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夙摇头，她并非古板之人，思想也并不迂腐，虽没有体验过这些情情爱爱，很多时候也并不理解这些情感。
但她见过很多，男子和女子之间，男子和男子之间，女子和女子之间……
她从不抱有偏见，无论身份，无论性别，在她眼里都一样，并不会区别对待。
寒夙摇头了，但苏汐语却并没有开怀多少：“徒儿知道，这或许有些奇怪。”
“不管汐儿你喜欢的是男子也好女子也罢，我都不会因为这一点而觉得你奇怪，只是，”寒夙停顿了一下，复而继续道：“你选错了人，她并非良人。”
苏汐语眼帘低垂，她其实是知道的，自己对墨止沅有意，而墨止沅对自己无意。
她一直都知道，从她意识到自身这份喜欢时，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至于墨止沅心中所属的那人，她隐隐也感觉到了，虽然墨止沅每日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她每日喝酒，时而遥望远方发呆，恐也并非真的有多开心。
苏汐语都知道，可是，知道又能如何。
她曾想过要去打听打听墨止沅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但后来又止住了，她好像也没有资格去打听这些。
所以，当寒夙说起这些时，苏汐语也没有去追问，其实追问一下就能解开心中多年疑惑，但她不敢问也不能问。
寒夙想再说些什么，引导开导一番，但想想又止住了话头，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是指点不了什么的，只有她自己能够想明白，也只有她想明白的时候才能够想明白。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各路有各路的艰辛。
寒夙抬头看向夜空，月亮已经接近全圆了。
而自己的路，应该在过后的几天里，就要走至尽头了。
寒夙心下平静，没有欢喜，亦没有不舍。
要说唯一的牵挂，可能就是自己这傻徒儿了，她这性格，不喜欢他人则已，一旦喜欢了，便必定是要吃苦的。
“回去吧。”寒夙收回目光，道。
苏汐语应是，搀扶着她，往回走。
***
“师尊！”曲念挥舞着手中的木剑，“师尊我这剑练的如何。”
寒夙站在不远处，嘴角含笑，声音温柔：“嗯，很好，大有进步。”
曲念提着木剑，小跑过来，舔着脸道：“那可不可以奖励一个抱抱。”
寒夙轻笑一声，拍了拍才刚至自己腰间小孩的头，“一身的汗，赶紧去沐浴，洗完该吃饭了。”
曲念很喜欢寒夙摸自己的头发，很喜欢也很享受。
“师尊是不是嫌弃念儿了。”曲念撇嘴，装可怜。
寒夙好笑，无奈的蹲下身子，抱了一下她。
本只是打算抱一下应付了事，结果这小孩耍起了赖皮，抱上就不撒手了。
“不想走路。”曲念撒娇道。
寒夙：“都这么大人了，还要我背着走？”
曲念死皮赖脸：“我还小，可以背。”
寒夙被逗笑，但她向来纵容曲念。
曲念趴在寒夙的背，紧紧圈着寒夙的脖子，下巴搭放在寒夙肩膀上，嗅着熟悉的清香，克制不住的嘿嘿傻笑。
“一直笑什么？”寒夙侧头问。
曲念止不住笑意，微风不时拂面，让她心情更为开怀了：“不知道，就是开心。”
对啊，开心，曲念太久没这般开心过了，开心到，她已经不愿清醒，甘愿沉沦在这虚无的幻境当中。
晚上，曲念不回自己房间，而是趁着寒夙不注意，早早的就躺到了寒夙的房间里。
待到寒夙进屋，就看见一人卷缩成一团，裹在被子里，露出一个头，好看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寒夙。
见寒夙看过来，她讨好的笑了笑。
寒夙：“怎么又来这里了，昨日不是都说好了，你自己也答应了。”
曲念眨巴了两下眼睛，满脸就写着讨好卖乖两个字。
寒夙不为所动：“你该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曲念摇头，语气娇软：“不要。”
寒夙有几分无奈，这孩子愈发的粘人了，以前要一起睡，说辞是一个人怕黑，可这都多大了，也该要试着一个人睡觉了。
可偏偏好说歹说，每次一提到让她自己一个人睡，她就开始瘪嘴闹小脾气，就算勉强答应了，第二天也还是会回到原样。
