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在房间中间放了道屏风,勉勉强强算隔成了两个空间,彼此各让一步,这事才总算得到了解决。
但顾覃的睡眠质量还是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渐渐恢复了稳定。
后来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是托了这么些年来关系亲近的福。
“不成,”祝彰难得这么坚决地驳回了顾覃的话,“是拖不了多久,但就算一天两天,你熬着不睡觉?拉倒吧,我睡沙发,谁说都不好使。”
顾覃还要说什么:“祝彰,我...”
“我警告你少来啊,”祝彰突然指住他,情绪有些激动,眼尾似乎都红了,“没得商量。”
顾潮西后知后觉听明白了,顾覃适应不了跟人同住一间屋,哪怕真住一块了,恐怕还要失眠睡不着觉。
这么严重?
顾潮西被眼前哥俩突如其来的剑拔弩张搞得有些无措,沉默半天,还是说:“我家还有一间空房,不介意的话,问题解决之前可以先住我那。我尽快找人去看看我家的防水层。”
祝彰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两圈,试探着问顾覃:“那...我上去?”
继而又和顾潮西确认:“真不麻烦吧?”
“不麻烦,”顾潮西摇摇头,“那屋我妈都没怎么住过,平时也是空着,被褥也都是全新的。”
祝彰和顾覃对视一眼,似乎有相似的疑惑,却都没能问出一句,“那你爸哪去了”。
祝彰扶了扶腰:“行,那这样的话我就...”
“我上去吧。”顾覃在他话说完之前开口,“你住五楼,少爬一层楼。”
祝彰和顾潮西一时都没有出声。
顾潮西想,不是不能和人住一屋吗,难道不是认地方,怎么说换地就换地,这么爽快?
祝彰想,五楼都爬了难道差这一层?这么体贴我的腰难道不该在我刚伤了的时候就尽职尽责背着我上楼下楼?现在怎么突然长兄如父上了?
但无奈,顾覃这人讲话实在气压太低,就算心里藏着万千疑问,到了嘴边也问不出口了。
两人一起点头:“也行。”
顾覃东西都不用收拾几件,洗漱睡衣往背包里一塞就上了楼。
顾潮西替他把房间收拾好,被褥床单都是全新,小清新风格,淡绿色的碎花蝴蝶。
他解释道:“我妈喜欢蝴蝶,这是她之前买的,没用过,才拆开的。”
顾覃点点头:“挺好的。”
“那个,”顾潮西的局促生得离奇,从顾覃一早为他更换绷带开始,经久不衰,此时还依旧活跃,“我刚刚联系物业了,那边说尽快帮忙安排师傅过来,但具体也讲不好几天。”
顾覃还是淡淡的:“没事。”
顾潮西问他:“你睡觉认床?”
“不是,”顾覃摇摇头,“就是不习惯跟其他人睡在同一个空间里。”
“会怎么样?”顾潮西追问,“彰哥也不行吗?”
“会失眠,”顾覃有问必答,“祝彰也不行。”
“为什么?从很小就这样么?”
“为什么”这样的问题,顾覃突然不想答了。他想说,你能不能别问了,但对上顾潮西那双眼,又直觉这样对他讲话不够合适。
他讲不出理由,他一向不擅长讲理由。只是那双大眼睛抬头望上来,太无辜了。
他竭力回想,之前好像有过一次,忘记祝彰和顾潮西聊了什么,好像他笑着拍了拍顾潮西的发顶之后,顾潮西就没再讲话了。
于是他按照回忆,模仿祝彰的表情,双侧的唇角上扬,勾出个笑来,而后五指插入顾潮西后脑的发间,轻轻抓了几下:“嗯,从小就这样。”
顾潮西却突地跳开了,好像他的指尖带电一样。
这个方法似乎有效,总之,好奇宝宝没有再继续刨根问下去。
“你先休息吧,”顾潮西退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之前叮嘱,“晚上我还要去医院呢。”
顾潮西在床上躺了会,前一晚的地铺说不清怎么就那么好睡,反正此时翻来覆去几圈,一点困意也没有。
只能在大年初二就捞过书包,掏出寒假作业。
但他这天晚上到底也没能去成医院。
临出门前,顾潮西手中的笔一撂,往窗外望一眼,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来。
悄无声息,他做一套卷子的功夫,又洋洋洒洒一片。
周行芸打过电话来:“晚上别来啦,燕园派人送餐过来了,四菜一汤,这也太多了,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刚刚已经吃好了,正在窗边看雪呢。”
顾潮西听她语气轻快,就没坚持:“油盐下重了么?我看中午的菜还行。下午睡了多久,有没有又不舒服?”
