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人音便是这时掰了个羊肋打趣般问起魏语璇,“我依稀记得过去魏庄头颇为桀骜不驯,除了夫人谁在你那儿都讨不了一点儿好,日日守着自己的谷临居不愿出门,怎么这一回反倒是乐意出门了?”
同样被魏语璇曾怼过的念晰附和地点点头。
魏语璇回敬道:“夫人点了我,那我自然便要出行,余娘子有大才,我为何不能敬佩。”
说起这件事,魏语璇便颇为想吐槽。
她实际上并没有谁都讨不了一点儿好,只有念晰和林人音罢了,而且这是有原因的。
魏语璇经营谷临居哪怕一直到余姝现在接手她也会将每月的账本上交傅宅或余宅查看。
可是她刚刚被救下执掌谷临居时恰好碰上了林人音代替那时的管家娘子管了一整个月的账,那时的对账堪称惨烈,林人音实在是极其不擅长这方面的事,还给魏语璇增加了不少工作量,但所幸林人音一直都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她不擅长什么绝对不会强把着说自己擅长,此处不留女自有留女处,她喜爱的是天高鸟飞的广阔,是四处奔波的自在,待管家娘子休息完回来,她也便将管家权送了回去。
但她执掌的时候还是受了魏语璇不少冷脸,两人那时便有了些小梁子。
后来掌家娘子退下来之后的接班人便是念晰,念晰的账做得倒是不错,只是念晰是与傅雅仪一同救下的魏语璇的,每回见着魏语璇都带了点小心翼翼和敬佩,魏语璇不太喜欢这种眼神,她见过念晰在别人面前活泼开朗的模样,笑得格外明媚灿烂,偏生在她面前却这样谨慎。
魏语璇不是个喜欢说话解开误会的人,念晰对她如此她也不说自己不喜欢,两人便相处地平平,魏语璇每回见着了念晰都没什么表情,也不太和念晰说话。
林人音被反驳了也不恼,只笑眯眯说道:“那我和念晰就没有大才了吗?”
这句话带着点找乐子的意思,可魏语璇虽不喜说话却向来是很会说的,她只勾了勾唇角,“术业有专攻,林娘子和念娘子的术业不在我的道上,那自然也就璇也不知该不该敬佩了。”
念晰在旁边为这一番精彩的反驳鼓掌,觉得魏语璇实在是头脑灵活。
几人吵吵闹闹,席面立马便热闹了起来,余姝在一旁瞧着,给自己掰了一小块烤羊腿,酥黄脆嫩的羊肉溢满口腔,顿时令人神清气爽。
可她此刻却难得有些失神。
她第一回在落北原岗吃羊肉还是年后跟着傅雅仪一块儿吃的,她小时候吃过羊肉被羊膻味弄得几欲作呕,从此之后便敬而远之,那回余姝在水榭里头被傅雅仪教导,被白玉烟杆抵着,意识模糊地不成样子时傅雅仪夹了一筷子到她唇齿间。她迷迷糊糊记得这傅雅仪传膳时传了烤羊肉,哪怕难以自抑也白了脸,下意识想吐。
可傅雅仪却如同往常一般命令她咽下。
余姝被堵住了唇便只能试探性地咬两口,结果唇齿留香,瞬间惊艳。
自那之后她才知晓,西北的烤全羊与扬州做法不同,讲究的烤全羊是能一点儿膻味都没有,全部保留羊肉的滑嫩的。
这几日她时常想起傅雅仪。
自她被傅雅仪呵斥过便再没有见过她,这段时日她如常与林人音念晰几人打趣,提起傅雅仪时也语气如常,可她每晚都在想该怎么再次面对她。
她这样欺骗了她,算计了她,而她却没有给她半点惩罚。
是在等今后算总账还是真的这样轻飘飘放过了她,任由她去了?
