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父母爱情故事 即便被标榜为善于玩……
即便被标榜为善于玩弄情感, 可实际上的月见里并没出过几个大情种。他们的爱情故事大多乏味可陈,翻开族谱字里行间都是封建传统包办婚姻,只有少数几个意外能证明他们家族成员内心不是一滩死水, 还是能容得下罗曼蒂克的一席之地。
当然,这些意外在大家长眼里, 是坏了好汤的老鼠屎,是教坏下一代的极个别分子。
很不巧,月见里萤就是这么个叛逆的弄潮儿。
他与妻子的交往在老一辈看来,根本就是精耕细作, 用好水好肥养出来预备进贡的水灵大白菜,突然被一头深山老林里蹿出来的黄毛野猪拱走了。
这不得不提一下, 月见里无月的母亲, 日向夏希女士,在与月见里萤结婚之前的职业了。
和伏黑甚尔一样,她也是个接单干黑活的。
本来, 日向夏希只是个普通人——虽然当时的她干得都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这种不太普通的勾当。
直到她接了一单。
她的任务对象是咒术界某个小家族的弃子,没有术式咒力薄弱,一出生就被定好了未来。
生个哑炮已经够丢人了,放在家里只会招来更多闲言碎语。
他们唯一的用处就是扔出去打工赚钱,为家族贡献自己人生唯一的价值。
对方意外混出了名堂,可惜他再怎么有出息,没有术式就是原罪,家族使唤他理所应当。
可能实在受不了这种人前万人之上族内万人之下的落差,对方逐渐扭曲起来,以至于非咒术界的暗网上都开始流传他的传说。
毕竟出身摆在那里,对方专门供了几个诅咒师充当门客。即便按咒术界的标准他请的竟是些歪瓜裂枣,但对付一般杀.手还是绰绰有余。
理所应当的, 他的赏金越来越高,高到日向夏希都被对方名字后跟着的好几个零打动,毅然决然决定冒一次险。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在那次任务后,日向夏希不仅收获了大把的钞票,还觉醒了术式,真是双喜临门。
现在好了,她不仅能接普通人的单子,还可以赚咒术界的票子了。
像她这种野生的术式觉醒者,一经发现都会被严格看管起来,问题是日向夏希能躲又爱藏,术式还麻烦透顶,只能任由她逍遥法外。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下日向夏希的术式了。
其名为咒灵役者,是咒灵操术的下位。
与咒灵操术只需吞下咒灵球就能操控无限咒灵的轻松不同,咒灵役者需要用咒力凝聚出锁链,用锁链束缚于咒灵身上,借此强行调伏咒灵。
所役使的咒灵越多,所耗费的咒力也就越多,一旦咒力无法满足术式,咒灵便会立刻失控,反咬主人一口。
相比咒灵操术,它有时间限制,有数量限制,甚至还会出现高于训练家等级的宝○梦会不听话之类的情况。
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不是依靠吞食咒灵球获得咒灵,而是类似精灵球捕捉,对胃口比较友好。
好在日向夏希的咒力足够她捏紧项圈的牵绳甚至能留有余地。她善于维持平衡且不会让人察觉到自己的虚弱,至少在她死前,她手里的咒灵都能像狗一样温顺。
有如此好用的能力,当然要狠狠赚它一笔!
日向夏希是这么想的,于是她愉快接下了当时最贵的单子,绑架月见里一族的继承人——月见里萤。
和所有觉醒术式的家族成员一样,月见里萤也是住在高塔上孤芳自赏的少爷命。除了任务与无法推脱的交际外,他几乎很少出门。
但很巧的是,日向夏希才接到任务没几天,便赶上了月见里萤的社交高峰期。
他的日程被排得很满,不仅要应邀前往去各个咒术世家探访,还要前往京都咒高协助,咒术协会那里还有好几个演讲聚会等着他参加。
“可怜的小孩,”日向夏希嘟囔着把情报丢到一边,“这是要把一年的活动都压缩到一个星期里吗?”
于是有两个选择摆在这位咒灵役师面前,要么先收集情报,等万无一失了再静候良机等待出手,要么直接抓住这个机会莽一波,赌一把看能不能一击必中。
日向夏希相信自己的运气,她选择了后者。
虽然嘴上说要莽,可日向夏希还是给自己预留了准备的空隙。
她带着刚刚捕获的能制造幻境的咒灵深入观察了几天月见里萤身边的安保团队,确认小仆从可以模拟出自己想要的效果后立刻出击。
幻境能控制的时间不长,好在日向夏希擅于把控时间。
她如同闯入皇宫想抢走宝藏的巨龙般降临在月见里萤面前,两人对视了片刻,双双停下动作。
月见里的讲究是出了名的,月见里萤自然也继承了这点。
他穿着裁剪得体的和服,滑顺的丝绸上金丝闪闪,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暗色的布料勾着纤细的脖子与手腕,让他本就洁白的皮肤又往上白了不知道多少度,如同拍卖会上众人疯抢的玉雕,只需一眼就能让人产生把它搬回家里放进玻璃柜供着的冲动。
好贵的人!
日向夏希的眼睛都要瞪圆了。
与大多数严谨刻板无感情的杀.手不同,日向夏希是个随心所欲的家伙,她之所以选择这个职业,主要原因只有一个,来钱快。
她崇尚奢靡的生活,认为贵的就是好的,喜欢钱,喜欢值钱的东西,同样也喜欢一看就很值钱的人。
月见里萤贵贵的,很安心。只是不知道怎么的,日向夏希还想让他更值钱一点。
与她不同,月见里萤则表现得淡然许多。
他望向入侵者,没有试图去唤醒陷入幻境的保镖们,而是选择等待对方开口说出自己的条件。
他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由于术式的特殊性,不会有人想得罪死月见里。
毕竟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身上有着月见里给予的第二条,亦或是第三条命,层层叠叠的利益关系让月见里萤有充足的自信可以保全自己。
让我猜猜她的所求是什么?
日向夏希的要求很简单:“啊,美女,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你可以笑一下吗?”
月见里萤嘴里酝酿的谈判技巧一下子全咽进肚子了。
他迟疑地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任由黑发水一样落到肩上。:“不好意思,我是男孩子。”
“那美男你可以笑一个吗?”。
“……”
“不可以?”
“好啊。”
日向夏希得寸进尺,月见里萤不知所措,日向夏希蹬鼻子上脸,月见里萤
他生疏的活动起嘴角,笑了。
想抢走宝藏的巨龙呆住了,她用爪尖挠挠头,突然变成了想抢走公主的巨龙。
是的,日向夏希对月见里萤的脸一见钟情了。
日向夏希也笑了,她露出一颗虎牙:“你笑起来真好看啊,我突然想反悔了!”
与矜贵柔软的月见里萤不同,日向夏希是一个很锋利的家伙。这份尖锐似乎也反应到了她的外貌上,她很高,笔直利落长长一条,下巴尖尖嘴唇薄薄,头发也和刀割了似的毛毛躁躁,还是冷硬的金属色。全身上下唯一圆润点的地方可能就是脖子上的痣,小小一颗,会随着呼吸小幅度浮动。
“好,反悔吧!”
她说得太果断太直接,月见里萤一下逗乐了。
“哈,哈哈!”
这次是真正的笑,月见里萤眼泪都出来了。
他揉着眼,眼睛里水光荧荧,像夏天夜晚的萤火虫。
日向夏希也跟着他笑起来,让逐渐止住笑的月见里萤忍不住盯着她看。
看着看着,他嘴角又控制不住上扬了。
可能因为他俩笑的实在太放肆了,沉溺于幻境的保镖们被吵醒了。
“哎呀。”
日向夏希果断抱起月见里萤——她用的是公主抱,还没反应过来的少年被迫按住少女怀里。他动了动,还没说话,日向夏希的金发因为动作飘了一缕到他的脸上,一触即离。
月见里萤顿时僵住了。
他这样反而方便日向夏希发挥,一路上不知掀飞了不知道多少的家仆保镖,巨龙张开翅膀,得意洋洋,扬长而去。
月见里家的人要急死了,月见里萤他爹就他一个孩子,真没了可是要断代的啊!
悬赏任务是一个接一个的发,望月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回了月见里萤,只见他小鸟依人的偎在那个把他绑走的狂徒怀里,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
我要恋爱,我要结婚,你们别想了我已经步入爱河捞不起来了。
好了,现在他们不急了,他们要气疯了。
与追随者的气恼不同,月见里萤的父亲倒是看得很开,他甚至在和日向夏希第一次见面时就为她烙上了月见里家的契约,还贴心询问对方比较想让自己的爱人失去哪方面的情绪。
日向夏希差点以为对方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可看人家躺在病床上吊着点滴,又有点不敢确定。
直到怀里的月见里萤一脸甜蜜地表示希望她能把自己的悲伤拿走她才意识到,对方真的是在认真给自己建议。
“我相信你是不会让我流泪的。”
怀里的家伙振振有词道。
日向夏希一个头两个大。
万幸老父亲阻止了儿子的恋爱脑爆发,还没等日向夏希高兴几分钟,他又一脸严肃的表示为了避免夫妻日久生嫌,把更负面的情绪拿走才对。
“小姐在战斗时更注重攻击还是闪避呢?防御的话暂时不能考虑哦,如果你们是奉子成婚的话说不定还能给你通融一下。”
“在说什么啊!”
