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97、月和(1 / 2)

鲜血从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涌出, 瞬间便染红了青年皎白的衣衫,也深深地刺激到了季旷柔的神经。

她愤怒地爆喝出声,拔下一旁车身上的箭簇, 狠狠地扎进了那名死士的眉心。

力道之大, 径直穿透了对方颅骨, 当场毙命。

下一刻,季旷柔上前接住了相泊月倾颓的身躯。

他的腹部被利剑刺穿,正汩汩地向外溢着鲜血,多到怎么都止不住。

回城的马车上, 季旷柔看着从指缝中不断渗出的血液,愈发蹙紧了长眉, 焦急地对驾车的翻云大声喊道。

“快点,再快一点!”

说罢,她垂头看向怀中的相泊月, “相泊月, 你怎么样了。”

许久后, 怀中重伤昏迷的青年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虚弱地喊道:“妻主......”

季旷柔闻言, 更加揽紧了他的身子,飞快地回他, “我在、我在。”

青年眼睫轻颤,疼得泪水自眼角滑落。

苍白的唇瓣艰难翕动着,好似要说些什么。

季旷柔见状, 更加凑近了他。

“妻主......有没有......受伤。”

闻言,季旷柔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

她眨眨眼,声音带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我没事, 你先别说话了, 我送你去见医,田大夫很厉害,她会把你治好的。”

就在这时,马车有一瞬的颠簸。

青年痛苦地呻.吟出声,口中开始溢出大股大股的鲜血。

季旷柔见状,慌忙地将他的伤口按得更紧,急急安慰道:“月儿乖,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相泊月疼得额角涔出了密密的冷汗,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寒冷在一点点朝他逼近。

是生机在慢慢流失。

他攥紧了季旷柔胸前的衣服,依偎在她的臂弯里,不再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充满恐惧,心中只觉得无比的满足与幸福。

相泊月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唇角,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他苍白的唇瓣,泪水巍巍地落了下来。

他低声喃叹道:“真好啊,能死在妻主怀里.....”

季旷柔更加蹙紧了眉,胸口闷滞。

急声反驳道:“胡说什么,本郡主不会让你死的。”

青年闻言轻笑,他真的好喜欢听季旷柔自称‘本郡主’。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自信又桀骜,炽热耀眼得好似天上的太阳。

让他每时每刻都心驰神往。

世人怎么会离得开太阳。

“妻主,你能......最后答应我一件事吗?”

相泊月撑着一口气,强咽下涌到喉头的鲜血,艰难开口。

“你说。”

季旷柔拢紧了眉头。

青年虚弱地望向她,昔日曜黑漆亮的眼瞳逐渐涣散,蒙上了一层薄翳。

“我死后,你能不能......能不能常来看看我......”

说完后,他怕季旷柔会拒绝,随即用力抓紧了季旷柔的手臂,卑微说道:“不,也不用常来的。”

“一年一次便可......”

相泊月蹙起了眉,声音颤抖。

“十年一次亦可,只要你能来......”

闻言,季旷柔咬紧了一口银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逼散了眼周漫溢的酸涩。

她掏出翻云方才给的那瓶迷香,用牙咬开瓶塞后放到了相泊月的人中处。

回答他的,还是方才那句话。

“不可能。”

季旷柔抱紧了怀中再次昏迷的青年,神情坚毅而笃定。

“本郡主不会让你死的。”

覆雨早早地便策马赶了回府,通知了田大夫。

待马车停稳的刹那,季旷柔便抱着浑身是血的相泊月跳了下来。

将人安置好后,田医公对着季旷柔说道:“郡主放心,我与妻主会全力救治相公子的。”

“这里人多了不太好,您先出去吧。”

季旷柔蹙紧了眉头,“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有什么需要就给我说,请务必救活他!”

闻言,田医公点了点头后,转身进入了内室。

“主子,您还好吗,不若先去休息一下换身衣裳吧。”

覆雨关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季旷柔怔怔地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身前裙上,沾满了相泊月的血。

大片潮湿的血渍还泛着腥甜,拧紧了季旷柔的神经与心弦。

她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攥紧了有些发麻的双手,摇了摇头。

自己现在还不能走,只有确认了相泊月脱离了生命危险她才能放下心来。

毕竟他为她伤得那么重,剑身几乎捅穿了他的整个腹部。

他怎么就那么傻呢。

她之前都已经将话说得那么绝情了,相泊月为何还要为她挡刀。

他怎么就那么傻!

季旷柔头痛又心焦地捏紧了眉心。

血水一盆盆地从屋中端出,看到人心惊肉跳。

季旷柔数次想问一下里面相泊月的情况,可看着田医公紧皱的眉头和焦急的身形,又忍耐了下来。

一直等到夜深,田医公才从内室中疲惫地走了出来。

身上罩着的白医褂上沾得也尽是血渍,不用想便也知道是谁的。

“他怎么样了?”

