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无指定人物的小剧场:
天朝严打,主角发生了以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部分进行的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情节,被发牌锁文,全文完。
天朝严打,配角发生了以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部分进行的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情节,被发牌锁文,全文完。
天朝严打,主角和配角共同发生了以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部分进行的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情节,被发牌锁文,全文完。
……有木有沙师弟的赶脚……
【划掉】作者君屡教不改被请去喝茶。作者君被喝茶,卒,全文完。【划掉】
(~~o(>_<)o ~~)
王谢(自信满满):我已经有燕华了,完结不算神马。
燕华(微笑):我同上。
裴回(眼泪汪汪):肿么办,我肿么办?作者大答应过给我一个西皮的!我等了好几十万字,你就告诉我脖子以下的部分不能描写,我的性福肿么办?么办??办???
林虎峰(抓头发,急得团团转):我撕过一回作者了,会不会因为这个删我戏份?我的性福呢?福呢??呢???
宁芝夏(淡定):脖子以上也可以做很多事。
裴回(星星眼):求家长指点!!!
宁芝夏往地上一指:容翔,你是学医的,你来告诉我,这个部位叫神马?
裴回(不明所以):这……这是……足踝?
宁芝夏(看一眼林虎峰):虎峰,你平时管这个部位叫神马?
林虎峰(同样不明所以):这不就是脚脖子……脖子……子……
宁芝夏(一脸正经):还有神马问题?
“没有!!!”异口同声,一个扛着另一个飞也似跑走。
“真是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啊。”王谢赞叹。
“是啊,我们也去检查一下脖子以上部分的情况吧。”燕华含笑拉着王谢。
王谢:(ˉ﹃ˉ)~~~
end(想起了“ding zi ku也是nei ku”)
第廿六章 危机
不是王谢没有防身术或者药物,实在是对方背后袭击,下手太快。
王谢本来就烦恼紧张,有人挟持他,没准便是和乔小桥苏文裔相关呢?反应过来就不挣扎了,摔一跤这事儿明显是下马威,他懂。
掸掸土,慢慢站起来,望向对方:嗯,十七八岁年纪,一张脸沉着,眼神阴狠,可惜了好相貌……王谢拱手问道:“这位阁下,请问找我何事?”
那年轻人咧着薄唇,皮笑肉不笑的:“听说你是个神医?”
“我只是个大夫。”王谢小心回答。
那人眼中凶光一闪,接着问:“听说你没有不能医的病?”
王谢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自己受威逼利诱的事儿还少么?这人是来挑刺儿找不痛快的,说白了就是无论自己怎么说,只要他不想让自己好过,就有一万个理由折腾自己。硬碰硬给自己找罪受,服软讨饶又很轻易被看不起,要让这种人听得进去话,既要捧着,又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如果有永远天下无敌的高手,我也能包治百病。”
欧真的眼睛眯起来。
欧真等不及乔小桥的回信,既然胡佳这么着急,他就来会会苏文裔的大夫,找理由给杀了就是——听说这还是个神医?那咱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如今这个嘴上无毛的大夫,敢说出这么猖狂的话,到是有点意思。
“苏文裔要死的人了,你能给救活,兴安医馆多少名医,在你手下认赌服输,怎么,最近还紧急救了个小产的女人?妇科圣手,得享多少艳福……”
欧真细声细语说着,缓步围着王谢走一圈,盯着圈里的人,见对方袖手而立,面不改色,连汗都不流,这大夫够硬气啊。欧真“腾”一抬腿直接踹对方膝弯,王谢应声倒地,这一下摔得够狠,发髻也乱了,衣襟也散了,手心沁出血来,连袖子都撕破了。
王谢干脆就不起来,袖子一扬,翻身以手撑地,也不恼,反而哈哈大笑:“阁下有心火,火气旺盛,也有肝火,肝血热耗,胸中极为恼怒,不是来求医的,是来泄愤的!说罢,是我医治的哪个人,挡了阁下的路?”
欧真到是不笑了,薄唇抿得紧紧,蹲在王谢面前:“你很聪明,应该知道,聪明人向来活不长。”
王谢暗道真不好意思,这句话我听过百八十遍了:“那阁下是喜欢能帮到阁下的聪明人,还是喜欢只会给阁下戴高帽的笨人?”
这话一听就是服软,欧真傲慢挑眉,觉得白白期待一番,很是没有意思:“无聊。”
王谢面上不显,暗自焦急,他刚刚摔倒时已经洒下迷药粉,说了这么久的话,这欧真竟然还没有中招,危险得很……糟糕!失策!
白虎庄的人自小就服食各种药物,体内有抗药性,难怪无事。
幸好,欧真一说无聊,原先绷着的怒气就散去不少,杀意也减了几分。
王谢稍稍松口气,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死不了,得想别的法子,便啧啧嘴:“阁下看着也不像心慈手软之辈,怎么会不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斩草不除根,草根受了滋养依然能活,杀人不死,总有能医得好的那一日。天下又并非我一个大夫,阁下找我的麻烦,就好比持刀行凶,最后责怪的不是凶徒,而是凶徒手里拿的刀,凶徒就那一个,刀永远可以换。”
“哈哈哈,这话我喜欢!”欧真仰天大笑,亲自把王谢从地上拉起来,还给掸掸土,“来我们白虎庄罢,好吃好喝好招待!”