月见里萤比日向夏希更快喊出这句话,还没等她感叹彼此的默契,月见里萤捂着脸补充道:
“我还是想稍微独占一下夏希的,小孩子还没有考虑过……”
日向夏希突然想打人,可月见里萤真的太好看了,拳头攥紧半天又自顾自松懈了。
“就不能不要吗?”她对月见里畸形的恋爱准则表示疑惑,“把情感寄托在别人身上不会很难受吗。”
“再说了,失去哪个都很可惜啊,生气的小萤会像小孩子一样大吵大闹,哭泣的小萤虽然很让人心碎但是看起来很色,因为一点点小事懊恼的小萤又实在很惹人怜爱……”
月见里萤他爹:……
我儿子这个尿性就算了,怎么你也如此啊。
“其实也不是不行……”
毕竟契约之所以束缚那么大还是月见里们怕枕边人不会对自己尽心尽力保护从而提供的利益交换,它的本质其实和婚姻届的那张纸一样,都是对双方关系的进一步认同。
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选择翻阅了一下祖传说明书,并向小情侣提出免责声明:“以后要是后悔了可不会有长辈帮你更改的,自己再附加的前提可是你的咒力水平要比我高哦。”
“没问题!”
得知此事的其他人都快傻了,尤其是看着月见里萤长大的望月。
强迫月见里萤是没有用的,真把他逼急了一哭二闹三上吊都算轻的,望月们只能捏着鼻子接受了未来的家主大人选了这么一个不得体的妻子。
至少她的术式还算不错……
他们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对于望月的态度月见里萤并非无知无觉,不过他并不把他们当回事。
要是连谈恋爱都要在意他人的眼光的话,那这段恋情也太可悲了。
他有时也觉得望月们的保护欲有点过于惊人,但又因为长此以往的相处即使觉得有点不对也说不上来。
月见里与望月的关系非常奇妙,家臣不是家臣,主仆又不像主仆,双方依赖着又索取着,可以说是非常符合咒术界基调的扭曲关系。
他们之所以会变成这种不伦不类的关系要往上倒推好几代才能理清,数代的的沉淀导致问题越滚越大,已经不是月见里萤这一代可以轻松解决的了。
所以,看开就好。
至少月见里萤的父亲是这么劝告的。
月见里萤很快把此事抛在脑后,因为他满脑子日向夏希。
而让他感到高兴的是,日向夏希也满脑子都是他。
哪怕已经踏入了爱情的坟墓,他们两个也会在棺材里继续黏黏糊糊。像个连体婴似的走到哪贴到哪。
其实还是会分开的,即使结婚了日向夏希也没放弃她的工作,哪怕有了孩子依然如此。
刀久不出鞘是会锈的,以前日向夏希工作是为了钱,现在还要加上一条,为了美丽的丈夫。
月见里萤对此没什么意见,他很满足家里蹲的生活,日向夏希突然出任务不见又突然爬窗户回来的举动对他来说反而和小惊喜一样令人上瘾。
生活在这样环境里的月见里无月小小年纪看透红尘,父母你侬我侬的时候会很看眼色的抓一只咒灵到其他房间玩,如果实在走不掉会非常自觉的钻到床底下去。
那时的月见里无月坚信,以自己父母的恩爱程度,自己至少还要再钻五年床板。
他猜错了,但原因并不是父母感情破裂,而是他已经钻不进去床板了。
早知道去年的生日愿望就不许换个大一点的床了,天杀的为什么会那么矮啊!
过分的月见里萤还在一边没眼色的嘲笑儿子,甚至嘻嘻哈哈的告诫他未来可不能找一个比床板还矮的对象。
“不然到时候你钻进去人家捞都捞不出来你,哈哈哈哈——”
“不好意思呀无月,”日向夏希伸手把不靠谱的大人捞进自己怀里,把下巴抵在他头上的同时还不忘伸手去挠人下巴,“小萤有点喝多了。”
“我会好好教育他的,你别把他的话放心上。”
日向夏希笑着,虎牙也跟着探出头:“等你遇到喜欢的人就知道了,身高啊年龄啊其实都不是问题的,重要的是——”
她戳了戳自家呆头呆脑的儿子:“你一看见对方的脸,就会激动的要流口水,哈哈!”
月见里无月扯了下从小陪自己玩到大的咒灵,决定去其他房间一个人静静。
正是有这样一对父母,以至于面对今年的蛋糕时,月见里无月许愿的表情都凝重了许多。
如果可以,希望爸妈唧唧我我的时候能避着我点。
月见里无月吹掉了蜡烛,无视正你一口我一口平分蛋糕的父母,决定把剩下的全拿到房间里自己吃。
因为已经开始接受术式训练,他自认自己已经长大了,深陷叛逆期不想看见情情爱爱。
他的天赋很高,甚至能称得上百年难得一遇,厚脸皮一点说天才也未尝不可。不然也不会用家族术式中唯一可以攻击的术式命名。
哪怕月见里萤都不得不承认,如果同岁的情况下比拼咒力与术式开发程度,他会输给月见里无月,一败涂地的那种。
无月的无是是神无月时高悬于天的月亮,是于村无之地抬头望月时映入眼帘的盛大玉轮。
月见里无月没有辜负名字的特殊,在祓除咒灵这门课程上,他的进度很快,没殴打几天家养咒灵就跳级到要亲身实战了。
日向夏希思考片刻,决定亲自上阵。
为了防止自己作为半吊子不能更好的教育儿子,她把月见里萤这位经验丰富者也架过来了。
月见里无月总觉得他们是想借机度蜜月。
他的训练很简单,无非就是锻炼反应速度,更好更快的在战斗中见缝插针,位移施术。
日向夏希的任务是模拟他的队友,好培养他使用术式的时机和如何根据实际选择术式的能力,而月见里萤则担任考官的角色,对他的表现打分并指导改正。
这也导致月见里无月每次气喘吁吁的结束练习后,都要被迫围观一次父母默契的恩爱配合。
总是惨遭降维打击,月见里无月私底下找照顾他的望月抱怨的频率越来越高。
“我可不觉得我能找到那么默契的搭档,”他捧着脸嘀咕,“我不把他们放生掉都不错了。”
“没办法啦无月大人,”望月大姐姐顺毛撸他,“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夫妻呀。”
“您只要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可以了,像那种只需要一眼就能明白对方所想的事,还是交给武力派吧。”
“说不定您与未来的伴侣也能如此呢!”
对于这样天真的期望,月见里无月老气横秋地表示:“想象不出来。”
月见里无月并不觉得自己会和父亲一样幸运,默契的搭档什么的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只会做自己该做的事:在不拖人后腿的情况下因地制宜的施展术式,在陷入僵局时识时务的断尾逃生。
对于儿子的消极看法,月见里萤并没有想去改变。
如果不是日向夏希大驾光临,他对任务伙伴的态度可能会比月见里无月更糟糕。
虽然很希望月见里无月能遇到真心相爱的人,但月见里萤同样也很清楚,不是谁都可以像自己一样幸运的。
保持这样的态度也好……
月见里萤理理儿子的头饰,在人无辜的望过来时,月见里萤抱着无月,狠狠蹭了他的脸颊。
“不要这样子啦!”月见里无月像只惨遭强人锁男的小猫,牙都要滋出来了。
自尊心很强的小孩呜呜叫唤起来,“小萤你去抱夏希啦!不许抱我!”
“夏希最近在养伤不能抱哦……不对,你喊我什么?”
直呼父亲小名的代价是,他的练习变多了。
月见里无月气得脸都圆了,腮帮子鼓鼓的,好像偷吃了很多赏月丸子。
好不容易熬到休息,也好不容易产生想出去玩的欲望,结果一家三口刚准备从家门出去,负责与咒术协会沟通的望月突然闪现在门前。
他一个滑步,土下座在三人面前:“万分抱歉打扰了您的雅兴!但是协会刚刚紧急向您递交了委托,希望您能前往支援!”
“我去支援?没找错人吧。”
月见里萤嘲讽道。
“因为按区域是您离任务地点更近一些,其他咒术师赶到也需要时间,更关键的就是……”
望月难以启齿道:“主要就是……这次参与任务的两位是……高层的后辈。”
“那群老头不是成天担心自家断后吗,居然肯放自己金枝玉叶的小孩去做任务?”
月见里萤嘲了声,也只能认命的放开手里的包裹。
“抱歉啊,”他蔫蔫地抱住日向夏希,“我们不能一起去玩啦。”
月见里无月脸也是,脸都瘪了。
“我可以等你!”小孩委屈巴巴道。
日向夏希戳戳儿子的脸颊,看向月见里萤:“没关系的,需要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
“不可以,你伤还没好!”月见里萤斟酌了一下,“不然你们就和辅助监督一起在外面等我吧。”
毕竟是领导亲戚参与的任务,作为咒术界最怕死的一伙人的后代,应该不至于眼高手低到直接开最难模式吧。
“我估计,他们被人捧多了,高估了自己的实力,结果真和咒灵遇上了才发现不太对劲,又不好意思放弃,只能喊人过去紧急来补救一下。”
“不然怎么会考虑我,”月见里萤对自己家的名声很有自知之明,“我去好歹还能找补是自己祓除的,别人去可找不到借口了。”
“噗。”
本来就够无语了,月见里无月还在哪里偷偷笑。月见里萤苦恼的抱住头:“哎,无月,不要幸灾乐祸,你以后也要接触那群人的。”
看得出来高层是真的很急切,一出门就看见门口驻着位充当交通工具的特殊术式者。
他们很快来到任务地点,日向夏希抱着月见里无月与辅导监督站在一处。
“是游乐场啊,附近还有酒店。”任务经验稀少的月见里无月开始观察周围环境,“设施都好新哦。”
“不是所有存在咒灵的地方都是破破烂烂的。”
日向夏希给儿子科普:“重要的是人们产生的负面感情,环境的破败对咒灵没有特别作用。”
“而且你怎么能确定这些建筑之前就是这个样子的呢?”
