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书抿抿唇,反正她早就看出来了,再装也没意义。
姜菱让宋观书把灯关上,这样趴在窗上偷看时不会暴露。
宋观书倒是罕见地听话,顺手将灯熄灭。
正说着呢,听见细微门开的声音,一人影窜进黑暗中。
别说,果然能跟下午见到的刘科长对上。
姜菱没忍住感慨道,“他这也太快了吧。”从进去到出来,有三分钟没有?
宋观书脸黑了,“睡觉!”
姜菱趴在被窝里睡不着,问宋观书,“咱们明天吃什么呀。”
没等宋观书回答,她自问自答道,“明天吃红烧肉吧。”用红烧肉的汤汁拌饭,想想就要流口水了。
关灯以后,宋观书的眼睛很亮,旁光看到身侧躺着的女人用期待的目光看他。
黑夜可以卸去伪装,宋观书说:“你有钱的话,也可以吃红烧肉。”
姜菱伸出手脚,要往他被窝里钻。
“哎呀,我们是两口子,你的钱就是我的钱。”
宋观书裹紧身上的被子,咬牙切齿说道,“吃!明天就去买。”
他现在有点后悔跟姜菱领证,怎么就招了这么个喜欢动手动脚的女流氓回家。
带着对红烧肉的期盼,姜菱终于等到了下班。
宋观书倒是讲信用,载着她直奔供销社。
在肉摊前排了半小时的队,却告知他们五花肉已经卖完。
摊位上还剩下一副猪大肠,售货员问她要不要。
宋观书勾起唇角,看热闹的模样问她,“吃吗?”
姜菱倒是不嫌弃吃大肠,但是她心心念念了一整天的红烧肉。
走出供销社时,换她蔫头耷脑了。
宋观书骑上自行车时,在前面说风凉话,“不是我不带你吃,实在是你运气不太好,五花肉全部卖光。”
“你肯定有其他办法。”
宋观书不语,只是一味地蹬自行车。
下一秒,有什么东西从他棉衣下摆伸了进入,抚上了他的后背。
姜菱,她竟然把手伸了进去!
第19章 第 19 章 反派晚上不睡觉
“去买, 拿出去!”
难得见到他慌张的模样,姜菱现在摸到了他的命门,那就是不喜欢跟人亲密接触。
反正这人腰细腿长, 摸他两下, 姜菱不吃亏。
宋观书的声音里带着两分气急败坏, “你要点脸吧,年纪轻轻的姑娘, 怎么能……”他活了这么大岁数, 第一次遇见这么流氓的姑娘,罕见有些词穷。
她理直气壮, “咱们俩可是两口子, 有结婚证的那种。”
这又能赖谁呢,谁让他要跟她领证。
宋观书把她放进钢铁厂家属区的附近, 让姜菱先回家,他一溜烟地骑得远了。
姜菱回去的时候,没有在院子里遇见对门的婆媳,反倒是见到了孙家的小孙女, 她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见到院子里多了个陌生人也很平静。
“我是宋观书的媳妇,前些天搬进来的。”她从兜里掏出两块糖,是李春娇在办公室分给大家伙的,她年纪虽小得了五块糖。
看见水果糖, 孙家小孙女的眼睛亮了亮, “谢谢。”
姜菱坐在家里等着宋观书回家, 屋里越来越暗,家家户户的烟筒里冒起炊烟。
她打开灯,昏黄的灯光照亮黑暗。
这时候门外传来自行车铃铛的声音, 是宋观书回来了。
他手上拎着一条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姜菱凑过去打开,就看到是肥肉和瘦肉相间分布的五花肉。
姜菱的眼睛很亮,热情地跟在他身后忙东忙西,帮着倒热水递肥皂,“宋观书,你真是太厉害了,连五花肉都能搞回来。”
“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男人了,嫁给你可真是三生有幸。”
宋观书有些无语,这人为了吃肉,还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但是,这感觉好像也不是很差。
黑暗中,有一盏灯在等着他。
“呶,这是给你留的糖,今天李姐给我了五块糖,我没舍得吃,都带回来给你了。”
“不是五块吗?”宋观书以为,是她没忍住吃了两块。
就听姜菱说,“我回来的时候,遇见孙家的小孙女,我就给了她两块。给了她两块,但是给你三块。”
对上她亮晶晶的仿若闪着星光的双眸,宋观书偏开视线,“谢谢。”
“不用谢。”姜菱说,“你快做红烧肉吧。”
宋观书想,姜菱诡计多端舌灿莲花,无论开始怎样,最后都会变成是他做饭,既然如此,他不如省些口舌。
宋观书没有做过红烧肉这种复杂的菜,看到过厨子做过,做红烧肉的流程被牢牢印在他的心里。
“柜子下面有冰糖。”他吩咐姜菱打下手。
“好嘞。”姜菱二话不说就去找,
糖油下锅炒出糖色,将切成麻将块大小的五花肉丢进锅里翻炒上色,才刚刚第一步,姜菱就闻到了香味。
“喔噻,好香,你很适合去做厨师。”
耳边一直有人在叽叽喳喳,宋观书觉得姜菱很吵,他明明喜欢安静的环境,却没有把姜菱赶出厨房。
把事先准备好的料汁一股脑加进铁锅,再加入足额的凉水盖过五花肉,锅下加入大火烧开炖煮。
油烟味都聚在家里,宋观书顺手打开了厨房的窗户,让油烟顺着窗户出去。
这下可苦了周围的邻居,前后左右都能在院里闻见香喷喷的红烧肉味。
尤其是住在对面的刘家。
刘磊昨天就闹着要吃肉,刘老太给了李君肉票和钱,让她去供销社买块肉回来跟大孙子解解馋。
李君却是个抠门的葛朗台,钱进了他的口袋里,就没有出去的道理。
她去供销社转悠了一圈,最后回来告诉婆婆和儿子,“去得太晚,供销社的肉卖没了。”
刘磊挺不高兴的,吃饭前看到桌上只有白菜土豆,就大哭了一阵子,直到刘老太用香油给他煎了个鸡蛋吃,他才转哭为喜。
刚吃完鸡蛋,嘴上沾到的油还没擦掉,他就闻到一股子浓郁的红烧肉味。
大家肚子里却油水,红烧肉这种油大的食物,是所有人心中头等美味佳肴,能与之相抗衡的大概只有猪肘子了。
“是红烧肉,我要吃红烧肉!”
