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很深, 瞬间便没过了相泊月的脖颈。
水流的速度也很快,将青年的身体冲击得东倒西歪。
好几次将他压在了水下。
相泊月挣扎着抓住了岸边的水草,在水中浮浮沉沉。
无数冰冷的河水从他的鼻腔和口腔灌入, 挤压着他的胸腔, 剥夺了他的呼吸。
他来不及思考这些, 仍努力地瞠大了双眼,搜寻水中银白的鱼影。
可在这湍急的河水中想稳住身体,又搜寻东西,实在太过艰难。
每一会儿, 相泊月便觉得自己的体力耗尽了。
他呛进去不少雨水与河水,肺部疼得快要炸掉, 眼睛也涩得再难睁开。
相泊月也不知何时松开了手中的水草,只觉得好累。
浑身上下,是从未有过的疲累。
他想休息一下。
青年渐渐沉入水中, 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了一般。
相泊月的眼前如同走马灯般, 闪过许多画面。
冬日里驻马嗅梅的红衣少女。
千万盏散发着橙黄灯光的花灯。
春日里荡起又落下的秋千。
最后定格在了朝他伸出手, 对着他浅浅微笑的季旷柔脸上。
女人面上的神情十分的温柔。
对着他轻声问道:“跟我走吗?”
青年心中震颤不已,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投入了女人的怀抱。
他紧紧抱着对方, 满腹委屈,带着浓重的哭腔说道:“妻主,别再丢下我了。”
女人同样回抱住了他, 轻声安慰。
“不会再丢下月儿了......”
这一刻,相泊月心中又觉得无比的幸福与满足。
幸福到,甘愿就此死去。
“救命啊, 快来救救人啊!”
看着自己家的少爷被湍急的河水卷走, 情况危在旦夕, 岸上的刘管事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
可惜雨下得太大,周围连一个行人都没有。
看着河中心离自己越来越远,已经沉了下去的少爷,刘管事心急如焚。
她恼恨自己为何不会水,不能跳下去把少爷救上来。
“快来救人啊!救救我家少爷。”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家少爷!”
就在刘管事喊哑了嗓子,无比绝望之际,便见身后突然蹿出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接着那人影便扑通一声跳入了水中。
那人身形十分矫健,潜入水中不久后再露头时,便将沉入水中的青年给托举了上来。
水流甚是湍急,男子一手揽紧了青年的腰,一手拽住了岸边的水草。
对着岸边已经看呆了的刘管事大声喊道:“愣着干什么,快拽我们上去!”
闻言,刘管事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将他们二人拽上了岸。
这时她才发现救了自家少爷的,竟是后厨那个不善言辞的陈厨郎。
说起来,这个陈厨郎还是郡主和少爷成婚时赏赐给他们相府的,没想到身手竟这般好,关键时刻帮了他们大忙。
没过一会儿,回去搬救兵的哑奴便带着四五个奴仆家丁也赶了过来。
见少爷被救上来后,他们七手八脚地想将相泊月抬进府中,却被陈厨郎急忙制止了。
“他呛水太多,得先让他把喝进去的水给全部吐出来,要不然人就该死了。”
说着,陈厨郎在紧闭着双眼的青年身上摁了几下,动作十分娴熟。
下一刻,青年身体猛地一阵痉挛,吐出了许多水来。
接着便开始剧烈地咳嗽。
“快!快把人抬进去,再请个郎中来!”
众人听从他的话,连忙将相泊月抬入了府中。
郎中很快便来了,他翻开青年的眼皮又把了把脉,随后问道:“这公子是怎的了?”
刘管事不方便进入闺房,便让自己的儿子小天走了进来。
小天向郎中大致说了一下情况,郎中又把了下脉象,点头说溺水后这样处理是对的。
“若你们真的将他搬了回来,没有让公子咳出水,恐怕现在人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接着郎中又提笔开了几个药方,吩咐哑奴熬来给相泊月喝。
其中的一个药方,是让他熬成药水,给相泊月擦身体。
“若是今夜公子没有发热,就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一定要看顾好他。”
他对这哑奴细细嘱咐道。
待郎中走后,哑奴按照他的吩咐熬了草药水,给自家少爷擦拭身子。
掀开被子后,哑奴瞧着榻上那身形消瘦嶙峋,面容苍白毫无血色的青年,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
他自小到大,都没见过少爷生过如此严重的病。
归根究底,不过是情这一字,实在太过磨人。
擦洗完身子,哑奴又找来一床入秋时才会盖的薄被,盖在了相泊月身上。
暮夏时节,青年身上却冷得像冰一样,丝毫没有人气。
若不是仔细看他的胸膛还有略微的起伏,哑奴还以为少爷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到了后半夜,相泊月开始发起高热来。
一旁守夜的哑奴连忙将熬好的药喂给他喝,药碗递到了唇边,对方却怎么都不开口。
褐色的药汁顺着相泊月苍白干燥的唇角流到下巴和脖颈处,顷刻之间领口便濡湿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