寒夙又不是个会说重话的人，也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僵持着了。
不过这小孩睡觉倒是老实，不怎么动，就乖乖缩在被子里，倒也没给寒夙造成多大的困扰。
“我怕黑嘛，”曲念撒娇道：“就最后一晚，我明天就自己一个人睡觉，我说到做到！”
曲念抬手发誓保证，可发誓的时候，只举起了两根手指头，摆明了就是要耍赖皮。
曲念这样的话，这样的发誓，都不知道有过多少次了，几乎每天入睡前都会上演一次。
寒夙以前还会同她说说道理，告诉她年纪不小了，也该长大了，不能总说怕黑，得尝试着一个人睡觉，师尊总不可能一辈子都陪着……
可每次这么一说，曲念就会特别生气，从床上站起来吼一句：“师尊就是会陪着我一辈子！”
吼完又缩回被子里，头也一并埋进被子里，这时，无论寒夙怎么喊她，她都不理人了。
这会，曲念已经缩回被子里了，装死。
寒夙走过去，安安静静的看着她，等了约莫一小会，被子里的人果然憋不住了，探出头来。
结果这一探头，就正好同站立在床边的人对上视线。
曲念眼睛转悠一圈，然后窜回被子里。
寒夙摇头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现在还小，等再大一些，再提让她一个人睡觉的事情吧。
很多事情，到最后，寒夙通常都会让步，让着她宠着她。
这次也不出意外，曲念如愿以偿的又一次睡在了寒夙的房间里，待到寒夙躺下，她就黏糊糊的凑过来，要抱着睡。
寒夙何时同人这般亲近过，以往更是从没同人同睡过一张床，但奈何这小屁孩就是粘人，好说歹说，就是劝不走也赶不走。
慢慢的，不习惯和人同睡的寒夙，也逐渐习惯了有这么个小东西待在怀里。
寒夙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平缓，慢慢沉入梦乡，埋在寒夙怀里的人，抬头看她，眼中满是眷恋。
“师尊。”曲念低低唤她。
寒夙明明都已经睡着了，可在迷糊间，还是下意识的嗯了一声，以做回应。
曲念心中先一暖，后又一酸。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就好了。
曲念抹去眼角的泪痕，重新钻回寒夙的怀中，感受着她的体温。
温热的体温，无一不在告诉曲念，这是师尊，这就是师尊，不是假的。
真的不是假的吗？泪打湿了枕巾。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竹林里四季变换，竹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曲念很少会去思考这里到底是真还是假……潜意识里，她不想将这里看做是假，所以也就慢慢的让它变成真了。
直到，某天夜半，曲念抬头看夜空，看见了月亮好像已经快要全圆了。
曲念神情有几分恍惚，下意识问：“是不是快要中秋了？”
寒夙就站在身侧，闻声也顺着曲念的视线，看向夜空，今夜繁星遍布，明日应该是个大晴天。
“应该是快到中秋了。”寒夙答。
曲念侧头看向身侧的寒夙，心揪在一起，“中秋，可以吃月饼吗？”
声音有些哽咽，寒夙察觉到了，看向她，担忧道：“怎么了？”
曲念想忍住泪意，但没忍住，一滴泪滑落。
寒夙：“怎么哭了，我又不是不许你吃，你若想吃，我命人明日就准备来。”
寒夙取出手帕，轻轻替曲念擦泪：“你看你，也是半大的人了，为了吃个月饼竟还哭起鼻子来了。”
寒夙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取笑道：“丢不丢人啊。”
曲念抓住她擦泪的手。
寒夙不解的凝着她。
曲念撞入寒夙怀中，什么话也没说，就紧紧抱着。
寒夙没有将人推开，而是回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念儿若是有什么难过之事，如果准备好了，可以和师尊说的。”
寒夙怎会察觉不到曲念的奇怪之处，曲念虽爱哭，但却不是一个会为了一个月饼就哭鼻子的人。
曲念埋在寒夙怀中，肩膀因哭泣而一抽一抽，泪水打湿了寒夙胸前的衣襟。
温热的泪黏在皮肤上，寒夙心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