根据情报,这座游乐园有一部分属于一所孤儿院,为了让买下的两片土地可以贯通起来连成一片,开发商多次与孤儿院的院长进行商谈。奈何对方不愿放弃这座与孩子们共同建立的小家,咬死不愿点头。
开发商先是叫小混混在孤儿院前闹事,伙同部分官员吞下了孤儿院的拨款,甚至还通过走关系拿到了批准动土的证明。
更过分的是,他用金钱收买了几个孤儿院出身的孩子,称院长之所以不愿意放弃孤儿院,是为了满足他不可告人的癖好。
老人无法接受,才养好病便到开发商公司进行抗议,结果被安保人员狠狠踢断骨头,绝望下,他来到曾经的孤儿院,选择在这里化为一滩烂泥。
推土车碾着孤儿院的残砖破瓦在上面修建起崭新的孩童乐园。没有人知道,地下的怨气带来了咒灵,它盘踞在这片充满欢笑的地方,露出尖牙意图将这里变为哭泣的地狱。
“在竣工剪彩的时候,开发商被咒灵拧断了脑袋。”
辅助监督道:“当时到场的人也没能幸免,少数几个虽然保全了性命……但可能这辈子都要瘫在轮椅上起不来了。”
“真糟糕,”日向夏希说,“我都开始觉得那个咒灵做得不错了。”
她才说完,耳边炸开一声脆响,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挥舞手中咒具撕开用于屏蔽咒灵感知的帐,连滚带爬逃了出来。
“我不干了,我不干了!”他大喊道,满身满脸都是血,让他看起来像在发狂,“这和老头子说得不一样!”
他似乎看见了远处维持帐的辅助监督,一脸兴高采烈的想往这方向跑。
他才迈出去几步,胸口炸开一蓬血花,咒灵匍匐在他造成的缝隙出,身后垂下的尾巴上满是厚厚一层血痂。
“他们在那边……”
人之将死,其言不一定也善。
咒灵顺着食物提醒的方向,张开嘴。
“什么鬼!?”日向夏希第一时间使用术式对付扑过来的咒灵,护住月见里无月后迅速后撤。
她向辅助监督大喊:“那家伙怎么回事?”
账被强行破坏,辅助监督也不好受,他哆嗦着拿出通讯器想告知情况。
可才按下去,他突然尖叫着跑掉了。
咔哒一声,通讯器掉在地上。
第一次见这种情况的月见里无月瞪大眼睛。
日向夏希表情凝重,她的咒灵和新来者缠斗在一起,更糟糕的是,她能感觉到咒灵间的势均力敌。
她收拢好思绪,快速捡起通讯器按了几下,可传来的只有啵沙啵沙的嘈杂。
“对不起,无月,”她蹲下腰,认真的向月见里无月道歉,“看来今天真的不宜出行。”
“我要进去把小萤带出来,你要抱紧我,千万不要松开。”
“我知道的,”月见里无月很快冷静下来,“这些我都学过的。”
“那你就当今天是一场考试。”
日向夏希抱住她的孩子,肩头突然一暖。
她低头,月见里无月正在给自己附加术式。
月见里无月还是太小了,附加了十来个左右脑门就爬满冷汗。豆大的汗珠从小孩尖尖的下巴滚下来,看着好像在哭。
“好了好了,停手!乖孩子,相信妈妈。”
日向夏希的声音温柔,她抱紧月见里无月,锁链自发舞动起来。
它强硬的锁住被撕咬得不成人形的咒灵,拖死狗似的把咒灵扯到日向夏希脚下。
咒灵役者居高临下道:“你也是乖孩子,对吧?”
“带路。”
——
他们找到月见里萤时,他正狼狈的靠在墙上,捂着胸口的伤口试图调整呼吸。
月见里无月想抱抱爸爸,可月见里无萤的脸色和自己一样,同样白得吓人。
他面颊上的红晕滴滴答答,和手臂上的血液一起落在地上,在咒灵的残骸上积起一洼小小的池塘。
“辛苦了,”日向夏希拍着月见里无萤的后背,“交给我吧。”
月见里萤轻轻点头,但捂着胸口的手依然没有松开。
他怎么也没想到,高层的小儿子居然比自己这个辅助术式者还懂得逃跑的战略意义,比起自己这个小门小户大家族出身的对方显然精通兵法,深知弃卒保帅的重要性的他趁着自己术式碎掉来不及补充的空隙,直接往他背后捅了一刀。
他的痛呼才刚脱口而出呢,对方便与同伙逃之夭夭,甚至逃跑都不忘捂上耳朵。
有够好笑,明明比自己还大呢,居然还学小孩子搞掩耳盗铃这套。
他不会觉得这样就可以假装没发生过吧?
月见里萤有一肚子抱怨,可看见日向夏希后,他似乎猜到了什么,嗤笑一声后逼着自己挤出点眼泪,化为术式按在伤口上。
或许是当年的惨案过于轰动难以磨灭,人们的恐惧在片区域滋生了大量的咒灵,经历了一段时间养蛊般的厮杀,剩余的咒灵各自划分了地盘井水不犯河水。
但几乎很少有咒灵能与同类平安相处,有也是因为势均力敌无法下手。
一旦平衡打破,咒灵间的厮杀绝不会轻易停下。
在这个节骨眼误入其中,被撕碎都算轻的。
只能说真的很倒霉了,挑选了错误的来访时机,选择了错误的晋升任务,甚至队友都挑错了。
难怪都在唱衰咒术界要完了,不说那个咒术师的问题,能把这种等级的任务堂而皇之的公布出来不设门槛任人挑选,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都装了什么。
月见里萤手里的咒力小小的跳动片刻,像被蚊子吸走的血似的干涸了。
“你们过来的路上有看见其他人吗?”
“一个跑出来的时候死了,还有一个……”日向夏希说,“伤得很重,钝器伤,我给他喂了点药,拖到角落去了。”
月见里萤一愣:“太糟糕了。”
“会连累我们家吗?”月见里无月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因为说是对家里很重要的人,爸爸才会过来的。”
月见里萤无奈道:“不要总是想那么复杂的事,你还小。”
“如果都活着,说不定会,”但月见里萤还是回答了小孩的问题,“可要是死了一个就不会了。”
他干笑几声,闷闷道:“毕竟有两个人都受伤了啊……”
月见里萤的话止住了,他将月见里无月推至身后,咒印疯狂闪烁。
日向夏希开始不管不顾的召唤咒灵。
他们面前,通道的尽头处,一只咒灵正向他们冲来。
一只小小咒灵的袭击不足以让一位一级与辅助咒术师严阵以待,关键在于,那只咒灵是被什么驱赶过来的。
咒灵的逃奔还没继续几米远,另一只咒灵出现了。
它比逃跑的咒灵还小,远看像个佝偻的老头,可就是那样小的爪子,只是轻轻一击,咒灵立刻断成数节,像被切断的蚯蚓,在地上疯狂的蠕动挣扎。
咒灵轻蔑地踩在手下败将的肉块上,眼睛湿滑的从眼眶爆出来,鼓凸凸的像一只畸形的金鱼。
那是一只,一只脚迈入特级的咒灵。
【呵呵、咕噜咕噜——】
黏腻的,如同咳痰的声音从咒灵腹中响起,已经初具智慧的咒灵吐出舌头,轻佻地舔着嘴唇。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将在场的三人视为猎物,并且……它想玩弄猎物。
月见里萤很清楚,遇到特级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逃,要么死。
在看到它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了,没有斗志,没有战欲,因为知道自己根本赢不了。
储存在大脑的情绪像被冷冻住了,他艰难的撬了半天,才铲下来一点点碎块。
月见里无萤看向将自己与孩子护在身前的日向夏希,她的锁链被震得颤抖,不得不召唤出更多的咒灵。
那只咒灵可以控制周遭的一切,置换位置,高空抛物,不久前,它直接把瞬移过来一整圈旋转木马,硬生生打垮日向夏希好多咒灵。
这使得日向夏希束手束脚,偏偏她的术式需要精细控制,一时间只能僵持下来。
月见里萤闭上眼,深呼吸。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发尾慢慢染上了咒力的颜色。
“你快带无月走……”
“是你要带无月走,”日向夏希吼道,“突然逞英雄想干什么?”
“明明一直是我在保护你,这种时候——就不要倒转天罡了!”
“给我好好遵照自己家的家训啊,家,主,大,人!”
日向夏希一字一顿道,她满不在意的吐了口血红的唾沫,总算清了点嘴里过多的液体。
她嘲笑道,声音泡多了水沉闷:“再不走,难道还想留下了给我擦嘴吗?”
“妈妈?”
月见里无月试图伸手去够日向夏希的衣服,他察觉到什么了,眼泪一点点涌了出来。
是因为我的生日愿望吗?
