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是陆绥安的软肋么?
她会是陆绥安的把柄么?
沈安宁不知道,可很是显然,宁王是这样认为的。
若是前世,沈安宁必定会毫不犹豫地大笑一场,她怎会是他陆绥安的软肋,那宁王怕是瞎了眼吧,这也太可笑了。
可重活一世,沈安宁已再没有任何精力和欲望去证实这一切呢。
她不想要去证实什么,更不想要平白无故欠他陆绥安什么。
就像她方才说的,他们在和离的那一刻,早已桥归桥,路归路了。
更何况,导致今日这一番局面的那人,其实是她自己罢了,是她自己做的这一切,改变了前世命运的轨迹,改变了所有的因果,这才让事情最终变成了现在的这副局面,既然是因她而起,那便由她自己去承担这一切吧。
更何况,她已白活了这一世,这一世每活的一日,都是她多活的,便是今日命丧于此,她亦是赚到了。
故而,两相对视片刻,在陆绥安还未曾开口之前,沈安宁便已主动开口冲着他如是说着。
话一落,便见一旁的宁王笑了起来,竟又再度鼓起了掌道:“看来,虽然已经和离了,但是沈姑娘对陆大人还依然一往情深啊。”
话说宁王的掌声在十数万寂静无声的大军中,显得格外的嘹亮和刺眼。
宁王对沈安宁的这番劝退之言非但不恼,反倒是越发欣赏和满意,只见他笑意连连的看着沈安宁略微安抚道:“人心如此可爱,要那么多打打杀杀做什么,沈姑娘放心,本王不会伤害你的。“
说着,又略微抬眼,笑盈盈看向对面的陆绥安道:“本王只是有些好奇,究竟是十万大军厉害,还是一个女人厉害,陆大人,你能告诉本王这个答案么?”
话说宁王气定神闲的看着陆绥安。
不过一瞬间,攻守仿佛又再度易形。
而这一次,占据上风之人换成了他。
宁王笑得肆意。
而对方的陆绥安嘴角直接抿成了一条直线。
只见他死死盯着对面宁王那张欠揍的嘴脸看着,又看着远处身陷敌营的沈氏,不多时,陆绥安额前的青筋一根根迸发了出来。
他眼里一片凶厉骇然。
那日事发太过突然,他来不及多做安排,那晚他本欲连夜将沈氏送出城的,只是,那晚城门便已被人牢牢控制,满城禁军都在追剿暗杀他,那日事发突然,他尚且还没有弄清楚所有事情始末,带上沈氏只会越发凶险,而今日攻
进城后,他早已派人先后去往沈陆两家,却万万没有料到,还是迟了一步,还是被宁王抢先一步。
是的,自江南案发后,陆绥安对宁王越发忌惮,尽管派了多方人马布控在沈家周遭,护她周全,可在那日得知在渡口宁王有意接近沈氏后,他还是连伤都顾不上了,急忙赶了过去。
那日,想见她是真,可更担心的,是她的安危。
宁王是个危险人物。
只是,那个时候的陆绥安虽知道宁王与江南那些破事脱不了干系,却也万万没有料到他竟会胆大包天到勾结骆贵妃逼宫造反,宁王这一步生生打了他个措手不及,确实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而措手不及的后果便是——
“放了她!”
