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帕子(2 / 2)

林听思考了须臾,一本正经道:“怕。所以你可否给我五百两当封口费?五百两不行,三百两也行,一百两也行,不能再少了。”

今安在:“林乐允。”

“嗯?”

“我还是杀了你吧。”因为林听,今安在将男子说的话抛之脑后,不愉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一剑劈死她。

林听不可能待在原地等劈,四处逃窜,抓起鸡就往今安在身上扔,鸡叫得更响了,鸡毛簌簌落,几根鸡毛插在他高马尾上。

他戴着一张丑面具,头顶几根鸡毛,却手持长剑,追在她身后,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狗被他们撞到,汪汪汪叫,院子顿时鸡飞狗跳。

*

在不用做任务、书斋又不接生意的一个月里,林听过得非常舒坦,只时不时去布庄看看。

从前林听去布庄需要偷摸去,今时今日光明正大去。

因为林三爷已经没有资格干涉她做不做生意了,虽然他签下的那张许她自立门户的契约还没多少人知道,但他们各自心知肚明。

林听今天也去了麟记布庄,想查查账。陶朱守在她身边,伺候着茶水,同时监督掌柜和伙计干活:“没客人时就扫扫地。”

伙计频频偷看坐在柜台前拨弄算盘算账的林听。

少女坐在凳子上,红裙明黄丝绦,耳垂的明月珰晶莹剔透,衬得不施粉黛的脸白皙如雪。

麟记布庄刚开业,伙计就来了,却只见过掌柜,没怎么见过布庄的真正东家,一个月前才第一回见东家,年纪比他还小的东家。

长得还这般好看……

掌柜敲了伙计一记,打断他神游:“看什么看,快干活。”

现在是生意淡季,客人不多。林听看完账本就躺到柜台旁边的躺椅上吃葡萄了,陶朱站背后给她捶背:“生意是不是不太好?”

林听:“不算特别差。”淡季嘛,正常,稳住心态,反正她还有私房钱,不会让布庄倒闭的。

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布庄,问有没有杭州丝绸。

掌柜见来人气质非凡,模样出色,亲自迎客,热情道:“回公子,有的,请您随我来。”

陶朱无意地看了眼,赶紧推了把昏昏欲睡的林听:“七姑娘,您快睁眼看看是谁来了,段大人,是段大人,他回京城了。”

林听睁开眼,刚好与转头朝这边看的段翎对上了视线。

段翎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玉冠墨发,瘦了点,从被蹀躞带束着的腰可以看出,青色常服显得身姿清越,容颜却极妍丽。

她轻怔:“段大人?”

段翎目光落到她脸上片刻:“林七姑娘,好久不见。”

出于礼貌,林听放下怀里的葡萄,朝他走去:“是有一个月没见了,你什么时候回京城的?”

她前天才去见过段馨宁,没见到他,所以他前天还没回来,不是昨天,就是今天回来的。

“今日刚回。”段翎说。

林听余光扫见掌柜手里拿着几匹丝绸:“你是来买丝绸?”

段翎这才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嗯,要给母亲买一些丝绸,见马车经过布庄就进来了。”

难怪他会亲自来买丝绸,原来是路过布庄,想给冯夫人买。

冯夫人待她很好,林听一直牢记在心。听段翎说是要给冯夫人买丝绸,她也上心几分,打消了让掌柜来应付段翎,自己溜之大吉的想法,留了下来。

林听毫不迟疑道:“你喜欢什么丝绸,拿去便是,就当我送给冯夫人。要是你不知道冯夫人适合哪些,我也可以给你推荐的。”

“这家布庄是林七姑娘的?”段翎像是才发现。

林听不用向任何人隐瞒布庄的存在了:“没错,这是我的布庄,随便挑。”还有点小自豪。

段翎微微一笑道:“那就劳烦林七姑娘给我推荐了。”

她开始挑选了:“我见过冯夫人几次,她穿的都是一些颜色素雅的衣服,所以明艳的丝绸不合适,那匹淡青色的就不错,你身后的蓝色丝绸也不错。”

掌柜跟在他们身边,将林听说过的丝绸拿出来,放到一边。

陶朱则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观察着他们,想知道段大人有没有对她家七姑娘情根深种了。

