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

牧野冬的动作没逃过前方人的眼, 红唇间是一根细烟，狭长的眼眸转动，余光里是男生朝后退了退后, 安静站在原地的样子，女人勾起嘴角。

‘叮’

电梯很快到达目的楼层, 狭长空旷的走廊里, 一时间只有高跟鞋哒哒哒的清脆声响, 牧野冬的脚步很轻，若非注意，几乎听不到。

两人一路走到走廊尽头, 女人站在门侧，一手拉住门把手，侧身看牧野冬。

“到了。”

见女人拉着门把手, 没有要再继续往前走的意思, 牧野冬抿嘴。

只他一个人进去？

抬脚踏入大门, 牧野冬站在原地环顾四周。

房间很大，肉眼所见的区域铺满了厚重的地毯, 将脚步声吸了去，只偶尔能听到些笨重的坠声，是他走路的声音。

右手边是巨大的落地窗, 房间里没开灯, 窗外的星星点点很是炫亮, 更衬托出房间里的昏暗。

在原地等了片刻，喊着有人吗，始终不见有人从里面走出, 牧野冬抬脚朝里走。

没走一会儿，耳边忽然多了些声响, 似乎是有人在说话，面前也不再空旷。

靠墙是两个直逼天花板的书架，上面摆放的都是东西，一排排，一列列，井然有序。

书架前是一个书桌，书桌上堆了许多文件，座位处于推开的状态，却没坐着人，显然，有人中途离开。

最手边是一扇半掩的门，声响隐隐从里面传来。

要往房间走，首先得路过书桌。

牧野冬大致扫了眼书桌上的东西，不甚在意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走，走到门前。

礼貌使然，他没直接推门进去，而是先敲了敲门。

片刻后，里面传来应声。

“...请进。”

不知为何，牧野冬总觉得森鸥外的声音听着有些闷。

听到应声，他推开门进入房间。

相比外面整体布局的冷淡与空旷，小门里的房间显得有人气许多，靠近房门位置的书桌，不远处隔了屏风的床，与方才一样大的落地窗。

看着眼前的场景，牧野冬抽抽嘴角，别过头。

“...森医生，麻烦你穿好衣服。”

牧野冬没有看别人身体的习惯，也不想看。

相比森鸥外的狼狈，坐在书桌上的女孩显得异常悠闲。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来。

“啊，小季来啦。”

见到是牧野冬，她动作轻巧跳下书桌，小跑着来到牧野冬身边。

想到梦中的爱丽丝，牧野冬朝她颔首。

“爱丽丝，好久不见。”

一手拽着牧野冬，带他往里走，两人来到书桌边，爱丽丝嘟着嘴仔细打量他，有些不开心。

“小季现在怎么这幅样子，看着好不习惯。”

牧野冬故作不解。

“怎么了？不好看吗？”

“也...反正就那样吧。”

爱丽丝的话语含含糊糊，很快将这个问题糊弄过去，与他说起其他事情。

两人气氛融洽聊着天，不约而同忽略了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

直到森鸥外闷哼几声，放弃一般坐在地上，不再动弹。

“爱丽丝酱，帮帮我嘛，我卡住了。”

谈话被打断让爱丽丝很不开心。

“什么嘛，林太郎真的好逊哦。”

“没办法嘛，卡住了。”

森鸥外气势虚弱，只敢小声嘟囔。

再如何，森鸥外也是个成年男子，小孩体型的爱丽丝不仅不能帮到他多少，两人用力间，森鸥外卡的更紧了，上半身都被衣服卡住，完全动弹不得。

“等，等等，爱丽丝酱，疼——”

似乎不耐烦了，爱丽丝皱着眉头跺脚。

“笨蛋林太郎。”

怎么试个衣服能把自己卡成这幅样子，真是笨死了！

爱丽丝小跑到牧野冬身边仰头看他，摇摇他的手。

“小季，能不能帮帮林太郎？”

“好啊。”

牧野冬说着，顺着爱丽丝的力道走向森鸥外，突破旁观者的界限。

腹部的伤没好，他也不敢用力，仔细打量一圈森鸥外身上的衣服，发现卡住他的是裙子的上半身部分。

这种裙子一般都有暗扣？

摸索一圈找到暗扣，将其解下，牧野冬拉拉衣服，退后一步。

“森先生，再用力试试看。”

锢在身上的衣服总算拉扯掉，森鸥外丢开衣服，就这样赤裸着上半身坐在地上，松了一大口气。

歇了会儿缓过神来，森鸥外泪眼汪汪看爱丽丝，还抹抹眼泪。

“爱丽丝酱，我再也不给你买这种款式的裙子了，太难脱了。”

“林太郎是笨蛋。”

爱丽丝别过头去，才不理他。

小季只是操作几下，衣服就很快能脱下来了。她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林太郎自己不会脱。怎么怪到衣服头上了？

看着爱丽丝面对着自己的后脑勺，森鸥外苦笑了下，又转头看牧野冬，扬起笑。

“真是谢谢你了，小季。”

牧野冬也没谦虚，颔首。

“我也就在这种小事上还能帮帮忙。”