姜菱坐在灶坑前烧火,听见外面传来的动静,默默站起身把窗户关上,顺便把门从内锁上。
可别让她在最快乐的时候,遇见个要饭的。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堪称行云流水,转身时注意到宋观书在看她,姜菱疑惑问道,“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宋观书微微摇头,在对她的印象中又加了个不吃亏。
不只对门闻到了这霸道的香味,住在前院的刘科长家也闻到了。
刘科长家正在吃饭,白菜炖豆腐,是平常不舍得吃的饭菜,却在红烧肉香味的对比之下,被秒成了渣渣,瞬间觉得嘴巴里的豆腐不香了。
刘科长身边坐着媳妇韩瑞雪,对面坐着小舅子小姨子,刘科长的小舅子韩青竹咂摸了两下嘴,“姐,咱家明天也吃红烧肉吧。”
这味道是真香。
刘科长工资补助不少,但养着媳妇和媳妇的弟弟妹妹,开销不少,家里日子过得算不上太轻松。
韩瑞雪父母没有去世之前,她过着人上人的日子,花钱大手大脚,不会节俭度日,她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好啊,明天我去供销社买点肉,你和雪梅也很久没吃肉了,给你们俩补补身体。”
刘科长听见韩瑞雪的话,眉头皱了皱。
直到吃完饭,只有他和韩瑞雪的时候,他将人搂在怀里,想起了昨天晚上老娘的话。
“雪儿,咱俩要个孩子吧。”
韩瑞雪从他怀里弹出,“结婚的时候你答应过我,这几年先不生孩子,我现在还小,等过几年再生,这才过了几天啊,你就反悔了!”
小妻子柳眉倒竖,刘科长立刻气短了两分,认错:“是我思虑不周,咱先不急着要孩子,你千万别生气,别气坏了身体。”
“是不是谁在你跟前说了我的坏话,让我猜猜,是你娘,还是你前妻?”
刘科长必然不能承认,他下意识否认,“不是的,你别瞎想,我的年纪也不小了,我怕现在不生,以后就生不出来了。”
韩瑞雪嗔他一眼,“我看你现在挺厉害的,不用担心。”
男人在这方面被夸,多少会飘飘然,只是他心里还想着孩子的事儿,“也是我年纪大了,感觉孤独,想要有个孩子在身边。”
“你儿子闺女就住在后院,这还不够近吗?”
刘科长憨厚地笑,“我这不是听了你的话,都不跟他们联系。”
韩瑞雪冷哼,“你这是把我当傻子哄呢,咱们家的粮食每月为什么下去得那么快,你的工资是全部拿回家里了,那你的津贴奖金呢?”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刘科长只得替自己解释,“我娘在后院,她守寡把我和几个弟弟养大,我可以不管李君和俩孩子,却不能不管他啊!”
韩瑞雪伸出手指在他胸膛上戳了戳,“你那个前妻,就打着这个主意,你娘心疼孙子,你是孝子,不能不管你娘。”
***
晚饭的红烧肉有点咸,姜菱睡觉没睡实,总想着去喝水,又不愿意离开温暖的被窝。
听见身旁的响动,她被吵醒,迷糊着顺口问道,“你要去哪儿?”
问完她就后悔了,宋观书可是反派,他大半夜还能去哪儿,当然去搞事了?
一直没有再听见响动,姜菱摸不准他想干嘛,偷偷转身,想去看一眼,正对上一双暗沉沉的眼眸。
姜菱差点被吓死,这人却倒打一耙,“你怎么不睡觉。”
她无语说道,“还不是被你吵醒了。”
姜菱指使他,“你不睡觉,去给我倒一杯热水。”
宋观书听话的下地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姜菱小口小口喝完,总算缓解了口干舌燥
不用离开被窝,就有温水送到嘴边,姜菱忍不住感慨道,“有你可真好。”
宋观书冷笑,“是有我这个免费的保姆可真好吧?”
“不。”他可不是免费的保姆,他是自己拿钱上班的保姆。
“你怎么能说自己是保姆呢,我不允许,你是我结婚证上的另一半,我们是同一个户口本上的亲人,是彼此的依靠。”
“你在寒冷的黑夜给唯一的依靠倒一杯温水,你的唯一依靠一定会记住这件事。”
“你放心的,将来如果你瘫了或者残了,我一定给你端茶倒水,端屎端尿。”
宋观书笃定道:“绝不会有那一天。”
“世事无绝对,谁也说不准将来的事情。”
宋观书第一次主动凑近她,“我是说,我如果有一天瘫了或者残了,还请我结婚证上的另一半,帮我了结这份痛苦。”
他的声音很轻,在黑暗中,姜菱摸了摸胳膊上冒出来的细小汗毛。
姜菱罕见地过了很久才睡着,一直到失去意识之前,她都没有听见宋观书起身的声音。
她不知道宋观书这一晚有没有出门。
隔天早上,大概是怕自己的早餐被抢,宋观书准备了两人份的早饭。
姜菱和宋观书这一早彼此间没有交流,沉默着来到了日化厂。
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时,有人同姜菱打招呼,“姜菱,宋哥!”
“又来查案子啦?”姜菱站在自行车棚外,等着这俩人锁车。
谢朗锁车时,还不忘抬头跟他们聊天,“昨天下午,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截中华烟头。想到有可能跟案子有关,我师父就派我来厂里查,咱厂有多少人抽中华。”
调查范围比较小,一包中华烟要两块钱,普通工人根本抽不起这种烟,只有厂里领导才能抽得起。
中华?
姜菱举起手,“我们科的魏明魏科长,他就是抽中华烟,希望能为你们破案提供帮助。”
谢朗赞赏地点点头,“姜菱你真是个热心的好同志,你提供的这条线索很有用,我会上报给领导的。”
谢朗要去找他在日化厂的最大人脉,他妈白处长。
人事科和财务科在同一方向,三人进了办公楼后,就跟宋观书分开。
独自面对昔日的心上人,谢朗多少有些不知所措,“上周末我们派出所有事,有人来报案,实在抽不出时间,不好意思啊。”
姜菱很是善解人意地说道,“没事儿,为人民服务要紧。”
在财务科门口跟谢朗分开之前,姜菱又说,“查案的时候,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事情,请一定要来找我。”
坑了魏明一把,姜菱回办公室的时候,都是开心的。
陆建军和魏明很喜欢在办公室抽烟,整间办公室被弄得乌烟瘴气。
唐科长极其喜欢喝酒,对抽烟倒是没有太大的兴趣。
在陆建军和魏明固定的抽烟时刻,姜菱注意到坐在他对面的陆建军抽金鹿,魏明今天倒是没有抽中华,反倒是抽上了红塔山。
姜菱拄撑着脸问,“魏科长,我记得你平时都抽中华,今天怎么还降低档次,抽上了红塔山。”
听见姜菱这降低档次几个字,魏明就觉得很不顺耳,说得好像他抽不起似的。
“天天抽中华腻了,偶尔也得换换味道。”其实真实情况是,中华烟是大舅哥丁厂长送给他的,中华抽没了,他就又抽回了红塔山。
姜菱哦了一声,“还得是咱们魏科长有钱。”她没有误导谢朗就成。
下午的时候,谢朗就来找魏明问话了。
即便是厂领导,抽中华烟的人数也不多,只有丁厂长吴副厂长保卫科长还有魏明这个财务科的副科长。
问话内容简单,只有那天晚上在哪里做什么,有没有时间证人。
除了魏明和丁厂长,大家都在家里睡觉,证人是自家的老婆孩子。
魏明和丁厂长为彼此作证。
考虑到这几人都是厂里的领导,本身不差钱,公安怀疑自己的判案思路有问题。
小偷盗窃为了侵财,厂领导都没必要做出这种事来。
于是大家想到,这烟头或许是之前哪位厂里领导在视察的时候留下,刚好被当作证物发现。
可除了这个烟头,现场再未发现任何物证。
调查人员陷入了两难境地,放弃这个物证,调查又要陷入僵局。
姜菱和宋观书下班路上,遇见了谢朗,跟早上几乎一样的场景,谢朗在自行车车棚开锁,“等等我,咱一起走。”
宋观书和谢朗并排骑行,姜菱坐在自行车后座,听着两人聊天。
“宋哥,你跟姜菱现在住哪儿啊?”
