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迩鼻腔里泄出点儿意味不明的笑音,轻轻歪了下头,嗓音懒洋洋的:“没事儿呀,我们想等您吃完问点事情呢,不过不着急,您慢慢吃。”
顿了顿,他盯着郭韵涨红的脸颊,忽然面露恍然,双腿放平,身体微微前倾,自言自语地呢喃,“也是,我们在这儿看着,您肯定会不自在的。”
“行吧,那我们都背过身去。”说罢,他就善解人意一笑,又给余寂时递了个眼色,就单手拎着椅子一翻转,干脆利落地回避了视线。
余寂时瞥了郭韵一眼,她脸色明显变了一瞬,嘴唇都被咬得发白,心下一时有些想笑,不过也配合程迩的话,默默转过身去。
郭韵端着盒饭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腮帮子都绷得发酸,冷戾的目光犹如刺刀,狠狠剜向两人的背影,拿着筷子夹菜,分明滋味很好,她却觉得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她一边吃,一边抬眼窥视两人,心下暗自揣测两人的想法,只可惜两人背影挺拔,稳如高山,令她察觉不出丝毫情绪。
余寂时垂着眼眸,安静地听着郭韵咀嚼的声音,频率不算快,吞咽时偶尔停顿一下。
然而大约过了五分钟,对方就彻底撂下筷子,犹豫片刻,小声询问道:“两位警官,我吃好了,垃圾扔到哪里呀……”
她话音落下,两人便齐齐转身。
余寂时离她最近,掀了掀眼皮,一眼就能看见她放在桌面上吃剩的盒饭。
炒白菜和米饭几乎都吃净了,两道荤菜虽然也动了,但似乎只是做样子翻了翻,两块红烧肉被筷子刻意夹碎埋在米饭里,隐约能看见辣椒炒肉被埋进菜汁里。
遮遮掩掩,欲盖弥彰。
程迩缓缓走近矮桌,垂眸瞧了一眼饭盒,目光薄凉如霜,静默无声地落在她含怯的脸上,冷淡地问道:“就吃这么点儿啊,我们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没有,我只是心情不好,就……没什么胃口。”郭韵一边说一边叹口气,眼眶晕开淡淡的红晕,她曲指轻擦,说到最后尾音都有些哽咽。
“您作为证人在局里,我们是要对您负责的,您权当体谅体谅我们,再吃两口吧。”程迩双臂环胸,蹙着眉,状似为难,目光却一瞬不移地注视着她,观察着她的表情。
郭韵低垂着头,很是勉强地应了声,但依旧点了头,慢吞吞地抬起筷子,又夹起一块红烧肉,似是无力拿稳,肉滑落掉入汤汁里,溅起零星混浊的油花,她忙撂下筷子,大掌捂住嘴,呕出了声。
程迩眸光一闪,挑了挑唇角,又立即压下那抹弧度,轻叹口气,一副终于心软的模样,放轻声音关怀道:“没事儿,胃口不好就别吃油腻荤腥了,花卷底下有荠菜馅的包子,吃口包子垫垫肚子吧。”
郭韵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下默默松了口气,掌心垫上纸巾,上手拿起包子,刚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唇齿间溢出一丝异样的油腻,馅料汤汁在舌尖绽开的瞬间,猪肉的荤腥裹挟着葱辣直冲鼻腔。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咬紧牙关奋力下咽,试图将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膻压下去,可胃部剧烈痉/挛,胃酸向上翻涌,直逼喉咙。
余寂时看着她反应如此剧烈,默默将垃圾桶拎到她跟前。
看样子,她和她父亲一样也是素食主义者,多年食素养成的生理本能,让她的消化系统对动物脂肪产生了极其强烈的排斥。
郭韵额角都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俯下身,指尖死死扣住桌沿,实在绷不住了,立刻抱住垃圾桶,埋头呕吐起来。
她吐得几乎脱力,吐不出就一直干哕,胃里依旧翻江倒海,嘴里的荤腥味黏在舌根和口齿之间,久久不散,难以挥去。
余寂时这时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她接过后猛灌一口,漱口,吐出,反反复复,几乎用净了一整瓶。
塑料瓶被她的大掌攥得嘎吱作响,她眼前场景虚虚实实,一阵发飘,耳边却忽然传来程迩漫不经心的喃喃自语:“不是荠菜馅儿吗?我记错了啊。”
顿了顿,他忽地弯下腰,双眸盯着她,意味不明地弯唇一笑,语气戏谑,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我记得郭女士不是少数民族,也有猪肉的忌口吗?”
郭韵几乎一瞬间失去了表情管理。
对方演都不演,眼底的讽刺明晃晃的,刺得她眼眸猩红,目眦欲裂,她努力压抑着心底的滔天怒火,也意识到对方已经察觉出端倪,后槽牙都快被咬碎。
空气中弥漫着呕吐物难闻的气味,余寂时屏息将垃圾桶里的垃圾袋打了死结拎了出去,有换班的警员正巧站在门外,便接过去拿走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