他只能找到这个理由了。
日向夏希冲他摆手,她只是说:“以后不要和咒术师恋爱呀,无月,好担心你会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呢……”
无月估计听不到了,也好,依他的性格,真记住了反而会坏事吧。
咒力汇聚的锁链叮铃作响,彻底没有牵挂的日向夏希身上的咒力又一次爆发。
左手的锁链也随之分裂。
不同功能的咒灵被呼唤出来,它们或撕或咬,合力扯住对方的身体,同时,日向夏希的右手又凝出条锁链。
与左手由一分多的细链不同,缠绕在右臂上的链子粗大沉重,链结几乎要赶上半个手掌。
压榨咒力创造锁链的代价是日向夏希的喉咙又涌上来股腥甜。
她不需要吐掉额外的血了,因为涌上来的血已经多到嘴巴都关不住,开始顺着牙齿溢出唇外了。
日向夏希闭上眼,她的脸越来越红,胳膊上炸开数条青筋。
那条耗费大量咒力诞生的锁链径直卡向咒灵的脖子。
“来吧,”女杀.手肆意地笑起来,“拔河比赛开始了。”
咯吱咯吱咯吱——
一向平衡的天平开始不受控制的滑向另一边,咒灵的反噬开始了。
很久很久之后,终于收到消息的咒术协会派遣了大量咒术师进入了这里。
他们在靠近出口的位置遇到了昏迷的月见里萤,对方依在角落,身上除了红色,还有大量的蓝色。
那是咒灵摄取咒力后模拟出来的蓝色血液。
在他怀里,是被捏晕过去的月见里无月,他的眼睛上满是血液,咒灵的蓝血结成一层血痂,像有谁故意糊在他面前,想让他看不见发生在眼前的事情。
再往里,他们发现了日向夏希。
她站在那,右手的锁链没有因为死亡消失,依然尽职尽责的控制着咒灵。
她左侧小半个身体不见了,但这并没有影响她的平衡。她的眼睛没有闭上,而是悄悄露出一点,浑浊的紧盯前方,大量蓝色血液从身体每一个伤口流出来,好像有什么从她的躯壳中钻了出来。
他们试图询问幸存者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位被日向夏希找到拖到角落里的家伙一清醒就大喊大叫找上了家人,要让背刺自己的队友死也不得安宁。
对方的家人同样对他颇为不满,双方各执一词关系降到极点,让咒术界产生了场不大不小的动荡。
他们只能询问月见里萤。
清醒过来的男人眼神空洞,像薄薄的月光,从天而落时割破了不知多少树叶。
他看着询问者,许久才开口:“我们遇到了特级,我的妻子为了保护我们,咒术反噬了。”
他轻飘飘道:“她的全部咒灵聚合成了一个整体,我想捉住她,但是没有成功,她逃跑了。”
“你们最好快一点,不然到时候又出来一个特级,可没人用命去填啊。”
月见里萤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不知怎么的感觉有点好笑。
“夏希的一部分被带走了,不能指望他们能有什么作为,”他凉凉道,“还是我亲自去带回来吧。”
他从未如此清晰的认识到,他的夏天结束了,水边不会再有萤火虫了。
第72章 求助:代餐贴脸说自己是正主怎么办 ……
月见里无月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自己旁边说着什么, 他努力想睁开眼,可眼皮实在太黏了,像被什么……果冻泥之类的东西胶住一样, 又沉重,又滑腻。
他的眼球在眼皮下不安分的转动, 声音的主人似乎注意到了,将什么按在他的眼睑上,一点点抚平滴溜溜的痕迹。
“睡吧,睡吧, 我亲爱的宝贝,妈妈在这里, 安心睡一天……”
轻飘飘的声音从左边耳边吹到右边耳朵, 奈何月见里无月对立体环绕声有点接触不良,眼睛挣扎得更厉害了。
“啊,完全没有效果呢, 那这个呢?”
声音的主人轻轻咳嗽一声,哼唱道:“小宝贝,快快睡,妈妈在你身边陪,小宝贝,快快睡,梦里依然相依偎……”
月见里无月很明显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真是让人头疼的孩子,”对方无奈的叹了口气,“怎么睡觉这么不安分。”
“让我想想……哎呀。”
可能是实在不想听对方唱歌,月见里无月猛地睁开眼。
他睁开眼的时候,目光所及第一个事物是几根葱段似的手指。
它正好抵住眼皮,维持着按摩的姿势久久不动, 过了会又学着小猫踩奶,一点点压在眼皮上,再轻轻的推动指腹,以想把黑眼圈揉开的力度工作着。
离得近,看得清。眼前的的手指没什么血色,像泡多了水后那种皱巴巴的,腐烂的白色。
指腹处能看到淡淡的,一丝一丝的紫色,像倒扣香炉滞留在最底端的烟气。更仔细一些呢,指甲边缘半凝固的淤血也一跳一跳的冒出来,像被踩脏的梅花,非常平等的亲吻了每一根手指。
顺着手指往上的手臂也是,白中透红,红里带紫,紫中掺青,能清楚看见皮肤上细小的缝合线,像蚂蚁顺着蜿蜒曲折的血管,一边咬一边爬。
对方的声音是凉的,手是凉的,脸也是凉的,唯一不凉的是毛毛躁躁的头发,因为看起来像被火燎过,一个个在脑袋上翘起了二郎腿。
看清人的那一刻,月见里无月的反抗情绪毫不保留的涌出来。
对方不解的“嗯?”了一声,是非常温和的声音,脖子上的痣随着动作轻轻滑动,紧接着,她的手也滑到月见里无月的太阳穴上,专业的按压起来。
“……?”
月见里无月人都傻了。
他被这声酥酥软软的“嗯”唬住了,吓到差点跳起来,结果浑身一点力气都榨不出来,最多支撑着他和条死鱼一样扑腾了几下,还因为力度太小变成了死鱼撒娇。
对方看起来更怜爱了。
月见里无月不想说话。
该怎么说呢,那感觉就像自己刚刚被打断了全身所有骨头,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疼到快睡死过去时,结果医生冲进来以骨头断都断了就别浪费为借口,紧急把他推进手术室里趁着新鲜没打麻药做了台断骨增高手术。
是人干的事吗?不是,可它就是发生了!
他只能瞪着双圆眼,不断飞舞自己的眉毛表示自己变幻多端的心情。
像一只小猫,趴在路边等妈妈抓老鼠,结果妈妈被人抓进小笼子里带走了,自己还被路边的狗迎面踹了一脚。
任谁见到了亲眼目睹死亡的,亲自送入棺材的人好端端站到面前都会和自己一样吧,特别是……
少年的眼珠子滑到对方的手指上,上面空空的,少了一圈浮夸的亮金色。
月见里无月发出沉闷的呜呜声。
“还不舒服吗?”
日向夏希担忧道,她捋捋垂到面前的刘海,额头上的伤疤铁荆棘似的围了一圈,如果不计较上面歪歪扭扭的缝合线,其实还挺搭配她那张线条锋利的脸的。
但她这满是母性光辉的问候让月见里无月更炸毛了。他只觉得有一股热血冲上脑门,肾上腺素正挥舞着拉拉队花球在他全身上下里跳舞。
月见里无月一下有了力气,他一把掰开尽心尽责为他按摩的手,试图从床上爬起来。
刚下定决心,才准备作为,月见里无月就被身上绷带和纱布绊回被子里去了。
他试图伸手,可手却抖个不停,还差点扯到手上的吊瓶。
这真的太丢人了,好不容易积攒上来的气势漏了一地,月见里无月默默把手揣回被子,缓冲半天才开口问道:“你是谁?”
说完月见里无月便咳嗽起来,他的嗓子哑得不像样子,像连着骨头吃了一整条鲫鱼,喉咙被鱼刺刮得血淋淋的,愈合后声带又全粘在一起。
他每吐一个字,震动的气流便割开胶在一起的肉块,带着潮气与血气,混着字句从牙缝中飘出来。
“我是妈妈啊,”日向夏希看起来委屈极了,“妈妈好不容易回来见你,你就这样对待妈妈吗?”
日向夏希扯过来一截被子擦了擦眼泪,又贴心的为自己警惕的儿子掖好被角:“真让妈妈伤心……”
我妈妈可不是那种会在床头给我唱摇篮曲的妈妈。
但是拿我的被子擦眼泪她还是干得出来的。
日向夏希抽抽搭搭地看向他,见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死样,嘴一瘪,真要哭出来了。
月见里无月不是故意毫无反应的,他还没那么恶趣味。只是,他刚经历完一场无节制的术式暴动,情绪被挥霍一空后大脑也开始空空如也了。
他像开了省电模式,但他的表现又不太符合高科技产品的刻板印象,反而像旋了一圈发条的铁皮玩具,哒哒哒的快转完了。
生不了气发不了火,无论外界把什么丢进去都只会顺着内心的空洞掉到一片棉花地里,不会溅起一点点声响。
更糟糕的是,月见里无月根本记不得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大动干戈,记忆被迫停在了最模糊的那一段。
自己和同伴参与任务,然后……然后他就没什么印象了。
他的术式需要抽取对应的情绪,但出于可持续发展的目的,一般都会选择控制用量,好让被转换成咒力的情绪不要彻底消失,而是留一小茬在脑袋里充当标记,等待时间让它重新复苏。
彻底消失虽然能加强术式能力,但有大概率会失去与该情绪挂钩的记忆。
就像你很讨厌苦瓜,某天你以它为锚点普通的触发了术式,虽然你后面会淡忘对苦瓜的厌恶,但也仅限于没有遇到实物的情况的,看见它出现在碗里的还是会不自觉的抗拒。
可如果是大规模的使用就不一样了,你会忘记自己和苦瓜相关的一切,吃到嘴里的感受,讨厌的理由,哪怕是肌肉记忆都会全部被格式化。在你眼里,苦瓜会变成一个你听说过但从未尝试过的东西。
这种情况下再去品尝,一半的几率会打出没苦硬吃的结局,还有一半是你突然发现这东西还不错,然后喜欢上了苦瓜。
这是很不好的选项,容易出现吃一堑长一堑的情况,运气好就当混吃混喝了,运气不好就……
就比方现在,月见里无月是半点也想不起来自己读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不过,既然自己愿意做出这样的选择,那么是不是也能说明,自己当时是遇到了很危急的情况,危急到他只能靠放弃理性来放手一搏了呢?
