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动手。”顾覃这样说着,向三人逼得更近,“不值得顾潮西主动的人,一样不值得我动手。”
明明是以多对少,但三个人没有一个想到反守为攻,就这么被顾覃牵着鼻子走。
大概是他真的不怒自威,让人下意识觉得他当真混过社会。
毕竟学生最会联想,给他一点留白,他可以将人想象成为黑社会大佬。
校服男生退无可退,直到后腰抵上厕所窗沿,被顾覃伸手揪住衣领。
“你你你你你说你不会动手的!”
顾覃当然没有动手。他的电话此时在西装衣兜里开始震动,他单手摸出来看一眼,关闭震动又丢回兜里。
“上次没被顾潮西收拾够?”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不跟你动手。”
他的手又用力收紧了些,那人被逼出两声痛苦的嘶吟。
顾覃隼一样的眼神直直盯着他,说:“我不是来给顾潮西撑腰的,他不需要我给他撑腰。只是你们说的那些话正好被我听到,我觉得不好听,需要提醒一下——我这么提醒,能听明白吗?”
他的声音沉下去,三个人听得不寒而栗,纷纷点头,连连称是。
顾覃终于放开他的衣领,转身到洗手池边,非常认真地洗了手,细致到连指缝都没有放过。
走出卫生间,他甩甩手上的水,突然有点明白,祝彰在顾潮西面前为什么那么喜欢以“哥”的身份自居。
以前祝彰对他说:“你别的可以不会,但你要学会生气,懂吗,如果被人误会脾气太好,会遭欺负的。”
当时的顾覃和现在没什么差别,面无表情就会被人默认有七分严肃:“生气是什么感觉?”
祝彰语言匮乏,只可以近似描述道:“想打人的感觉。”
在刚刚面对那三个学生的时候,他好像真的有点生气。
顾覃前脚迈出厕所,后脚撞上四处寻觅的顾潮西:“你在这啊!我还以为你先走了,给你打电话也没人接。”
顾覃从西装口袋里摸出手机,将未接来电的提示划走,好像刚刚在厕所看手机的不是他:“没听到。”
“你是没找到厕所在哪?去这么长时间。”
“嗯。”眼看顾潮西要转头往厕所里面看,顾覃伸手揽他的肩,朝五班的位置走,“走吧,迟到了。”
顾潮西的位置如他所言,在班级靠窗的角落,独自成桌。顾覃没有问是他主动要求还是老师刻意安排,但觉得至少从学校的角度来说,不该这样对待一个能考到年级前二十的学生。
顾潮西给他指了指位置。
顾覃点点头,顾潮西转身要走。班会是给家长开的,没有留学生的位置。
“去哪?”顾覃叫住他。
“校门口?”顾潮西也没想好,“你结束给我打电话吧。”
顾覃在兜里摸索一番,顾潮西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手一抬,丢出个什么东西来。
顾潮西下意识伸手,车钥匙稳稳落入掌心。
“去车里等吧,安静点。”顾覃转了身,又补充道,“车停在西门,过去就能看到。”
班会开了一个多小时,顾覃几乎一个字都没听。
对他而言,这次的问题解决之后,他不需要再冒充一次顾潮西的家长,更不需要对他的成绩进行什么管教。
于是班主任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他实在无聊,拾起顾潮西留在桌面上的一支黑色水性笔,又从摞得有半人高的书山里抽出一本空白草稿纸。
窗外有一棵树,三月份,还没冒多少新芽出来。学艺术的肌肉记忆,摸到笔就下意识在纸张上画,顾覃回过神时,一棵树的分叉已经被他临摹了一半。
突地,又想起祝彰从前对他说过的话:“你要学会表现得有趣一点,才不会被看出破绽。”
“怎么有趣?”他问。
“你看,你看看,”祝彰恨铁不成钢,“你这样问就很无趣。”
顾覃不解。
“事物本身都是无趣的,会变得有趣,都是因为人,知道吗?”祝彰深感朽木不可雕,所以放弃与他讲理论,直接简化成行动指导,说,“少自己一个人待着,少和没有生命的静物待着,多做一些跟活人有关的事情。”
顾覃从善如流,停了笔,将那页画了一半的树翻过,在新的一页上重新落笔。
第二天一早,顾潮西的早读时间,顾覃还未完全醒来,来电铃声早过他设置好的闹钟。
他接起,顾潮西的声音传来:“我草稿本上的画,是你昨天画的?”