“不重,挺好。下午也不疼,睡足了起来才给你打电话的。”周行芸淡淡地说,“到底谁当妈谁当儿子,你怎么现在比我还唠叨。”
顾潮西轻笑一声,低头看到桌上刚刚订正出来的真题卷,135分。
他对电话那头讲:“妈,我觉得考上桐大的问题不大。”
周行芸顿了一下,似是笑着讲的:“也就是我住院,不方便和朋友街坊见面,不然我铁定得和他们好好念叨念叨,他们那个个的都算什么呀,我儿子才是真的不让人费心呢。”
顾潮西攥紧了电话。
“儿子,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周行芸说,“你爸开的那些条件,也没有那么绝对,他就是想对咱娘俩好,但不好意思说,就给自己铺个台阶...”
“你知道我不在乎他,你也不用费心给他找借口。随便他自导自演什么东西,我都不关心。”顾潮西压低声音,说,“比起他给的那些东西,我更愿意听你跟别人炫耀你儿子争气。”
周行芸的声音突地一哽:“你等妈妈出院了,我天天跟咱院里那些大妈阿姨们讲,以后你考完,上了学校光荣榜,咱就印出来,拉横幅,拉到他政府大院去,让全天下都知道我周行芸的儿子最争气。”
窗外的雪景,落到顾潮西的眼里,突然就有些模糊起来:“嗯,你周行芸的儿子最争气。”
是周行芸的儿子,不是顾卫东的儿子。
是周行芸的儿子就比他妈的顾卫东的儿子争气,妈,你明白吗。
挂了电话,他打开卧室门出去,客卧黑着灯,顾覃没在。
没等他发消息,顾覃先传讯给他:「要去医院叫我。」
顾潮西回:「今天不去了。」
顾覃没再回信过来。不过几分钟,响起了敲门声。
顾潮西开门,顾覃站在门口,身上没有寒气。
应该是刚从楼下上来。
他闪身到一侧:“不进来吗?”
“不了,”顾覃说,“你不去医院的话,我去工作室待一会。有个图要赶。”
“放假也不休息吗?”顾潮西问。
“没区别。”顾覃说,“我不一定几点回来,你有没有备用钥匙,给我一把。怕你睡了,吵醒你。”
“哦,”顾潮西闻言转身,从玄关的鞋柜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顾覃,“这个...”
不等把话说完,顾覃的手机响起来。他从兜里摸出来看了下来电显示,顿了一下,顾潮西判断应该是个不得不接的人打来。
顾覃轻轻抬手,示意他等下讲。
顾潮西没在意,靠在鞋柜上玩手机。
顾覃没有回避,接起来:“爸。”
顾潮西的耳朵竖起来。他无意窥探别人隐私,是顾覃自己在他面前接起来。他只是有点好奇。
整通电话顾覃话没说几句,“嗯”的回应更多。语气依旧有几分淡漠,但可以看出态度是十足十的尊敬。
顾潮西想起祝彰说,他是因为父母不允许所以不在显眼的位置纹身。
思绪纷飞间,顾覃对着电话讲完最后一句话:“好,我明天过去。”
无事不赶巧。他正要伸手接过顾潮西手里的钥匙,顾潮西的电话跟着也响起来。
顾潮西低头,看着来电显示上“顾卫东”三个大字,眉头蹙紧。
他按成静音,丢到一边,把钥匙给顾覃递过去:“就这一把,你有钥匙串吧,串上,不容易丢。”
顾潮西握住的位置有些靠后,给顾覃留下可以下手的空间并不多。顾覃手指长,伸过手一握,搭上顾潮西手指。
冰冷的金属只一通电话的功夫就被暖热,传递到顾覃的指尖。他的手没有抽离,反倒下意识握了握。
这样一来,指腹完全压到顾潮西的手指上去。
感受到顾潮西手指轻轻用力抽动,顾覃回了神,放他离开:“好。”
顾潮西的头低下去,昏暗的玄关里看不出表情:“就算你搬出去也不用急着还我,我上学的时候隔三差五就忘带钥匙,总放地垫下面不安全...”
他话说一半,停了,像是突然意识到和没认识几天的邻居说这样的话,似乎亲近得快了点。
“嗯?”但顾覃好像有有点不耐,所以在催他说下去。
顾潮西只好把话说完:“以后如果我再忘带钥匙,就去找你拿。”
没想到顾覃却爽快答应了:“好。”
而后他有些不自然地、似是在刻意模仿祝彰的语气:“这么信任我,万一我是个坏的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不想打开cp,有点ptsd,再加上作者犯懒,所以两次更新合到一章发了(难道分两章发评论就会多一点吗,好像也并不一定
我有点装不动了,最近确实有点乐观开朗不起来,所以尽可能少用社交媒体,也少给大家传播负能量
话说到这里,所以可以球球评论吗,谢谢你们了。
(顺便说明下,上周说的全文存不断更的意思是,不会半路消失弃更,更新字数还是按每周的榜单任务来,不是日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