我应该和七海灰原他们相处的很愉快吧,虽然都记不清细节了。
夏油前辈刘海怪吃不下,家人前辈摸鱼狂吃不了,五条前辈讨厌鬼吃不饱……啊,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月见里无月有点理不清自己脑子里剩下的东西了。
可日向夏希不是很想让他继续思考,固执的在他面前大行ooc之举,月见里无月头痛的同时又感到一阵恶寒正猛烈侵袭。他嘟囔一声,身体蹭着枕头慢慢缩进被子里。
眼前这家伙没什么恶意,月见里无月嗅得出来,比起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她更多是怀有想知道什么的心思在观察自己。
实际上,就算她真想下手,月见里无月也没力气阻止就是了。
他只能尽力把对方想的不那么坏。
“你才不是我妈妈呢,她早就死掉了。”
月见里无月冷淡的说。
“你怎么能这么诅咒别人呢!”显然对方不太高兴,为了防止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月见里无月特别把扎针的那只手塞进被子里。
“好吧,我原谅你,毕竟你爸爸也这样,”日向夏希自顾自道,“我怎么能这么强求一个把感情贷款出去的穷光蛋呢。”
“但是妈妈真的很伤心唉,明明那么努力的修养好身体想来见你,就不能稍微共情一下……你这是什么表情。”
“一个哭不出来的人对你伤口撒盐的鄙视。”
月见里无月的眼睛半睁半闭,不管是眼睛还是嘴,都呈现出一条端庄的直线。
这使得他维持着一副( ̄- ̄)的表情,尤其是他还倒在床上,看起来真的是……嘲讽异常。
事先声明,他不是在挑衅,只是身体好痛,骨头好疼,全身上下都在嘎吱作响,真的没有力气维持表面功夫。
他当然想睁开眼睛,可才掀开一点点眼皮它们就耷拉下去,万分坚决的为世界拉上窗帘。嘴巴也是,不知道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怎么卷也卷不起来,最后呈现出一种类似没煮熟的泡面一样的形状。
月见里无月的嘴巴变成波浪号了,但他的眼睛依然是笔直笔直的。
他就这么看着日向夏希,对方被他盯得受不了,一巴掌盖在头上,肩膀抽搐不停。
偏偏月见里无月还很不怕死的继续挑衅——看得出来他消耗得确实有点多,以至于什么话都敢说出口:“如果你真是我妈的话,你不可能活在这世上,因为我爸不会让你复活的。”
“他巴不得和你在地狱里过二人世界,怎么可能舍得放你出来。”
“为什么不可能是我们感情破裂了呢?”
回复她的是月见里无月干巴巴的呵呵声,死孩子面无表情的假笑了半天后,直接钻进被子里不出来了。
日向夏希:……
她按住脑袋上的缝合线,久违的露出无语的表情。
“做妈妈可真难啊,”她感叹道,“生孩子麻烦,带孩子也麻烦,真不知道为什么我老是抽到这张牌。”
“你不喜欢可以弃牌的,”被子里传来月见里无月闷闷的声音,“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妈妈,她都被埋进去那么久了……”
“为什么总要选择我身边的人呢?”
突然,月见里无月的被子被掀开了。
他茫然的与日向夏希对视,稍微把头支楞起来一点,过了一会又觉得脖子酸,毫无动力的重新栽回去了。
“你居然意识得到?”
掀开他被子的罪魁祸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很难想象这样的表情会出现在日向夏希脸上,像把修得圆墩墩的灌木剪成三角形,有一种硬要沾边的勉强和强行融入的违和。
啊,爸爸,我见到了妈妈不为人知的一面哦。
他感觉现在除了脸和嘴,自己的心电图也要变成直线了。
月见里无月觉得,自己应该换个话题,不然对方要是意识到自己在恶心,说不定会做出更过分的表情。
他慢慢地吐字:“你好奇怪,为什么要把我想象成一个笨蛋。”
“在说这话之前,可以稍微摸一下你的额头吗?”月见里无月垂下眼睫,轻轻的语调被重重的语句扯下来,压在枕头上让他不由自主把头偏到一边。
在没恢复前,他会一直保持这种直白的说话方式:“童年阴影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啊?”
显然对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曾经给月见里无月造成多大的心理伤害。
月见里无月的人生连四分之一都没到,但却遭遇了别人一生才会遇到的悲剧。
父亲想消耗自己对母亲的爱为母亲铺路,但母亲无法接受爱人在自己面前不爱自己,于是她赶走了对方,只求独自面对。
被赶走的父亲陷入消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母亲的喜爱如此浅薄,甚至无法用爱留住她的生命。
几近崩溃还要处理越来越多逼婚的提案,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从头到尾都没被重视的父亲选择去寻找母亲临死前释放的咒灵,好借此燃烧自己。
月见里无月就是在这种环境下被提上来充排面的。
当时的月见里宅,能过去伺候月见里无月的人头上都会出现伤疤。而且每次只要月见里无月感到惶恐,第二天就有新人顶上,而他头上同样会有这道疤,只不过相比旧人,他脑门上的缝合线会更新鲜,甚至新鲜到直冒血。
那条伤痕像猪肉上的检疫印章,只有合格了才能往未来家主大人的房间里送。
月见里无月之所以不管不顾的和甚尔跑路,一半因为他听爸爸的话,一半因为他再也不想做这条流水线上的检疫员,每天对一群活死人说话。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这条线了,可不曾想,时隔多年,这条该死的缝合线又出现了,还是出现在妈妈的头上。
“也对,差点忘记我也没有藏过呢。”
月见里无月几乎是挑明了说自己讨厌她了,可对方却捂住嘴,边说不讨喜的话,边露出端庄得体的微笑。
那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日向夏希脸上的表情,她似乎在模仿的过程中串了台,带出了另外一位妈妈的角色。
日向夏希伸手,按住月见里无月的鼻尖,满意的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摸到了些许冷汗。
她喟叹道:“即使记忆模糊,但身体本能依然存在呢,不需要我重新让你习惯一次真的太好了。”
“毕竟带小孩真的很麻烦啊。”
她站起身,拍拍裙边,半弯着腰站起来。动作优雅,却又不太符合她此时的身份。
月见里无月认出这个动作的使用者了——之前照顾她的姐姐经常这么做!
他再次挣扎着想爬起来。
可日向夏希不想惯着他了,女人抬起手,锁链绷直,两只眼熟到让人胆寒的咒灵从虚空中扯了出来,一左一右按住了月见里无月。
一只像人与娃娃鱼的结合,一只佝偻着像个老头,月见里无月只觉得胸口闷痛,全身上下都吹起抗议的号角。
“请等一下……”他试图从新的阴影手里扭出去,“你现在用了这个身体,那之前的人呢?”
“他们都去哪里了?”
“你是说你的家仆们吗?”旧的恐惧很满意月见里无月的表情。她捂住嘴,轻声细语地说出让人绝望的话语:“死掉了哦。”
“全部都死掉了哦。”
日向夏希志得意满的笑起来:“毕竟他们真的很特殊,是充满执念的容器,比起在你们身边浪费,不如回收起来发挥余热,能这样服务主人,我想他们也会很开心吧。”
“好了,不要再一脸吃惊的看着我了,想太多对身体恢复不好,乖乖睡一会儿吧。”
她离开了,声音却未走远,仔细听能听出来,是一首断断续续的摇篮曲。
“睡吧,睡吧,好梦依然常在,即使爸爸不来,妈妈会回来……”
第73章 警惕虚假母爱,预防崇拜诈骗 每天……
每天, 日向夏希都会过来看望她久居病榻的好大儿。
她来也不是白来,要么端着碗药笑吟吟过来,摆着一副“大郎该吃药了”的可恶嘴脸, 要么拿着报纸给月见里无月念叨咒术界发生的大事,而且每次都只说一半!
日向夏希无法无天, 月见里无月无能狂怒。
他修养了好久,好不容易能从床上爬起来了,那个披着自己妈妈壳子的不明生物又以“宝宝你弱小无助又可怜妈妈真的很担心你”为借口,往他的小腿上黏了一片月光花刺绣贴。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家的咒具吧?”
被眼熟咒灵按倒的月见里无月熟练地放弃抵抗。
“是的呀,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哦!”
可能知道自己骗不了月见里无月,日向夏希……啊不, 羂索已经开始放飞自我了。
他的行为不再拘泥于母亲人设, 逐渐往搞笑艺人身上靠。似乎想强行拉月见里无月出道搞漫才,他来抛话题生物儿来接梗,母子档一定能创下收视率新高。
问题是月见里无月生性不爱笑, 看见他除了摆出三条杠的经典表情就是一副伤风悲秋唉声叹气的模样,有时候还会两腿一扑腾转过去不看他。
羂索阻止不了月见里无月耍脸色,但他的逃跑还是能轻松拿捏的。
只要咒灵到位,月见里无月和剪了飞羽的鸟没有区别。
作为替补的咒灵役术都如此好用了,上位的咒灵操术肯定更胜一筹。
羂索难得畅想一番自己美好的未来,满眼期望还未升至高峰,关笼子里的黑发乌鸦突然嘎嘎叫着,用一些不讨喜的把他幻想出来的美梦喊碎了。
羂索只觉得脑仁疼。
他瞥向叛逆儿子,很明显对方没有一点内疚之心,依然保持着死鱼眼与自己对视。
看了一会,年轻人最先投降,转过头认输。
还没等羂索把胜利的号角吹起来, 月见里无月垂眼,率先叹出失败的小曲。
好一个荡气回肠百转千回的气,气流中的成分被精准划分,像饼状图一样把月见里无月心中的嫌弃,无奈,不满,无所谓的含量展示在羂索面前,小数点都标出来了。
真不愧是擅于玩弄感情的月见里!叹口气都能整出好多花活。
哪怕羂索是个有涵养的百岁老人也会被他这明晃晃的态度搞得有点上火。
能不能搞清状况啊,你小子是我的俘虏哦?
当然,羂索不会对月见里无月发脾气,首先他太弱小了,他的不满在他眼中和只仓鼠踩自己一脚没有区别,其次这真的很掉面子,大人不和小孩计较不是常识吗?