“不要小瞧自己啊，”森鸥外边说着，边拿起一边椅子上的衣服套上身，招呼牧野冬过去。

“来看看这个。”

看着森鸥外手中的一沓文件，牧野冬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在中也家的事情，他几步来到森鸥外身边。

“什么？”

森鸥外将文件递给他。

“关于你们之前那次任务。”

牧野冬抬头看他。

“森医生好本事，这些事情都能查的出来。”

森鸥外笑笑。

“没本事，只是恰好在这件事上有点门路。”

看着纸张上熟悉的标志，牧野冬握着文件的手紧了紧。

“你们在查那个组织对吧。”

对上牧野冬的目光，森鸥外没怎么犹豫点点头。

“不错，”完全知晓牧野冬要说什么，森鸥外拿起一支钢笔在手中把玩。

“这些都是机密哟，牧野君，在黑手党里，也只有几个干部与我能翻阅那些资料。”

森鸥外说着，坐回椅子上，手中把玩着笔。

“牧野君现在，是在用什么身份跟我要那些资料呢？”

对视一会儿，牧野扯扯嘴角，率先移开目光。

“爱丽丝呢？我是来找她的。”

“应该在外面吧。”

得到回答，牧野冬没多犹豫，很快放下文件走出房间，左右转动目光，找寻爱丽丝的身影。

“爱丽丝？”

“这边，小季。”

右手边传来爱丽丝的声音，牧野冬下意识朝那边走。

推开门，是卫生间。

爱丽丝在卫生间做什么？

踮起脚站在小凳子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在镜子里看到牧野冬，爱丽丝对他笑。

“快来，小季。”

“爱丽丝，当心摔跤。”

明知道爱丽丝不是普通小孩，可在面对她时，总是容易被她的外表欺骗。

见牧野冬站定在距离他几步外的距离，爱丽丝仰头看向镜子里的他。

“小季，我想看看你，好不好？你现在的样子总让我有种不真实感。”

牧野冬笑。

“不真实感？总觉得我不是小季是吗？”

爱丽丝摇头。

“就是怪怪的。”

她当然知道眼前人就是小季，感觉和看出来完全是两回事。

好久没见小季，也不知道他现在长什么样子。

面前的小女孩还与他幼时见到时模样一样，一点没变。

一如他梦里见到的那样。

手中挑起对方不小心滑落至掌心的发梢，牧野冬话语漫不经心。

“真的是爱丽丝想看吗？还是，森先生？”

小女孩一副被污蔑的生气模样，气呼呼地看牧野冬。

“当然是爱丽丝要看。”

因为生气，女孩眼眸水润，脸气鼓鼓的。

但凡换个人，可能都信了她的话，放下戒备。

可牧野冬从不是那种人。

弯下腰，平视爱丽丝，手指轻抚她滑嫩的脸蛋，牧野冬话语轻轻。

“是吗？可爱丽丝以前，明明最讨厌我了。怎么四五年不见，忽然对我这么亲近？”

被欺负被捉弄都可以说是小事了，毕竟爱丽丝最会这些了，最轻的捉弄就是无视。

不论他在哪，都无视他，也不与他说话，也不和他互动，就好像他是个透明人一样。

温热的掌心顺着脸慢慢往下滑，没多底下就是脆弱的脖颈，爱丽丝下意识咽咽口水。

“什么嘛，小季是不是记错了，我们明明关系很好。”

没转头，却精准知晓身后来了人，牧野冬直起身，透过镜子看向身后。

“森先生，你说我说的对吗？”

森鸥外面露苦恼。

“小季，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五年，为什么你始终不相信我。”

示弱对他是没用的，牧野冬不懂，森鸥外为什么总是不能理解这一点。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森先生。”牧野冬说着，转身对上他的目光。

“我五岁在你身边，一直到七岁，每年能见到你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超过五次，七岁之后，我在东京的寄宿小学读书，三四年见到你一次都算多的了，森先生，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知道人类家庭之间讲究血缘，明白自己与森鸥外没有血缘关系，牧野冬从未奢求什么，没有对生活的环境做出过反抗。

哪怕爱丽丝不喜欢他，有意无意排斥他，在森鸥外面前说他坏话，牧野冬也一点不在意。

本来不管不问，现在又试图修复关系是怎么回事。

天然的难理解那些复杂的情感关系，让牧野冬不觉得森鸥外是良心忽然发现。

第39

要是森鸥外想，他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将面前少年割喉杀掉。

但森鸥外什么都没做。

“是我的错，”森鸥外说着，面露歉意看牧野冬。“只是那时候我实在是太忙，没时间去看你。”

余光注意到镜子前的身影消失，是森鸥外收了异能。

牧野冬率先朝外走。

“我有时候在想。”

不急不慢的脚步声跟在身后，牧野冬左右观望，最终将视线落在落地窗上。

“爱丽丝这样讨厌我，要不是森先生留着我有用，一定会任由她把我杀掉吧。”

牧野冬从没与他说过这些话，森鸥外也从不知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他表情一僵，几乎保持不住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