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乱了(2 / 2)

欺君 胭脂独白 3135 字 2天前

赵敏时垂眼看着几近陷入癫狂的皇帝,看着他通红眼白,乌黑眼底。

他回握住已被攥得青红的皇帝手掌,低声确认:“要贬梁安?”

赵琮时好像根本听不见人说话,自顾点头,又不停说道:“皇兄,朕要留下子嗣,朕要留下更多的子嗣!”

如此,剩下两象定然破局。

却未想过,他身体孱弱至此,如何留下子嗣?

最后,那道几乎是诅咒的凄厉声音传来——“荧惑犯心,将有败势,天降罚罪,必得移灾避祸啊!”。

“庸人齐世,帝死太平”,这横空而来的巨石与董裕友的荧惑之象对照上了。

一曰主亡。

“朕要,要想个法子……得想个法子……”

皇帝喃喃不休,极短的指甲也已刺进宣王手背中。

“陛下,莫怕,臣有法子。”

在极度慌张中,顺和帝听见耳语,一下怔住。

“董裕友说可将此灾移到他人身上避祸。”

顺和帝想起来,匆匆点头:“是,是!”

“臣愿为陛下承此祸难,为陛下康泰臣甘之如饴。”

顺和帝愣住,他安静下来,很快两手抱住赵敏时两臂,瞧着他儒雅面孔坚定眼神,慌张摇头。

皇兄是待他最好的人了,如今只有皇兄与他同心,任是谁也好,决不能是皇兄。

“陛下是九五之尊,若是臣以圣主兄长之身赴死,想必可以解象,换作他人,谁能承受陛下尊贵之躯呢?”

一个不行,那就十个,百个,千个……总之皇兄不行,绝不可以。

他听见赵敏时吸了一口凉气,耳边响起颤抖声音。

“陛下,此伤天害理之法,恕臣不能答应……”

原来,他已在喃喃惊恐中把话说了出来。

“万岁,万岁!喜报!喜报啊——”

赵琮时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听闻李三全尖锐声,待到听清是喜报,连他这般不知规矩的事也管不得了。

“镇南将军林鸿羽青州大捷!”

青州一战南祁左非凡领军败走,林鸿羽五胜祁军。

这一消息传到耳里,赵敏时的手上一疼,再看顺和帝两眼中的死气渐消,转而冒出星点光芒。

“赏!朕要……要重赏!”

“好,好!”

“林鸿羽,朕要擢升他为正二品镇南大将军!”

什么?

在场人震惊失语,林鸿羽小小年纪,不过二十五岁,一旦封为大将军,品级直越过平南将军梁靖之去,俨然成为整个北赵在世最高品级武将。

而除了赵敏时,尚无人知晓,平南将军梁靖之将不复存在,而北赵武将的天,自此刻起要改姓林了。

“来人!”赵琮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回光返照一般坐起来。

他召来申伯宗,冷声下令:“去查。”

查什么?

连林鸿羽都能攻退南祁,他梁靖之竟连小小一个弹丸之地来的野蛮子都管不住,可见不对劲。

他梁靖之起了贼心。

“将奉川中主将押解进京,朕要亲自治他凌迟之罪。”

有人一惊,出了一身冷汗。

奉川王可是赵昕时,是太上皇五子,是当今陛下五弟,还是说要那痴痴傻傻的六爷一并押来送死?这,这要凌迟处死……这谁敢应声?

太上皇可还活着吶……

很快又反应过来,如今奉川主将好巧不巧,已不是奉川王赵昕时了。

年前他带着他那傻弟弟来京都冒犯了陛下,被治罪之后剥了军权,如今只有个说出去好听的名头,不管事了。

这下不免叫人拭汗道一声好险,好险,这可怜兄弟俩也算因祸得福逃过一劫。

想通了这点再拿人去就简单多了,很快查明了是冯先材主将,随即发兵朝奉川去拿人,半点没耽搁。

赵敏时轻轻叹气,听着申伯宗领命前去的声响,为顺和帝奉上一盏平气茶。

这下乱了套了。

去奉川捉人的,赏赐晋升林鸿羽的,发信去镜州命梁安放弃抵抗弃城断尾的,去查梁府的……

还有,听闻陛下想求子嗣,眼神落在元禛写的大字上微笑赞了一声“不错”的皇后。

“母后,父皇好些了?”已六岁的赵元禛很懂礼数地向母亲施礼,“儿臣还想同父皇玩球。”

“禛儿忧心父皇?”凌云芷轻轻抚过他头,微笑道:“父皇是日理万机的天子,怎能时时有空陪禛儿玩球呢?”