“就在钢铁厂的家属区。”
“钢铁厂啊,我听说那块环境不太好。”
“是,钢铁厂污染大,灰尘多。”
窗户玻璃永远雾蒙蒙,每天早上都要用抹布擦一遍自行车的车座和把手。
“不过我听说,就在钢铁厂家属区那边,开了一家家常菜的小饭馆,味道还不错,我请你们啊?”
前一天晚上才吃了红烧肉,姜菱对下馆子兴致缺缺。
谢朗很热情,“先别急着拒绝,咱们也好些日子没有一起聚聚了。”
“那,好吧。”
谢朗是从同事口中大致听说了地点,七拐八绕在钢铁厂附近的家属区找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那家小饭馆。
还是宋观书根据他的描述,在胡同里找到了这家店。
没有招牌幌子,门口有一盏昏黄的灯光,很符合影视作品中对黑店的描述。
就连是派出所实习生的谢朗都心里打鼓,可千万别遇见个孙二娘。
走近店门,大家心头的顾虑被打消了一半,里面坐着两桌正在喝酒吃饭的客人,老板看见有顾客进门,十分热情地将简易菜单递过去。
计划经济之下,市场经济悄悄冒头。
就像昨天宋观书买到了五花肉的黑市,还有这种隐蔽在居民区之中的小饭店。
饭点开在老板自家的房子里,支了两张桌子,平常多是钢铁厂的工人来打牙祭,上门食客不多,两三张桌子足以应对。
近些年说是打压私营,社会环境较之往常好了很多。
虽说周围环境差了一点,谢朗却点了点头,小声跟身边两人说,“这服务态度还不错,比国营饭店的服务员态度好。”
说是简易菜单,上头只有不足十道菜,谢朗得过同事指点,“要一道油浸鱼,还有这个……”
老板并非本地人,操着南方口音。
上菜速度不算快,等菜的时候,谢朗跟老板要了一小瓶二锅头。
他给宋观书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杯,“你们结婚的时候,实在是抽不开身,见谅。”
宋观书抿了一小口酒,“工作要紧,可以理解。”
随着谢朗点的第一道菜被端上来,老板送上三碗冒着热气的米饭,“您请慢用,剩下的菜很快出锅。”
姜菱试探地吃了一口鱼,然后眼睛亮了,“这鱼味道真不错,你们别光顾着喝酒,多吃菜。”
在老板上汤的时候,姜菱还不忘夸赞厨师的手艺好,“这是我在北城吃过最好吃的鱼了。”
说起来,这也是她穿越到现在吃过的第一条鱼,没有能够对比的,说是最好吃的一条倒也不夸张。
暖乎乎的皮蛋肉饼汤入肚,姜菱突然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不能被美食治愈。
宋观书不常喝酒,只偶尔谢朗要跟他碰杯的时候,他才会抿上一口,他更多时候在喝汤吃饭。
谢朗喝酒喝得又多又急,他似乎是喝醉了,脸很红,从脖子红到了脑门。
他感慨道,“咱们可有段时间没有聚了。”
“宋哥,自从你考上大学以后,咱就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这得有四五年的时间了吧,下乡的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多亏你还有村里的老知青照顾我,感谢的话都在酒里了。”
杯子里的二锅头又被他给一口闷了,姜菱手在桌下捅了捅宋观书,“少喝点酒。”万一喝醉了,还得把他给送回去,多麻烦啊。
谢朗酒量不行,醉得厉害,才喝了小半瓶,就有点大舌头,“咱们那些同学,现在还有联系的,也只有你和赵亮。”
他伸手还要跟姜菱碰杯,姜菱手上就只有汤碗。
宋观书举起杯跟他碰了下,“姜菱不能喝酒,我替她喝了。”
果然,在外人面前,他人模人样。
“姜菱,我是真没想到,你会跟宋哥走到一起。”心上人嫁人,越想越心酸,他用手擦了下眼角的泪水,“不过嘛,只要你们过得好”
他说话时有些语无伦次,姜菱把桌上的酒杯收起来,“行了,都别喝酒了,多吃点菜,今天的菜味道很好。”
姜菱一个人吃掉了半条鱼,两碗汤,两碗米饭,这还不包括其他的炒菜。
带着醉意的谢朗都忍不住问道,“宋哥是不是不给你吃饱饭啊?”
这一点,姜菱还是要替宋观书解释一下,结婚两天,连续两天晚上吃肉,这就是领导家也不一定能天天吃肉,在吃食这方面,宋观书没有亏了她的嘴。
姜菱揉了揉圆滚滚的肚子,“他挺好的,我们在家也经常吃肉,不过怕长肉,不敢吃得太多,今天遇到你请客,那我肯定要吃一点。”
多吃了两口菜,谢朗许是借了酒,能够连贯讲话,“宋哥,你还记得徐友兰吗?”
宋观书神情淡淡,“记得,村里的知青,她有什么事吗?”
姜菱竖起了耳朵,以为能挖掘到宋观书的桃色往事。
谢朗用筷子将鱼翻身,“原来她也考上大学了,就我们警校旁边的师范学院,我前两天回学校办事,可巧遇见了她,我们聊了很长时间,她说起当年下乡时候的事,让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谢朗下乡的时间晚,他七五年才下乡,下乡的地点经过他父亲的挑选,就在北城附近的村子,甚至在周末的时候他都能够回家里吃饭。
因为下乡的时间晚,平日在村里待的时间不长,跟知青们的关系算不上太好。
尽管下乡时间短,在乡下的一些经历,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那段时间,在经历的时候觉得苦,想要逃离,可一旦走出去,却又无比的怀念。
宋观书平静地听他讲话。
谢朗看向姜菱,“你不知道,那时候真不容易,春天撒种,夏天拔苗沤肥,秋天收苞米,冬天修水渠……”
姜菱问,“你为什么下乡。”
那时候谢朗父亲在革委会,母亲在厂人事处当处长,一个任人事处处长的母亲,至少能给他安排个工作,让他不用下乡受苦。
看书的时候,姜菱就想不通这一点,她便直接问了出来。
“那时候我爸想让我进他们那地方,我不愿意去,跟家里反着来。”他耸耸肩,“我就背着家里报名去下乡。”
合着是叛逆的原因。
姜菱偷偷看向宋观书,没有猜错的话,他选择下乡,要么是逃避城市中的运动下乡避祸,要么是想要离开那片失去亲人的伤心地。
宋观书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他依旧很平静。
“徐友兰还说自从你离开祁家屯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你,听说我经常能见到你,还问了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盘里鱼肉只剩下鱼头和鱼骨,谢朗将鱼眼睛挖出,塞进了嘴里,嚼了两下就咽下。
“对了,她还跟我提起,祁家屯那个民兵队长王铁山,你应该还记得他吧?”
