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江饮君疑惑地发出声音,不解地看着追命。
追命:“那人就进了这里,不过这里不像是他们的根据地。”
江饮君沉吟片刻,然后说:“那个人见过我,如果我进去碰到他的话,估计会打草惊蛇。”
他话说完后有些纠结地站在原地,眉头紧蹙,看上去烦恼他的事情很棘手。
追命想了想,然后拍拍他的肩:“江公子在这里等我一下。”他说完后就转身进了一家没有牌匾和招牌的店。
江饮君疑惑地看着追命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然后站在赌场门口等着追命回来。
好在追命很快就回来了,并且这段时间赌场门口没有任何人往来。
追命走过来,把一张面具递给了他:“既然那个人见过江公子,不如先把脸遮上吧。”
江饮君低下头,看着追命手里的狐狸面具,犹豫了一秒后接了过来。
这张面具看起来很漂亮,不过一看就是小姑娘喜欢的那一类。不过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挑三拣四的好。
江饮君叹气,背着手把脑后的系带系上,瞬间,原本精致的脸变成了一只画得妩媚的狐狸。
“不错。”追命拍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说,“很适合江公子。”
江饮君无奈耸肩,然后连忙转移了话题:“我们先进去吧。”
这个赌场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和寻常的赌场不同,他是开在一片居民区里。一个小小的四合院,站在门口听不见任何声响,院子里几乎没有任何动静,只有一个看起来六十多的老妇人在院子里浆洗衣服。
追命推开门,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个在洗衣服的老妇人抬眼看向他们。
江饮君眸光一闪,然后往后少退了半步。
“两位是来干什么的?”老妇人颤颤巍巍地站起了,看着他们问道。
追命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不出声的江饮君,明白对方是想让他来交流,于是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我们是来赚钱的。”
“赚钱?”老妇人浑浊的眼睛盯着他们,语气柔和,“公子是不是来错地方了?我们这里可不是想赚钱就能赚的。”
追命故作玄虚:“来您这里赚钱自然是有把握,这次我一定会发家致富。”他边说着边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
那玉牌做工精细,水头极好,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一个大大的“生”字,周围蜿蜒盘旋了两尾鱼。
老妇人笑了笑:“原来如此,公子屋里请。”
追命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块拇指大的木牌,转过头对着江饮君说:“走吧。”
江饮君临走前看了重新蹲下身去洗衣服的老妇人,压低了声音问:“她和那个人是一伙的?”
“是,不过她们两个的分工不同。”
“看来这次的案件很复杂啊。”江饮君轻笑一声,“还要仰仗追命大人了。”
追命笑笑,豪爽地把胳膊搭在江饮君的肩膀上:“放心,这次一定会让江公子看看我们六扇门的实力。”
两人进了房间,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江饮君的第一反应是这里光线很暗,只靠固定在四面墙壁上的几盏油灯照明。其次是很呛,里面烟雾缭绕,更是遮挡了一些光线。
不知道这房子用的什么材料,隔音效果很好,他们在外面没有听见一点声音,进来之后险些被巨大的声浪给震得头皮发麻。
江饮君眉头紧锁,抬起手遮住了鼻子。
他们进来的时候有几个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在江饮君脸上的面具上停留了一瞬后又兴致缺缺地低下了头。
追命像是没有什么目的似的,带着江饮君四处乱逛。
周围的声音太过嘈杂,江饮君听得有些偏头疼,他一只手遮遮鼻子,另一只手按在悬在腰间的剑上。
突然,一只手悄然拍上了他的肩,江饮君目光一凛,反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往外用力一别。
对方像是预测了他的动作,顺着他的力道反倒是把他给拉得转过了身。
“你……”江饮君面具下的脸冷得出奇,正想张口呵斥,下一秒天翻地转,等视线恢复后愕然发现身后的人是熟人。
“江公子。”一旁的追命见状连忙快步过来,刚准备出手,就看到对方松开了江饮君。
“你怎么会在这里?”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江饮君皱着眉,看着和分别时没有任何变化的楚留香,浑身的尖锐缓缓消散。
“受人所托。”楚留香低头浅笑,抬手摸了摸鼻子。
江饮君和楚留香分别一月之久,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会在这里。
他揉了揉太阳穴,看向还在警惕的追命,解释道:“这位是我的朋友。”
楚留香点点头,冲着追命微微颔首:“在下楚留香。”
“楚留香?”追命挑眉,没想到对方竟然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盗帅,于是也回了一礼,“追命。”
“六扇门?”楚留香笑笑。
江饮君现在一个头两个大,他把手搭在楚留香胳膊上轻轻拽了一下:“我们还有事情,不如之后在轻风楼一聚。”
“真是不巧。”楚留香遗憾地拍拍江饮君的头,“我今晚就要走。”
江饮君摇摇头:“那还真是遗憾,我们还有要事在身,有空再聊吧。”
楚留香无奈一笑,俯下身凑到江饮君耳边低声说:“小心右边房间那个带银色面具的人。”
他说完后揉了揉江饮君的头,再一次嘱咐道:“注意安全,小心些。”
江饮君点点头,等楚留香走后笑着对追命说道:“走吧。”
“江公子和楚留香认识?”追命问。
“之前一起去过沙漠。”江饮君语气带着笑,声音柔和,面具下的脸却是一片冰冷。
香帅是什么意思?江饮君皱着眉,右手搭在左手上摩挲着刚才被楚留香触碰过的地方,心里想道。
楚留香走之前在他手心里飞快地写了两个字:身边。
是他身边有危险?还是幕后黑手就在他身边?
