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0 我喜欢这个味道,很好闻……(1 / 2)

今安在这身装扮皆是从玲珑阁后院房间里偷拿的, 有股别人用过留下来的汗味,所以他才想扔掉些味道重,但又不贴身的物件。

他看到段翎后不自觉地望向林听, 并未擅自开口说话。

热风吹过长廊, 拂到林听脸上,却似乎变得有些凉了。她下意识走到段翎身边, 神色自然:“我如厕回来的路上看到他, 就停下来说了几句话,让你久等了。”

段翎淡声道:“也没等太久, 就是饭菜有点凉了,也无妨,待会唤人拿去热一热便是。”

饭菜都凉了?林听纳闷。

自己找了今安在这么久?不至于吧, 明明还没超过一刻钟,而且最近天热,饭菜怎么会容易凉,玲珑阁拿上来时就是温凉的了?

她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

“今公子这是来当玲珑阁伙计?”段翎打量着今安在的打扮,布衣小帽,不过他肩上那条褐布、额间汗巾被随意扔到地上了,腰间用来装打赏的布袋还在。

不等今安在回答, 林听道:“对, 我开的布庄和书斋最近生意都不太好,他就出来给人当伙计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此事的。”

“原来如此。”

段翎倒也没质疑:“以今公子的身手, 当伙计可惜了。”他话锋一转,看向地上的东西,“只是今公子既然在玲珑阁当伙计,方才为何脱开、扔掉这些东西?”

今安在波澜不惊, 言简意赅:“它们脏了,而且我没想在玲珑阁长久做下去,今天就会走。”

段翎平易近人道:“今公子可要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用膳?”

他们昨天刚成婚,今安在不会没眼色到打扰他们:“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段翎微微一笑,玉面绯衣更显柔和,瞧着便是良善温润的年轻贵公子,很有礼地侧身给今安在让路:“那今公子慢走。”

今安在转身离去。

林听没看今安在,看段翎,拉了下他护腕:“我们上楼?”

却见他抬手取下腰间的沉香香囊,系到她裙带上。香囊没过多的刺绣,很简约,两面只绣一根白羽。也没过多的颜色,纯杏色。

林听低头看,他系香囊时牵动裙带,裙带牵动她的腰,有点痒又有点麻,痒麻顺着腰往上,传到心口:“怎么突然给我这个?”

段翎的手极缓地离开她腰:“你不是喜欢这个味道?”

她是喜欢这个味道没错,但听他这样说,总感觉有另一层意思,不知是不是想多了。林听碰了碰腰间多出来的香囊,指尖瞬间染香,这香气跟会缠人似的。

林听看了下绣着一根白羽的地方,丝丝缕缕沉香扑鼻:“嗯,我喜欢这个味道,很好闻。”

*

他们在玲珑阁待了一上午,中午才离开。不过他们前脚刚出来,几个锦衣卫后脚就找上了段翎,说有急事要他去北镇抚司处理。

有些事,段翎不当值时可以不理,但这件急事是他嘱咐过锦衣卫,一有消息就要及时禀告。

所以锦衣卫明知段翎刚成婚,正在休婚假也来告知他。

林听站在旁边漫不经心地听完,做好自己回府的准备了,不料段翎问:“你随我去北镇抚司可好?一个时辰后,我们再回府。”

“我随你去北镇抚司?这不太好吧,你不是要去处理公务?我去作甚,我自己回府即可。”他们还是搭马车出门的,她也不用走回去,只需要上马车坐着。

段翎:“你不是喜……”

林听在段翎说出这句话之前捂住了他的嘴:“我去。”

锦衣卫见她捂住段翎的嘴,纷纷低下头不敢看。因为他在诏狱里对待犯人过狠,每次都是用温和语气去审问那些倔强不肯松口的犯人,手里却割着对方的肉或剔对方的骨,像没感情的精致人偶。

如今他成婚,看着好像是有一点变化了,但就是不知道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有所改变。

林听不知这几个锦衣卫心中所想,垂下掌心微湿的那只手。

段翎张嘴想说话时,唇舌不小心地碰到了她捂住他嘴的掌心。这些锦衣卫没发现,段翎似乎也没发现,只有她发现了。林听手微紧,蓦地想到了他在昨天新婚夜俯身舔过、吞.吐她十指的事。

她没表现出来,踩脚凳走进转向去往北镇抚司街道的马车。

段翎跟在她身后。

林听一上马车就闭上眼,想今晚吃什么,怕在这个触发昨夜回忆的时候看到他又会胡思乱想。

段翎:“你乏了?”

