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绎头都未抬,依旧在忙碌,肩颈的线条紧绷,一动不动。
钟怀林见状轻叹口气,默默走到他身后,掌心悄然覆上他的肩膀,指腹按压着那僵硬的肌肉,微微用力,沿着颈椎的弧度缓缓揉/捏,试图帮他舒缓一些压力。
余寂时刚结束手头上的活儿歇下来,程迩就回来了,进屋见大家都醒着,稍作停顿后开口询问:“怎么样了?”
他薄薄的眼皮半耷拉着,显得十分懒倦,扫了眼仍在敲键盘的柏绎,目光直勾勾落在余寂时身上。
余寂时简单概括了一下方才查到的信息,在提到魏金每个月几乎都要去一趟沃江市时,程迩的眸光略微一暗。
这时,柏绎也结束了手头上的工作,张开双臂做了个扩胸动作,揉着酸痛的肩膀补充:“魏金的大额转账资金流向了三个不同的账户,这三个账户的开户时间、资金流动模式,都显示出典型的中转特征。这三个账户前后将资金分散汇入数十个次级账户,再由不同的人在不同的银行网点取现。”
他停顿片刻,神色愈发严肃,“再结合他这两个月的行踪,尤其是频繁前往沃江市的记录,我推测他极有可能还参与了某种线下的非法交易。”
“嗯。我刚才也是在忙这件事。”程迩轻轻颔首,拽出椅子坐下,双腿交叠,坐稳后才缓慢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嘲讽,停顿的空隙,从鼻腔出一声轻飘飘的笑音。
“刚才和章队提到魏金的事,甘老恰巧听到。他和魏金本人打过交道,这人性格圆滑,很会左右逢源。之前致人重伤入狱,不是简单的私人恩怨聚众斗殴,而是为了向曹文忠表忠心的投名状。”
柏绎脸颊被撑得鼓鼓的,咕嘟咕嘟地咽下一口水,眉头紧锁,嘴角微微抽搐,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诞的笑话,“投名状?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江湖把戏,入他曹文忠的门还得打一架表忠心?”
钟怀林却显然觉得习以为常,唇角溢出一抹轻嗤,声音冷沉:“很多黑/社会性质的组织都有这种规矩。想要得到庇护,就得付出代价。”
“没错。”程迩接过话头,眉眼间浮动着一丝难掩的轻蔑与讥诮,语气平静,“魏金当年拉帮结伙,把曹文忠对头的儿子打成了重伤,曹文忠自然对他另眼相看。出狱后,曹文忠一直提携他,给他介绍人脉,他这才有机会做上KTV的生意,甚至搭上了杨博海。”
听到这里,余寂时也彻底理清了思绪。这魏金确实很聪明,也有十足的好运。他早早踏入社会,在黑/恶/势力最猖獗时果断投入曹文忠门下,坐牢正巧躲过了几次反黑行动。
而曹文忠经历了警方的重点打击,斗兽场案已经被卸掉左膀右臂,实力大削,但威望仍在,势力由地上转入底下,正是缺人的时候,此时魏金出狱,顺理成章得到了重点提携。
程迩见所有人一致沉默,倏尔一笑,声音懒懒散散:“不过魏金被捧得太高,难免飘了。上周沃江市禁毒抓到了一个负责运/毒的马仔,那人供出了魏金,说他参与了毒/品交易,起初只是购买,今年一月份左右直接入了伙,以贩/养/吸。沃江市禁毒支队已经盯上他了,不过他人常居嵘山市,暂时还没有采取行动。”
说着,他拿起桌面的黑色马克笔,放在微微弯曲的指节处,指尖一勾,再一挑,笔杆在指缝间慢悠悠地转动了一圈,同时他一双丹凤眼虚虚眯起,“人在嵘山市,咱们就不必等他在沃江落网了。我已经和任总以及沃江市禁毒那边沟通过了,只要咱们明确了魏金的动向,可以立即进行抓捕。”
马克笔被他向上一抛,紧接着牢牢抓进掌心,他目光移动,定定落在余寂时身上,“你方才说过,魏金每周六都要在自家KTV聚会?”
“对。”余寂时立刻点头回应,话音落下眼神陡然一变,猛然意识到,今天正好是周六。
“流光KTV的总店离市局不远。”柏绎一边说,一边拉开嵘山市电子地图,眯起眼眸,根据比例尺估算了一下距离,“直线距离五公里吧,十分钟左右的事儿。”
程迩掀了掀眼皮,看向钟表上的时间,最细最长的一根一秒一秒地向前挪动,他略作沉吟,压下眉眼作出决定:“明天傍晚去KTV碰碰运气吧。”
余寂时一怔,薄唇微张,没想到他就这样草率决定了,但转念一想,倒也能够理解。
“嘶……”钟怀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双眸微瞪,见他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味,忍不住开口提醒,“虽说这魏金前几周都是周六聚会,但他下级被抓,他不至于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吧。”
程迩挑了挑唇角,从容应答:“所以说是碰运气啊。”
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笑意愈发明朗粲然,余寂时垂了垂眼皮,轻声接过话:“如果魏金得到消息有所堤防,无非就取消聚会低调些时日,或是干脆出逃隐匿起来,这种结果并不是我们不采取行动就能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