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

太宰治呼吸沉重, 晕头晕脑，从床榻起身到门口开门这一点路，他都是扶着墙壁走的。

“什么可能？”

面前人只穿了一件松垮的T恤, 大领口下的风景一览无遗。

牧野冬能看到他身上缠绕的绷带，入眼所及全是绷带。就是看着没有以往的服帖？

看太宰治的状态不太对, 牧野冬伸手探他的脑门, 掌心的触感滚烫。

几分钟后, 太宰治缩回床榻里，迷瞪的双眼随着对方的移动而移动，耳边是牧野冬的话语, 他在给他们两人请假。

电话快结束，太宰治抓住被子，遮住半边脸, 在牧野冬看过来前收回目光。

量一□□温, 38.3, 牧野冬站起身。

“太宰，药在哪？”

家里再空旷, 基础药物应该是有的。

太宰治伸手指。

“那边柜子...”

宽大的袖子顺势滑落，露出斑痕交错的手臂。

身边人早在他抬起手时就已经起身，太宰治看向手臂, 慢吞吞将它收回, 看着牧野冬的背影, 慢慢翻了个身。

太宰治浑身难受，脑袋晕乎乎的，身上又冷又热。

脑子已经卡机, 完全没办法思考。即使如此，见到来人模样, 他还是很快认出对方的身份，心中满是欢喜。

牧野。

啊，说起来。

太宰治微眯双眼，眼底闪过一丝思索。

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不等太宰治想清楚，脸上的软肉被拉扯。

支吾着回过神，抬起头对上牧野冬的目光。

“粥吃不吃？”

耳边是对方的问话，太宰治反应了会儿，脸颊肉还被对方揪着，他话语含糊不清。

“...吃。”

这是牧野冬第二次来到太宰治家中。

相比之前，这次他家里的东西多了起来。

柜子上摆放着一些小玩具人偶与两排蟹肉罐头。现在天气冷了，蟹肉罐头不放冰箱也不会坏。

玩具人偶则是两人前段时间一起出去玩时赢得的奖品。

牧野冬觉得奖品是两个人一起赢的，他不能把玩偶都拿走，就给了太宰治一半。

太宰治当时嫌弃的要命，说他对这些不感兴趣，没想到背地里把玩具人偶收的好好的。

想着想着，身后传来咳嗽声，牧野冬收回朝边上看的目光，看向灶台上的小锅。

太宰治才喝过药不久，刚睡下，现在煮点粥，等下太宰治醒了，刚好可以喝。

两人相处这么久，牧野冬还是第一次见太宰治生病。

生病身体不舒服时，太宰治安静极了，鸢紫色的眼眸一声不吭盯着你，就像生怕一个眨眼后，你就消失的粘人的小狗狗。

什么嘛。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牧野冬勾勾嘴角。

漫不经心搅着锅里的粥，他想。

怎么可能会分开。

自从到侦探社上班，特别是在他与太宰治成为搭档之后，他们就没分开过。

再说了，太宰治什么人，怎么可能担心他离开。

天天待在一起，他们不吵都不错了。

将勺子放在锅里，锅盖盖上，转小火慢慢煮，牧野冬环顾四周，最终几步来到太宰治右侧坐下。

这里距离锅和太宰治都近，方便他做出应对。

身体不舒服让太宰的呼吸很沉重，牧野冬转头看他。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状态下的太宰治。

安静，乖巧，有些瘦弱。

不过也是。

换谁天天只吃蟹肉罐头都会瘦的吧。

他中午好像也不吃饭，饿了就啃一盒罐头...

振动声忽的响起，牧野冬眼疾手快将其调成静音。

瞥到来电显示，发现是社长，牧野冬摁掉电话，拿起自己的手机，来到走廊回电话。

“喂，社长，太宰发烧了，在睡觉。”

“发烧？”

福泽谕吉话语顿了顿。

“好，我知道了，让他好好休息...”

细微的说话声从电话那头传来，福泽谕吉话语顿了顿，又补充。

“我才到办公室，牧野你在照顾他对吗，辛苦了。”

-

牧野冬以前也没照顾过别人，没生病过。

粥煮好，已经关火，太宰治的房间里实在没什么好玩的，牧野冬坐在他一旁的桌子边，险些睡着。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边传来，牧野冬睁眼看。

太宰治睡醒，坐了起来。

“醒了？”

牧野冬撑起身子，声音有些沙哑。

再给太宰治量个体温，37.7.