可陶朱观察了很久都观察不出来,他们不像话本里说的那样会眉目传情,话间也不见亲昵。

看来她家七姑娘还需要努力一把才能搞定段大人了。

不得不说段大人也太难搞了,七姑娘这么有魅力,他怎么还没喜欢上?陶朱百思不得其解。

最终陶朱得出一个结论,段大人眼瞎了,不懂七姑娘的好。

林听则在想段翎什么时候走。强亲他的事已经过去一个月,她本来差不多忘得七七八八,今天看到段翎又回忆起了,然后不受控制地盯着他的唇看。

时隔一个月,段翎的唇早已恢复原来的颜色,淡红,不像南山阁那天那样红欲滴血,分外惹眼,留在上面的牙印也消失不见了。

她下意识抿了下唇。

段翎偏过头:“林七姑娘怎么这般看着我的……我的脸。”

“我看段大人好像清减了不少,就不禁多看几眼,是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个病?”林听问最后一句话时很小声,没让其他人听见。

知道段翎有病的人似乎不多,她身为知情者,可以表示一下关心,但要避免旁人从她口中得知此事,这是基本的道德。

段翎抚过摆在长桌上的红色丝绸,感受着属于丝绸的柔软、细腻,淡淡道:“兴许是吧。”

林听东张西望,声音更加小了:“看过大夫也不行?”

“大夫治不了。”

大夫治不了?不会是什么绝症吧,那段馨宁这个小哭包知道,可不得哭死?虽说林听对段翎有敬而远之的心思,但也不想他死。

她沉吟半晌:“冒昧问一下,你这个病会不会危及性命?”

他微顿:“应当不会。”

“那就好。”林听稍稍地放宽心,不然得考虑要不要告诉段馨宁,让她做好心理准备了。

林听没忘还欠他一个人情,又道:“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你不必客气,尽管开口。”

段翎收回抚丝绸的手:“有心了,不过你帮不了我。”

也对,她又不是大夫,确实帮不了他,毕竟这是连大夫都治不了的病。林听只好道:“段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治病的办法。”

段翎不动声色地转动手腕,看向别处:“希望如此。”

林听想到今安在的身份,打算向段翎探探苏州动乱的消息:“苏州的事是不是很棘手?”

他抬了抬眼:“林七姑娘怎么突然问起苏州的事了?”

她镇定自若道:“我在京城里经常听人提起苏州动乱,就有点好奇,这才多嘴问一句,要是不方便说,你就当我没问过。”

“苏州的事是很棘手。”段翎往前走了一步,并未详细说,只说了这一句,接着似不经意地提起,“今公子是苏州人士?”

林听瞄了他一眼:“谁跟你说今安在是苏州人士的?”

段翎:“没人跟我说,我自己猜的,我听今公子说话有些像苏州的,也可能是我猜错了。”

她低头看丝绸:“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过是哪里人。”将话题转回买丝绸这件事上:“除了这几匹丝绸,你还要不要别的?”

“想再要两匹。”

林听抬头看他:“可以,还是给冯夫人买的?”

段翎平和道:“不是,是给我买的,我自己付银子,不知林七姑娘可否也给我推荐两匹?”

“谈银子多伤感情……”林听当即带段翎去最贵的丝绸面前,喊掌柜取出来,“你倒是比较适合艳点的颜色,看看这几匹怎么样。”

她见段翎穿过很多次大红色的飞鱼服,非常好看,应了那句人比花艳。明明是武官,却比文官还要精致几分,也是怪哉。

段翎凑近看,呼吸洒过林听放在丝绸上的手,烫得她一颤。

正当林听要收回手时,他就离开了:“这两匹不错,只是还有没有别的,我想看看别的。”

“有的。”

她又喊掌柜取出几匹贵到卖不出去的红丝绸:“这些呢?”

段翎选了两匹:“就这两匹了,麻烦林七姑娘了。”

“不麻烦不麻烦,稍后我会让伙计送到府上的。”有钱赚,林听是不会嫌麻烦的,乐意至极。

段翎往袖子拿银子时,放在里面的帕子隐约露出一角。她瞧着有点眼熟,一时没想起自己曾给过他帕子,鬼迷心窍地扯了出来。

这一张绣着虫,不,是绣着草的帕子重新回到她手中。

看清上面图案的那一刻,林听才记起这是自己给段翎擦血的帕子,他是觉得随便扔了不礼貌,于是洗干净了,想还她?

段翎拿银子的手停在半空,看向林听,她纤白的指尖此刻正压在曾溅到过白色污秽液体的帕子上,还有将它握到掌心里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