王谢一怔,白虎庄?昨夜乔小桥说的就是白虎庄,事涉苏文裔,这他必须得去!只是面前的人……“请问阁下贵姓高名?”
“我便是白虎庄五少欧真。”
——乔小桥说过什么来?欧真疯疯癫癫不正常!
一如王谢之前判断,此人狠辣有余,智谋不足。对于不正常的人,断不能以常理待之。
“好吃好喝好招待?这我也喜欢,只可惜——好刀是磨出来的!练出来的!断断不是藏着掖着,才能天下扬名、闻之色变!”王谢握紧拳头,慷慨激昂,“欧五少,只有行走在这茫茫天下,才能找出各种各样难得的病人!男女老少不拘,什么头疼脑热简单病症就算了,那些久病呕血的,瘫痪不起的,中毒虚弱的,断手断脚的,疯疯癫癫的!他们都会是我磨炼医术的基石!”他说着说着,一把用力抓过欧真,“为了医术,我干什么都行!”
这狂热劲儿,连欧真听了也动容,是啊,王大夫说的有道理,医术也是要锤炼的,“为了医术干什么都行”这话说的多有魄力!
要不是王谢说得这么激昂,他也不会轻易被王谢一把抓住。
王谢突然松开手,直勾勾看着自己两只手,又往欧真脸上看过来:“五少!其实我第一眼看到五少的时候,就觉得五少和平常人等不一样!果然没有看错,五少才能理解我的想法!”
“当然……”欧真拍拍王谢肩膀,一副你好我好的样子。
王谢投其所好,两人是越说越熟络,最后王谢邀欧真去吃酒,欧真突然“啊”了一声,笑道:“聊得开心,我都忘记了,我的手下们还在大夫家里呢。”
王谢一张老脸差点僵了:“手下?请问有几位?”
“不多,五个而已,都是好手。”欧真轻描淡写地道,“当时我给他们下的令是去找麻烦,有人反抗便杀无赦。大夫没成家,最多也就死几个下人,不过没关系,有什么损失,我赔给你十倍!”
王谢不知为何右眼狂跳,嘴唇微微哆嗦,胸口怦怦跳得厉害,忽然觉得一阵阴风扑面,身上发冷,冷入血管骨髓。
有三三和四三在,如果家里闯进外人,不可能没有反抗!
繁露山庄的隐秘,对上白虎庄的狠辣,究竟谁输谁赢?
白天家里除了燕华和小康,只有三三一个,这边,可是五人。
三三,就是在反抗。
今晨交接的时候,她没看到四三,立刻往墙角翻找,在那块砖头后面看到特有的“鬼画符”,便知出了景秀楼和白虎庄的意外,四三要给主人汇报定夺。谁知下午时分,王谢刚走不久,从门口呼啦啦涌进四名劲装短打,神情凶狠、目光凌厉之人,稍后进来的第五人,甚至顺便把想给王谢报信、以及给隔壁雷衍水报信的两个小子掼到了地上。
燕华听见动静,抱着小康一出来,三三就自动站到了他二人身前。
平时三三要么不出现,要么就在身后,这样挡着自己,还是头一遭。本能感到厅里肃杀的氛围,燕华定定神,危险的事还是他自己处理罢,将小康交给三三,叫三三站到一旁——三三主要保护小康,现在小康到了自己怀里,自然也就让开了——微笑开口:“不知几位前来,有什么事?”他却不知,视力模糊也有模糊的好处,至少不用面对这一张张恶狠狠的脸,是以还能面色如常。
其中一人阴阳怪气道:“王谢在家吗?”
这声音一听就不对,燕华心里一沉:“他出门去了——请问地上的是……”
那人哼道:“你不会自己看?”
“实在抱歉,我是半瞎子,只能看见有东西,看不清是什么。”
那人呵呵笑:“这我可不信,让我仔细看看——”说时迟那时快,噌地一下便冲到燕华眼前,两根手指直勾勾戳向对方双眼!
燕华哪里来得及反应!只觉恶风扑面,不由往后一退。此时侧方伸出一只手掌,拽着他肩膀往旁边一带,力大无比,他本就腿脚不好,不由踉跄跌倒,险险躲过了这一招。
那人手指堪堪停住,侧头看向地上惊魂未定的半瞎子,嘿嘿笑道:“还是个残废。”
燕华借助三三的手,勉强站起身,淡淡反问:“如此戏弄一个残废,也是大丈夫所为?”亏了三三这一拽,不然他可能就措手不及交代小命一条了,幸好少爷不在。这些人来者不善,自己努力试着打发吧。
“你——”那人果然语塞。
所幸燕华说话痛快:“我看不清大家的模样,不知道是哪路的英雄好汉驾到,难免怠慢了大家。人在江湖,难免有涨有落,几位若是需要救急,百十两银子我家还能凑得出。”
顿一顿,燕华见眼前人影纹丝不动,侧耳也没听见动静,心越发的沉,能用钱解决是最好,不要钱才麻烦,于是又道,“若是上门求医,王大夫出门访友,黄昏之前就会回来。”
又顿一顿,还是没有动静,燕华越发的紧张,暗道平时隔壁雷家会帮手一把,这次怎么没有反应?忽然听到地上有人呻吟,燕华的耳力一向灵敏,立刻分辨出,这是平素在自家周围做侦查的小柱子!
对方来意昭然若揭,这不是要钱的,也不是请大夫的,那么就剩下——寻仇!
