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跳如擂鼓,但并未表现出来:“我怎么会知道林七姑娘在哪儿,自花楼一别后,她就没再找过我了,我也没再见过她了。”
“此话当真?”
“我骗你作甚,自是真的。”夏子默朝外走,“我也派人帮你找。”还没走出去,一道寒光从眼前掠过,他脖子上多了一把绣春刀。
刀刃冰凉,温度极骇人,夏子默被迫停下来,侧目看他:“段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翎稍微用一点力,绣春刀便划破了夏子默的皮肤,留下一道血痕,他面无波澜看着:“夏世子觉得我是什么意思呢?”
夏子默感觉在被审:“你怀疑我和林七姑娘的失踪有关?”
段翎轻轻地笑了一声,又用了点力,刀锋嵌入夏子默的脖颈:“所以,夏世子有还是没有?”他虽尊敬地喊着夏世子,但行动上压根不在意夏子默是什么身份。
先别说锦衣卫拥有直接抓拿王公贵族和先斩后奏的权力,即使没有,只要段翎想,也会想方设法杀,就像当初杀梁王那样。
段翎看了一眼刀身。
滴答滴答,血沿着刀身坠落,砸到地毯上,夏子默能感受到他的杀意,忍着痛道:“林七姑娘失踪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段翎“嗯”了声:“就当夏世子跟她的失踪没任何关系,可你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夏子默正欲回答,段翎似好意提醒道:“夏世子想好了再回答,不然我怕控制不住手中的刀,不小心杀了你就不好了。”
他闭上嘴。
段翎笑意不达眼底,朝他多划一刀:“我今天耐心不太好,还希望夏世子能快点回答。”
夏子默今天受的伤恐怕比之前加起来的还要多,还要重:“我明天会带林七姑娘回来的。”
“她在谢清鹤那里?”
他瞬间断定道:“你果然知道我和谢五在私底下有来往。”
段翎敛下笑:“我不在乎你和谢清鹤在私底下是否有来往,你们在谋划什么。你现在只需要回答我,她是不是在谢清鹤那里。”
夏子默怔住,段翎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来安城就是为了帮皇帝监督他们,怎么会置之不理。
他终究是回了:“是。”
段翎依然没收回绣春刀:“谢清鹤为什么要抓她走。”
夏子默没说出今安在是前朝皇子的事:“我不知道,不过谢五绝对不会伤害林七姑娘的。”
他绣春刀上的血越来越多:“好一个谢清鹤绝对不会伤害她,他不会伤害她便能抓她走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子默垂眸看那些血,感受着脖颈传来的疼痛,心道自己真是倒霉透了,这件事明明不是他做的,但面临死亡威胁的是他。
那喜欢自作主张、越过谢清鹤行事的罪魁祸首归叔却没事。
他简直想骂爹了。
好事轮不到他,坏事倒是全落到他身上了。思及此,夏子默脑海里浮现段馨宁的脸,心口泛疼,他因为父亲参与谋反一事,不敢上门提亲,失去了她。
段翎打断他的伤春悲秋:“我今晚要见到林乐允,若见不到,可能就要委屈一下夏世子了。”
夏子默:“……”
“今晚?明天不行?你放心,林七姑娘定会平安无事的。”
归叔今天一整天都会在军营,明天才会外出半个时辰,是送林听离开的好时机,如果提前到今晚,难保不会被归叔发现,依他倔强的性子,必定不会放手。
段翎弯了弯眼,重复一遍:“我今晚要见到林乐允。”
夏子默想死的心都有了:“好,我这就写信给谢清鹤,让他今晚送林七姑娘回来。”
段翎这才收回绣春刀,残留的鲜血划过刀尖。他视而不见,仿佛忘记差点杀了夏子默,还很有礼貌地道谢:“劳烦夏世子了。”
夏子默怕耽搁时间,顾不上包扎脖子的伤,先写信送出去。
在夏子默写信期间,段翎擦去绣春刀的血渍,安静坐在房中喝茶,瞧着跟平日里并无不同,可握杯子的那只手很用力,修长指尖微微泛白,手背青筋明显。