余姝不知道。
傅雅仪的心思总是极其莫测,就如同那个雷雨天,她以为自己要被傅雅仪丢弃,结果却是傅雅仪真顺着她的算计去了沙漠还将去江南的队伍越过林人音交给她。
恍惚间余姝感觉到有人推了推她,待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原来是林人音几人已经吃完了,正问她要不要一同回房午休。
余姝点点头。
这段时日大家都颇为闲散,每日赶路、看看风景、吃点好吃的、睡会儿觉,日子赛过神仙,午休已经成了几人这些天的习惯。
可临到房间前,林人音递给了她一个锦盒,笑着说:“这是夫人快马加鞭让人送来的,说是让我给你,是前日到的兴庆马驿,我今日起得早听到侍从报信便先去取了,包袱里有分别给我和念晰魏语璇还有你的信件,她们俩的我早上都给了,这个是你的。”
余姝接过,锦盒上加着火漆,那是尚未被任何人打开过的标志,一掂量,竟然颇重。
她谢过林人音,抱着锦盒有些狐疑地进了房,待关紧了门窗后她才小心翼翼打开了锦盒,瞧见里头的东西后微微一愣。
里头放了块翠绿剔透的玉,有两指宽,被雕刻成了一根圆润可爱的竹笋。
余姝没看懂这是什么意思,于是拿起了锦盒里头的那封信,颇有些紧张地打开,生怕瞧见什么尖酸刻薄狠狠呵斥她的话。
可打开后这封信上压根就没几个字,而且写得清清楚楚。
——临裕事忙,一时难返,待处理完毕再好好收拾之。
余姝和傅雅仪之间的收拾总是带着些不正经的,这一回她再打量锦盒里那块玉,顿时懂了点什么,仿若烫到眼睛了一般立马将盖子按了下去。
她指尖轻颤,仿佛能瞧见这几个字下傅雅仪恶劣的笑。
若是她犯了这么大的错,结果傅雅仪对她的处罚只是用竹笋欺负欺负,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余姝闭了闭眼,沉沉呼出一口气,却也为傅雅仪这样的打趣松了口气。
她做领队的命令是林人音帮忙下达的,总归不是来自傅雅仪没有亲口与傅雅仪对话让她多了几分忐忑,现在能看到傅雅仪写给她的信,便安下心来。
她不能让傅雅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若是知道了傅雅仪必然会前来相帮。
她可以接受被傅雅仪这样惩罚,便是在床上被罚到自己狼狈不堪也比将夫人卷进来得好。
余姝眼底带了抹笑,提笔回了几句话,又寻了信封封好,准备等待会儿下午睡醒了遣人送出去,按照她的计算,信到之时傅雅仪应该能到落北原岗。
临裕沙漠,七月十四。
顺着临裕沙漠东部的边界线走,能够到渡什边境。
这已经是傅雅仪要杀的最后一个沙匪,她在庄子里等了两日,本想将所有沙匪全部剿灭在此处,那庄子里却有人通风报信,令十来个沙匪逃脱。
傅雅仪手下便从来没有过想让他死却死不了的情况,于是和侍从们牵了马穿梭了临裕边界追击。
她身后的侍从是支火铳队伍,人人都身强体壮使得一手好枪,在这沙漠中对战沙匪几乎无人能敌。
也不过半个时辰便击毙了十三人,现如今只剩下了最后一人还在潜逃。
傅雅仪坐在马上,一边抬手用火铳瞄准了那人的背影一边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
马儿吃痛,扬蹄疾驰起来,傅雅仪目镜中的沙匪的背影越来越近,也终于到了她的射程之内,没有丝毫犹豫,她一把按下了板机。
“嘭”的一声,子弹拉出橘色的火花,那沙匪所走过的地面却也骤然炸出一片沙雾来,接着便是子弹入了肉体的声音。
待到沙雾落下,沙子里竟然出现了不少鼓包,紧接着有十来人破土而出,为首之人一手拎着大腿上破开了一道巨大弹口的沙匪,生得颇为高大,一头棕色卷发,小麦肤色,容颜带着西域人特有的深邃浓艳,她只有一只眼睛完好,另一只上有一道刀疤,可这并不会让她容颜有损,反倒增添了一分她的野性,傅雅仪与她完好的那只眼睛对视时能瞧见她眼底的锐利。
“这里是渡什的地盘,这人按理来说该归渡什,你无权打杀。”
这人缓缓开口。
傅雅仪眯了眯眼,在脑子里搜索这是渡什哪一号人物。
明眼人都瞧得出这人是早就蹲在这里埋伏的,临裕以东这段时日因为这群沙匪打着傅家旗作恶,基本没什么商队敢来触眉头,这人不可能是蹲商队,只可能是在蹲她驱赶而来的沙匪。
旁边有庄子里跟上来,机灵的人在傅雅仪耳边小声说道:“传言半年前渡什出了个鬼将军叫缇亚丽,颇得前任渡什王喜爱,那几场与妲坍的战争均是由鬼将军打赢的,后来新王上位,觉得鬼将军杀伐太重,便将她贬到渡什东部的沙漠里守边了,咱们面前这位和鬼将军的形容颇像,鬼将军不好惹,传言睚眦必报……”
“你特意在这里埋伏?”
傅雅仪问了句。
缇亚丽哼笑一声,“只是碰巧经过,却发现魏人好是威风,打杀人都要越过国界线。”
“这是公共沙漠,说起来不设边关,并算不得渡什界内。”
缇亚丽笑了笑:“巧言令色。”
傅雅仪也笑,“看来鬼将军对中原文化很是了解。”
缇亚丽没有再和傅雅仪纠缠这些,她将手中对沙匪丢给自己的手下,转身便走,“在哪儿就要守哪儿的规矩,既然人到了我们渡什,傅大当家也没有要走的道理。”
说罢她摆摆手,冲手下们说道:“走。”
傅雅仪坐在马背上没有动,她颇为玩味地瞧向缇亚丽的背影,在她们快要走出射程时举起了手中的火铳,迅速瞄准开了一枪。
缇亚丽队伍里的人惊呼一声,那人提溜着沙匪,可傅雅仪的那一枪却正中沙匪背后,一击毙命,血溅到了他脸上却半点没伤到他。
傅雅仪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火铳收了起来,眼底满是肆意与狂妄,“可惜,我从来不守规矩。”
“我想要杀的人,也从来留不到下一刻。”
老板工作我度假,老板赶路我睡觉。
余姝、念晰、林人音:嘿嘿嘿好爽哦。
傅女士这章好帅哦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