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 梁明珠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冷淡中带了一丝惊讶。
“我听吴助理说你在找人查林家?”
已经十月,A市的天蓝得像通透的玉。FOM的五楼总统套房南北通透, 能看见绿得发亮的棕榈叶片,夹杂几簇热烈盛开的三角梅,很有南法风情。
梁嘉树嗯了声,垂眸, 开门见山问她:“林家有问题?”
——梁明珠性格冷淡,但身居高位,下意识会对一切关注的人和事做到了如指掌。
只是这其中,绝不包括自己儿子想查A市哪家豪门这类小事。从小到大,梁明珠只在他挪钱太多、实验时间过长时会出来管一管,怕他憋太久变心理变态。
假如她关注的不是梁嘉树,那就只有林家。
那头也很开门见山, 直接了当道:“是, 但这件事你不用管, 你也不适合管。”
梁嘉树淡声问:“为什么。”
梁明珠也淡声答:“没有为什么。”语气透出漫不经心的强势。
权势登顶的家族有好处也有坏处。梁氏集团是A市豪门中绝对的领导者,而身为掌控这一切的主人, 梁明珠本人显然也只是表面冷淡。
真实的她雷厉风行、手段铁血, 未必是个好妻子、好母亲, 但一定是位有魅力的领导,够资格的野心家。她说不行, 就是不行。
不过显然梁嘉树并非她的下属。
也并非一个孝顺听话的儿子。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传来回复。
顶楼办公室内,穿着随意干练的女人放下签字笔, 闭眼轻柔捏自己眉心:“你一定要查?”
梁嘉树嗯了声。
她笑了下,也没说什么,点头:“那就看你本事了。”
她会收回所有梁氏的人。
说完不管梁嘉树反应, 转头谈起新话题:“你的导师给我发过几次邮件,听说你现在还没和她透露要不要继续读博?学校提供很多留学机会,不管是出国深造还是继续留校,你的能力都不是问题。”
“你已经二十岁,有什么打算可以提前跟我说。”
“当然,如果不打算来我这里工作,不如考虑和梁氏签订协议。我们可以付出高于市场五成的价格,换你十年内百分之六十的专利产出。怎么样,考虑一下?”
梁明珠状态转换很迅速,从生疏的母亲飞快变成平等的合作者——她心中没有子承母业概念,梁氏是她辛苦抢来的果实,是她的东西,绝不可能理所应当给谁继承。
如果想要,就自己来和她争。
好在梁嘉树也更习惯她这副模样,想了想,面无表情道:“给我三个月时间考虑。”
阳光下,青年英俊的脸上看不出波澜。他向来如此,只在路池面前会像个活人。
其他时候都是活人微死。
梁明珠痛快说好,拿起文件继续看,末了象征性随口关心:“你追的那个漂亮男人怎么样了?”
梁嘉树一顿。
片刻,他垂眸,平静温和地看着手背上一道漂亮的咬痕。
梁嘉树说:“我们很幸福,他是一个很优秀的老师,会弹钢琴、弹吉他、拉小提琴、素描油画、跳脱衣舞......长得也很漂亮,而且还是预备公务员。公务员你知道吗?有编制,我听说最近几年公务员招人非常严格,他一来就应聘上了,你应该能想象到他有多优秀。”
梁明珠:“......”
梁嘉树毫无所觉,继续说:“就是喜欢他的狗皮膏药太多,会给我们造成一点苦恼。不过这不是问题,我会做到最优秀,让他一直喜欢我,我们一定会一直幸福,谢谢您的关心。”
梁明珠嗯了声,片刻,问他:“对了,你了解妄想症这个心理疾病吗?”
“......”
梁嘉树冷淡:“我没有妄想症。”
路池是真的。
那头传来哈哈笑声,笑完,梁明珠很快再次投入工作。挂断电话前,她最后说:“梁嘉树,林家的事不适合你的性格。”
“你被确诊过偏执型人格障碍,越长大越发展成控制欲、强迫症,同时伴随精神淡漠,缺乏羞耻感。对未知事物有非常丰富残忍的探索欲。”
“如果不是你傲到不把所有人放在眼中,可能我会成为第一个生下反社会杀人犯的梁氏家主。”
“我想你自己也对此心知肚明?”
提醒说完,电话被女人利落切断。
梁嘉树盯着远处浅淡的白云,片刻,没什么波澜地收起手机回到房间。
卧室开了冷气。有人躺在凌乱的床上发懒,冷白如玉的身体半遮半掩,四肢摆得乱七八糟,很有艺术气息。
也很漂亮。
他柔软的粉色头发翘起几缕,正闭眼拿着手机,对那头说:“林院长,你们当初是不是因为查到梁嘉树在追求我,所以才会招我进A大?”
他如此开门见山,毫不遮掩。
林蓉停顿两秒,坦然回答:“我是收到过这个消息。但A大不是权力场,艺术院的学生都是我的学生。作为院长,我没有同意。”
“你比我想象的优秀很多,也正常很多,才会得到助教工作。”
路池哦了声,懒洋洋翻了个身,将自己卷成一颗粉色卷心菜:“院长,我没有质疑您的意思。”
林蓉温和笑了声,觉得他这人很有意思:“你当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在套我话,对不对?”
