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遥远的村庄,夜晚总是来得早去得迟,而且似乎永远都不愿离去。这里并没有繁星闪烁的夜空,只有厚重的乌云和深不见底的黑暗。老橡树的枯枝在夜风中摇曳,仿佛是古老灵魂的手指在空中胡乱舞动,试图抓住过往的灵魂。
一条蜿蜒的小河环绕着这里,河水在夜间发出轻柔而诡异的流水声,仿佛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阵寒意。
观众在屏息凝神中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两个十一二岁左右的金发女孩拨开杂乱的树枝,露出了身形。
她们露出紧张兴奋的神色,其中一个叫伊丽莎白的女孩似乎还有点害怕,就见她左右顾盼,压低声音:“我有点害怕,我们这样偷偷溜出来,不会有事吧?我是说,我们不会遇到传说中的女巫吧,那个传说,你一定也听说过!”
她身旁那个叫阿比盖尔的女孩却不屑一顾,小小年纪看起来很有主见的样子:“哪个传说?每当月亮最圆的夜晚,村庄的边缘会出现一位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她的眼睛空洞无神,幽灵一般在村庄的小道上游荡,传说她是掌握了黑魔法的女巫,会献祭小孩给魔鬼,而谁要是见到了她,就再也没有机会讲述这段遭遇……”
随着阿比盖尔的话,观众似乎有些明白了,看来,这是个讲述女巫的短片。
在西方,女巫确实是个经典的传说,观众席上的亚历山大玩味一笑,有关女巫的传说已经太过通俗了,几乎每个西方的小孩都知道,关键是女巫题材的电影电视剧层出不穷,这个UCLA的紫微星,又凭什么能保证自己的故事更吸引人呢?
阿比盖尔哼了一声,露出与年纪不符的成熟:“在想什么呢,这都是大人们骗我们的话!他们不想我们去河边玩,就会骗我们河边有女巫,你也不想想,如果真的有的话,为什么他们都没有见到?”
阿比盖尔的话让两个小孩放下心来,她们小心翼翼来到河边,放下裙摆,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枚鸡蛋,然后口中念念有词,就见阿比盖尔将自己的鸡蛋打破,将蛋黄倒入了河水中,然后伸出头去盯着看。
蛋黄很快就被水流冲走了,两个满怀期望的女孩什么也没看到。
“哎呀,什么都没有!”
“这个办法不灵!”
原来在当地传说中,在午夜时分将一枚鸡蛋打破投入河中,蛋黄在水中显现的形状可以帮助女孩预测她们的未来,特别是可以看到未来丈夫的模样。
很显然,阿比盖尔的未来难以预测,因为她的鸡蛋被河水冲走了。
阿比盖尔很生气地看着河水跺脚,不过很快她发现自己的堂妹,同样也是自己玩伴的伊丽莎白手里还捏着一枚鸡蛋。
“快把你的鸡蛋也扔进去!”
伊丽莎白听话地将鸡蛋打碎,镜头里,两个女孩的头靠在了一起,蛋黄在粼粼的水面上晃动了一下,似乎真的停顿了片刻。
……
昏暗的房间里,就见伊丽莎白蜷缩在一把天鹅绒的扶手椅上,眼神空洞而散漫,仿佛迷失在另一个世界里,她的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挥舞,手指僵硬而扭曲,像是试图抓住某种无形的东西,就连嘴唇也在微微痉挛着,不断吐出断断续续的词语,有些词语清晰可辨,有些则模糊不清,仿佛是在与看不见的什么东西对话。
旁边,被这一幕惊呆了的黑人女仆蒂图芭试图安抚她,并且下意识询问旁边瑟瑟发抖的阿比盖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伊丽莎白小姐在说什么?”
“红色的、红色的棺材……”阿比盖尔喃喃自语,她的裙角湿漉漉的,而抓住裙角的裙角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我们去了河边,玩了那个,所有女孩都会玩的游戏,”就听她道:“伊丽莎白的鸡蛋掉进了河里,然后,然后……”
阿比盖尔尖叫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她看到了红色的棺材!”