顾覃揉揉眼睛,含糊应一声:“是。”
顾潮西从桌洞里偷偷拿出来,只看一眼又塞回去。
画里的场景烧成灰他都认得,是他自己的卧室。
大年初一的卧室。
他在那天清早,被顾覃撞破一身的秘密。
他第一次借由一张画看到顾覃视角里的自己。
画里的他赤裸着上半身,胸前的鞭痕、小腹的烟疤都无一遗漏,甚至在疤上画了块那时根本没有出现在他身上的蜡渍。
“你为什么画这个?”他问完克制不住,将画抽出来,又看了一眼。
他看着那张水笔一气呵成的线稿,问出口的当即就后悔了。
他不该打电话给顾覃,发短信更为稳妥。
顾覃完全醒过来,语气平静,毫不心虚:“想到什么画什么。”
此后沉默的两秒里,他似乎反思了一下顾潮西一大清早以这种质问的语气打给自己的原因,出口的话终于松动了些:“是我放得太随意,被你同学看到了?”
当然不可能,他把草稿本十分谨慎翻到封面,还特意压到了几本教材下面。
“没有,”顾潮西压低声音否认,“但就算他们知道,也没所谓。”
这是他的真心话。
他的性向、他的癖好,这些似是而非的流言他从不害怕在他的同学之间传开。知道的人越多,他的身份在这所学校人尽皆知的那天,顾卫东的脸色就会越窘迫。
他巴不得。
他想要那个男人得到惩罚,为曾经的行为付出代价。
周行芸善良,所以舍不得。
但他不会。
要他以身去做开山石也无所谓,身败名裂这件事,对他和顾卫东而言如果都是稻草,落在他身上轻飘飘,落在顾卫东身上却能够毁其一生。
“一开始,我想画外面的那棵树。”顾覃的声音还是老样子,没有情绪,没有起伏,和谈论早午晚餐吃什么一样稀松平常。
所以他这样开口的时候,顾潮西并没有多想,只等他把话说完。
“但好看的东西要听、要说、要看,我的老师说,学美术的,就要用笔画下来。”
顾潮西的神情渐渐呆滞住,只看见老师的手臂在教室前的黑板上胡乱挥舞,写下来的字他却一个都不认得了。
顾覃的话讲得中规又中矩,起因、经过都交代清楚,最后还要加一句总结:“很久没这么画过,手生了。”
出神间,一阵风顺着没关严的窗边溜进来,轻抚过顾潮西的脸。
是夏天快要来了吧,不止侧脸,连带握住手机的手指一起,都被这阵风吹得有些烫。
“昨天...”挂掉电话前,他又问,“是你把我带上楼的吗?”
他谨慎斟酌过才这样问。前一天他在车里等顾覃开会回来,返程路上车堵得厉害。车里开着暖风,他和顾覃迷迷糊糊聊了两句之后,好像睡着了。
再往后想,只记得醒来时躺在自己的床上,天都黑透了。
他是怎么下车、上楼、开门,在记忆里翻找一遍,一点影儿都摸不到。
要如何把个一米八的男性搞到六楼还不惊醒,除了背、抱别无他法。
对顾潮西而言,无论是哪种都过分亲密了。尤其是顾覃知道了他的性取向之后,他更无法坦荡问出那两个动词来。
“是,”顾覃似乎起了床,听筒传来拉开窗帘的声音,“你睡得很沉,我叫不醒。”
顾潮西手指在那张速写上抚过,有些心虚:“我...睡那么沉,没说什么梦话吧?”
“你叫我‘爸爸’。”顾覃语出惊人,“这算不算?”
顾潮西指腹稍一用力,将线稿蹭花了一处。
“...”顾潮西百分之一百地确定,他不该打这一通电话。他脸烧得慌,只好说,“你别老和彰哥学他那种玩笑,不好笑。”
他的手慌乱中一动,把那一页画了东西的纸张从草稿本上扯了下来。愣过两秒,又小心翼翼用手背将纸抚平,夹进书页里。
楼下晨练的大爷大妈正往家走,手里拎着早市上带回来的豆浆油条。
顾覃沉默地盯着看了几秒,对着收声筒说:“好。”
没等他再讲一声再见,一通电话被仓皇挂断。
刚刚有一瞬间,他想对顾潮西解释,说这真的不是他学祝彰开的无聊玩笑。
因为顾潮西前一天,真的这样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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