最重要的是,月见里无月还有用,搞坏了可没有下一个了。
总不可能要抛下现在这个好用的壳子去使用月见里家难用的咒术吧,老的那个咒力不够小的这个又少了一个术式,怎么想都很亏吧。
在羂索看来,月见里无月的术式功能虽广,缺陷也同样明显,更别提和他还极不适配。
他可不想变成老年痴呆,保养脑子很辛苦的。
但忍耐也是有限的,看在他不哭不闹只是甩脸子的份上,羂索决定只给点小教训。
于是如前文所说那般,被咒灵按住的月见里无月小腿开花了。
罪魁祸首很满意,时不时动手磨蹭月见里无月的小腿,用指腹一点点按压刺绣贴上越开越旺的花朵。
“这可是好东西哦,”花朵开始孕育新的花苞,羂索抚摸着刺绣凹凸不平的表面,满意地感受到月见里无月的小腿正因自己的动作开始不自觉的打颤,“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它可以吸收别人逸散出来的情绪吧。”
“嗯……吸多了好像还会爆炸?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哦。”
“你别怕呀,对你效果又不大,哎呀你们家奇奇怪怪的咒具可真的好多,我挑了半天才找到合适的呢。”
“怎么一副这么可怜的表情呀。”
羂索的指尖滑过月见里无月的小脸,小孩满脸都是冷汗,下巴尖尖上汇聚了好大一颗,要掉不掉,摇摇欲坠的细腻发着颤。
他勾住月见里无月的发丝,特意将发尾被咒力染红的那缕用指甲碾住,身体的本能告诉他,自己很讨厌这抹红色。
羂索懒得阻止,顺应身体反应扯掉月见里无月的头发——那是鉴别月见里咒力使用情况的有力象征,只有过度滥用咒力,比如频繁使用唯一的攻击术式,头发才会被咒力染色。
据说月见里萤被放入棺材时,他的头发就是全红的。
汗水被扯下去了,月见里无月的脸一下惨白无比。
头很痛,但更痛的是自己的腿。
『夕颜』,一款月光花款式的刺绣贴形咒具。吸收情绪的特殊功能与月见里消耗情绪的术式可谓相辅相成,装备了它的月见里会即刻变身人形炸.弹,威胁性大幅度提升,能很好的杜绝一些人的非分之想。
由于这东西不是一次性的关系,『夕颜』必须有一定的可拆卸功能,又因为需要随身携带,它自然不能同一般刺绣贴那样容易撕扯。
制作它的人显然考虑到这一点,『夕颜』的背面是一排锋利的倒齿,能很轻松的自动钳住布料,取下来也很方便,用咒力一抹就掉下来了。
显然对方没考虑过把它按在皮肤上会怎么样。
花越多,背后的小牙也越多,它们咬着皮肉大规模盛放,很快月见里无月的腿上已然一片花海。
月见里无月痛到要说不出话了,偏偏羂索还在一边假模假样的安慰。
“多漂亮呀,就是花比你白太多了有点违和,要不,你再试试能不能更白一点?”
羂索轻轻一按,无月痛苦一生。
他的脸已经快痛成半透明了,情感降低的他眼里头一次出现了情绪。
“话说,你要不要试试看能不能用术式把疼痛消除掉?不怕白不怕嘛。”
羂索说完风凉话,满意的离开了,他一走,月见里无月立马抱住腿。
他抵着自己的膝盖,脸颊下是蓬勃生长的月光花,刺绣轻轻挠着他的下巴,吸取他的眼泪做肥料,丝毫不顾主人因为它们的生长快碎掉了。
【好痛。】
月见里无月内心正在哀嚎。
不该用脸贴膝盖的,一不小心按下去了……
【抬头,小心不要——啊,还是不小心了。】
他转述自己的行为,似乎渴望有谁能搭理自己,哪怕只是吊儿郎当的嘲笑也可以接受。
可他心里寂静无声,抛出去的石子没有击打出水花,而是噗通噗通直直沉下。
【好痛,腿正在腐烂,可以提前给它办葬礼了。】
月见里无月碎碎念,他试探地想换姿势,抱着膝盖不仅腿痛,腿还很麻。
他才刚把小腿放下来,一股明显的牵扯感带着皮肉湿漉漉的撕裂声在耳边响起,月见里无月被刺激到身临其境,只觉得自己好像漫步非洲大草原的途中被草丛里的鬣狗扑倒,又被抓着从腿开始啃食。
皮被戳破肉被切割,连骨头都被鬣狗带倒刺的舌头舔舐刮蹭,刺激的痛感让人不自主的颤抖。
【其实我很好奇,这到底算家暴还是故意伤害。】
月见里无月用两手撑着床换了个方向,尽力不触自己小腿霉头。
他依然在心里嘀咕,相比以前每个词都拐弯的嚣张气焰,现在的心里话反而很朴实无华。
平成一条直线的语气如同毫无波澜的心电图,月见里无月的心音逐渐失去生机。
他不抱希望的说完,蒙上被子裹住自己,睡前还不忘把绣花的腿晾在床边。
他倒下去,闭眼数羊去了。
正因如此,他错过了心底刚打捞起来的声音:
【……不止你痛,我也很痛好吗。】
一觉醒来,月见里无月神清气爽。
虽然他的好心情很快会被羂索毁掉。
这似乎成了循环,羂索会带着药,带着只有一半的故事来看望月见里无月,又会在他试图逼出新闻下一段时用咒灵把他按床上,随后翩然离去,不顾月见里无月在后面挽留的手。
有时心情好,羂索还会重操旧业为他唱摇篮曲,不过介于听众反馈不好,最近全换睡前故事了。
羂索不爱讲古,说今也不太乐意,于是他专挑月见里家的私事给月见里无月原汤化原食。
“你知道你的祖奶奶有两个赘婿吗?”
“你奶奶曾经拉着你爷爷殉情来着,结果失败了。”
“其实月见里家的小仆人最初是因为见色起意才选择拖家带口跟着你们哦。”
月见里无月并没有如他所愿那样羞耻,羞愧,羞于见人,反而竖起耳朵,摆出一副好听,爱听,我还要听的表情。
羂索:……
自来熟真可怕。
没记错的话我的马甲在他这是不存在的吧,还是说他以貌取人不看重内心?
好了伤疤忘了疼同样糟心。
明明怕得要死,可稍微不摆点架子又会高高兴兴凑过来玩闹。
我不是来奖励他的吧?
如果日向夏希还留有意识,羂索真想抓着她问到底怎么教育儿子的。
警惕呢?记仇呢?这些美好的品质都去哪里了?
踢鸭子一脚鸭子都会直接飞扑过来啄烂你的拖鞋,月见里无月都和鸭子一样吵了怎么这点不能和鸭子学学。
哦,他现在是个几乎没有感情波动的冷酷病人……那也不行,看着真难受!
都是当妈妈的,羂索决定替母教子。
于是,月见里家的小秘密理所应当的享受了其他新闻故事一样的待遇,一同被羂索腰斩了。
被如此折磨,月见里无月的精神迅速衰落,但身却坚强地恢复了个七七八八,按羂索医生的观点,他可以下床复健了。
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位病患的双腿不足以支撑他活动,没走几步就把自己重新摔回床上。
羂索很体贴的为月见里无月提供帮助——一根龙头拐杖。
月见里无月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思考好久,选择为龙头点上眼睛。
点完他还不忘抱怨:“这个拐杖不太行哦,太短了,你还不如去我家花园折一节树枝呢。”
羂索笑得脑浆都要迸出来。
“好吧,好吧,”他抚摸着傻小儿的脑袋,“我带你回去找你的树枝。”
动作不重,相比他之前随性的折断月见里无月发尾的红色,这甚至能称得上是爱抚。
可偏偏是逆着发旋,左一把右一把抓着磨蹭,月见里无月的头发一下变得乱七八糟。
单从头发毛糙的程度来看,估计没人说他们不像母子了。
整趟回家之旅只有羂索是真正开心,月见里无月全程捋发,试图拉直脑袋上的蓬松鸡窝。
前来迎接的仆从左看看笑容满面的主母,又看看折腾头发的少主,不由自主的幻视出猫围着自己尾巴打转的画面。
一定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吧,居然敢有如此大不敬的想法,等下绝对要被批斗!
不知名字的望月满头是汗,因为想到了不美妙的结局,他几乎是哆嗦着开了大门。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月见里无月拄着拐杖,连搀扶的意思都没有,很是干脆地跑掉了。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月见里无月倚在拐杖上,望着人屁滚尿流的背影开口,“望月不守规矩的样子,明明最遵循古礼的就是他们。”
“真不愧是未来家主,已经点评起来了呢。”
月见里无月的胳膊立刻爬满鸡皮疙瘩。
直觉告诉他,最好现在不要反驳羂索。
他用拳头抵着嘴小声咳嗽,试图四处游走,又因为硬件问题磕磕碰碰,像个劳累的观光客,没有半点回家的从容。
许久未回月见里宅,相较之前似乎破败了不少,墙缝的爬藤许久不曾清理,在上面留下了青黄的痕迹。
羂索一副比他还熟的模样,兴致勃勃往会客厅走。
月见里无月干脆在角落蹲下拔杂草。
以往这里会聚集着叽叽喳喳的望月,没有吩咐的时候,他们总喜欢凑在一起扎堆,有时候会互相搭话,但更多时候是在自言自语。
如果这时候路过他们身边,会收获一堆几乎是一比一复刻的的目光。
倘若选择放轻脚步,偷偷吓他们一跳,率先被吓到的望月第一反应是什么,剩下所有望月冒头的情感都会和他一模一样。
但如果望月落单的情况下去吓他们就不太好玩了,因为不会像多米诺骨牌那样全部倒下来。
月见里无月小时候可喜欢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恶作剧了。
说到望月……
月见里无月的耳朵动了动,他把拐杖扔到地上,绣花的残腿脚尖点地,一点点把自己往前面挪。
他听见了妈妈的声音。
日向夏希有着一副极具攻击力的长相,可声音却稳得像喉咙里住了一只和平鸽。
她很少说重话,有段时间还被月见里萤同化,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当夹子。
身为子女,月见里无月熟悉她的每一种音色,唯独此刻的怒音让他无比陌生。
他来到会客厅。
咒灵盘踞在此处,乖顺的匍匐在女人脚下,锁链之下是鲜血和烂糊的液体,混合着不同颜色的块状物。好像把什么,不太好说出口的东西搅打成浆后泼了一地。
“所以可以告诉我,是谁给了你们出尔反尔的勇气?不满足现状的是你们吧?”
她甩动锁链,面前的男人被咒灵扑倒,即便如此对方依然没有服软。他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火上浇油地说着羂索不爱听的话:
“明明是你违背了我们的交易,我们只是允许你拿走那个女人的身体,可没有说让月见里萤死掉!”