话说,陆绥安死死盯着宁王,许久许久,终于咬牙开口说着。
只是一开口,嗓子竟已沉哑得厉害。
陆绥安做事向来手到擒来,他习惯掌控一切,却万万没有料到,竟会在这个时刻,吃下这么一道闷亏。
即便是当初在江南被宁王派出十数匹杀手暗杀时,他也没有半分慌乱过。
然而,此时此刻,陆绥安不得不承认,他此刻的话语丝毫没有半分威严之气,甚至一度幼稚得可笑。
果然,对面的宁王笑得越发肆意了,道:“好啊,只要陆大人束手就擒,本王这便亲自将沈姑娘送回沈家。”
宁王悠悠说着,语气闲散到就跟在菜市场讨价还价那般随意。
陆绥安却死死咬着牙,一度将后牙槽都给咬碎了,许久许久,终于妥协了道:“放了她,你我之间今日用男人的方式一决生死,分出胜负。”
在他的十万大军面前,宁王便是拼命一搏,亦不过是个困兽之斗罢了。
陆绥安如今主动后退了半步,他的言下之意便是,他们两人一绝高下。
“若我输了,今日我便成全王爷。”
这是在事关天下这场大事中,陆绥安能够做到的最大的退步了。
却很是显然,宁王并不买账,只见他微微挑眉道:“不够,陆大人,本王原本已稳操胜券,又何需做那些无谓的牺牲。”
说完这句话后,只见宁王一转身,竟又再度来到了沈安宁身后,随即只见他不紧不慢的一把举起方才那枚暗器,那枚暗器乃是方才从陆绥安袖口中射出的暗器,那枚方才才刚刚划破大皇子脖颈的暗器,方才还沾满了鲜血,此刻却在不知不觉间,早已被宁王亲手一点一点擦拭得干干净净了。
只是,暗器上残留的血腥味依然刺鼻。
“陆绥安,放下武器,让你的人马后退三百步。“
只见宁王慢条斯理的边说,边举起那枚暗器,小心又温柔的将那枚暗器架在了沈安宁的脖颈间,宁王手法极准,那暗器的顶部尖端处正好就比在沈安宁跳动的动脉上,不差分毫,而那暗器顶部尖细,比针尖还要细上十倍不止,只需轻轻一戳,那尖端便能轻而易举的划破皮肤,皮肤的动脉血管瞬间刺破,里面的鲜血如同喷泉死的,瞬间喷发成数丈高。
方才这一幕,已经在大皇子身上上演过了一番。
而宁王在做这一切时,他无比的温柔和小心,边比划暗器时,还边温柔细致的提醒道:“沈姑娘别动,对,当心,万万不可乱动一下,这是陆大人的暗器,本王还不得要领,若伤及姑娘分毫,那陆大人该心疼了。”
话说,宁王一脸关切的说着。
随着暗箭尖端落定的那一刻,沈安宁只觉得脖颈处仿佛被蚊虫叮咬了一下,一股细微刺痛穿了来,便见宁王顿时一脸夸张道:“呀,姑娘别乱动,你看,这便不小心刺到了嘛。”
随着宁王这话音一落,一株芝麻粒大小的血珠瞬间在沈安宁白皙的脖颈间凝结,随即滚落了下来。
整个过程,沈安宁大气不敢出一下。
不多时,她的鼻尖冒出了一层细汉。
而做着这一切时,宁王甚至都没有抬头看过对面一眼。
而随着他这番话语几经落下,对面陆绥安一度将手中的利箭都给捏碎了,宁王此刻距离他约莫百步之远,他虽目力过人,但是沈安宁脖颈上的血珠太小,他看得并不真切,伤势如何他虽不知,可沈氏紧绷的身躯,和绷直的脖颈,不难让他猜出,宁王此话不假。
沈氏从来不是个愿意示弱之人。
此刻,两人遥遥对视着,直到沈安宁一度咬紧了唇,陆绥安终于猛地抬头,道:“后退三百步。”
他依言发出了指令。
廉城正欲出声阻拦,却被陆绥安再度出声厉声呵斥道:“后退三百步。”
军令如山,他这道指令再度一出,身后上万将士瞬间齐刷刷往后退。
不过片刻功夫,陆绥安已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而他身侧便只剩下廉城一人。
宁王见状,这才终于满意抬头,看向陆绥安,仿佛将他全身打量了一遭,忽而冷不丁道:“听说陆大人伤得极重,现如今好透了么?”