北镇抚司有堂屋,可以供人歇息,上次她还进他专属堂屋躺过竹帘后的美人榻,林听睁开双眼:“只是想闭闭眼而已。”

“眼睛不舒服?”段翎倾身过来,手点上她眼角,端详她倒映着他面容的眼底,内心深处又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满足感、愉悦感,她这时眼里有他,只有他。

他手指温热,覆在她眼角,弄得林听想眨眼了:“没有。”

段翎收回手。

约莫两刻钟,马车驶到北镇抚司了,林听轻车熟路去段翎的堂屋待着,他去诏狱审犯人。

诏狱昏暗潮湿,墙壁的烛火忽明忽暗,段翎推开刑房的门,走到被吊挂在墙上的工部尚书面前,抬眼看他:“徐尚书,听说你曾和谢家五公子谢清鹤见过面?”

工部尚书受过刑,脸上有伤,说话不太利索了:“在、在他起兵造反前三个月见过,我当时念及他是故友之子,没上报朝廷。”

其实是谢将军曾救过他的命,谢家被抄家时,他没能做什么,心存愧疚,没法恩将仇报。

段翎往前走一步,绕过地上碎肉:“谢清鹤为什么找你?”

工部尚书本不想说的,奈何自己有把柄被锦衣卫抓住,不说实话不行:“他托我照顾照顾他进了教坊司的母亲和妹妹。”

朝廷官员看上教坊司里的人,用钱打点打点关系很常见,一般不会出什么事的,顶多就是落得个好色的名头,没人会追究。

段翎将烙铁从烧得正热的木炭里面拿出来:“你帮他了?”

工部尚书叹了口气,全盘托出:“我是想出手帮他,但我还没来得及打点教坊司里的人,他母亲和妹妹就死了,命运弄人啊。”

段翎转动着烙铁,一抹猩红停在他眼睛前:“为何而死。”

工部尚书身子一抖,垂下眼皮,唇瓣翕动着道:“他母亲早在他找我之前就生了重病,没钱打点,教坊司的人置之不理,他妹妹便只能自己想办法筹钱救她。”

想当年,谢将军是开国功臣,谢家在京城里的地位极高,所有人都往他跟前凑。谢家有难,大家则避之不及,还有的落井下石。

世态炎凉,莫过于此。想到这里,工部尚书心情复杂。

“然后呢?”

“钱是筹够了,但还是晚了一步。他妹妹伤心欲绝,当晚也投井自尽了。”工部尚书忙道,“我只知道这些,其余一概不知。”

谢清鹤逃出城后,他母亲和妹妹才死的。工部尚书事先真不知道他会造反,他文文弱弱的,性子也较单纯,不然也不会找上自己帮忙,看着并无造反之意。

可能是听说亲人死了,谢清鹤才产生造反念头。

工部尚书有几分动容。

段翎眨了下眼,无动于衷地听着他说,将烙铁扔回木炭里。

工部尚书听到烙铁砸到炭上的声音,身子又是一抖,冷不丁想起些事:“还有一件事,东厂厂督在她们死的当日去过教坊司,说是有犯人逃了进去,要巡查。”

踏雪泥是个太监,要不是以巡查的名义去教坊司,容易叫人想起他的残缺,不过他去教坊司也确实没干什么,只是巡查。

其实工部尚书并不觉得踏雪泥会和她们的死有关系,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希望锦衣卫不要再对他这把老骨头行刑,还想活着见自己病重的老母亲最后一面。

段翎没接着审问,走出死气沉沉的诏狱,仰头望太阳。

阳光刺目,他一开始不太适应地闭了闭眼,渐渐习惯了,便睁开,看那抓不到的太阳虚影。

即使段翎今天没亲自对人动刑,衣衫也沾了诏狱里面的血腥味,靴底还踩到不少黏稠的血液。去堂屋前,他到浴室沐浴,熏香。

沐浴完,段翎还是选了套与昨日婚服同色的衣衫穿上。

昔日,他喜欢绯色的衣衫,是因为它的颜色像极了血。如今,他喜欢绯色的衣衫,更多是因为成婚时见林听穿大红婚服,化红妆,感觉这种颜色愈发好看。

段翎穿好衣衫,扣上蹀躞带,朝外走,及腰长发披散在身后,沾过浴汤的发梢往下滴水,顺着腰线坠落,无声砸到地上的毯子。

毯子吸掉了水。

他拿葛布擦了擦有水的发梢,抬手拢起长发,还没绑上护腕的袖摆因此滑落,露出手腕。

段翎抽出玉簪,想束发,却在经过摆在浴室外间的一面镜子时,无意地扫了眼,目光稍顿。

镜上之人五官秾丽,被浴汤熏过的皮肤,白里透着红。

他抬起来的双手手腕却布满疤痕,虽然说近来没再添新伤、新疤,但多年积攒下来的狰狞疤痕还在,一道接着一道,十分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