“真好笑,在做出这个决定前,就没有想过对方的反应吗?再说了,你们也不过是交易环节的一份子罢了,还是赶着找上门的,最没话语权的类型。”
不知是不是感受身体主人的愤怒,女人的声音拔高,“是谁先不满足现状,是谁想破除自以为的诅咒,现在开始后悔未免太迟了吧。”
“你们要做的事只有一个,按照约定准备好你们该付出的代价。”羂索很快收拾掉不属于自己的心情,恢复温和的假面,“算了,和蚂蚁计较太掉价了。”
“我自己来拿吧。”
咒灵骚动起来,男人的恐惧让一旁跪着的望月们面色发白。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高声为自己壮胆:“你就是一个……低级的,只配使用女人身体的寄生虫!”
“这话我可不能装听不见……啊,无月,你什么时候过来了?”
月见里无月自阴影处围观羂索自导自演的暴行。他全身被黑暗笼罩,只留黄眸和发尾被眼睛点亮的红色。
他靠住门框,没有任何声响。
谁也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他只是站着,看着,沉默着。
羂索没逼他,但也不想避他,直接把这孩子推到了刚刚叫嚣个不停的望月面前。
“真的不为妈妈说几句吗?”他贴着月见里无月的脸,“好吧,那对从小照顾的仆人的恶言有什么感想?”
“愤怒?不满?不可置信?啊,忘记你现在酝酿不出什么丰富多彩的表情了呢。”
他俏皮的拍着脑袋,很没诚意的向月见里无月道歉:“对不起哦,要不然我出出血,把之前没讲完的故事……给你补上结局怎么样?”
“你是想听祖爷爷们软饭硬吃的诀窍,还是想知道爷爷是怎么从病娇手中逃生,或者是——”
咒灵架住望月,让他的脸直面月见里无月的眼睛。
是他啊……月见里无月盯着那张老泪纵横的面容,是当时冲进来报告任务的望月。
“望月们究竟是怎么缠上你们的?”
羂索无视了男人的呜咽,像揭开伤疤那样兴致勃勃地揭开真相:
“从前,有一个少年,他来自一个能看见月亮的村庄。
凭借得天独厚的术式,他拯救了许多人。
直到有一天,少年祓除了一只咒灵,从咒灵口中救下一个孩子。
但凡他来迟一步,咒灵占领的村庄都会化为恶意的食粮。
那个孩子无比希望他留下,可以战胜怪物的人太少了,如果少年愿意留下的话,村子里的人会很欢迎他的。
外面好危险,他这么说。
少年没有同意,可对方实在太热情了,少年只好决定暂时停留几天。
暂时怎么够呢?那孩子真的太想报答少年了,他相信大家也是这么想的。
要怎么样才能让月亮留下呢?”
咒灵贯穿男人的腹部,血溅到日向夏希脸上,好像什么很有用的柔顺剂,女人锋利的眉眼一下子温和下去。
“孩子找到村长,他是这里最德高望重的人,村民们会很听他的话。”
男人的咒力不受控制的逸散,失去血液的痛苦让他不自觉地使用起自己的术式。
“那天,与孩子怀有相同感情的村长召集了所有村民,他向他们高声宣布自己的决定。”
周围的望月的表情变得和他如出一辙,相似的痛苦汇聚在狭小的厅室中。
“于是,村民们也和村长,和孩子一样,他们都无比的希望少年留下。”
巨大的痛苦压迫见里无月的神经,他情不自禁用双手捂住头。
“大家都这么说,大家都这么做,犹豫不决的少年很快被说动,迟疑地停下步伐。”
没了依靠,月见里无月跪在地上,月光花已经快爬到他的胯上了。
“只要大家都恳求他,渴求他,那心软的月亮自然会落下。”
噗呲一声,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摔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咒灵开手,任由手中黑乎乎的东西从墙角软绵绵的垂下。
“每一个村民都怀着与孩子相同的情感,像仰望月亮一样簇拥着少年,看着他娶妻,生子,将自己的血脉留下。”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说,这是那孩子对少年的爱,可现在,大家又认为……那不过是诅咒罢了。”
望月的情感在此刻达到了共鸣。
所有觉醒了术式的望月自发链接起彼此的情绪,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个又一个倒了下去。
“所以我才说你们像蚂蚁一样。”
羂索命令咒灵清理血迹。他看向表情一致的望月们,体贴的把声音放低,免得惊扰到他们同样脆弱的内心。
“失去了蚁后就变成一个个空白的细胞,毫无反抗的躺在这里。”
他怎么摆动望月们都没有任何反应。
为了避免他们是装死,羂索特意喊了一声月见里无月。
可望月们依然静悄悄的,表情空得像一具人偶。
有时候未免要感叹,命运果然善于创造巧合。日向夏希的术式会具象化出锁链,月见里祖传的术式让他们无时无刻都与情绪打交道。望月的术式类似二人的结合,将自己的意识如锁链一般交互到他人身上。
这是非常有趣的功能性术式,先辈的爱就这样借助术式流传下来,将自己的子孙变成他崇拜的一环。
可无根的爱只是诅咒,没有真正产生情感,被迫继承的意识只会根据主人内心的想法被扭曲成新的形状。
于是望月开始把月见里当成向上爬的工具,依靠这群会下金蛋的鸭子稳固自己在咒术界的位置。
就像几百年前,村民们把孩子推到咒灵口中那样。
“……虽然这么说很可恶,但只有这样的你们才是我所需要的。”
最初交互者人头落地,剩余的望月被迫将意识是停在他死去的那一刻。
此时的他们是空白的容器,什么都可以放进他们的身体。
羂索随意挑捡了一个望月,将咒物放入他的口中,静候受肉的好消息。
他粗暴的动作弄掉了对方口袋里的钱袋,里面的东西叮叮当当的落了一地。
有什么骨碌碌滚到月见里无月脚边。
无力的少年抬起手,他捡到一枚生锈的硬币。
第74章 斩断过去,奔赴未来 风轻云舒少星……
风轻云舒少星星, 今晚是个时候晒月亮的好天气。
月见里无月坐在走廊上吹风。
他身旁摆着食盘,里面放有三两点心果子,茶杯里的茶被吹得微微凉, 仅剩的热气被风一点一点吹下去,像半透明的奶盖一样朦胧的压在茶汤上。
他捧起茶杯, 里面的茶梗静静立在粼粼的水面上,如一柄扎沉月亮的锚,在茶汤中顺着波纹轻轻摇晃。
“我曾经听别人说,茶梗立起来代表好事发生其实是商业营销。”月见里无月吹吹茶水, 喝了一口后嘴角微妙的上扬。
他含着舌头,把茶杯重新放到地上, 视线不经意瞥向后方厅室, “我一直以为是假的,但是今天看来好像有一定道理……”
“这哪里像有好事发生的样子。”
在他背后,望月们三五成群扎在一起, 有的擦地板有的浇花剪枝条,但这都是装的,暂且不提大晚上的为什么要在这里大搞卫生,只要月见里无月一有点风吹草动他们就立马放下手头的活过来给他端茶送水捏肩揉腿。
过于关注的情绪都飘过来了啊!
月见里无月感到了一些沉重。
被羂索恶意点破望月的企图后,他一时半会很难用以前的态度对待这群从小到大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只能假装没看见独自消化。
主要是,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方了。
大搞个人崇拜的百年大痴汉?蓄谋已久的杀亲者?或者是拥有集体意识的活体机器人?
他们参与了自己五分之一多的人生,尽心尽力服侍家族百年之久,同时又把月见里当成自己攀附咒术界高层的藤条,拽着他们一点点往上爬。
他突然庆幸此时的自己失去太多,悲伤的情绪也交给他人保管,可以保持足够的平静。
……也不知道现在是谁在链接他们的想法。
月见里无月叹气。他才刚发出一个气音的感叹, 后面虎视眈眈的望月一个健步冲到自己后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了添茶放点心的动作,甚至还颇有余韵的替他扇了会风。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的回城条已经读取完成了。
他甚至不知道是哪个望月过来给自己服务的,一扭头发现他们一个个交头接耳的,边干活边嘀嘀咕咕,像一群咬着尾巴窸窸窣窣的鼩鼱。
“我好不容易放凉的茶……”
月见里无月看着重新冒起热气的茶杯,捂住脸状似崩溃:“想喝点冰的怎么了啦!”
下一秒,冰块掉入水中沉没的咕噜声突兀响起。
早有准备的月见里无月立刻抬手往嘴唇上擦过,并快速地撑着地板旋身向后。只听哐当一声,一柄锋利的镰刀自半空掉落,狠狠砸到地面上。
它的刃尖不偏不倚,正好卡在来者的两腿间,对方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当场呆立。
月见里无月歪歪扭扭的站起来,反手抄起镰刀一个自下而上。刀刃勾住衣带,暧昧的刮蹭起布料下柔软的皮肉。
对方的身体被镰刀上的寒气冻软了,咕咚一下瘫在地上,手里的小桶狼狈的滚到月见里无月的脚边,冰块噼里啪啦甩出去好远。
“哦,是你,”月见里无月认出了对方,“你是哪个望月啊?”
对方正是之前开门迎接自己又不明所以跑掉的门童,到也没想到他居然也觉醒了术式。
他哆哆嗦嗦的用手推了推不知分寸越靠越近的镰刀,见月见里无月看过来,立刻乖乖住手摆出个投降的动作。
他战战兢兢地开口了:“我是望月明,大人,您能不能……”
“不能,”月见里无月很干脆的把镰刀往上抬,直接架在他的脖子上,“来,坐下。”
望月明露出了牙疼的表情。
他愁眉苦脸的跪坐好,仪态是一等一的顺从端正。相反月见里无月,像个劫持了大家闺秀的急色土匪,手里的镰刀和眼睛一起滴溜溜的转,好像随时都会用它们干一些不太礼貌的事情。
“月见里大人……”
“你不觉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监视有点过头了吗?”月见里无月打断他的话,“按理说你们的目的也达到了,为什么还要一直服侍我啊?”