不能弱了气势,燕华给自己打气,笑吟吟道:“既然几位都惜字如金,那燕华也不再猜了,远路而来,正好厨下煮了些枸杞汤,几位不妨尝尝,燕华这就去端。”
刚刚说话的那人冷笑声:“不必,你不必想法子逃。”一指三三,“把小孩留下。”
这句话如利箭直中红心,三三立时警觉,护住小康,后退一步。
燕华也是一惊,暗道难道是小康的仇家?
误打误撞。
那人这么说,无非按照常理,小孩子往往是一家中最要紧的人,也最容易控制,尤其看燕华抱着的孩子穿戴都是顶鲜艳顶好的,可见家里人重视宠爱程度,又哪料得到小康另一重身份来历?
第廿七章 秀死快
“主人。”
训练有素的三人从远处疾步走来,单膝跪地。之所以称“少主”而非“五少”,是这些人都非普通白虎庄杀手,而是奉欧真为主的嫡系,已经不是指东绝不往西的服从,便是欧真叫他们现在去杀了白虎庄主,他们也会听令行事。当然,杀不杀得了就只能凭本事了。这种人还有一种称呼——死士。
只是可惜,这些人一眼看去,要么带着杀气,要么带着戾气,长得即使不十分出众,也是在人堆里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外人不晓得白虎庄主为何给五儿子安排这些人,但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些都是欧真自己征得父亲同意后,才从数百名收拢的孩童中挑出来的。
王谢眼皮不知为何,跳得更厉害,更有血腥味儿一股一股冲鼻子。
欧真招招手:“来,给你们引荐,这就是王大夫!王大夫,这些都是我的手下!”
这三人齐齐行礼后,为首那人便向欧真道:“主人,有要事回禀。”
欧真点头,示意对方近前说话,那人凑向欧真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欧真脸色一变,讪讪望了王谢一眼,忽然抬腿踹去:“跪下!都跪下!”
那人双膝一弯,跪地有声。
欧真很为难的看看王谢,又看看跪着的人,不解气又狠狠踹了一脚:“你们就不能早点来!”
随即冷了脸,道:“你三人,自裁罢。”
回头不好意思冲着王谢笑笑,小脸竟然红了:“王大夫,我说话算话,你那边死了个下人,我这边死了俩——不过那俩本事不如人就算了,这里有三个,等回去我再杀七个赔给你。我身边这两个还得伺候我呢,先不杀好不好?”
王谢眼前一片血红,不是因为那三名死士齐齐割断喉管喷溅的血液,而是欧真这句话吓得他登时失了三魂七魄。
欧真以为他没见过一地鲜血尸体被吓着了,嗤嗤嘲笑:“王大夫,就这个胆量还得再练练。”
王谢也顾不得对方有多危险了,抓着欧真肩膀:“我哪个下人死了?!”
“就那个半瞎子嘛。”
瞳孔骤然收缩,脑中一片混沌。“……不,不是真的……一定弄错了,错了吧……”王谢动作停住,返身,猛地扑到为首死士的尸体上,不顾血污,扯着领子用力摇晃:“说啊,说谁死了!谁死了!!谁死了!!!”
那死士双眼合拢,嘴角淌血,脖子上一个大大的创口,气管喉管都割断了,热乎乎的鲜血汩汩往外流,显然主叫奴死,奴死得不仅要心甘情愿,还要干净利落。
“嗯?那个半瞎子这么值钱?要不我赔你二十个?”欧真当然不在意。
王谢根本听不见欧真在说什么,在苏文裔失踪后就一直忐忑不安,心病不止没有心药,灌进来的还是砒霜,满脑子都是“燕华死了燕华竟然死了怎么办怎么就这么死了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死我得去救他”噌地起身就往家里跑。
欧真一撅嘴,忽然又觉得无聊了,正要跟过去,身边大汉之一忽然打个呼哨,抬手招下来一只信鹰,从爪上解下小竹筒,直接递给欧真。
“又能有什么事……糟糕,苏文裔死了,佳佳一定生气!我先回去哄佳佳。”欧真本来懒洋洋的,看完竹筒内三寸长一寸宽的小纸条,脸色蓦地变了。
——幸好他没有跟着王谢一起,不然王谢定会因为想杀他而被立刻杀掉。
王谢在街上狂奔,衣服又是撕破又是泥土,两手和衣襟上还沾了血污,满脸凄厉狰狞之色,吓着了好些人。
有认识他的,感叹是不是谢少爷又得了疯症,有不认识他的,肯定这人是个疯子,纷纷退避三舍。
也有人不识相地拦住他去路。
“滚!”王谢吼。
那人一把紧紧抱住他:“重芳重芳,你怎么了?是我,我是林虎峰!你都知道了?”