江饮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看着前面追命宽广的脊背,心里升起一丝疑虑。
“大!大!我压大!”
“小!小!”
江饮君扫了一眼那些情绪激动,满脸通红的人,眼底毫无波澜。周围是喧闹与热情高涨,这些声音在经过他时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那些嘈杂的声音被滤掉,只余下又轻又柔的声浪。
他不知道追命进来具体要干什么,他们自从进来后就一直在到处乱逛。难不成是在找伪装的凶手?
江饮君漫不经心地跟着追命,眼神落在了焰火摇曳的油灯上面。忽然,追命步子一顿,他一时没察觉,险些撞到对方身上。
“怎么了?”
“有情况。”追命声音压低,伸手抓住了江饮君的手腕,拉着人七拐八拐地穿过拥挤的人群进了一间略显安静的房间。
房间里的人听到动静后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没看出来什么有趣的又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事了。
这里像是高级赌场,江饮君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房间里的环境。这里没有外面那么吵闹,光线也亮了不少。
他发现,这间房里面不是依靠油灯照明,而是数十颗被镶嵌在墙壁四周的夜明珠。
房间里只有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上面散落着许多木牌,围在桌子周围的人神情各异,或高兴的满面红光,或脸色惨白如纸。
江饮君没开口说话,侧过头眼神询问追命。
追命伸出食指示意他别说话,然后独自过去拍了一下一个人的肩膀,然后凑到对方耳边在说些什么。
江饮君眼皮一跳,心里莫名其妙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和追命说话的那个人原本背对着他,看上去很年轻,但身形很少削瘦。然后他转过身来,脸上赫然带着一张银制蝴蝶纹的面具。
江饮君大惊,想起来楚留香对他说的话,手缓缓地放在了剑柄上。
身边……身边!
他抬起头,惊讶并且震惊地看向追命,所以,楚留香说的身边是指在他身边的追命!
不对,追命不会害他,且不论追命是陆小凤的好朋友,对方还是六扇门的捕快,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除非,江饮君眼神冰凉,对方不是追命。
银面具咳嗽着,一声一声地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咳完后,他看向江饮君,苍白的脸,鲜红的唇,像极了精怪。
他唇角微微上扬,蝴蝶形状的面具遮住了他上半张脸,但光从剩下的半张脸来看,对方长相并不差。
江饮君没动身,只是把审视的目光落在了“追命”身上。
“你是谁?”他语气淡淡,浑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
“追命”哈哈一笑,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心虚的样子:“江公子这是什么话?”
江饮君右手食指缓缓敲击着剑柄,他没有继续纠结,而是直接问:“你带我来这里,应该不是为了让我看这些吧?”
“大家都是聪明人,遮遮掩掩的有什么意思?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银面具低笑了几声:“公子何必这么大的火气,这不关这位公子的事情,是我让他请你来的。”
“请?”江饮君扬眉,语气带着些许嘲讽,“什么时候骗也能光明正大地说成是请了?”
银面具又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这次他侧过头吐了一口血,一旁的人连忙拿帕子给他擦。
江饮君环顾四周,这时候明白自己是来了场鸿门宴:“既然公子身体有恙,在下就先行告辞了,后会无期。”
他说完后就准备转身离开,没想到他一动,原本围在桌子旁边的人都齐刷刷地直起了身子冲上来围住了他。
江饮君嗤笑一声,看向脸色苍白无力的银面具:“这就是公子的待客之道吗?”