说话间,宁王忽而从袁世荆背上箭篓里拔出一株箭,远远朝着陆绥安的方向抛了过去,随即,缓缓眯起了眼,朝着陆绥安再度直接命令道:“挑开伤口,让本王瞧瞧——”
宁王似笑非笑的吩咐着。
语气既玩笑,又认真。
陆绥安板着脸,看了他身前的沈安宁一眼,不多时,只一言不发捡起那枚利箭,直接划破他身上厚重的铠甲,瞬间,铠甲后溃烂的伤口显露了出现,伤口布满整个左胸及左肩,已有愈合之势,但许是久经折腾,又有再度裂开之相。
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重。
“很好。”
宁王看着,嘴角溢出一抹笑意,不多时,竟又再度吩咐道:“刺进去。”
而随着他最后三字吩咐话语一落,宁王眼里的杀意肆掠。
刺进去?
什么刺进去?
刺入哪里?
是将箭刺入那道旧伤口里么?
沈安宁闻言只猛地扭头看向身后宁王,又猛地看向对面陆绥,只瞬间朝他咬牙大喊道:“陆绥安,别听他的,你住手,我不想欠你什么,陆绥安,我不会感激你的——”
话说,沈安宁极力阻挠着,命令着。
她一时咬牙切齿的起来。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陆绥安身上的伤势究竟有多严重。
虽那时修养了半月,保住了性命,可随着这几日的奔劳,恐怕早已有复发之势,若当真听信那宁王的话,将那支箭再度刺进入的话,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下他了。
“陆绥安,你应当以天下为先,你若当真对此人如此言听计从,我一辈子都瞧不起你。”
话说,沈安宁拼命阻挠着,命令着,话一落,她只觉得无望,恍然间,只见她猛地想了什么,只忽而咬牙猛地主动将脖颈朝着身侧的暗器方向刺去,做着这一切时,她毫不迟疑,毅然决然,却不料,宁王身手极快,早在沈安宁行动的那一刻,便早已将那枚暗器收起来了。
但是,脖颈处依旧还是被暗器尖端刺到了,瞬间,一股鲜血流淌了下来。
宁王见状先是一愣,不多时,缓过神来后,又一脸欣赏的看着她道:“啧,沈姑娘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在生死面前连眼都不眨一下,实在令本王佩服。”
说话间,只又一脸心疼道:“看来,沈姑娘比陆大人更在意对方。“
说着,又幽幽叹了口气看向对面道:“陆大人,你看,你若再拖下去,便是本王不想伤害沈姑娘,但架不住会误伤到美人啊,啧,这沈姑娘皮肤太白,若落下伤疤可就不好了。”
话说宁王一脸唉声叹气着。
说完,竟又再度将暗器比在了沈安宁脖颈间,而这一下,他只一点一点眯起了眼,道:“陆大人若再不行动,本王便只能刺向这里了。”
随着宁王手作势微微一抖。
陆绥安只猛地握住那支利箭刺向了自己的伤口。
那原本早已经溃烂又愈合,愈合又溃烂的伤口,竟又被再度刺穿。
陆绥安猛地刺向自己。
而随着宁王兴奋的大喊“再刺”“再刺”“再刺”,陆绥安只咬着牙听令将那支箭一点一点加深了力道,将那支箭越刺越深,越刺越深,直至将整个胸背直接刺穿了。
他动作太快,不带一丝犹豫,就连一旁的廉城想要阻拦,都已经来不及。
直到,陆绥安猛地吐出了一口血,终于承受不住,一点一点单膝跪了下来。
对面沈安宁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只朝着对面这之人恨意滔天大喊大骂道:“陆绥安,我恨你,陆绥安,我恨你,我恨你——”
她咬牙大喊着。
她同他分明已经桥归桥,路归路了,她不愿再同他有任何牵连,她不愿再欠他任何,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他是故意的,他故意要她欠他一条命,他故意要让她永世不得安宁。
她不会感激他她永远不会感激他。,
“我不会感激你,陆绥安,我永远不会感激你!”
“你这个混账!”