随着阿比盖尔的尖叫,就见椅子上的伊丽莎白眼睛突然瞪大,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身体猛地向前倾,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在逃离某种威胁,很快她的眼白向上翻起,并发出了狺狺如同犬吠的声音。
蒂图芭试图安抚她们,不过她本人的口音跟别人不一样,带有浓浓土著的鼻音:“小姐,你们怎么能相信那个传说呢!老爷要是知道,一定会责怪你们的!”
她虽然说着要去告诉楼上熟睡的老爷,但实际并没有站起身来,观众可以看到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心虚,很显然,如果楼上的帕里斯老爷被惊醒的话,首先追究的一定是她没有看护好小姐,任由她们午夜偷跑出家的责任。
“怎么办,”阿比盖尔看起来很慌乱:“蒂图芭,快想办法救救我们!”
女仆蒂图芭看起来并不是很有主意的人,家里的大事小事也轮不到她这个被主人用两英镑从巴巴多斯买来的奴隶做主,在那个西印度群岛最大的奴隶交易市场,蒂图芭记得自己从童年被捕以来,就一直在那里被奴役。
面对着两个她从小照顾到大的孩子的请求,蒂图芭思来想去,似乎想到了什么。
“伊丽莎白小姐一定是受惊了,就让我给她烤一个面包吃吧,”就听她道:“在我的家乡,用黑麦粉烤一个特殊形状的面包,就可以安抚受惊的灵魂。”
她看起来跃跃欲试,提到家乡,似乎这个健硕的女仆就会有一种令人怜悯的喜悦。
蒂图芭转身去了灶房,看起来去忙活那个黑麦面包了。
而此刻的房间内,熊熊柴火的照耀下,阿比盖尔整理了一下衣角,露出了一个和年龄不符的微笑。
就见她将目光从蒂图芭的背影上收回,下一秒,出乎意料地投向了镜头。
“塞勒姆,一个连舞会都吝惜举办的地方……在这里,年轻的女孩也要从事繁重的劳役,虽然是绅士的女儿,我们仍要喂猪、放羊、挤’奶、纺织,家里的窗帘也是我们亲手缝制,在英格兰的女孩子们每个周末跳舞唱歌的时候,我们却需要在托姆斯菲尔德的边界拾柴,我们的衣服总是被枝丫划破,啊,什么时候才能有休息的一天呢?什么时候才能躺在暖和的被子里,不去寒冷的教堂唱歌呢?什么时候才能一睁眼就有香甜的苹果派、热可可、小蛋糕、还有所有人关切的问候呢?”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翻着白眼不断抽搐的伊丽莎白:“大概只有生病的时候吧。”
在阿比盖尔对着镜头说话的时候,罗伊斯教堂里,电影学院所有学生猛地一震,不约而同脱口而出:“look at the cinema!”
直面镜头!
……
帕里斯先生很快发现了女儿的异常,作为当地有名的医生,他为女儿伊丽莎白做出的诊断非常符合医生的身份,认为是高烧之后的惊厥。
“你们就不应该在深夜偷溜出家门,跑到河边去玩!”帕里斯严厉训斥了做错了事的姑娘们:“如果不出去的话,就不会着凉了!”
帕里斯给女儿服用了退烧药,守候在女儿的床头前,恼火又担心地看到女儿的症状并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甚至更加剧烈了。
可怜的伊丽莎白手指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嘴唇扭曲成一个痛苦的表情,嘶吼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那是一种凄厉而又充满野性的声音,这种不间断的怒号,打破了这片村庄按部就班的寂静,也唤醒了藏匿于每个人心中最深处的恐惧。
“你在干什么?!”
帕里斯先生扶了扶镜片,刚从疲惫的休憩中清醒的他惊愕地发现家里的女仆蒂图芭似乎正在干坏事,在无人看到的时候,试图往伊丽莎白的嘴里塞着什么东西。
被发现的女仆确实有一种被发现的惶恐,她解释地磕磕绊绊,但听明白的帕里斯却陷入了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