王谢跟疯了一样在林虎峰怀里挣扎,其力气之大,连林虎峰都有点吃力。而就在他问出“你都知道了”五个字的时候,王谢刚刚的狠劲儿一下子消失,诡异的平静下来,木木看了他一眼,声音紧绷:“我该知道什么。”
林虎峰是粗人,从来都不知委婉为何物,王谢有问,他便有答:“燕华被人杀了。”
方才还只是疑虑,眼前林虎峰都这么说……
林虎峰怀里重量忽然一沉,王谢几乎完全瘫倒,喉头艰难动了动:“我……腿没有力气,虎峰,求你……求你快点带我去……没准还有救……快点……”话虽如此说,眼泪已经流下来了。
林虎峰背上王谢就往家里跑。原本他定于今早就走,谁知夜里被乔小桥闹了一场,见识过四三的身手他实在心痒难耐,决定多留一晚务必要找到这位高人讨教。今天上午在后园练了练手,中午就找裴回去了,直到康安医馆送走最后一名病人,大家一起回来,半路收到雷衍水报信,吓了一跳。
然而到家看见一地狼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见到了燕华的……尸体。
是的,尸体。
令人不敢置信的,尸体。
王宅门口围了几个人,雷衍水派来的,护住了大门,将看热闹街坊邻居隔之于外。
裴回也出去找王谢了,还没回来,厅上只有蔡氏师徒。
以及,地面上,突起的一大块人形苫布。
林虎峰放下王谢,王谢不仅两条腿,全身都是哆嗦的。
即便如此,还是摇摇晃晃过去,跪在一旁,轻轻揭开苫布。
就好像,每日清晨轻轻将人向自己怀里揽过来。
脸上怎么会没有错愕和不舍,唇角这个时候怎么会微弯似笑?
除去口边一点深红,仿若熟睡安稳,只待自己去温柔唤醒。
将人抱在怀里——别说呼吸脉象,身体虽然没有完全冰冷,但是已经开始僵硬。
一个行医多年的大夫不可能看不出这个。王谢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自己怎么会是个很有本领的大夫。
如果他是庸医,如果他什么医术都不会,他就可以对自己说,怀里的人看上去完好无损,或许只是重伤,可能是中毒,也可能是假死保命,还可能就是在昏睡。而不是现在,他见过太多太多死亡,这次,也非例外。
王谢脑中浑浑噩噩。
作梦吧,一定是作梦,只是出个门而已,出门之前还在一起睡了个觉,他亲他抱他搂他和他说话,现在他却不再理他。
没用了,一切心思,一切安排,一切憧憬,一切美好,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纸上谈兵,画饼充饥。人不在了,一切的一切还有何意义?重生过一回本以为可以从头开始,也确实刚刚开始,可是眼下,重生似乎是一幕戏,一场局,是不是自己还没有赎够罪?是不是燕华的好老天都嫉妒,一次次早早收了他去?是不是自己注定是燕华的灾星,连累他一次次无辜丧命?
打击人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了再失去。
啊,对了,一定是自己上辈子积德还不够多,一定是自己这辈子改了好多人的命,干涉天机,所以遭了报应。
——可是老天爷,你看不过眼的话,怪到我一个人头上就是,与燕华何干?莫非说正因为自己最宝贝燕华,就插手把自己最宝贵的带走?
既然可以从头再来一次,那么他是不是要更加努力济世救人,再去换一个机会?
“重芳……你……”蔡氏师徒见他面色惨白,目光怔直,唇角带血,更可怖的是,王谢满头青丝,就在短短盏茶时分,银星点点,竟已斑白,片刻后变得一头灰发,心下大骇。
“重芳大哥!”裴回正好也进了门,看见地上跪坐之人头发,便是一愣,立刻跑过去,待看清王谢面容,“你……”
“没事。”王谢没回头,抱着燕华,冷冷一笑,挥手,“你们散了吧,我和燕华待会儿。”
他目光就没离开怀中人的面庞:“我……不会死不会寻死……”低喃,“燕华,我知道你要我活着……我就绝对不会死……我这次要做出点事业……好去地下跟判官讨方便,无论多少年,无论干什么……以前是我宁愿自己千刀万剐魂飞魄散,也要给燕华找个好人家托生,现下我要我俩都回到年幼之时也好,便是回不去,只要能投生在一起也好,哪怕在九泉之下过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这都什么话!裴回惊呆,暗道人果然魔怔了。
厨下,枸杞汤还是燕华煮的,在锅里已经冷掉。裴回在外面跑了一趟,口渴,盛了碗,喝不下,端着,看着,吧嗒吧嗒掉眼泪。自己是不是天生孤拐命,怎么对自己好的人都走得这么快?
林虎峰也是口渴,舀起来咕嘟咕嘟喝,喝完一抹嘴,啪地拍裴回肩膀,大声训:“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现在重芳这样儿了,你做主人的不去主持大局,在一边哭哭啼啼有什么用!要么跟我学学,一定要找到凶手,给燕华报仇!”
