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稳了稳心神,观察四周。明月楼一分为二,左侧楼为女妓,右侧楼为小倌,中间是一个结着红绸带的大舞台,女妓和小倌轮流上去表演给台下的客人看。
舞台上方是彩雕木梁,满系叮当作响银铃,高挂八十八盏明灯,照亮身处下方的每一个人。
她观察到一半,目光飘到正在台上舞动的美人。
真好看。
好像是有点感兴趣了。
公主显然是明月楼的熟客了,老鸨很快过来招呼,她打量着林听:“公主,这位姑娘是?”
“她是谁与你无关,不该问的别问。去,把新来那一批的小倌给本公主找来。”公主吩咐完老鸨,带林听上右侧楼,进了雅间,陶朱和侍女留在门口守着。
老鸨办事非常利索,没让她们等太久,领了小倌上楼。
公主躺在罗汉榻享受小馆按摩:“你随便挑,看上哪个就留他下来,如果都喜欢,那全留下,一个小倌不过十两罢了。”
林听不想要小倌,想要到楼下看舞姬表演,没来得及出声,外面传来一阵骚乱。公主皱眉头,不满道:“外面怎么这般吵闹?”
老鸨赶紧去打听,回来面露难色道:“是锦衣卫来巡查。”
自从谢家五公子谢清鹤逃脱后,锦衣卫巡查越来越频繁,由半个月巡查一次变成每隔几天巡查一次,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公主一把推开给她捏腿的小倌:“锦衣卫巡查?早不巡查,晚不巡查,偏挑本公主来的时候巡查,叫他们滚回去,改日再来。”
即使老鸨经营着京城里最大的青楼,也不敢忤逆锦衣卫:“带人来巡查的是段指挥佥事。”
是段翎?太巧了吧。林听下意识想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公主看着她,撑起身,不甚在意道:“你怕什么,一群锦衣卫而已,又不能干涉我们找小倌,等他们巡查完,我们继续。”
对哦,她又没犯罪,躲什么,林听不找地方躲了。
可怎么还是感觉别扭呢。
过了小半刻钟,锦衣卫就查到了她们这间雅间,进来的是段翎,他飞鱼服在身,手握绣春刀,容颜过盛,却艳而不俗:“公主。”
公主对长得好看的人,会有较多的耐心,她以前见过段翎几次,认得他:“段指挥佥事。”
段翎像是才看到快坐到角落里的林听:“林七姑娘。”
林听讪笑:“段大人。”
公主略感诧异,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你们认识?”
被认识的人撞见来青楼,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尴尬的,林听尽量避免与段翎有眼神接触,向公主解释道:“我和段大人的妹妹是手帕交,所以也认识段大人。”
公主吃下小倌喂来的葡萄:“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她点了两个模样俊俏的小倌,让他们到林听身边,“去伺候她吃东西。”
小倌听命行事,去了。
段翎神情温和,无意识地摩挲过绣春刀的刀柄。
小倌快挨上林听时,她避开了,站起来道:“公主,我突然想起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和段大人说,不方便让旁人听见。”
事到如今,林听忽然想明白公主为何坚持要带她来明月楼寻小倌了,想试探她喜不喜欢今安在。
顺便让她多看看别的男子,最好被他们的美色迷了眼。
虽说林听看得出公主并无恶意,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试探她对今安在的感情罢了,但林听不想牵扯进他们之间的事。可如果她直说不喜欢今安在,对方也不一定会信。
得想个办法。
公主看他们的眼神变暧昧,大手一挥,贴心道:“不方便让旁人听见?那你们去隔壁雅间聊完再回来吧,慢慢来,不急。”
林听转头又问段翎的意见:“段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不会耽搁你太久的,就说几句话。”
段翎指尖微动:“好。”
公主一直在看着他们,表情若有所思,连小倌也不理了。
他们先后出去,进了隔壁无人的雅间。林听关上门,一边想着脱身之法,一边朝段翎走去。
他松开握绣春刀的手:“林七姑娘想说什么?”
林听见桌上有茶,给段翎倒了杯:“段大人巡查辛苦了,喝杯茶,我想问你的伤如何了?”她没话找话,还不想回公主那个雅间。
“已无大碍,多谢林七姑娘关心。”段翎接过了她递来的茶,抿了一口,“你经常来明月楼?”