话说,沈安宁破口大骂着。
只是,骂着骂着,眼泪不知不觉间忽而夺眶而出了,她边骂边猛地挣扎,想要挣脱宁王的桎梏,冲过去,却被宁王牢牢控制住了。
沈安宁脑袋一片空白。
不多时,她浑身发软,竟缓缓滑落瘫软在地。
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只将她的双眼全部覆盖住了,眼前一片雾蒙蒙,令她一度看不清远处之人脸上的表情和神色。
她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心硬如铁,她明明早已不在意了,可不知为何,竟还会为他再度落泪。
不知为何,箭明明刺在对方的身上,沈安宁却觉得自己地胸前一阵阵抽痛了起来。
她从未像此刻这样,痛恨过对面之人。
她猛地咒骂着。
对面的陆绥安却渐渐笑了起来,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只是,仅仅只是张嘴,竟疼得整个五脏六腑阵阵钝痛了起来。
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看着眼前尘埃落定的局势,看着眼前一对苦命鸳鸯,宁王脸上好似终于有些动容,只见他亦随着缓缓蹲下身子,一边搀扶着沈安宁,一边看向对面的陆绥安,忽而开口道:“陆大人情比金坚,实在令人动容,原来,一个女人竟当真胜过十万大军,本王会记住这个教训的。”
说着,忽见宁王一脸遗憾的看着陆绥安道:“陆大人,你败就败在,将你的软肋太早曝光在了本王面前,成大事者,往往不能拘泥于情爱间,希望下辈子,陆大人记住这个教训。”
“放心,本王会替你好好照顾沈姑娘的。”
话说,宁王说着说着,忽又再度笑了,只是话音一落,宁王瞬间收起了脸上的说下,是瞬间眯起了眼,忽而朝着对面之人下达了最后一个指令道:“将箭拔出来。”
宁王悠悠吩咐着。
他一手握住沈安宁的肩头,如同掌控着世间最大的一股力量开关,仿佛可以为所欲为。
情爱之事,简直匪夷所思。
竟让他赢得如此轻而易举。
宁王觉得可笑,又可叹。
他此刻仿佛是掌控万物的神,朝着远处的丧家之犬下达最后的指令。
沈安宁只咬碎了牙齿道:“陆绥安,我命令你不要——”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愤怒过,愤怒到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语气已是近乎在恳求了。
她拼命恳求着。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哀求过他陆绥安。
而陆绥安远远地看着远处的沈安宁,沈氏,他的妻,他只深深看着,用力看着,他没有任何办法,对她的安危视而不见,早在宁王抓到她的那一刻,便早已捏住了他的命。
随即,只见他忽而拼劲全身之力,终于让自己展露出一个最温和,最和善的浅笑,只朝着她缓缓道:“夫人,原谅我——”
话一落,陆绥安猛地一把拔出了手中的利箭。
对面的宁王见状兴奋的跳了起来,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由他亲手主宰掌控的这一幕,他无比亢奋,无比深情地欣赏着这一惊心动魄的杰作。
却不想,在陆绥安拔出箭的那同一时刻,与此同时,陆绥安另外一只手再度将袖口中的暗器射出,而同一时间,廉城骤然拔剑上前,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直令人措手不及。
廉城的骤然出马瞬间引起了宁王的警觉。
宁王的注意力全部被廉城吸引,等到他缓过神来时,已然为时已晚,已经迟了,陆绥安拼命射出的那枚暗器早已经直直刺入宁王的咽喉。
随着,宁王倒地的那一瞬间,远处的陆绥安亦在同一时刻噗哧一声,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与此同时,他胸口那支箭被骤然拔出后,胸前的鲜血像是喷泉似的,不断直直往外喷,射,一度喷洒到了半丈之外。
“陆绥安——“
沈安宁见状大喊一声,只猛地一路连跑带爬冲了过去。
不过百步的距离,竟觉得遥不可及。
沈安宁浑身发软,她一路跌跌撞撞,几经摔倒。
远处陆绥安仅仅靠着撑着那支箭,靠着最后一丝力量,最后一口气,死死撑着那支箭。
直到砰地一声,利箭终于支撑不住他全身的力量,骤然从中间断裂成了两截,陆绥安整个人直直朝下倒去,却在即将倒地的那一千钧一发之际,沈安宁终于赶到了,她只将陆绥安一把猛地抱住,用力的抱住,死死的抱住。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几乎从未主动抱过此人。
前世,她是不敢,是卑怯。
而这一世,她是不屑,是不愿。
没想到,她第一次主动抱他竟是在这个时候。
鲜血,糊满了陆绥安全身,全脸,他浑身上下竟无一处干净完好之处。