被这么一训,裴回眼泪汪汪抬头,林虎峰一挺胸膛,等着裴回抹眼泪站起来大声说一起报仇,结果裴回动了动嘴皮,站是站起来了,整个人直接扑到林虎峰怀里,放声大哭。
但凡一个人伤心,不过是暗自饮泣,旁边若是有人劝,那便如千里长堤开了一个缺口,所有情绪宣泄而出,裴回哭得撕心裂肺。
“喂,喂,容翔你……”林虎峰从没遇见过这场面,扎手扎脚好一阵,最后犹豫着,抬手回抱住裴回,轻轻拍着他后背,“好了好了服你了,先哭先哭。”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名称起初叫“原来分离如此迅速而简单”。结局一 《燕华领盒饭》get√。
想看BE的到此结束,谢谢观赏。
话说是哪位大大曾经说过,其实每个故事的最终结局都是BE,因为最后都死了。
第廿八章 后事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
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
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嶕峣。
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
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
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
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街头巷尾都传王谢这是遇上了仇杀,纷纷感叹可惜,刚过上好日子没几天,就摊上这事。
尤其可怜燕华,摊上个闹心的主子被折腾几年,好容易主子浪子回头,不打他也不骂他,两人处的挺不错,大伙儿都说他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谁知道是云开月明不假,紧接着就来了场大暴雨,整个儿将月亮全挡上。
街坊邻居并不很喜欢王谢的反应,旁人眼里燕华是王家的小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得有些情分在。燕华突然没了,王谢即使不悲痛欲绝,起码也得消沉几日,按理说必须去给下人讨个公道。
然而没有。
王大少除了那天跟疯子一样满大街跑了一回后,次日依然该吃吃,该喝喝,该坐堂坐堂,该出门出门。该办丧事,就正经办丧事。
后园的猴子不要了,为了试验手艺,白白练习一场,本来万事具备,都准备好就着一两天给燕华细细治疗手指,现在,没必要。
吃饭时也不用顺手给身边人夹一下菜了,人躺在灵堂里,吃不到。
晚上睡觉,大床非常空,而且冷,床上还残留燕华的味道,还有一两根不知是谁的发丝。
每天早上一睁眼的时候,心情最差。因为终会控制不住看向枕边,看了白看,空空如也。
平素的衣裳鞋子汗巾荷包,一多半是全新的,连同被子,全部一个字:烧。
做了一半的针线,养得正好的花,每天常用的碗筷,以及一切日常应用之物,小件的直接烧,大件的劈碎了烧,不能烧的砸,全都换成新的,模样款式务必于之前不一样。
很虔诚的做法事,因为年轻横死又无后,据说是罪孽深重,所以要多念几天经文……这些德高望重的大和尚被茶碗砸了出去。
“飞来横祸,今生已渺,但求来世多福。”有个过路的小和尚如是说,被恭敬迎到主位。
七七四十九日后,堪舆先生指定,山明水静之所,环绕鲜花,一抔黄土,小小墓碑。
黑色肃穆的四个大字:“柳菀之墓”。
这四个字就已经让送行的诸人很是惊讶,甚至以为刻错墓碑了。除了裴回,很认真的解释,这个就是姓名,平素呼唤的燕华是字。
不是所有人都能取字的,此时大家才明白燕华还有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而这个断断不比他们看清碑上的小字后,更加惊讶。
“柳菀”二字上面,是个“夫”字,而立碑人落款“王谢”二字上面,也是一个“夫”字。
——听说只有沿海才会有契兄弟给契兄弟立碑,但就是契兄弟的碑,也断然没这么光明正大冠上“夫”字过,必定是刻错了。
送石碑来的伙计还来不及大声分辨说主家就是要这样的,他们当时也问了至少五遍,王谢已经托裴回给了他双份工钱,自己撩衣跪倒。
旁人只是惊讶,人群中的蔡安和却震动匪浅。他在这几人中年纪最长,想得更周全些,生怕王谢这几日只是强撑,暗中多加关注,但见对方双颊消瘦,面容黯淡,然而不乏坚毅之色,稍微放心,又见墓碑上两个“夫”字交相呼应,心中真是百般滋味。
接到林虎峰紧急传讯的宁芝夏到了有几日,第一眼见到王谢背影差点没认出来,为他一头灰发小小吃了一惊。过后宁芝夏也不做什么,大半时间叫上林虎峰,按照“快马三个时辰”为径,在春城外打转,回来就静静坐在能看到王谢的地方,不说话,只陪着他。今日一见墓碑上文字,凤目微微眯起,暗中给王谢叫了声有担当。
王谢磕了三个头。
他一身麻衣戴孝,整场白事除了该放声大哭的时候没掉眼泪之外,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极为合规矩。
便是之前给燕华梳洗穿戴,也极其认真,一丝不苟,手都不抖一下,把人洗得干干净净,发髻扎得整整齐齐。
——想燕华活着的时候,他俩才共浴过一次,他之前不过只占着小便宜给燕华擦背梳头发而已,现在人就这么静静躺在那里,任由他动作。
只是全身冷的,而且再也不会热。
燕华被震断心脉,几乎瞬间就死了,没有流很多血,神态也不是很痛苦,洗干净穿好衣裳,就似在熟睡。
也只是再也不会睁开眼。
随葬的物品不多。
燕华一直很看重的,挂着锁的匣子,原封不动地陪伴主人。
还有腰间一个素白色崭崭新的荷包,形状歪歪扭扭,针脚一塌糊涂。
这刺绣好歹看得出是一朵并蒂莲花,两只比翼齐飞的燕。
王大夫金针使得如指臂使,缝衣针亦不在话下,绣花针便有些力不从心。
荷包瘪瘪的,里面灰色的发,绾成一只同心结。
用你的发,换我的发。
因为在收拾遗物的时候,王谢翻到燕华保管的那一部分银票了,那叠子银票上面,有个很明显的信封,写着“呈少爷”三字。