宋观书点头,“记得,被狼咬死了。”
谢朗拍拍胸脯,“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死人,还死得那么惨,我九月份到祁家屯,十二月份末刚过冬至他就让狼给咬死了,我只在电视上看见过山里有狼,没想过狼会上村里吃人,不说假话,那次给我吓得,都想让把我爸找关系给我迁回家里。”
宋观书笑了笑,“确实挺吓人,你运气不好,我们下乡很多年才遇见那一次狼,你下乡三个月就遇到了。”
谢朗摇头,“听徐友兰说才知道,王铁山不是个好东西,祸害了不少女知青,要我说叫狼给吃了也算是罪有应得,恶人自有天收。”
“哦?竟还有这种事,那还真是活该。”
正在揉肚子的姜菱觉得这两人好像都在意有所指。
谁也不知道谢朗他是喝醉了,还是没有喝醉,吃完饭站起来时已经醉醺醺。
宋观书主动去前台结账,谢朗踉跄着向前,“说好了我请客,怎么能让你掏钱。”
老板也见惯了醉鬼抢着付钱的场景,笑呵呵地问,“两位,您看是谁买单呢?”
宋观书已经掏出了钱,“我来。”
要说这小饭馆虽然菜价偏贵,是国营饭店价格的两倍,却有一点好的,不用粮票肉票,只收钱。
这要是算下来,是比国营饭店要划算。
看他喝完酒之后走路都费劲,姜菱怕他在摔死在路上,或者晚上在马路上躺一晚上。
现在虽然已经零上,在外面躺上一夜冻不死却能冻坏身体。
姜菱就说,“咱们把谢朗送回去,别让他半路出事了。”
宋观书没说不好,只问,“你很关心他?”
姜菱白他,“废话,万一出事让咱赔钱怎么办。”还得在日化厂工作呢,还指望着谢朗给魏明添堵呢。
谢朗抖着手蹲下给自行车开锁,没听见这两人的对话。
姜菱皱眉看着谢朗骑上自行车,这人走路都走不了直线,他真的能骑自行车吗?
姜菱提议道,“要不咱们走回去吧。”
走路摔倒总比骑车摔倒强,至少恢复得快。
谢朗摆摆手,“我没事,我能骑。”
话音刚落,不知是为了证明,还是确实脑子不大清醒,他一溜烟骑远了,没管身后俩人。
姜菱赶紧拍了拍宋观书的背,“快跟上。”
把谢朗送到了他们家楼下,目送他上了楼,两人沿着原路返回。
不知道是那一段路有钉子还是什么,骑到半路,宋观书突然转头跟姜菱说,“后车胎没气了。”
姜菱就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开始还以为这人是讽刺她胖,很生气地想骂回去,慎重起见她低头看了眼,就发现自行车后面的轮胎瘪了。
这明显不是被她压的,是被尖锐物体刺中,导致漏气。
“天杀的,是哪个人这么缺德,在路上扔钉子。”姜菱看他,“那怎么办?”
宋观书示意她下来,“走回去吧。”
走回去至少半小时,夜里温度低,姜菱搓了搓胳膊,不大情愿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
这时期的晚上无论哪个地区都没有夜生活,娱乐活动少,大家睡得都早,八点钟早就上床睡觉了。
倒是家里有电视的人家,上床的时间能晚一点。
就算睡得再晚,也是在自家看电视,听收音机,或者做一些床上体操运动,没有说晚上还在外面跑。
因此街上除了两人外,再没有别的行人。
夜里行人少,却不代表没有,两人走出这一条主干路,在将要走进钢铁厂家属区的时候,听见年轻男人放声唱着歌,很明显是个醉鬼。
大晚上,无论是姜菱还是宋观书,都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去探查醉鬼是谁。
然而有时候,你不来找事儿,事儿会主动来找你。
那一伙人看见夜间还有两人在街上走,看身形里面还有个女人。
作为头头的肖兵挥挥手,大舌头说,“走,去看看,那有个妞。”
五个人路都走不直,却呈包抄的队形将宋观书和姜菱围住了,很明显他们做这种事不止一次两次了。
姜菱小声抱怨,“刚才车胎漏气,我就知道今天不宜出门。”
肖兵是父亲是钢铁厂的副厂长,平日在厂子里作威作福,欺男霸女不在话下。但他有个好爹,只要不杀人放火,别管是打人还是欺负姑娘,肖副厂长花点钱都能解决。
光是看这些人流里流气的打扮,就觉得不像是什么好人。
更别提一张嘴,流氓味道扑面而来,抖着腿说,“妹妹,大晚上的不回家,是不是在等哥哥啊!”
夜里视线差,凑近才看清楚姜菱的脸,这一看之下差点惊住,他从小到大就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小弟抖着腿,“兵、兵哥,这妞可真好看。”
肖兵一个巴掌扇过去,“再好看也是老子的妞。”
小弟被打了也不敢还手,反而低下了头,像是被人类完全驯化过的狗。
姜菱这时候在心中思索,她跟宋观书今晚都没有喝太多酒,两人都是清醒的,能不能把这五个醉酒的小混混打趴下。
肖兵人高马大,脸上一脸麻子,有点像成了精的癞蛤蟆,姜菱没有密集恐惧症,却恶心地偏过了头。
对于漂亮姑娘,肖兵很有耐心,态度也还不错,先哄着来,哄不动的话,再进行威逼利诱。
“妹妹,你叫什么呀,家住在哪里,处对象了没,要不要跟哥哥好啊。”
站在姜菱身边的宋观书已经彻底被无视掉了,这小子长得像个小白脸,估计也不是那种有血性的。
肖兵越看这妹妹的小脸越稀罕,忍不住上手去摸,下一秒就被宋观书掀翻在地。
变故来得太快,别说姜菱了,就是肖军和他的几个小弟都没有想过,这小白脸还敢动手。
姜菱在心里给宋观书点了赞,真男人,她以后一定少在心里蛐蛐他。
姜菱迅速后退两步,不能站在战场中间,给宋观书添乱。
别看那几个混混长得人高马大满脸凶相,五个人被宋观书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宋观书下手是真的狠,他打架的目的不是赢,是想要对方的命。他倒是也知道,姜菱就在身后,他不能杀人。
下手的时候却一点都不含糊,混混的惨叫声越来越弱。
姜菱脸上的表情,伴随着听到的各种骨头碎裂的声音变换。
肖兵在钢铁厂作威作福了多年,倒是有几分血性,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放狠话,“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爸肖振华,是咱们钢铁厂的厂长!”
他以为把爸爸搬出来就有用了,然而他还在继续挨打,肖兵于是继续放话,“你知道我大伯是谁吗,我大伯肖振邦,是咱北城粮食局的ju长!”
他不提大伯还好,就只是跟小弟们一样,被打断了一条腿。
宋观书听说他大伯是当官的,他的两条腿都折了。
教训了这些小流氓是解气,姜菱也怕她和宋观书惹祸上身,毕竟这人的父辈有权有势,万一被他们找到,肯定要报复的。
姜菱似乎是被吓哭了,假装要拦架,“二哥,你别打了,别出事了!”