季旷柔慌忙站起,急声问道。

闻言,田医公低低地叹了口气,抬头看她,“血是止住了,伤口也缝上了。”

“可就是失血太多,陷入了昏迷。”

他上前一步,面上流露出无奈与焦急。

“妻主想给他喂了参汤,可相公子好像已经失去了求生意志,怎么都咽不下。”

田医公说着,眼圈有些泛红,人也开始哽咽起来,“这参汤是用来吊命的啊,不咽下去怎么行呢!”

“妻主让我出来问问郡主您有没有办法让他喝下去,只要能挺过今天,人大概率就能救回来,若是挺不过去,怕就是凶多吉少了......”

他话还未说完,面前的女人便闪身进了内室。

匍一进去,季旷柔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惊得她心中微微一悸,随即泛起了酸疼。

床榻边的田大夫见她走了进来后,将手中的药碗放在了一旁。

“郡主,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相公子能不能活下来,就看您的了。”

“无论是用哄还是骗,都一定要把这参汤给他灌下去。”

说完,田大夫拧着眉,定定地看着她。

季旷柔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辛苦田大夫了。”

闻言,田大夫冲她摆了摆手,“郡主客气了,这是老身应该做的。”

“那郡主先在这看着相公子吧,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叫我,老身就在外面。”

说罢,田大夫抬步走了出去。

橙黄的烛光下,榻上的青年紧闭着双眼,面上毫无血色,苍白得犹如山巅上的一捧白雪。

他就在那静静躺着,呼吸浅淡到触不可察。

仿佛下一刻,便会断了气息彻底死去。

季旷柔蹙紧了眉,想到了自己在相泊云临死前应下的那份承诺。

说是要护相泊月一世安稳,可如今却害得他重伤在身,岌岌可危。

一时间,心口浓重的惭愧压得她难以呼吸。

端起桌上的参汤,季旷柔喝了一口,俯身渡到了榻上青年的口中。

她心中叹气。

若真如相泊月所言,他喜欢了她整整五年,不想与她和离,想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那便遂了他的愿吧,只要他能活过来。

季旷柔抓住了青年的手放在了自己脸颊上,接着俯身凑到了他的耳边,声声唤着。

“相泊月、相泊月......”

“我是季旷柔,你听着,本郡主只说一遍。”

她声音有些沙哑,且说得很慢。

“你不说喜欢本郡主吗,想要回到本郡主身边。”

“那本郡主就给你一次机会。”

话音刚落,季旷柔便察觉到相泊月那紧贴着她面颊的手指,略微颤动了一下。

轻得好似是她的一场幻觉。

季旷柔心中一悸,明白了相泊月或许能听到自己讲话。

于是强抑住心头的激动,一字一句地说道:“本郡主给你一次回到我身边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了。”

她说着,眼眸不由得酸胀了起来。

“若是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季旷柔蹙紧了眉头,泪水不受控制地缓缓在眶中聚集。

她哽咽着放狠话,“你若是死了,本郡主保证会立刻把你忘掉,更不会去坟前看你。”

“永远不会!”

话音既落,季旷柔睑边的热泪也坠到了相泊月苍白的手背之上。

烫得青年手指轻轻颤抖。

季旷柔感受到后,猝然抬头看去。

只见相泊月虽仍是紧闭着双眼,可喉头却正缓慢滞涩地上下滚动着。

艰难地将口中的参汤给咽了下去。

季旷柔大喜过望,如法炮制,将整碗的参汤都给他喂了下去,并在塌边守了他一天一夜。

待到第三日时,相泊月终于醒了过来。

田大夫知道后,连忙提着药箱跑了过来,检查了他的脉搏还有伤口后,直呼这是奇迹。

“相公子已经基本脱离生命危险了,真的是了不得啊,腹部都被刺穿了还能活下来!”

田大夫悬了几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面上也有了笑意。

临走前,她不忘嘱咐道:“参汤还要继续让他喝,还有一定要让他保持心情愉悦,不能刺激他,这样才有利于身体更快地恢复。”

季旷柔点头应下。

送走田大夫后,季旷柔重又回到塌边。

青年望见她的第一眼,眼泪便涌了出来。

对着她声音滞涩地喃喃道:“妻主、妻主......”

他仍是面色苍白,可眼尾却红得如碾碎了的凤仙花汁。

整个人憔悴而易碎。

季旷柔无声低叹,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拭眼睛沁出的泪水。

可青年的泪水犹如不竭的源泉,擦掉后,便又有新的涌出。

女人无奈地微扬唇角,柔声回他,“我在呢。”

相泊月闻言,无声哽咽,心中好似被人塞入了一团甜蜜的棉花,满胀得他只想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