信封里面有细细一束编得很整齐的头发,一张笺纸,字迹算不上工整,但是尚可辨认——燕华虽说手坏了,眼睛也看不清楚,毕竟练过十年字,早有功底。
“若先君而去,必早日转生以觅,君且等我寻我待我。君若执意相随,便碧落黄泉再不见!端阳之约,结发一缕及白玉葫芦为凭。燕华字。丁巳年五月初四”
王谢看落款,细细回忆,五月初四……五月初四!那日他得知苏家失火,苏文裔生死未卜,颇为担忧万一燕华寿数一如上辈子,甚至比上辈子还短,早夭了可怎么办。燕华便应允他“立刻转世投胎来寻少爷”,想不到转身就写了这个,怕自己一时想不开跟他一块儿死,于是留书,想着给他希望,又给他威胁。
也别说,无论真假,这威胁真真儿戳心窝子。可没想到,这封留书才写了几天,就……
就真的是遗书了。
鬼神转世之说太过飘渺,若这留书是给别人的,别人大多会悲痛到极致,心灰意冷。
而偏偏留书的对象是王谢。
王谢重新活过一世,走过黄泉路,所以,他信。
王谢是真的很想陪燕华共走黄泉路的,他不怕死,但是燕华不想他死,他答应燕华了,不会死,更不能死。
仇还没报,德还未积,他没法去阴间讨价还价。
现场狼藉,便是司马弓也看不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能根据血迹,还有桌椅位置,利器留下的痕迹之类,判断出大概三四人混战,又有两个人追逃,除了燕华外,肯定有两三个人受重伤或者死了。
这案子官府管不了。王谢也没指望。
燕华的死,如果是随便哪个大夫家的下人,也没有什么波折,最多赔苦主钱结案了事。即便被苏文裔案连累,白虎庄最多也是出点丧葬银子,不会武的平民,在他们眼中不过蝼蚁。况且现在仅凭王谢一家之言,没有证据,不可能去白虎庄别院去搜苏文裔——便是人证物证俱全,官府也不敢为了一个下人就去得罪白虎庄,不说别的,就是强打也打不过人家,更何况人家一烦,没准夜来给你一刀,悄无声息,死的利落。
王谢奉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只要保住小命扬名立万,日后,自有大把的人求着他。
这几天除了做白事,他把之前的病人情况梳理好,又尽量推崇蔡氏师徒,既然人家远路而来,图个安稳,正好将宅子和医馆托付。蔡安和物伤其类,将心比心,也愿慷慨相助。
雷衍水亲自过来道歉,他曾经答应帮着照拂王宅和燕华,但是一个成立不久的“蒺藜”,又怎能与江湖立威已久的白虎庄抗衡,此次甚至折损了两名手下。欧真手底下都是见过血的狠角色,一上来又封了他手下传播消息的路线,是以无法及时示警。
至于裴回——小裴回那天哭过一场后,不知怎的就要卷包袱偷偷走人,没料到林虎峰夜间警醒,再三追问并且动武之后,才吞吞吐吐说自己命不好,从小没爹没妈,和谁亲近谁就被自己连累,以前在秋城医馆就是这样,现在更严重,燕华变成自己哥哥没两个月功夫就死了,所以他要离开,怕王谢和林虎峰再死掉。
林虎峰气乐了,抓过裴回好一顿揉搓:“你怎么有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我也从小没爹没妈,后来遇上我大哥,他跟我两个人死里逃生不止一回了,有啥可怕的?我才不信邪,你要是敢跑,我就敢捆!”
裴回不听还要走,还没出屋,林虎峰真的把裴回捆了,提到王谢面前,找王谢要点治傻子的药。
王谢听了却不笑,伸手摸摸裴回的头,一句话把人留下:“你哥尸骨未寒,你忍心不等他入土为安。”
裴回完败。
至于三三、四三,还有小康,那天过后便没有出现过,不知是死是伤还是怎样。
王谢不关心。
乔小桥和欧真再也没来找过他。
这是王谢在意的。
尤其是欧真,他一日不出现,王谢一日报不成仇。
黄土掩上,坟头合拢,从此再也不见。
王谢一一送别众人,来的人不多,更无深交。除了蔡氏师徒、裴回、林虎峰。宁芝夏还陪着他。
他定定盯了这墓好一阵,转身慢慢往回走。
墓碑沉沉重重的,白幡飘飘晃晃的,七月阳光已然很烈,而心底丝毫感觉不到——胸中,自打抱起尸首的那一刻,早已成冰。
忽然马蹄声急。
无责任番外之王康
光亮是什么样子的?他不知道。
漂亮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
书画有什么值得鉴赏的?他不知道。
为什么很多人走路都比他快,不怕撞上么?
为什么很多人找东西都很简单,不用一点点摸么?
为什么自己跟他们不一样?为什么?
躺着或者坐着,只要他不动,没有人知道他是睡着还是醒着,为什么?
他的世界,只有黑暗和声音。
听说,他的母亲在让他活下去和让他看不见之间,选择了后者。或许,母亲是爱着他的,他为数不多的记得温暖感觉,记得脸上会落下咸咸的水滴,很久以后他知道那是眼泪。
而他的一只眼眶破坏的太厉害,连眼泪都没有。
就连母亲的温暖,也都模模糊糊。
听说,当年他中毒太深,差一点就死掉,母亲束手无策,又不敢让父亲知道,只好把他送走。导致他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温柔低泣的女声,只是一场梦。而怀抱,始终是温暖的。
温和的嗓音,起先是童谣,渐渐低声吟唱什么曲子,哄他睡,旋律优美动听。
他后来学会弹琴,总会在练习前先弹一段。
“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左琴右书,可以不精,但不可不知。”那个从小哄他到大的男子,依旧温和的嗓音,陪着他弹琴,陪着他念书,陪着他摆弄花花草草。
他曾经以为男子便是自己的母亲,问出口,得到哭笑不得的回答。
男子旁边还有一个大夫,据说是把自己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人,他很讨厌。因为对方会逼着自己喝苦药,重复做好多很难的事。比如分辨远处是什么动静,木筷掉了还是竹筷;比如转角有风究竟是左边还是右边挡上了东西;再比如两只手上各放一些药材哪个重,重多少。最困难的第一次,把他扔在人来人往的陌生街头,让他自己回家,他那时只有七岁。
慢慢长大,他才敬重大夫,大夫教给他的都是如何自立。
直到有一天——
“父亲和母亲有什么区别?男人和女人,除了嗓音不同,还有什么不一样?”