林蓉见过路池,也旁听过路池的课。
他很自信,且他的自信并非一戳就破的泡沫,而是随血肉生长的脊骨。只有真正努力过、闯荡过的人才会生出那样明亮的眼睛,才能受到那样深的欢迎与崇拜。A大寒门森*晚*整*理学生优秀拔尖,聪明不好糊弄,富家学生则见多识广,从小练出非比寻常的眼界。
路池的人格魅力叠加长相、再叠加自信与优秀,才是他们如此心神向往的真正原因。
——毕竟优秀的人在哪里都如同灯塔,引人向往,不是么?
路池趴在床上笑,声音因为刚睡醒有点哑,低声问:“那院长有没有被我套到?”
......而且也很会向年长女性示弱撒娇。
林蓉也笑了下,片刻,才问:“你是想知道林家的事?”
路池嗯了声:“如果院长不方便,那就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我还有梁嘉树能用。”
他足够坦诚。
于是林蓉沉吟几秒,也说:“其实我已经脱离了林家很久,平时逢年过节也不会回老宅。”
办公室内。
中年女人看着面前袅袅升起的茶香,思索间陷入回忆。
“大概是十几年前,我刚毕业,原本想学习明珠学姐自己创办公司——她当时在学校很有名,我们都想像她那么厉害。”
“但家主不由分说将我安排到A大艺术院,并强制让我从副主任做起,不能离职。”
“不知为什么,我当时很听话地就听从了安排。后来渐渐才和林家断掉联系,这么多年,我看着院里的学生来来去去,也真正喜欢上了这份工作,一直呆在这里。”
在林蓉的印象里,林家是个很怪的地方。
林家老宅不像A市豪门那样,占据寸土寸金的地段,相反建在南边郊区,自己圈了一大块地皮建庄园。从小到大,林蓉只见过自己的父母和一些家仆,至于亲戚来往没有,合作伙伴来往更没有。
她也从来没有见过传说中的林时年。
路池一顿:“从没见过?”
林蓉嗯了声:“据说她很忙,海外生意太多,她分身乏术,于是顾不上国内这边的各项交际,任何会议都是由助理代为出席。我们林家更像是一个海外家族的分支。”
工作忙勉强说得过去。
“那她的各项安排呢?”
“我们有她的号码。有什么事情,她会发短信给我们。”
顿了顿。
林蓉又说:“不管拉黑或者换号码......她都能准确找到并通知我们。”
“......”
空调冷气呼呼吹来。
挂断电话后,路池陷入久久沉默。
什么人才会如此神出鬼没、手眼通天?
路池想到什么,紧急敲系统:【你确定这是正常世界,没有任何神鬼灵魂元素?】
系统的回答很简单:【没有。】
【拥有神鬼灵魂因素的世界在另一维度之外,我们此刻所处的宇宙,包括星际,都是这一维度的概念。】
路池聪明得不好糊弄:【那我是什么?】
系统缺德得一如既往:【无权限,无法告知。但宿主是正常人类毋庸置疑。】
“......”
路池若有所思,没有再问。正想东西时,耳朵忽然被什么冰了一下。
他睁开眼,对上梁嘉树漆黑平静的瞳孔。
落地窗帘拉开,外面阳光明媚,照进来时光灿灿一片。
梁嘉树拿着一杯路池最近爱喝的冻柠茶,坐在床边看过来。见他睁眼,又面无表情地手贱冰了他一下:“饿不饿?”
路池挑眉,一把将人拽过来,像只敏捷的长腿猫爬到他背上,用力勒他脖子:“干嘛冰我?”
酒店没他常用的睡衣穿,于是路池干脆这两天都是裸着睡。此刻背脊伸展,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刺眼,像水头极好的暖玉,细腻生光。
梁嘉树立刻抽出毛毯,反手将这只长腿猫裹住,就这么背着他去了洗手间。
他很没诚意地道歉:“抱歉,不是故意的。早餐送过来了,洗漱完去吃点。”
说完转头,架势像要伺候老佛爷刷牙。
路池才不要,笑着跳下他的背将人赶走,又随便换了件卫衣和运动裤穿。洗漱完走出来,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
路池低头一看,发现是用完的安全套盒子。
不过不是做的时候用。
是发泄的瞬间用。
梁嘉树跟有病一样,把他们的东西混一起抹路池身上,写自己的名字缩写,还要路池一直叫梁嘉树的名字,自己也跟着乱叫。
进了个头的瞬间,低着声音喊他“路老师”。
心脏随着亲吻剧烈跳动时,舔着他耳朵叫他“小池”。
最后的一秒,死死抱着他深吻,很OOC地哑声叫他“宝宝”。
浴室热气闷的要死,那些痕迹很快变成水珠滑落,落在吻痕上,如同露珠跌碎在花瓣。他整个人也像淋过雨的花朵,完全乱七八糟。
偏偏脸还在笑,被他亲时闭着眼揽住他后颈,仿佛没羞耻心的狐狸精。
于是过于兴奋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