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泊月甚至还能想到当时自己落笔时的感受。
小心翼翼地,带着无边的羞怯与悸动,明明沾饱了浓墨,却迟迟不敢落笔。
既怕自己画得不像,掩盖了她的美貌与风采,又怕画得太像而让外人窥探到他不能剖白的心思。
更不敢写下她的名字,只能隐晦再隐晦地用‘朝’代替‘昭’。
不能常常见到她,便只能一副接着一副地作画,陷入自己为自己虚构出的世界中。
想象着自幼与他订下婚约是人是季旷柔,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白头偕老。
并痴迷地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直到被自己的姐姐发现。
他才从梦中惊醒,将烧得只剩几张的画像连同少时所有的绮思,一同封存在了最隐秘的角落中。
想到这儿,相泊月蓦地蹙眉,发觉出了些许的不对劲。
这些画,怎么会落到了季旷柔的手中。
思维迟滞地转动着,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中一闪而逝。
激得相泊月后背皮肤一阵竦栗。
让他本能地觉察到那对自己很重要。
相泊月慌忙抓住了哑奴的手臂,急声问道:“这是谁送来的?那人有没有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闻言,哑奴皱起了眉,缓缓地比划道:“是昨天郡主身边的侍卫翻云送来的,她还留了个话让我传给你。”
‘说’完放下手后,哑奴抿唇,神情显得十分的纠结。
不知道郡主说的话,少爷听了心里面会不会难受。
“什么话?”
相泊月急急追问道,心情突地紧张了起来。
哑奴见状,也就不打算隐瞒他,实话实说了出来。
“郡主说,少爷你即使再着急地想改嫁给那个人,也得过了一年才行。”
“否则,她不会让那人好过的。”
收回手后,哑奴紧张地觑着自家少爷的神情。
想了想,又比划道:“少爷,你是不是和郡主之间有误会没说清......”
毕竟,郡主说的这番话着实有些奇怪,自己十分了解少爷,他那么喜欢郡主,怎么可能会想改嫁别人。
一语点醒梦中人。
相泊月怔愣一瞬后,激动得眼睫不住地轻颤。
脑海中方才的那个猜测也越来越清晰,
会不会、会不会是有人不想让自己好过,得到这些画后,将它们交给了季旷柔。
并说了一些能让季旷柔误会他的话。
比如,说他心中一直有另外一个女人。
再比如,说他嫁给她是逼不得已,心中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和离。
甚至已经做好了再嫁的打算。
季旷柔如此的高傲,怎么可能容许男人背叛他,她不杀了他都已经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高抬贵手。
加之画像上的人脸已然被水渍模糊,除了他任谁也瞧不出画像上的人其实是季旷柔。
更何况,那个‘朝’字也会误导别人。
相泊月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年少时的羞怯最后竟然会变成一把刀,将他与季旷柔好不容易得来的妻夫缘分尽数斩断。
而那个最不想让他好过的人,可太容易猜出来了。
毕竟前一天,自己才打了他两巴掌,将他赶出了王府。
而彩川也是除了哑奴之外,最了解他的人。
知晓他的作画习惯以及笔迹。
也能随意地进入他的房间。
接二连三地被彩川背刺,将相泊月心中对他最后一丝情分给磨灭了。
相泊月攥紧了双手,眸光陡然变得锐利而冷冽。
看来将他赶出王府,不许他回相府的这个惩罚还是太轻了......
他一定会教彩川付出代价的!
但当务之急,是要向季旷柔将此事解释清楚。
或许,季旷柔知道事情的真相后,能够原谅他。
他们之间还有转圜的余地。
想到这儿,相泊月急忙对着哑奴说道:“快、快,帮我梳洗,我要去找妻主!”
待被哑奴搀扶着重新站在安定王府前时,青年无声哽咽。
他虽离开了仅仅十几日,却恍如隔世。
相泊月带着幂篱,可门前的守卫还是认出了他身边站着的哑奴。
俩侍卫神情冷漠地望了他们一眼后,便转过了头,目视前方继续站岗。
相泊月见状,来不及苦涩与失落,连忙上前,声音急切地说道:“烦请二位进入府中通报一声,就说我想见郡主。”
侍卫见他走近,对着相泊月简单行了一礼。
听到他想要见郡主,二人有些迟疑。
但随后,其中一个侍卫还是点头应下,转身进了王府。
见人进去后,相泊月心中突地升起一股紧张与期待。
无意识地咬紧了下唇,等着那侍卫回来。
不久后,侍卫去而复返。
相泊月见状,连忙走上前,冲她点头致谢后,便想往王府内走。
可谁知却在门槛前被那人拦了下来。
相泊月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她。
只见对方面无表情地言道:“相公子,您还是请回吧。”
“郡主她说,她不想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