那晚他感受到了男人和女人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原来女子竟是这般娇小柔软,原来他们可以契合在一起。
……原来,以往他偶尔听到的窸窣呻吟,是因为这样的缘故。
……原来,一模一样的男人之间,也是可以契合的?
……原来,养育自己的这两个人,是这样的关系。
好罢,他想他得努努力,因为他的两个父亲都生不出,只生一个小孩儿的话,显然不够同时给他们接宗传代啊。
第廿九章 摊牌
远处三骑飞驰而来,径直奔向他们一行人!
宁芝夏鸦眉微拧,一把将王谢拉过一旁。林虎峰拉开裴回,蔡鹤护住蔡安和。
孰料那神骏马匹渐渐来到近前,竟是小步快跑,缓了速度,待到面前七尺之处,缓缓站定。
为首之人,素衣帷帽,身后二人一左一右,均青衣斗笠。三人翻身下马,左边那人也不说话,伸手往马背一拽,将鞍上挂着的包袱解下,躬身,双手奉上。
不知是敌是友,宁芝夏稍犹疑,接过,打开。
一只匣子。
匣子里面是一枚用石灰保存得很好的人头。
这人头他不认识,凑过来看的林虎峰也不认识。
王谢走上前来,看了一眼,顿时变了脸色,劈手将匣子夺过,转身往回跑。
三两步来到燕华坟前,噗通跪地不起。
拔出匕首——这匕首自燕华出事后,他就从床头暗格取出,藏在腰间——对着人头狠狠扎了下去。
拔出,再扎,拔出,再扎,再扎,再扎,再扎……
沉重喘息,偶尔的抽噎。
化成灰他都认得,这是欧真的头颅!
直到匣子里剩一团稀烂血肉,王谢对着坟磕了一个头,缓缓站起。
转身,走到为首那素衣人跟前,也不行礼。
他嗓音十分沙哑,甚于宁芝夏:“敢问阁下,有何驱使王谢之处?”
这么极致的发泄,这么快的平静,这么迅速的想明白对方掌握着自己弱点,如果不是施恩望报,还有什么可能?平白无故做人情么?
那人这才解下背后负着的大包。
锦被之内,眼窝凹陷,睡熟的小脸,依然泛着不健康青色。
王谢呼吸蓦地一促,胸膛起伏两下,声音冷冷:“有些事,莫欺我一介草民无知。”
稍微一顿,道:“那一床襁褓,那一只小长命锁,那一张将燕华身份改动的凭证,来历非凡,我猜这孩子不仅是富贵人家,至少钟鸣鼎食。”
素衣人不动,也不接话。
“那两个护卫,那一只哨子,我晓得出自繁露山庄。”
素衣人的帷帽轻轻颤了颤。
“能指使繁露山庄做事,那么山庄的东主会是谁?山庄屹立百年不倒,隐隐乃武林鳌头,而历代天子竟无视,还用我继续往下猜么。”
素衣人身后蓦然冒出两股杀气。
而一个摆手,杀气立刻消弭。
“白虎庄与景秀楼有联系,杀手第一庄能和一家普通青楼联系紧密,景秀楼,呵呵,若说身后的东主并非繁露山庄,我也不信的。”
“白虎庄的死士对主人言听计从。欧真任性妄为,但是他说过交待手下,有反抗就杀。燕华一个人并无反抗之力,我叮咛多次,他也分析多次,遇到危险务必保命为上,是以绝不会反抗。但是他死了,屋子里乱战的痕迹。”
家里只有燕华、三三、王康。除了三三,没有人会反抗。
三三会反抗,必然是她觉察有人对王康不利,现在王康活着,必定当时三三带他逃脱。
欧真说过折损两名手下,看那鲜血四溅,也知丧命于三三之手,是以混战,而混乱中,燕华最是被无辜连累的那个。
腿脚不利落,看不清人影,又手无缚鸡之力,轻轻易易,一击即中,心脉俱碎而亡。
“……若非如此,我的燕华怎么会放弃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王谢一字一句,决绝道:“即使晓得王康来路,当初我也只道安稳度日便罢。谁知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在大人物眼中,不过草芥,想留便留,顺手杀了也不可惜。阁下交给我欧真的头颅,我愿受阁下驱使,医治王康也尽力而为,但若从此毫无芥蒂养育他,却是不能。”
素衣人终于有所动作。
上前一步,掀开帷帽,与王谢对视。
——只见一双掩尽犀利,古井无波的眸子,以及在自己特意威压下,虽微微摇晃,但却勉力站得笔直的,单薄身躯。
暗中为这番言语道声犀利,也不由叹声:“可惜。”
英雄出自草莽,璞玉藏于石内,灵芝生在深山。一个小小的大夫,凭着蛛丝马迹,将事实推测得八九不离十。这等眼力,这等心思,这张嘴,还有这身医术,不能尽数收归己身所用,真是可惜。
龙有逆鳞,便是弱点,便可掌控,可是拔去逆鳞的龙,混不吝的天不怕地不怕,又该如何?