夏子默不想惊动父亲,没有唤人进来为他包扎,自己对着镜子包扎,疼得呲牙咧嘴:“今晚我陪你出城接林七姑娘回来。”
他们一个是世子,一个是锦衣卫,想出城门还是可以的。
段翎放下茶杯:“好。”
夏子默无意地扫了一眼茶杯,目光忽地定住,它裂了。
裂缝爬满杯身。
*
晚上,乌云盖顶,苍穹无星无月,夜雾笼罩着城内城外。
林听见过今安在后从他的营帐里出来,一直守在外面的谢清鹤朝她走去。他手里拿着封刚看过的信,忽然说要在今晚送她离开。
她没偷看他的信,怕是什么机密,看了不能走:“不是说明天,怎么改变主意了?”不过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能早点离开也好。
谢清鹤欲言又止,将信递给她:“你看信就明白了。”
林听飞快看完信上内容。
段翎竟然知道夏子默和谢清鹤在私底下有来往,但现在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谢清鹤今晚打算如何送她离开军营,林听昨晚被归叔打晕过,知道他的实力。
所以她有点担心。
谢清鹤略一思忖:“我试着找人拖住归叔,再送你离开军营。”
一刻钟后,谢清鹤找去的人成功拖住归叔,林听在他的掩护下离开了军营,可能老天都在保佑他们,离开的过程还算顺利。
谢清鹤没带手下,因为他还没自己的心腹,平时保护他的那些人都是归叔派来的,他们一知道他要送林听走的事,归叔也会知道,所以他是一个人送她走。
他没送林听到城门附近,只送到离城门还有几里远的地方,
而段翎与夏子默早就在那里等着了,他们一人牵着一匹马,站在还算空旷的草地之上。
谢清鹤的目光先落到段翎身上,他面如冠玉,长身鹤立,绯衣被夜风吹得轻晃,发间玉簪的铃铛也轻晃,但铃铛声音并不大,离得很近了才能听到一点点。
段翎的腰间不仅挂着绣春刀,还挂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香囊。
谢清鹤看见香囊的那一刻,想到了林听白天问他有没有见过她香囊的话。他止住脚步,没再往前走,再三跟林听道歉:“林七姑娘,我替归叔跟你说声抱歉。”
林听听谢清鹤提起这个人,又摸了下后颈,如果想她原谅他,得让她劈晕他一次才行。
所以林听没有吭声。
夏子默被段翎的“温柔”折磨了半天,生不如死,此刻见到林听如见到救星:“林七姑娘!”
段翎偏头看他。
夏子默又闭上嘴了。
他总算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笑里藏刀了,今天他就被段翎笑里藏着的那把刀割了好几下。
林听始终记得夏子默伤了段馨宁的心,仍然对他没好脸色,径直越过他,走到段翎身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之前她还骗段翎说自己跟谢清鹤没关系。
该怎么向段翎解释呢?
林听头都大了,都怪那个将军,好死不死的,动歪心思抓她走。也罢,看段翎到时候怎么问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夏子默没打扰他们,牵着马朝谢清鹤走去,想送他回去。谢清鹤没带手下出来,又不会武功,一个人回军营不太安全。
“走吧,我送你回去。”
谢清鹤收回看林听和段翎的目光,看夏子默包得严严实实的脖子:“你脖子怎么了?”
“别提了。”
夏子默的脖子至今还疼着,上了药也没好到哪儿去。
林听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迟疑小片刻,抬手扯了扯段翎的护腕:“我们也回去吧。”
段翎点了下头。
下一刻,他拔.出腰间绣春刀,掷了出去,刀破开晚风,裹着杀意,直刺还没走远的谢清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