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好这些,坐在暖气充足的公寓里,邵晨看了会儿书。
可能是房间里的暖气太舒服了,又或者,是这几天的路途辛劳,让他真的累了。
盖着书,他就睡着了。
恍惚中,是初遇那一天。
初晨的阳光,落在人才大厦透着光的通道里。
那是盛夏时分的初见,并不惊艳,但很奇怪,居然一直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越久远的,越清晰。
梧桐小巷中,她来问路。
还记得她的梨涡浅笑。
巨大的背包,被卡在了车门上。
他一笑,就醒了。
书滑落了下来,掉在了地毯上。
他从沙发上坐起,带着淡金色光芒的她,在渐渐清醒之后,从梦境中淡去了。
分手之后。
也只有在梦中才会相逢。
一场清浅的午睡,让他在沙发上落下了细碎短发。
他伸手掸了掸沙发,满脑子只有一句:好梦由来最易醒。
依依蹭了过来,靠在他身边撒娇。
邵晨坐在了地毯上,挠了挠它的脑袋,软绵绵的。
他张口,却叫了一声,“霏霏。”
这两个字脱口而出,说完他自己都愣怔了。
三月的海城,天气晴好。
天空蔚蓝澄澈。
高淡的云,轻轻柔柔地飘着。
孙霏琳从厨房端了剩菜到前院,把不锈钢碗往猫窝门口一放。
然后回到屋檐下,穿着棉衣,看天上的流云。
邵晨走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流云。
落日西沉,漫天火红烟霞,将天空渲染得热烈壮丽。
孙霏琳安静地看着夜色一点点将这霞光万丈吞噬。
忽然想起那天,在邵晨的公寓,两个人并肩坐在客厅里,看金乌坠地,星斗阑干的情景。
她张开五指,对着天空高悬的那颗金星。
看不到星辰的运行,却能看到自己的手。
那些伤口,早已愈合。
夜风乍起。
不知从何处吹来。
伴着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幽咽。
崇沙,四下旷野,在风声起后,苍茫世间,变得寂静无声。
她裹紧了自己。
孤零零地坐着。
孙鸣洗了碗,见天都黑了,孙霏琳还在外面坐着,就要来叫她。
推门出来,发现女儿眼睛是红的。
孙鸣心里一紧,知道女儿在想谁。
这半年多,孙霏琳经常会走神,或者是坐着坐着,就流眼泪。
孙鸣为女儿这般模样心疼。
但两个人已经分了手,他无能为力。
想到先前宋炳辉由助理保镖陪着来的时候,那财大气粗、颐指气使的样子,孙鸣也担心女儿受委屈。
可邵晨对孙霏琳也的确是真心的。
这件事真是两难。
孙鸣说,“外面天冷了,早点进去吧。”
孙霏琳怕父亲担心,低头揉了揉脸说,“好。”
孙鸣问,“下周回来吗?”
孙霏琳说,“下周也是周六上课,周日会回来。”
孙鸣道,“那下周去看看你妈妈吧。”
孙霏琳依然乖巧地答应了。
孙霏琳和孙鸣错峰,提前一个周末去祭扫。
去年,邵晨曾和她来见过母亲,那时候,他们空许下的诺言,未曾兑现。
遗照上的母亲依然温婉。
站在母亲的墓碑前,孙鸣忽然说,“霏霏,如果你妈妈看到他,应该也会喜欢他的。”
孙霏琳被父亲一句话,勾起了泪眼。
母亲见过他,当时应该也是欢喜的吧?
她的心事,所有人都知道。
连他们彼此也都知道。
分手八个月了。
其实,恋爱也才谈了七个月。
分手竟比恋爱还长。
长得好像跨越了一个世纪。
又似乎短暂得,一直停留在他们分手那天。
在医院最后的相拥。
电梯里,泪眼看去的面容。
与邵晨之间的过往反复在脑海中交替出现,在梦回时分盘旋不去。
她总是走过一个街口,因为一件小事,因为熟悉的面容,就想起邵晨。
从陵园出来,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车牌最后三位也是86,又让孙霏琳吓了一跳。
再定睛一看,才确定不是他。
天空晦暗。
行路泥泞。
孙鸣说,“霏霏,去见他吧,如果忘不掉,就去见他。我的病也都快好了,医生说只要注意一些,五年内是有希望不再复发的。”
孙霏琳摇头道,“算了,爸爸。”
孙鸣却说,“他爸爸再怎么样,那也只是他爸爸,不是他。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很真心,有时候感情这种事就是这样,错过了就回不来了,就像你妈妈。”
孙霏琳听了这句,回看了一眼身后肃穆的陵园。
陵园之中,松柏森森。
她低了头,地上湿漉漉的。
孙鸣被孙霏琳挽着,两个人去车站等公交车。
孙鸣说,“我在想,当年幸好坚持了,我陪了她短暂的一生,我现在还不时回忆起我们的快乐时光,不论是恋爱的时候,还是有了你以后,虽然会无比遗憾她的早逝,但又会无限庆幸曾经拥有。”
孙鸣看向女儿,见她沉默不语,他抚摸了她的额头,就像小时候那样。
他说,“霏霏,因为爱你妈妈,所以我更爱你。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女人生孩子,跟我们其实没什么关系,我们也没贡献什么,你刚生出来的时候,我也没有感觉那么开心。但因为你像她,又像我,我和你妈妈看着你长大,那段时光里,我们有太多开心的时候,当然,也会争吵。但吵了没一会儿,又会和好。但更多是快乐,是感动,是无法割舍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