赵元禛眨眨眼睛,一点不怕慈祥和蔼的母亲:“可父皇已许久不陪儿子了。”

“父皇病了。”凌云芷温声道,“禛儿得更用功些,等到父皇好了,禛儿才有多多时间去玩,是不是?”

赵元禛歪头想想,认真点头,毛笔重新落在纸上:“母后,儿臣也想念平南将军呢,不知何时才能瞧见他呢?”

他说得像是常常看见梁安似的,凌云芷也未曾纠正,只是眯起眼睛笑笑。

“禛儿今日说了许多话,母亲累了。”

赵元禛举起衣袖,给母亲蹭蹭额角,乖巧闭嘴,低头写字。

“好孩子。”凌云芷眼神温柔如水,从孩子身上离开,看向远方。

梁靖之,这关只怕已不能轻易过去了。

那时,梁安已做到了自己在心中给自己定下的承诺,将献氏赶出了镜州。

然而,他没有露出一丝笑意。

古怪,太古怪了。

若是先前在梁安昏迷中展现出神出鬼没般对策的献氏令人疑惑不解,那在其后节节败退的献氏更是让梁安一头雾水。

面前的一切叫人不禁怀疑这是否是一场诡异的梦,昏迷中那段消失的时间实际确实消失了,献氏在这段时间算无遗漏反扑成功的事是假的,在梁安醒来重掌局势之后,再见献氏如菜刀斩瓜,轻松异常。

不对劲,一切都说不出的不对劲。

将献氏赶出镜州,此战告捷的梁安紧锁眉心,亮晶晶的眼睛在夜里燃着跳动的火光。

这种莫名的感觉,又来了。

在京都中见到赵宴时后,直到他以为自己救下赵宴时后这段时间里,那些莫名古怪无法解释的事。

第一次腊月雪灾遇到谷摇光后,从反诗到四皇子忽然落位直到赵宴时被指向宿州。

自梁守青去世后,他去到京都之后直到今日,没理清楚的事不知多少,每当他怀疑心起想刨根问底查个清楚,又发现那些事不是单凭哪一个人哪几个人能轻易做到的。

这一路上诸多人诸多事都古怪离奇,但桩桩件件又毫无干系。

难道他梁靖之要指责天下人与他作对,而只有他一个清醒着的?

许许多多说不出所以然又萦绕在心的迷雾,如今日一般,再度弥漫。

梁安笑不出来,且忽然失了方向不知去处。

而就在那时,正在家中翻出父母兄长遗物晾晒整理的梁棠月吓一跳。

将军府的门被粗暴撞开,梁棠月一惊,捏着大哥的旧衫出去看,就见许多官差已在府中扶刀跑动,很快将府里围得严严实实。

“何人擅闯?”梁棠月稳住心神,紧紧揪着大哥的衣裳厉声问道。

“梁小姐,哦不,侯夫人。”申伯宗拨开挡在身前的人,站在梁棠月面前,“申某奉命前来。”

“这是将军府邸。”梁棠月上前半步,昂头将颤抖的手藏在那件外衫里,“申大人奉哪里的命,来做的什么事?”

“小姐!小姐!”

远远传来郑伯担忧的声音,梁棠月眼神一瞬慌乱,生怕郑伯被这些贼人欺负了。

申伯宗捻捻胡须,从怀中掏出令牌:“来查反贼梁安。”

“住口!”梁棠月脑子嗡嗡响。

她两眼瞪圆,气血翻涌,顾不上怕上前两步,紧盯着申伯宗道:“胆敢诬蔑平南将军,该当何罪?!将军府的地容不得你踩!”

“那可得罪了。”申伯宗冷笑一声。

他勾勾手,身后人得令,齐声应“是!”,随即跑动着将府里翻了个底朝天。

“住手!”梁棠月心口一痛。

申伯宗垂眼看这黄毛小丫头,讥讽道:“申某奉的,是陛下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