“二哥,你才刚从那地方出来,不能再进去了,你不知道,你进去的时候咱妈在家快要把眼睛哭瞎了……”
宋观书是聪明人,很快明白了姜菱的意图。
他心里觉得有趣,倒是没有再打,举起手刀,把这五个人都给打昏了。
姜菱和宋观书一起离开了现场。
两人回去的时候才八点钟,对门和孙老头两家的灯已经熄灭了。
宋观书把自行车推到厨房里,明天上班要骑自行车,他得把车胎给补好。
姜菱在进入院子后,就把大门给锁上了。
宋观书接了一盆水补车胎。
姜菱在一旁默默洗漱,她洗了个脸的时间,宋观书就将一个带着锈的图钉从车胎里拔了出来,啪嗒扔进了水盆里。
“好端端的,街上怎么会有钉子。”
宋观书笃定道,“有人故意扔的。”
知青返城大潮后,有一些知青一直没有找到工作,也没有考上大学,就在家附近支了个小摊补车胎,可毕竟没有那么多车胎要补,于是乎有些人就动起了歪脑筋。
躺进被窝以后,姜菱没有立刻睡着觉,她知道宋观书也没有睡。
她平躺着,跟宋观书说,“今天的事情,我会烂在肚子里,不会跟任何人说。”他俩现在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笑意,“睡吧,放心,不会有事。”
第二天下班回家,宋观书第一时间去洗外套。
前一天晚上被混混碰过的衣服他觉得脏,需要赶紧洗一洗。
姜菱没事干,就坐在院子里看他洗衣服。
李君和隔壁院的菊香进到院子里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李君撇了撇嘴,给菊香示意,看吧我说得没错,这小媳妇是个懒鬼,奸懒馋滑样样精通,就没看见过哪家的媳妇叫自家男人来洗衣服。
随即又觉得遗憾,小宋多好的一个男人啊,真是好汉无好妻。
菊香是隔壁院的三儿媳妇,她看见姜菱笑着打了个招呼,“洗衣服呢,你就是小宋媳妇吧,早就听说过你了,今儿总算有机会见到你了。”
她跟姜菱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催着李君,“君姐,我跟小宋两口子唠唠嗑,你回去翻翻我借给你的那双鞋样子,我在外边等你。”
菊香指着西院,“我住在你们家西院,叫我菊香嫂子就行,咱们邻里邻居的,有什么事要搭把手的,去西院喊我跟你三哥就行。”
姜菱觉得,这人讲话,就比李君顺耳多了。
“好啊,谢谢嫂子,我们两个小年轻,刚结婚也没有父母亲戚在身边,有时候还需要倚仗邻居们呢。”
菊香大气地说,“这算个啥,人生在世,那不就是我帮你、你帮我。”
李君回家翻找鞋样子,一直没有找到,菊香就一直站在院子里跟姜菱聊天。
“姜菱你在哪里工作。”
“我在日化厂的财务科。”
菊香听到之后没忍住竖起了个大拇指,“那可是好地方。”
说着,她还看了眼东厢房,语焉不详地说道,“你跟小宋都有正式工作,还在都在日化厂工作,可真是般配呢。”
她又问姜菱,“你是城里人吧。”
姜菱笑笑,“无论城里人还是农村人都是社会建设的螺丝钉,不过我爸妈从前也在日化厂工作。”
父母都是工人,那就是城里人了。
菊香说,“那你家庭条件很好了,自身有工作,父母也是工人。”
人家小姜长得好看,是城里人,有厂里的编制工作,哪里不比李君那个妹妹强上百倍,也就她心里没有数,平时在吃喝上占小宋的便宜就算了。
还想把妹妹嫁给小宋,一大家子都想要赖上人家。
菊香扬声问进了东厢房的李君,“君姐,你还没找到吗?”
“还没,快了!”
菊香嘲讽地笑了笑,跟姜菱宋观书这对小两口说,“借给君姐的东西,总是很难找到呢。”
菊香和李君一起进入院子时,姜菱看她俩亲亲热热地挎着彼此的手,还以为她们是关系很好的闺蜜,原来是塑料姐妹花啊。
还没到做饭的时间,菊香不急着回去。
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们知道吗,咱们钢铁厂出事了。”
说完,想起这对小两口都不是钢铁厂的员工,于是她就又换了套说辞,“你们小年轻,晚上可不能随便出门,很危险的。”
姜菱猜到可能跟昨晚的事情有关,于是问道,“这是怎么说?”
“听我男人说,昨天肖副厂长家的儿子在咱家属区附近被人给打了,听说打得可严重了,好险没被打死!”
姜菱被吓了一跳的模样,“怎么会有这种事,那现在肖副厂长家的儿子没事吧。”
菊香摇了摇头,“很严重,两条腿被人打断了,胳膊好像也折了。而且他被人扔在外面冻了一晚上,人没有被冻死,身上好像冻出了毛病。”
姜菱一脸不落忍地说道,“天啊,得是什么样的人会这么狠心,下手也太狠了。”
第20章 第 20 章 洗澡时候一定要锁好门!……
菊香的声音又小了两分, “话说,也是活该,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货。你不是外人, 嫂子就跟你直说了, 那小子欺男霸女专门挑好看的大姑娘小媳妇祸害, 你长得好看,千万别让那混球看见你的脸。”
“咱厂里烧锅炉的老于家闺女, 还没结婚呢, 跟对象出去看电影,晚上回来得晚了一点, 就被那混球给糟蹋了, 这姑娘没想开跳了井。”
“就没有王法了吗,姑娘和姑娘的家人不报警抓他吗?”
菊香觉得这姑娘真是单纯, “傻孩子,肖兵的爸可是厂长,在钢铁厂里谁敢跟他对着干。还报警?他们家以后想不想在厂里混了。老于那也是一家子窝囊废,闺女让人糟蹋了, 连个屁都不敢放。”
“那他可太坏了,我以后肯定离他远一点。”
菊香满意地点头,“对了,就得这样,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她叹了口气, “要我说, 也不知道是肖兵在外面欺负了什么人, 被人给报复了。”
她解气地骂了声活该,又给她介绍,“这小子横行霸道, 养了几个小弟,看谁不顺眼就要打谁,我小叔子就被他打过,他们还是同学呢,被打的头上缝了五针。”
正在这时,隔壁院里传来声,“赵菊香,回来做饭!”是菊香的丈夫苗金辉叫她回去吃饭。
菊香应了一声,“等会儿,我跟人唠嗑呢。”
菊香丈夫是知道自己媳妇是个大嘴巴,怕她出去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巴巴撵了过来,想要把人带走,“别什么事都往外面说!”
苗金辉在保卫科工作,这事恰在他的工作范围内,所以他知道得比别人详细。
宋观书已经搓洗好衣服,正在往衣架上晾,他跟苗金辉打招呼道,“三哥下班了。”
几乎每个邻居看见姜菱的第一句话都是:“这就是小宋的新媳妇,长得可真好看。”
苗金辉也不例外。
姜菱笑着跟人问好,“三哥好,听嫂子说厂子附近出了坏人,抓到人了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苗金辉一大老爷们不太好意思拂女人面子,“还没抓到呢。”
姜菱又问出了刚才的问题,“得是什么人,才能如此穷凶极恶,这世界难道就没有王法了?”