比刚才好多了，再吃一顿退烧药，吃点粥，再睡一觉应该就差不多了。

刚要询问太宰治饿不饿，‘咕噜——’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牧野冬闭上嘴巴，盛了碗粥放到桌上，再配上一点小菜。

大概是饿极了，太宰治连吃一碗半，放下勺子时长呼一口气。

“饱了？”

太宰治点点头。

“谢谢牧野。”

难得见他这么有礼貌，牧野冬挑眉。

“嘴上的道歉我可不接受，等你好了请我一顿烤肉当作答谢吧。”

太宰治低低地笑，声音低哑。

“好啊。”

看眼时间，10:56.

将太宰治吃的碗筷收走洗掉，看着锅里还剩的粥，牧野冬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等会儿再吃。

大概是因为一早上没怎么动的关系，他还不饿。

甩甩手上的水，坐到太宰治对面。

见他恹恹包裹着被子，牧野冬转头看向四周，将身边不远处的外套丢给他。

“穿衣服，你还在发烧，需要保暖。”

腿上铺着牧野冬丢过来的外套，太宰治犹豫了下后抬头看他。

“牧野可以帮我拿一下绷带吗？”

眼尖注意到太宰治臂膀处露出的肌肤，牧野冬收回目光，按照他的指示拿来绷带。

“多谢。”

见太宰治握着绷带没动，这回不用他说，牧野冬主动转过身，背对着他。

虽然不知道太宰治为什么缠绷带都要避开人，但缠绷带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牧野冬也可以理解。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衣服的摩擦声。

没一会儿，声音消失。

“好了。”

牧野冬转过身。

对上那双鸢紫色眼眸，牧野冬扫视一眼他，起身去拿剪刀。

见太宰治只缠了一个手臂，牧野冬放下剪刀，看着太宰治系绷带的动作，问。

“缠好了？”

太宰治动作一顿，点点头。

“好了。”

目光里是另一只没缠绷带的手臂，注意到其中透露出来的一丝暗红，牧野冬转头的动作一顿。

“太宰。”

太宰治一只手撑在桌子上，迷糊应声、

“嗯。”

吃饱后他又困了。

仔细回忆前几天，牧野冬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你最近受伤了吗？”

太宰治摇头。

“为什么这么问？只有上次爬公寓的时候膝盖破了点皮，其他没有。”

“噢，好。”

得到回答，牧野冬没再多问。

“哦对了，刚才社长打电话过来，可能是有事要和你说。”

他说着，站起身往门口走。

看看被放到手上的手机，太宰治叫他。

“牧野？”

“我去拿书过来。”

光坐着太无聊了。

目送牧野冬离开，关门声传来，太宰治揉揉胀痛的脑袋，找到社长的电话，打过去。

“喂，社长。”

“醒了？”

“嗯。”

“你知道的吧？”

“知道。”

太宰治揉脑袋的动作就没停。

如果不是为了保持理智，他也不会烧成这样。

她确实是个危险的武器。

福泽谕吉沉声。

“必须要牧野自己反应过来。”

“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幻境...

担心牧野冬回来发现不对，太宰治没和福泽谕吉说太多，很快挂断了电话。

让牧野发现异常吗？

太宰治眨眨眼看向前方。

眼前的场景呈现两极分化。

角落里一会儿堆放着大袋子，一会儿又变得空旷。

‘咔嚓’，关门的声音传来，太宰治眨眨眼，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就好像手机页面卡顿，太宰治眼中的世界一会儿黑一会儿灰，相比之下，只有牧野冬是平稳正常的。

他既没有掉色也没有撕裂，就像一块完美的宝石，吸引太宰治的目光。

“发什么呆？”

太宰治思索间，牧野冬来到他身边。

微凉的手摸上脑门，舒服极了，太宰治半眯眼眸，在微凉上蹭了蹭。

真的很少见太宰治这幅乖顺的模样。

心中的感觉很奇怪，不知不觉中，牧野冬柔下神色。

“不舒服就再休息一会儿吧。”

太宰治顺从躺下。

眼前的场景过于耗费脑子与眼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脑子与眼睛都是滚烫的。

可是。

牧野冬就在他身边。

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真的烧坏了。

他明明答应了社长要想办法解决幻境的。

可他面前的人是真实的牧野冬。

是他一直想见的牧野冬。

人生本就无趣，活着也没意思，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的吧？只要牧野冬在他身边，这样也好。

太宰治心中这样想道。

而且究竟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谁知道呢。

或许现在的也是真实，之前的是虚假？

太宰治小眯眼看着面前的桌腿，鸢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流光。

随着想法的改变，太宰治眼前的场景也跟着在变化。

黑色的色调变少了，随之而来更多的是灰色色调。

刚才还在角落的大塑料袋也随之变得不再明显。

太宰治想，要是牧野看到那个袋子，一定就能想起来了吧。

想到这里，太宰治更深往被子里缩缩，一言不发。

等太宰治又睡了一觉醒来，外面天已经黑了。

放在一旁的手机也因为待机时间太长，没电自动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