙同肃国公一道谋反叛逆不成?”

“陛下呢?陛下若不现身,我等今日绝不退让,尔等逆贼全部不得好死——”

话说,那位义愤填膺之人乃魏氏一族宗亲,虽是远亲,却到底是天子一族血脉,他大杀四方,振臂高呼,瞬间引得群臣激愤,纷纷当朝反对。

而皇位上的李密到底年幼,他自幼身在肃国公府,从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如今爹娘突然告知他的“真实身份”,他摇身一变竟成了太子,天子了,他本就心虚胆怯,被文武百官指着鼻子一口一个“野种”的骂,早已被这等场面吓得浑身乱颤,而就在这难堪之际,噌地一下,父亲肃国公忽然举起长剑直接将那位皇室宗亲一剑封喉,瞬间那“吱哇乱叫”之人砰地一声应声倒地,浑身乱颤几下便彻底咽了气,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只剩下脖颈处的鲜血如同小儿撒尿般,迸出半丈之高半丈之远,瞬间染红了大片朝堂。

眼前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太过血腥。

皇位上的李密吓得一度滑下皇位,被骆贵妃一个眼神制止后,便见肃国公高举长剑道:“若再有哪个再敢忤逆先帝之言,这便是他的下场——”

肃国公杀伐果决,一身威武戾气,他话一落,数百名禁军全副武装逼压过来,这些手持刀械之人一个个森严厉目,宛若鬼罗刹,瞬间镇压了方才激愤得人群。

百官们一个个饿得头昏眼花,又被此等场面惊吓到,有体力不支者当即栽倒在地,当场昏厥了过去。

眼看着稳住局面,册封登基仪式正要继续进行下去之际,这时,城门之外,黑压压的大军宛若蝗虫压境般,不过眨眼之间,已兵临城下——

“不好了,不好了,陆……陆绥安率领十万大军杀过来了——”

皇宫内,层层密报惊恐的划过座座宫门,直接传到了金銮殿,而金銮殿上,正在受封的新太子,新帝手一哆嗦,那顶代表着至高无上尊荣的帝王冠冕从他手中滑落,一路滚落到了帝王台之下,惊得骆贵妃同肃国公都纷纷脸色一变,同时从摄政席位上一惊而起。

第124章

原来, 早在被遇刺的当晚,陆绥安早已秘密潜逃出城,拿着提前到手的兵符调兵去了, 他安排替身在城中扮演逃窜的假象, 实则早已脱身。

如今带着十万大军突然杀了回来,让固若金汤的京都终于出了一丝裂缝。

而得知陆绥安带兵赶来后, 原本早已饿得饥肠辘辘,被吓得面如死灰的百官们, 又瞬间死灰复燃了起来,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终于开始拼死抵抗, 让原本顺顺利利的册封仪式,登基大典戛然而止。

若城门被攻破了,便是顺利登基了又有何用。

“不是说那姓陆的便是插上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么, 废物。”

“他哪来的兵符,魏承砾案前的兵符已被毁,他用什么, 他凭什么能调到兵遣到将?”

话说,骆贵妃听到陆绥安带兵赶来的消息后,瞬间惊得面色苍白, 只一把蹿到了肃国公面前, 咬牙切齿, 面色惊慌的厉声质问着。

肃国公闻言亦是脸色空前凝重, 道:“玉玺丢失, 看来怕是早已落到了那逆贼手中。”

他喃喃自语着,见“妻子”六神无主,一转头又见儿子惊慌失措, 当即一稳神道:“怕什么,京都自古易守难攻,我皇城有五万精兵强将,别说他十万大军,便是给他二十万大军,一个月内也休想进犯分毫,何况,他陆绥安全家老小都捏在咱们手中,怕他作甚,我不信他陆绥安能眼睁睁看着他陆家所有人全部暴尸城墙——”

话说肃国公一脸阴鸷狠厉的说着,只是话音刚一落,目光正好与金銮殿的尽头,那位身着重甲的禁军统领陆大统领陆景怀的目光对视上了,肃国公神色一顿,到底将后头所有话语全部隐了去,不多时,只一把拔出腰间的利剑,朝着殿外一众将领振臂一呼道:“将他们都给我看紧了,其余所有人随我登城门,迎敌,活捉逆贼。”

话说,好端端的登基大典被突然打断,肃国公不得已领着众人登城门迎敌,只是经过陆景怀身边时,他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如今陆兄你我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呢,既已做了决断,还望陆兄莫忘初心,你我早已……没了回头路了。”

……

城门之上,冷风肆意。

而城门之外,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士兵看不到尽头,站在城门上俯瞰去,更是触目惊心。

而十万大军为首的队伍里,只见一人高坐马背上,他孤身一人,甚至未着重甲,未持任何兵器,只身驾马驶出队伍,他明明看上去身无长物,可有的人天生就有某种鼓动人心的魔力,光是站在那里,便有某种睥睨天下之气势。

这人便是忠勇侯府的陆世子陆绥安,一个几年之前还名不见经传之人,短短几年内竟已声名鹊起,威震一方了。

“逆贼陆绥安,你勾结张皇后毒杀陛下,谋反作乱,如今谋反失败,竟又在此处妖言惑众,蛊惑众将士意图攻城造反,你难道不怕遭天谴么,陆绥安,你之罪行,罪恶涛涛,天理难容,还不速速束手就——”

话说,肃国公站在城墙上,命人朝着下头喊话,他们倒打一耙,占据先发优势。

却不料,话音刚一落,噌地一下,一支穿云箭直入云霄,咻地一下笔直射在那人面中,直入眉心。

瞬间,方才还在喊话的将领身子一歪,径直从城门高出坠入地面,直接摔成了烂泥。

此举一出,城门众人心头一紧,纷纷大骇,不多时,只缓缓闭上了双目,不忍看下去。

而城门之下的陆绥安始终一言不发,全程只有一句:“众将士听令,随我入城解救陛下,随我诛杀逆贼,随我就地攻城!”

他竟连个只言片语的废话也没有,竟毫不犹豫,直接命人开始攻城。

而在他的一声令下,十万兵马如同蝗虫般,全部朝着城门处涌了过来。

肃国公见状先是一惊,他连威胁的话语和举动甚至都还未来得及亮出,他没想到这陆绥安竟如此杀伐果决,然而,敌攻我守,优势在我,肃国公料想今日这一战将会是一场漫长而艰难的拉锯战,他可以先同对方比划比划,杀对方一个下马威,这样想着,不多时,只见肃国公眯起了眼,当即立马下令迎敌。

这是时隔数十年来,战火第一次打到了京都的城门之下。

战火纷飞,原以为第一场较量不过是小试牛刀,却万万没想到对方又悍又猛,竟打出了一副要一举攻夺城门的架势,第一日便亮出了投石车,架起了云梯径直攻城,还一度投出了火球,肃国公一时不防,立马派人拿出滚木,取出沸油应对,这第一场较量便出人意料的打了一日一夜,从白天打到晚上,再打到了后半夜才渐渐消停下来。

而对方光是第一日攻城,一日便折损了五千兵马,而守城的肃国公没想到今日会有人攻城,一时准备不足,竟也损失三千兵马,这一战,直接战到后半夜才渐渐消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