苗金辉知道自己媳妇是个大嘴巴,回来以后没敢跟她说,架不住菊香一直问他,他没办法只说了一小部分。
“肖厂长儿子说,好像是一对兄妹俩,当哥的还曾经进去蹲过。”
苗金辉还说自己媳妇是个大嘴巴,他的实际情况也没强到哪儿去。
姜菱面上惊讶,“那就难怪了,大概只有进过监狱的恶人,才会下手那么狠。”
苗金辉:“是啊,肖厂长家已经报警了,咱们这一片有过前科的犯罪人员,都是重点盘查的对象。”
保卫科会配合派出所的工作,因此苗金辉知道那嫌疑人的特征。
“不过嘛,你们也放心,这段时间咱们保卫科在厂里还有家属区都日夜巡逻,我们会保障大家的安全。”
“咱钢铁厂保卫科的大哥们都是这个。”姜菱竖起大拇指,“有你们在外巡逻,我们晚上能放心睡觉了。”
姜菱随即小声道,“这毕竟是三哥的工作内容,应该需要保密,我们夫妻俩肯定不跟外人说。”
她这话一出,苗金辉心里很是熨帖,他瞅了眼自己媳妇,“你看看人家小姜,你能不能跟小姜学学,涉及我工作中的保密内容,不要瞎问,也不要到处传。”
菊香觉得自己委屈得很,“你要是能憋住不告诉我,我就是想到处传也不行啊。”
“你还有理了。”
苗金辉菊香两口子吵吵闹闹地回了家。
宋观书洗完衣服,姜菱也跟在他身后回家。
关上门以后,姜菱眉飞色舞地求夸奖,“怎么样,我很厉害吧,现在的查探重点是蹲过监狱的兄妹俩。”
宋观书点点头,“很厉害,像是个中老手。”
他这人也是,夸奖说出来像是嘲讽。
从这一天以后,钢铁厂的家属区外日日有保卫科巡逻,保卫科和派出所挨家挨户地查探,却始终没有找到和蹲过监狱的兄妹俩。
钢铁厂家属区内,一切曾经有过案底的人这段时间相当苦不堪言,派出所每过一段时间都要来家里问话。
不知道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命案。
众人打听方才知道,不是大案要案,是肖厂长家的宝贝儿子在家属区附近被人给打了。
对于肖副厂长家的宝贝儿子,钢铁厂的员工和家属这些年来深受其苦。
听见他在家附近被打,没人心有戚戚,没人心疼他,也没有人担心下一个受伤的会是自己,大家都觉得解气。
有许多曾经被肖兵欺负过的家庭甚至有些遗憾,遗憾他怎么就没有被直接打死你。
那姑娘被糟蹋的老于家,不年不节甚至买了一盘鞭炮,拿到闺女坟前去放。
家属区后面曾经有一座荒山,运动结束以后,为了祭扫方便,工人以及家属将祖宗迁到了荒山,于是那座山自发地变成了坟山。
于家父母去坟山放鞭炮,算是精神胜利法,这家伙虽然没有进监狱,但是也算是受到了一些报应,尽管不知道是谁干了这件大好事。
要不怎么说百姓们的想象力丰富,这事传来传去,就变成了是于家姑娘的鬼魂为自己报仇,于家老两口去山上放鞭炮是为了让闺女报仇的时候更有力气。
甚至有越传越邪乎的架势。
震惊,于家人没有否认不是于家姑娘的冤魂作案。
而且根据小道消息,肖兵说伤害他的是一男一女,他不记得男人的模样,却记得那女子生得漂亮。
于家姑娘还活着的时候,就是钢铁厂有名的美人,她要是长得一般,也不会被肖兵看中糟蹋。
至于说一男一女中的男人,对于他的身份,大家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于姑娘在阴间认的哥哥。
当然最能得到大家认可的说法是,那个男人是于家姑娘阴间的哥哥。
还真有那好信的人,去坟山上看了,上去一看可不得了,就在于家姑娘“房子”后头有个小坟包,那里面就住这个曾经进过监狱的狠人。
得,大家就说,也不是什么兄妹俩,给于家丫头报仇的人是她的“邻居”。
就是这个邻居吧,他有点阴间。
因为有理论支撑,大家都认可这条传闻。
就连姜菱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怎么说呢,还是要感谢人民群众的想象力,给她和宋观书解决了不少麻烦。
各种消息虚实交错,查案人员也都有点相信是女鬼报仇,查案的时候消极怠工。
说实话,刨除掉小部分人泯灭人性,大部分人还是有底线和良心的,
哪怕是公安都觉得这玩意罪有应得。
钢铁厂内部流传着女鬼报仇,钢铁厂领导确实不信的。
尤其是肖兵的亲爹肖副厂长,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催着厂里打压掉内部传出来的这股歪风邪气。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想给儿子报仇。
仇人如果是女鬼,他就没办法报仇了。
大多数时候,堵不如疏,越打压反而越有反抗。
肖副厂长带头打压这股子女鬼报仇的流言,这传闻反而像流感病毒一样四处传播。
不说全部北城人民都知道,至少大半人都听说了这个故事。
谢朗也听说了,听到肖兵出事的时间,他很快想起了自己酒醉的晚上。
那天晚上,姜菱和宋观书在把醉酒的他送回来以后,他们回去的时候,有可能会遇见他们。
同样是一男一女,同样是女人生得很漂亮。
直觉告诉他,他们的嫌疑很大。
但是肖兵也说了,打他的是兄妹俩,这一条跟宋观书夫妻对不上。
谢朗很纠结,要不要跟领导汇报。
肖副厂长一门心思给儿子报仇,催着保卫科和派出所去查人,与此同时,女鬼报仇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跟桃色有关的故事传播得最快,尤其是还扯上了精怪鬼魂、权势压人,在背后不存在推手的情况下,北城百姓都知道了钢铁厂副厂长的儿子曾经逼死过一个女同志。
就连许多上层领导都听说过了。
从前肖兵能够逍遥法外,不是社会黑暗,是肖副厂长使用钞能力将这件事压了下去,导致很多清廉为民的领导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就有人提出与其大动干戈调查肖兵被打,倒不如查一查逼死女工人的事情。
肖兵还坐在轮椅上呢,就有人来病房里问话。
他不知道这是来调查他的过往,还以为这是他爹肖副厂长找来,替他寻找那个伤害了他的恶人。
要说肖兵也是被他爹和他大伯养成了个没脑子的废物,工作组不管问什么,他都毫无保留地回答。
就连问她于家姑娘的事儿,他也直说,“我就是玩一玩她,谁能想到她心眼那么小,竟然跳河了,可把我吓坏了,一晚上没睡着觉。”
他害了于家姑娘,反而觉得自己才是受害者。
调查组经常跟坏人打交道,是第一次遇见审问过程如此顺畅的情况。
当然,这也证明,肖兵对自己的行为没有半点悔过之心,他不认为自己有错。
调查组是上面派来的,就连肖兵那个在粮食局当局长的大伯都插手不了。
只不过他现在是半残状态,还不能被收监。
至于说肖兵的副厂长父亲,也因为儿子被打,在上头面前露了脸。
纵子行凶,现在虽然没有连坐的刑罚,受到了影响。
他儿子仗势欺人,倚仗的又是谁的权势?