眼泪,糊满了沈安宁全眼,全脸,让她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看不见。
她抱着陆绥安,浑身一度发抖,一度战栗,她拼命抬手去擦拭他嘴角的血,想要看清楚他的脸,然而没想到越擦,他的脸上越脏,他嘴角溢出的鲜血越多。
血,瞬间沾满了她的手。
她第一次知道,血竟然是热的,是浓稠的。
沈安宁想要开口说话,可全身上下却一度抖动得厉害,喉咙被堵住了死的,竟哆哆嗦嗦挤不出半个字来,她只得拼命捧着他的脸,拼命摇头,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无助过。
而就在这时,陆绥安只忽然用力抬手,一把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只边吐血,边抓着她的手忽而断断续续开口,问道:“还……还怪……我么?“
话说陆绥安向来说一不二,中气十足。
他说话向来果决,何曾这般结结巴巴,这般艰难过。
这还是两世沈安宁第一次看到他虚弱到连句完整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沈安宁只拼命摇头。
她是怪他,但她不怪他,她不知道怪不怪他,她不知道该不该怪她。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不愿看着他死。
她想开口,可不知怎么了,她浑身颤栗到一度失声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恍惚间,只见陆绥安带血的嘴角牵了牵,似乎笑了笑,又似乎想要抬手抚摸她,却最终滑落了下来,只不住眼的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模样永远记在心里,许久许久,终于只又道:“是……是为夫没做好……”
沈安宁拼命捧着他的脸,猛地摇头,她哭着说,没有,他已经做得足够了,至少这辈子,他没有那么不好。
可是,她还未曾开口,便又见他猛地问道:“还……还……怨我么?”
“为夫,为夫是说,夫人,夫人可还再怨,那个……那个不知道……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做了错事的……那个为夫么?”
话说,陆绥安话语不清的问着。
只是,问这话时,他的话语已经断断续续,声音气若游丝,令人听不真切。
仿佛是在问她,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可是,沈安宁在断断续续的话语里依然将这句话拼凑清楚了。
一时如遭雷击般,愣在当场。
陆绥安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做了错事的自己?
陆绥安是察觉到了什么么?
沈安宁一时愣在原地。
是啊,他是那么的敏锐,那么的聪慧,从她那些多的匪夷所思的行迹中,又怎么会猜测不到,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是那么的恨自己呢?
她恨他,可恨的又不仅是他。
他还在何时曾得罪过她?
伤害过她么?
陆绥安曾翻阅万千古籍,曾在无数个夜里反复质问过自己。
可他将他们成婚这一年多来所有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全部整理成册了。
他确信以及肯定,他这辈子虽可恨,却远远不足以让她恨他入骨。
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她恨他,可恨的,兴许是那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存在过的那个自己?
他想问出答案,他今日终于鼓起了勇气,他想知道自己是否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曾伤过她,可是,浑身越来越冷,眼皮越来越重。
陆绥安哪怕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也终究没有再多的力气向她亲口印证这个答案了。
手一点一点,慢慢从她的手中滑落下来。
沈安宁回过神来,见状,只骤然睁大了双眼,只一遍又一遍紧紧抓住那只手,滑下去,她又抓住,再度滑下去,她又再度牢牢抓住,一遍又一遍紧紧拽着,用力拽着,拼命拽住,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她只猛地崩溃大喊道——
“陆绥安——”
“陆绥安——”
“不——”
【正文完结】
番外更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