不若……杀之?
实在可惜啊。
幸好还能挟恩图报,也不算亏。
想起自家同样为情所困的孩子,素衣人终于叹了口气:“王先生。”
这称呼一出口,身后二人心里不由一惊,这么客气的称谓,实在是主人将王谢看得极重。
“人死不能复生。”一是安慰,二是暗示。就事论事,燕华已死,再如何也不能活过来,不如多提些补偿,珍重现世。
王谢不语,他还没反应过来。这素衣人相貌堂堂,正值知天命之年,若不是脸上少了几道褶子,眉毛胡须也非白色,他倒是认识这位——繁露山庄,行踪隐秘的二庄主,时瑞。
时瑞直到八十岁,还担着山庄二庄主之责。这辈子王谢提前了二十年相识,知道这老人也是个苦命人,中年丧妻,只有一个女儿,早就疯疯癫癫的比老父亲先走一步,白发人送黑发人,时瑞孤零零一个,大概认命了,精神到比现在好得多。
若非是燕华之死横亘,他不介意和时瑞一起喝喝酒骂骂娘。
沉默,再开口时,王谢语气已经放软许多,目光落在王康脸上:“他父母呢?”
时瑞便是再有本事,繁露山庄便是再有能人,也绝料不到王谢一见相貌便认出自己是谁,目光一沉:“嗯。他爹不要他,他娘……没了。”
“他身上,有你的血脉?”王谢突兀问。
时瑞爱怜地看着王康,抬头深深看了王谢一眼,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其实已经是回答了。
时瑞没有儿子,只有女儿,王谢不清楚时瑞女儿是怎么没的,已经明白这孩子是时瑞的外孙了。
如果说王康的娘是疯子,现在又没了……王谢看着王康深凹眼窝,眼皮软塌塌睁不开的样子,忽然想起孩子刚刚送来的时候,眼窝内细小血痕。
——疯子,可是会作出种种匪夷所思之事的!
王康同样遭的是无妄之灾。
想起素日燕华抱小康时,多有怜惜,哄小康时,喜笑颜开的样子,想起燕华坚持让自己接宗传代的口吻……王谢阖了阖眼。
利落伸手:“小康给我罢,没爹没娘,算我的孩子,我好生待他。”
“这……便拜托了。”时瑞珍重道,“小儿来去途中耽搁数十日,原本体弱,此时更甚,便全仗王先生了。”
王谢淡淡道:“他若一直在我这里,早就平安痊愈。”话虽如此说,手指还是搭在小康颈子上,试脉。
这本就是三三太小看王谢,又太过忠心护主造成的麻烦,时瑞也只能吃下这句排头,补充:“白虎庄欧真一系已清理干净,还请放心。”白虎庄主一向狠得下心,奉行九犬出一獒,欧真便是那九犬之一。
王谢嘲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一介草民,但凡天降横祸,便无抵抗之力。”
时瑞一招手,右手边的人便奉上一只红色哨子,时瑞吹响,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然而片刻后远远的两条黑影电射而至,跪在身前。
时瑞递上哨子,王谢冷笑:“我要这个有何用?”
他曾经拿到过指挥哨子,结果呢?三三还是带着小康逃了,直到最后也没有成功保护燕华。
时瑞尴尬咳嗽一声:“红色是主哨,他二人便奉你为主,不是小康,也不是我。”
王谢拿两根手指捏起哨子,端详着哨身朱红色泽,慢悠悠道:“若,我命令他俩杀了你呢?”
时瑞身后两人登时目光犀利,全身紧绷。
时瑞叹道:“绝不犹豫,你尽可一试。”
“那我便收下,”王谢负手而立:“只是,不够。”
“不够?什么不够?”
“阁下请将小康身世告知,我早做预防。”
“他爹已经不要他,还有何要做预防?”时瑞不解。
王谢冷笑:“人心难测。你怎知十几年后他后嗣无人,不会过来争抢?到时候再来个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我这条命也容易交待得很。”
时瑞道:“我会保护他。”
“这也是阁下的血脉,阁下年事渐长,能护他一辈子?世上无不透风的墙,阁下就笃定,将来小康不会遇见自己亲生父亲?”
时瑞无言以对。
王谢沉声道:“既然决定留下小康,我便为他日后一生着想。你若不放心,另请高明便是。”
时瑞过了许久,叹口气,仿佛连脊背都驼了下去。他慢慢转过身:“我告诉你就是,今晚,你一个人,景秀楼。”
“燕华刚刚下葬,教我去景秀楼?”王谢反问。
时瑞一愣,才想起景秀楼是寻欢作乐的去处,便沉吟道:“申时我教人上门,领你到客栈罢。”
“也好——这只是一件事,还有一事。”
“还有?”时瑞有些恼怒。小康的身世,对他来说是块疮疤,涉及爱女之死,他忍着悲痛才准备告知王谢,而王谢还有事!
“名气不够,才会轻易被人欺。”王谢露出嘲讽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