还不是他这个当副厂长的爹,那他也算是凶手。
肖副厂长是诸位副厂长中最年轻的一位,年轻有为,又有许多靠山。
本来他很有希望在厂长退休之后,被提拔成为新的钢铁厂厂长。
现在各种负面消息满天飞,哪怕厂长和书记跟他的关系再好,也要考虑一下影响。
如果将他提拔为厂长,领导们会不会对钢铁厂有意见?
下头的群众是不是也会在背后议论厂领导呢。
厂领导本就不太干净,非常在意被人背后议论。
于是肖副厂长的重用计划,就被“暂时”搁置了。
肖家现在满头包,肖副厂长眼看能被提拔,这下直接打水漂了。
当然了,跟家里唯一的男丁相比,自己的前程不重要。
肖兵□□妇女被判刑,幸运的是他腿断了,能够申请保外就医,不用去监狱里遭罪。
为了替肖兵活动,全家齐上阵,费了很大的心力。
至于说让保卫科继续查是谁打伤了他的宝贝儿子?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件事了。
一来是,他无望成为厂长后,在厂里的权力骤减,指示不动保卫科了。
二来是,无论是女鬼报仇,还是歹徒伤人,保卫科和派出所都认为是肖兵罪有应得,犯不着花大力气去找人。
说起来肖家还得谢谢凶手,如果不是肖兵腿被打折了,他现在就得去监狱里蹲着了。
也就是肖兵两条腿都被打断了,不然一定会跳起来骂,如果不是被人打断双腿,又怎么会被人扒出多年前的事情。
特事特办,案子判下来得很快。
街边的柳条才刚吐出嫩芽,肖兵就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相比于失去生命的于家姑娘,这刑罚还是太轻了一点。
可于家父母也知道,肖兵毕竟是副厂长家的公子哥,能让他坐牢,就是告慰自家女儿的最好祭品。
于家父母听说肖兵被检察机关判了有罪,这次买了更多的鞭炮去坟头庆祝。
家属院不少跟于家父母熟识的,还有于家姑娘生前的朋友同学,都一块上山了。
姜菱也跟着一起去了,宋观书嫌弃山上灰尘多,怎么说都不肯去,难得的周末,他在家里搞卫生。
这人洁癖很严重,只要闲下来,就得打扫卫生洗衣服。
姜菱也算爱干净,却比不得宋观书。
从山上下来以后,还没踏进家门,宋观书就让姜菱把外衣都脱掉,不要穿着脏衣服进门。
姜菱一阵无语,半天不见,他的洁癖又严重了。
从前只是不许穿着外衣外裤上炕,现在是不能穿外衣外裤进家。
姜菱微笑歪头看他,“你总不能让我裸奔吧。”
宋观书脸上再次出现了虚假的笑容,“我尊重你的想法。”
相处的时间久了,姜菱发现,这人每次假笑就是不开心了。
不过姜菱搞不懂他为什么会不开心。
反正宋观书不开心,不会影响到她,他只会默默生闷气,那就随他去了。
有时候,姜菱都会忘记,这是原著中搅和风雨的反派。
“姜菱,姜菱你在家吗?”隔壁院子的菊香嫂子听见姜菱跟宋观书说话的声音,在家里扯着嗓子叫她。
“我在家,嫂子你过来吧。”
姜菱知道,菊香嫂子找她是为了什么。
日化厂有残次品的香皂洗头膏内销给工人,价格很低。
说是残次品,只是外包装存在小问题。
残次品价格比供销社便宜一半,不过很少有工人会买,倒不是嫌弃残次品档次低,而是厂里逢年过节会给工人送产品使用,送的产品尚且用不掉。
菊香嫂子听说之后,没有跟她要厂里免费送的日化品,而是让她帮忙买那些打折的残次品。
这并不麻烦,姜菱干脆应了下来。
菊香打开香皂的包装闻了下香味,“还是你们日化厂的福利好。”
钢铁厂就不存在残次钢筋打折卖给工人的情况。
姜菱道,“钢铁厂过年每人发一斤肉呢,还是肉最好。”
菊香跟着笑了,这话也对。
她又跟菊香嫂子说了两句话,将人送走了。
菊香给姜菱钱的时候,李君没有看到,只看到姜菱给了菊香一袋子日化品。
她坐在厨房里,气得牙根痒痒,明明她跟姜菱门对门住着,将来这小两口遇见问题,也是她能提供更多的帮助,可姜菱她却跟菊香一家更亲近。
菊香那女人一肚子心眼,也就姜菱宋观书这俩小年轻看不透。
姜菱虽然跟宋观书顶嘴,还是非常尊重他的习惯。
就冲着他每天孜孜不倦地打扫卫生,离了他哪还能找到免费且身兼数职的保姆。
姜菱听话地将外衣外裤放在外面,李君就坐在自家厨房里看见她奇怪的动作,搞不懂姜菱为什么这么做,但不影响背后讲她小话,说她不庄重。
姜菱脱衣服前,特意把宋观书喊出来,“来,我把衣服脱掉了哈。”
外衣被她无情的仍在外面,姜菱絮絮叨叨抱怨道,“现在春天,外套里面还有衣服,等到夏天的时候,你再让我脱,那就真的只剩下内衣了。”
宋观书皱眉看她。
姜菱认输地摆摆手,“行行行,我不说了。”
这人看似好脾气,实际脾气大得很。
宋观书作为技术科骨干,要陪着厂领导去广交会见世面。
在他离开之后,姜菱就能一人独享两间屋。
刚听说这消息时,姜菱相当高兴,嘴角比AK都难压,却昧着良心说,“那真是太遗憾了,你不在的话,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会非常想你的。”
宋观书浅笑:“想笑可以笑,不用伪装。”
姜菱嗔他,“那你真是误会我了,你不在家我多孤独啊,我只能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上下班”艾玛,不能再说了,再说要憋不住笑出声了。
她赶快转移话题,“行李收拾好了吗,几号出发,去几天,几号回家,带了几件衣服,得随身带上感冒药和腹泻药。”
随着她叮嘱得越来越多,宋观书脸上的表情逐渐由阴转晴。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心情变好,但姜菱适时提出要求,“上车饺子下车面,今天晚上煮饺子吃为你送行吧。”
姜菱大方地从兜里掏出钱,“我请你!”她才发了工资,手里宽裕。
“你去买肉,我在家洗脏衣服。”别说宋观书嫌弃衣服脏,她也觉得脏了应该洗。
宋观书出去一趟,回来带着肉回来。
姜菱也洗好了脏衣服,晾在衣架上。
看见宋观书回家,她热情地迎了上去,“回来啦。”声音都比平时更甜。
晚上吃饺子,本来挺高兴的一件事,总有那不长眼色的爱多管闲事摆长辈的款,“你们家又吃肉了?”