银面具摇摇头,语气有些古怪:“怎么会呢?这只是玩笑罢了。”
说完后他抬起手,染了血的唇更加猩红了:“给江公子看看本公子的诚意。”
话音刚落,一侧的墙壁轰然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人。
他身穿藏青色长袍,头发规规矩矩地挽在脑后,皮肤因为鲜少见阳光而显现出一种病态的白。
“阿孜,给江公子看看。”
阿孜低声应了一下,他举起手里端着的汤盅,一旁有人连忙上去掀开盖子。
一股奇怪的味道在房间里漫延开来,似臭非臭,江饮君闻着有些反胃。但周围除了他和“追命”之外都是一副向往渴望的样子。
江饮君面具下的脸皱成了一团,他看向那碗汤,只一眼就险些吐了出来。
盅里是透明红的汤底,微微没过一只勉强看的出形状的完整的手,里面还塞满了绿色的,充满了腥气的鱼鳞。
“呵呵。”银面具笑,“江公子,快些尝尝。”
江饮君脸色大变,他看出来了,里面是人类的手,已经一些被剁成块状的肝脏。
他倏地拔剑,只听见锵然一声,剑光一闪,阿孜手里的汤盅瞬间四分五裂。那碗恶心的汤洒落一地。
围在他的人瞬间变了脸色,一个个的凶狠地瞪着他,眼神像是一匹失了理智的恶犬。
江饮君甩了甩手腕,醉青剑几下挽成了一个剑花,剑光残影间散发出点点翠意。
“江公子,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银面具脸色猛地变得冰冷,他哼笑一声,下一秒,原本还在怒视着江饮君的人一个箭步冲到了阿孜脚下,不顾理智和形象地跪在地上抓起炖的发烂的人手就塞到嘴里。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他狼吞虎咽的声音,撕扯肉的声音、啃咬指骨的声音、吸吮骨髓的声音。这还不止,他甚至跪趴在地上,像一条饿极了的狗一般,舔起了地上的汤来。
江饮君眼神冰冷,他只觉荒唐。
“啧。”银面具不悦地看着舔舐着地面的男人,“怎么能在客人面前坏了规矩。”
他说完后,侧过头对着站在他身后的一位蓝衣侍女说道:“拉下去,今晚加餐。”
江饮君握着剑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对方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根本不把这些人当人,而是把他们当做可以随意宰杀的牲口。
“我看,你实在是病得不轻。”
看出来了他眼中的杀意,银面具并没有什么慌张的意味,他只当江饮君是一个会些武功的富家公子。
“看来江公子不愿与我交谈。”
他这句话就像是一个暗号般,话音刚刚落地,围在江饮君身边的人就瞬间冲了上来。
江饮君嗤笑,眼中净是嘲讽,他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醉青剑在周围划了一圈,如同削泥一般划开了第一层人胸口上的衣服,汩汩鲜血流出,瞬间染红的整个胸膛。
江饮君足尖轻点,身轻如燕地跃至半空,踩着他们的头眨眼间来到了银面具的身边。
“唰”剑光一闪,不带一丝血迹的剑尖只指向银面具血红的唇。
“是我大意了。”银面具不慌不忙,“没想到江公子武功这么高强,竟然眨眼间就来到了我的身边。”
他笑笑,眼神温柔缱绻,像是在看情人一般看着江饮君。
江饮君浑身恶寒,他抖了抖衣袖,向前一步,剑尖刺破了对方的唇瓣,和唇一样鲜红的血迹流淌在苍白的下颚。
“嘭”周围的墙壁发出一声巨响,下一秒,房间外的赌徒们都冲了进来。
江饮君一手持剑,身形如竹,气势如虹:“我劝你还是让他们退下,否则,我的剑可是没有眼睛的。”
银面具不顾刺在唇上的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原本不大的伤口撕裂开了,眨眼间染红了他下半张脸。
江饮君眼神一凛,往前一步伸手去抓银面具,却还是没来得及。
银面具脚下的地板一空,他径直往下落,随后地板又恢复了原样。
江饮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他转过身,狐狸面具遮挡了他的表情,唯独露出的一双眼睛如同寒冰一般冰冷,眼底却似火焰一般滚滚翻涌。
“啊!”惨叫声不断,江饮君手中剑被用成了一朵花,凡是剑尖而过,必倒下大片的人。
他侧身躲过身后的一圈,飞身越过数人,然后踩着墙壁而过,手腕柔柔一动,剑快成一道残影。
不过一刻钟,原本嘈杂的赌场瞬间倒下了大片的人。
江饮君剑尖冲着地,剑身上的血迹宛如荷叶上的露珠般滚落在地。
周围只剩下他,以及,缩在角落的“追命”。
“哈哈……”“追命”苦着脸尬笑,“江……江公子,有话好好说。”
江饮君抬手,“追命”浑身一抖。
但他只是抬手摘下来面具,昏暗灯光下,一张精致温和的脸露了出来,但他眼中的冰冷硬生生地把这张显得温软的脸变得令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