林听否认很快:“不。”
“我第一次来,以前没来过,是公主要带我过来看看明月楼。我怎么会经常来,我可没那么多银子。”老天作证,她只想赚钱,是不会为了男色而花银子的。
明月楼是京城里出了名的销金窟,林听怎么会经常来这里。
段翎放下茶杯,微笑道:“也就是说,倘若林七姑娘有足够的银子,还是会经常来的。”
林听觉得有必要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不,就算有足够的银子也不会经常来明月楼,因为我一般不为男子花银子。”
他不知想起些什么:“一般不为男子花银子?”
她斩钉截铁:“嗯。”
段翎没再问下去了,垂眸看桌上那一套青瓷茶具,余光是林听粉色的裙摆和她垂在身侧的手:“林七姑娘是怎么认识公主的?”
林听无意多提,怕牵扯到今安在,于是轻描淡写道:“机缘巧合下认识的,也不太熟悉。”
他似信了她所言:“林七姑娘可还有其他事?”
“没了。”
林听的脑子有一丝乱,找不到话说了:“你要走了?”
段翎眼底的笑意淡了些,走向房门:“既无事,那我先走了,锦衣卫还需要继续巡查。”
林听蓦地想到了脱身之法,喊住他:“慢着,你把我也带走吧,带到明月楼大门前就行。”
段翎回首:“把你带走?”
“对,把我带走。”
他莞尔一笑,眼尾微微向上扬起,眼底倒映着林听的脸:“腿长在你身上,难道你想走还走不了?林七姑娘就别开玩笑了。”
“实不相瞒,今天来明月楼非我所愿,我现在想走。”林听压低声音,“可公主对我有些误会,恐怕不肯轻易放我离开。”
段翎又垂下眼:“你的意思是,公主强迫你来的明月楼。”
林听怕留下把柄,纠正他的用词:“也不能用‘强迫’这个词,主要是公主对我有些误会,想让我多见识见识这世间的男子。”
他像被逗笑了:“公主到底对你产生什么样的误会,才会想让你多见识见识这世间的男子?”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但我说的都是真的,还请你信我。”
要是这个方法行不通,林听得想别的办法了,毕竟她对那些小倌真没兴趣,也不想逢场作戏。
段翎缓慢掀起眼帘,视线游移在她的脸:“我信你。”
林听喜上眉梢:“谢谢段大人信我,那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就跟公主说有事要带我离开。”
他答应了:“可以。”
她真心感谢他出手相助:“麻烦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举手之劳罢了。”
他们刚准备出去,房外有人敲门,公主的声音响起,语气带担心:“段指挥佥事,林七姑娘,你们有没有喝里面的茶水和酒?”
林听下意识看向段翎喝过的那个茶杯,呼吸一滞:“怎么了?里面的茶水和酒不会有毒吧。”
公主:“这倒没有。”
林听差点被吓死,茶水是她递给段翎喝的,里面要是放了毒,相当于是她杀了他,误杀锦衣卫也是杀。不过既然没毒,公主为何会有此一问?肯定有别的问题。
她的心再次悬起来。早知道就不多手给段翎倒一杯茶了。
公主又道:“老鸨说,这雅间原先是准备给另一位客人的,她临时不来才空着,里面的茶水和酒都按她的吩咐下了些助兴的药。”
明月楼是青楼,客人有时候会喜欢用一些助兴药物和工具。
公主一开始并不知道这间雅间有下了药的茶水和酒,老鸨也是刚刚记起。她得知此事后,特地来提醒他们:“你们没喝就好,继续聊吧,本公主在隔壁等你们。”
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公主回隔壁雅间了,林听却呆住了。
助兴的药……春.药?
怎么会是春.药!她居然亲手递了一杯放了春.药的茶给段翎?林听瞬间如遭雷劈,猛地转过身看段翎,目光不受控制往他身下看。
“段大人,我……”
春药对段翎来说没用,可当林听目光灼灼地看向他那处,仿佛隔着几层布料望到衣摆下的丑陋之物时,他呼吸忽然就乱了。
欲瘾要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