没人搭理,李君自顾自说道,“你们双职工赚得多,那也得考虑将来养孩子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姜菱心情好,不跟这个女人一般计较,她应了声“好的”,就拽着宋观书回屋,然后啪的一声把门关上
虽然没跟李君吵起来,还是把她气了个半死,这是赤裸裸地敷衍她!
姜菱不会做饭,和面、擀皮、拌饺子馅儿全由宋观书一力承担。
她只负责站在一旁鼓掌,在他擀皮的时候她说,“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完美的饺子皮了,薄厚适中,圆度刚好。”
“你很吵。”
嘴上说着人吵,就连宋观书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捏饺子的时候,他不自觉翘起了唇角。
宋观书跟厂领导一起坐上周二晚上九点半的火车去往广城。
厂里提前开好了介绍信去火车站买票,买到车票后,便将火车票分发给去广州的诸位同事。
周二上班的时候,去广州的参会人员带好行李,等下班以后,由厂里开车将人一起送到火车站。
因着这人要去出差,姜菱想着对他好一点,他将要离开的时候,给他做一顿早饭。
靠着超凡的意志力,她终于有一天比宋观书起得早了一点。
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光亮,姜菱只能抹黑穿衣服。
从前她起床穿衣服的时候,宋观书已经做好了早饭,自打搬来姜菱就没有体验过摸黑穿衣服的痛苦。
本来就睡得不太清醒,还要在黑暗中穿衣服,衣服也不听话,怎么穿都不对劲。
直到一旁本来在睡眠中的宋观书幽幽说道,“你穿的是我的衣服。”
姜菱一下子清醒了,将努力的半天的裤子提起来进行辨别,就发现宋观书说得果然没错,这不是她的裤子,是宋观书的衣服。
她把人家的衣袖,当作了自己的裤腿。
姜菱心里又羞又囧,这人还不知道在黑暗中观察了多久。
麻烦的不是穿错衣服,是宋观书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姜菱跳到地上拉开灯,以小日本最喜欢用的姿势道歉,“不好意思,我去衣柜给你找件干净衣服,这件衣服你出差的时候,我保证给它洗得干干净净,没有我的气息。”
她虽然没有洁癖,但是尊重宋观书的洁癖。既然是她的原因给别人带来了麻烦,就应该她来解决。
宋观书的视线却落在她赤着的双脚上,连鞋子都不穿就急着跳到地上,姜菱是得有多怕他啊。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没有出现以往的虚伪假笑,“你先上来。”
早春的地面虽然没有冬天的时候冷,却也挺凉的。
姜菱最擅长就坡下驴,宋观书喊她上炕,她就绝对不带委屈自己。
“好的,我先去给你找件衣服,把这件衣服给替换掉。”
她去衣柜翻了一通,发现能穿出门的衣服全被宋观书装进行李袋中作为出差的换洗衣裳。
当然了,被她错穿的衣服也算一件。
姜菱干笑一声,赔着小心说,“要不你先把换洗的衣服拿出来穿,等到了广城去买两件新衣裳,那边供挑选的款式多,咱们这落后地区跟人家没法比。”
宋观书摇了摇头,“就凑合穿这件,不用麻烦。”
他越是好说话,姜菱反倒是有些害怕。
不怕反派生气,就怕反派记仇。
然而宋观书的态度也很坚决,两相拉扯的结果就是差点迟到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做。
洁癖严重的宋观书没有再换外套,还是穿了差点被姜菱误穿的外套出门。
快要迟到,两人急匆匆地出去,差点把他的行李拉在家里。
可虽然把行李给带上了,却没有人注意到,桌面的玻璃下压着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着宋观书去广城的火车票。
赶在上班铃响之前抵达了办公室,收获到财务科诸位大姐揶揄地说,“听说小宋要陪着厂里领导去广交会,你这是舍不得男人呢?”
这是打趣他俩即将分别,晚上胡闹,导致早上起得晚了,差点胡闹。
姜菱也不解释,不害臊地顺着她的话接茬道,“我俩才刚结婚,就要分开,当然舍不得彼此。”
魏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道真是不知羞。
这次去广交会不是丁厂长带队,是主管技术的副厂长带队,所以自然而然就没他这个财务科的副科长什么事。
他平常没少跟姐夫外出开会,可要说去广城那么远的地方,那是没有过的事,所以他还挺想去的。
但想去没有用。
罗副厂长最为刚正不阿,不吃关系户这一套,带去广城的参会人员全是厂里的技术员,是要去广城学习国内外最先进的技术与产品,并不是简单地走个过场。
晚上九点半的火车,技术员第一波被厂里派车送去火车站。
宋观书也在第一波之中,同去的多是他的熟人,大多数技术科的骨干。
这是日化厂第一次组团去广交会,大家都很激动。
“我一晚上没睡着觉。”
“我也是呢,咱们代表厂里去开会,可是很光荣的。”
“你们是不知道,我一晚上没睡着,我媳妇也是,写了一个采购清单,让我去给她买,你说这娘儿们她是怎么想的,咱们是去开会,可不是去采购。”
旁边就有结婚多年的老大哥开解他,“小伙子不要太死板啊,咱们也不总是一直开会,休息之余买点礼物带回去,是不是能哄得全家都高兴?”
“也是哈。”
老大哥又看向了上个月才结婚的宋观书,“小宋你也是,顺道给媳妇买点礼物,那媳妇不是……对吧?”
男人们同时发出心照不宣的笑声。
有位技术员大姐听不惯这些男人的话题,打岔说道,“火车票和介绍信都带了吧,再检查一遍,现在忘记带回去取还来得及。”
忘记带票这可是大事,大家齐齐把票和介绍信掏出来。
宋观书却在这位技术员大姐提醒时面色一变,想起了被压在桌面玻璃下的火车票。
技术员李姐很关注同行人的表情,看他表情,赶忙问道,“是忘记带票还是介绍信?”
“抱歉,我今早出门太急,把火车票拉在家里了。”
李姐叹口气,“叫我怎么说你好呢,你平时做事稳妥,没有丢三落四的坏习惯,这次是怎么了。”
她举手看了眼腕表,“还好发现得早,还来记得,车站门口就有公交车,你快去快回,如果回来的时候找不见我们,咱们就在车厢里会合。”
宋观书跟同行人道了声抱歉,便匆匆往外赶。
姜菱总算把宋观书盼走了,虽然他是个很好的室友,毕竟是异性,日常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
就说洗澡,钢铁厂有澡堂,主要面向本场工人以及家属,更重要的是公众浴池,所有人脱得干干净净一起洗澡,姜菱觉得没有隐私,不去外面洗澡,只在家里进行擦洗。
而宋观书在家的时候,虽然对方不会偷看,姜菱却觉得很没有安全感,总是随便擦擦洗洗就结束。
在宋观书出差之后,姜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烧一锅热水,认真地洗个澡。
宋观书不在,姜菱懒得做饭。
这段时间吃得很好,她肚子里没那么缺少油水,不吃晚饭也不会觉得很饿。
拉上窗帘,将烧好的热水搬到卧室,插上卧室门的插销。
热气很快将卧室熏成白雾缭绕的仙境,她把衣服脱下搓搓洗洗。
姜菱没有注意到,桌上摆了个信封,里面装了一张去广城的火车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