解开陈年诅咒的望月的确没必要死守着月见里无月不放,他们当务之急应该是想方设法看能不能从羂索手里捡回条命。
要不然怎么会有与虎谋皮一词呢。望月最开始觉得自己只会付出一个看不上眼的女人,结果女人的爱人,严防死守的贵重物品被买一送一跟着走了,后来他们又觉得只是牺牲几个没觉醒术式的一般族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结果到谈判那天自己这边的话事人直接被咒灵咬死了。
术式哪有那么好觉醒,虽然望月人很多,可觉醒术式的也没有多少,偏偏要把他们搞成大脑空白的状态必须要献祭一个出来,为了自己远大的目标,羂索这几天可以说是在月见里家里杀疯了。
月见里无月就奇怪了,既不去抱羂索大腿争取自己能有条活路,又不愿意拉起大旗我们联合好不去死路,怎么就选择重走老路了呢?
我不否认因为术式的关系月见里的人脉很广,可是我爸死太早了我也没继承多少啊?
和我呆一块可没有好处哦?
“我只是不太习惯。”
良久,望月明开口了。
他垂着脑袋,一副灰心丧气的模样:“可能你会觉得很好笑吧,怎么会有人赶着上来做奴仆呢,可我就是忍不住会去关注您。”
“您就当我的诅咒还没有彻底被抹除吧。”
“可是你看见我的第一反应是跑掉哎。”
显然月见里无月还记得对方推开门的举动。
“那不一样!”望月明被他一说,脸胀得通红,手舞足蹈差点一头撞在镰刀上。
月见里无月默默移开刀刃,但这并没有阻止不了望月明的动作,由于危险的远离,他比划的范围越来越大,头发都被割下来几缕。
通过他结结巴巴的陈述,月见里无月对他别扭的想法终于有了一知半解。
说到底还是不习惯。
望月服侍月见里百年之久,几乎可以说是你中有我的关系,在岁月的流逝中,他们逐渐发现自己可以占据主导,而羂索的推波助澜又给予了他们更多的信心。
可真把自己硬生生从月见里的世界里拔出来后,望月们突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原以为的泥沼是最适宜生存的湿地,想迁徙的绿洲不过是海市蜃楼,同伴们要么死要么变成咒灵,哪怕所以人的想法都保持一致在这种大环境下也只会变质成如出一辙的不安与惶恐。
想要依靠月见里,想重新拥有之前的生活,望月明是如此渴望的。
但月见里无月对此敬敏不谢。与他相反,见识了从未见过色彩的他已经无法忍受自己的人生被拘泥在高塔中。
如果可以,他想立刻离开这里。
“就算你说这么多我也没办法帮你,”对于望月明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自己身上的行为,月见里无月只想叹气,“我和你们一样,都被困在这里哦。”
他抚摸小腿上的纹样,刺绣凹凸不平的表面磨蹭着手心,与掌纹不匹配的纹路扫过手掌,带来不体贴的痒意。
“这不一定,您是有可能……”
望月明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他还想说什么,正当他要张口之际——
月见里无月收起镰刀,他打了个响指,将某个亮晶晶的东西重新含入口中。
望月明悚然一惊,他连忙回头。
一位高高瘦瘦的女子站在厅室中间,可能是月亮不太眷顾她的关系,她的脸笼罩在一片阴影中,只能看清额头上排列整齐的缝合线。
羂索轻缓的开口:“这么晚了,不好好睡觉在这里做什么呢?”
他大步向前,两只眼睛鬼火似的从黑暗中烧出来,把他的牙齿照得雪白。
“在干什么呀?”女鬼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嗯?可以让妈妈知道吗?”
一边的望月连家务都顾不上了,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月见里无月推了把同样陷入恐惧的望月明,想了想还是选择站在他前面帮他挡着。
他把变回舌钉的咒具用舌头卷着,发出含着东西时特有的,黏黏糊糊的声音道:“没什么,我就是想晒晒月亮。”
“今晚月色真美,是吧?”
羂索古怪的看着他,又看看天,月亮很不给面子的躲起来了。
“这种话是应该对妈妈说的吗?”他将月见里无月扶起来,全程无视了在一边发出急促喘息的望月明,“说得很好,下次不许这样了。”
“我平时也不会这样哦。”
月见里无月露出假笑:“一般人想听我这么说话是要给钱的。”
母子俩假模假样的进行了一段没营养的对话后离开了,没人注意到被留在原地的仆从们。
望月明推开前来搀扶自己的同伴,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月见里无月暂时没空关心他的思想变化,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观察。
比如羂索,他可能终于明白了竭泽而渔的道理,没有继续他的暴力独裁,像每一个体贴的主母对待下人那样平和的对待望月。
但很可惜,没一个人领情。望月被他的高压统治炖得又酥又烂,只要看见他就和被筷子戳过的肉那样松软脱骨,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这时候月见里无月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只要他在软乎乎的望月边上呆一会,延续百年的习惯又会让他们原地起立,围着月见里转啊转啊。
月见里无月严重怀疑羂索是故意的。
他又不能反抗,连抗议时的阴阳怪气都要注意力度。
羂索并不在意他的去留,但估计是顾及生理方面的关系,他对月见里无月保持了些许体贴。
会蹩脚的学着日向夏希的语气和他说话,被戳穿了就套另一个人的皮套继续。除了第一次的意外,剩下几次不人道的实验羂索都会特意避开他,可他又老是搞出巨大的动静,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月见里无月是诱鱼剂,望月则是被吸引来的鱼,等鱼彻底钓空后,不难想象羂索会怎么处理这个没用的东西。
望月都没有了,他大概会顶替上来变成望月2.0吧。
希望他榨干的速度能慢一点。
月见里无月不抱希望的想。
他也不是多么逆来顺受的家伙,可一连串的打击让他实在没力气去挣扎了,想多了头还疼,干脆就这样算了。
只是……每当消极情绪涌上心头,总有一个声音贴在他耳边喃喃自语:
你真的就甘心吗?
不甘啊,谁遇到这种事都会不甘吧,可月见里无月的不甘就像大厅被清理干净的血,除非有人去喷鲁米诺试剂,不然根本看不出他天女散花般的感情。
吱嘎——
月见里无月拉开隔门。
看来望月的修剪有点治标不治本,阳光被野蛮生长的树枝挡了大半,堪堪落下来的一点还照不进院子。
天空被树影切割成一堆不规则的小方块,抬头只能看见深浅不一的灰绿色,只有边角才卡住了点跳跃的蓝。
“无月大人……”在他发呆的时候,望月明站在他身旁,小心翼翼的呼唤他。
“又是你,”月见里无月怠惰地掀开一边眼皮,“你拿的是什么,红茶?来点。”
望月明被他噎得一哽,无言为对方满上茶杯。
“您真的要继续下去吗?这样寄人篱下的生活真的值得您继续吗?”
也不知道那个月夜到底点醒了他什么,这家伙一副奸臣当道幼主无力我等要替天行道的模样,只要羂索不在,就孜孜不倦的出现在月见里无月身边开始输出观点,用极小的声音讲极大的道理。
托他的福,月见里无月搞清楚了羂索的活动时间。白天羂索会随机选择一个地方窝着,晚上倒是经常和鬼一样四处游走,只有在黄昏时的那段逢魔时刻才会稍微安分点,不怎么出现。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肌肉记忆,日向夏希正好很喜欢在黑夜降临前的几个小时稍微咪一会儿。
和羂索固定的刷新地点不同,咒灵出没的地点反而相当随机。
在他神游天外之际,望月明越说越激动,啪一下把一串珠链摔在桌上。
“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他都这么大喊了,月见里无月选择给他这个面子。
他懒洋洋的掀开另一边眼皮,一看对方摔出来的还是自己家的咒具,表情立刻微妙起来。
偏偏对方还在一边咋咋呼呼:“就算不为自己考虑,您也要为了家族着想啊!”
这话月见里无月可不爱听。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大多沾了点中二病,容易被“肮脏的血脉将从我手中终结”,“我将成为家族最后一人”什么的观点吸引。
更巧的是,作为谨慎的后代,他真有叫停的权利。
好在月见里无月不想讨论这个沉重的话题,他觉得这会破坏自己淡淡的气场。
可望月明看起来真的很想要个答案,他只好取出个硬币,决定抛到合适的那一面自己再回答。
硬币是锈的,翻了半天也看不出来花样。
再丢估计对方又要喋喋不休了,月见里无月只好开口:
“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怂恿我离开,我走了你们又不能获得什么好处。”
还容易被迁怒。
月见里无月的眼神清澈中带着不想思考的茫然,望月明顿时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望月使用术式的目的是月见里,月见里的存在会让他们自发去链接周围的同类。
倘若他们的私心不在,术式的作用便很难彻底发挥出来。
那个怪物……不就是想要用我们的身体塑造更多的怪物吗,如果没有那个反应,那是不是就……
这是困于后宅大院的望月明能想出的最优解。
“所以……”
他再次低头祈求。
月见里无月没同意也没拒绝,他喝完望月明续的茶很果断的把人赶走,留自己一个在小院里消化。
“说得真容易啊,”他下意识盘起望月明落下的珠链,“好像我乐不思蜀不想走一样。”
“他就不能从实际考虑一下吗?”屋外的咒灵平移来平移去,月见里无月对此指指点点,“我像是能轻松从这里逃出去的人吗?”
“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还瘸着一条腿,之前好歹有人愿意看在巨款的份上来拯救落魄少年,现在我一分钱都没有,怎么可能——”
他慷慨激昂的演讲一停,手指翻转间那枚生锈的硬币在指尖灵活的跳跃。
“啊哈,”月见里无月以一种浮夸的惊喜道,“我还有这个,但是谁又看得上这点小钱——”
月见里无月沉默良久。
此刻正是黄昏之时,隐约能在天上看见月亮的轮廓。
它圆圆的,如同一枚硬币,又好像眼前人猫儿般的圆眼……眼前人?
“嗨嗨,你叫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