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寂时话音落下,大家也纷纷冷静下来,立即理清了这件事的逻辑,点头应下来。
见大家还在原地保持原动作,程迩忽地笑了笑,肩膀塌下来,轻抬手腕,把攥在掌心的黑色马克笔随手丢进笔筒,发出啪嗒一声脆响,嗓音懒倦:“收工咯,回酒店休息。”
他说完,临时办公室寂静封闭的空间里立刻响起悠长的叹息和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大家三三两两涌出屋门,仿佛一刻都等不了了,想下一秒就躺上酒店的柔软大床。
余寂时的动作略显迟缓,见大家都松弛下来,紧绷的眉眼也稍稍舒展了几分,见程迩还站在原地等待他,与他四目相对,看见他眼眸弯弯、漆黑瞳孔里笑意浮动,唇角也不觉轻掀。
凌晨,暴雨如瀑。雨帘密集,几乎遮蔽住所有视线。程迩撑着一柄黑伞,伞沿微微倾斜,将余寂时笼罩在下面,纵然风雨飘摇,伞柄都没有丝毫颤动。雨水顺着光滑的伞面汇聚成流,一股一股如细线滑落,都未曾沾染到他分毫。
长街的路凹凸不平,积起形状不一的小水洼,深度没过鞋底,溅起的雨水打湿了裤脚。街灯昏黄,在雨幕中晕染开来,化为一圈圈暖融融的光晕,边缘渐次模糊。
回酒店的路不长,却因暴雨显得漫长难行。伞下空间十分狭小,手臂的肌肤隐隐约约与他抬起的手腕相碰,轻轻摩擦,像是生出了火星,一股莫名的灼/烫感从手臂蔓延,冰冷而湿润的空气中,余寂时竟觉脸颊燥热。
他的目光悄然落在程迩的侧脸上,轮廓清晰,线条优美硬朗,略显凌厉,眉骨微凸,鼻梁峻峭,浓密睫毛上沾染上一滴水珠,莹润地颤着,虽然目光直视前方,却莫名勾人。
余寂时心里被勾得痒痒的,视线急慌慌错开,却无意间看到他被淋湿的一侧肩膀。
雨声消弭,只有逐渐失控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愈发急促,震耳欲聋。余寂时呼吸都凝滞住。
似是身旁人的目光太过灼热,程迩目光流转,微微偏过头看向他,见他立即躲闪,像是遇到了什么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不由得一愣,紧接着轻声询问:“怎么?”
短短两个字,音节短暂,低醇清冽,在一片浩大的雨声中在耳畔响起。余寂时霎时见大脑混沌,薄唇抿了抿,不由自主望向他的肩膀,沉默半晌后,才不太自然地开口:“程队,你肩膀淋到雨了……不用为我这样的。”
程迩心思分明,一直耐心体贴、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却从未向他索求过任何,他心中着实难安。
程迩眸光中碎光浮动,仿佛一眼便能窥见他心中所想,唇畔漾开一抹笑意,性感的喉结轻微滚动两下,极轻的一声笑音没入雨幕。
片刻后,他启唇询问,语气夹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暧昧:“那,我可以搂住你么?”
“嗯?”
余寂时鼻腔溢出一声疑问,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男人不等他作出回应,劲瘦结实的手臂便骤然一伸,从他后颈绕过,掌根抵住他肩膀,稍稍用力,将他稳稳揽入怀中。
距离被骤然拉进,一股清幽寡淡的茶香糅进潮湿的空气中,隔着两层衬衣,温热的温度从他宽阔的胸膛传来,余寂时脸颊轰地烧红了,刚想挣脱、逃离,肩上大掌就加了几分力道,将他牢牢扣住。
下一瞬,耳垂拂过一缕热气,他磁性的嗓音瞬间跌入耳廓,在脑海中清晰响起:“搂住你,我们就都不会淋到雨了,不是么?”
是,确实是。
可这也……贴太近了。
余寂时怀疑他是故意为之,却又找不到话语反驳,只能任由他紧搂着他向前走。他脊背愈发僵硬,周围的氧气仿佛被抽干,他呼吸愈发轻,由缓转急,仿佛一条溺水濒临窒息的鱼。
所幸路途并不长,很快便抵达酒店,他快步迈上台阶,走到屋檐下,回眸望了望依旧步履从容的程迩。他笑意盈盈收了伞,轻微摇摇头,眼眸中溢出一丝淡淡的惋惜。
似乎……在惋惜酒店太近?
一种荒谬的想法从心底升起,却莫名符合程迩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