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抵达京城市,正值春末的一场雨。
走出航站楼,扑面而来的就是绵绵细雨。没有暴雨的来势汹汹,也没有晴天雨的短促无声,细腻的雨丝轻而柔地降临人间,朦朦胧胧、如雾如霜。
雨持久也未曾骤然变大,随风欹洒,余寂时的背包里有伞,从包里取出拿在手里,却一直没用上。
同事们相互告别之后便走了,余寂时站在原地等,雨虽小但绵密,濡湿了衣服,似是承了雨水的重量,灰色的外套颜色都加深了几分。
程迩从停车场把车开出来,余寂时便拉开车门上车了。
赶上休息日,机场附近有些堵车,程迩修长的手掌有暇松开方向盘,拿起搭在车座上的干毛巾,递给余寂时。
程迩坐得慵懒,眸光倾斜,恰如无声而湿润的雨,就这样落在他身上,像是有黏度,勾得余寂时心跳如鼓,在密闭的车厢里愈发清晰。
细雨打在车窗上,很轻,雨刮器机械地摇摆,刮在玻璃上发出很轻的滑动声,程迩的嗓音也很轻,带着几分令人无法忽视的温柔和耐心:“擦擦脸,把外套脱下来吧,车直接开到地下车库,半袖在车里不会冷的。”
余寂时轻轻应了声,残留在脸上的雨水被毛巾擦干,又或许是被脸上的发烫的温度烘干的。听话地把湿漉漉的外套脱下,他一时竟觉得双手无处安放,目光更甚,促狭感从心底腾升。
空气中的温度在攀升,身旁人身上清幽寡淡的淡茶香仿佛愈发清晰、愈发浓郁了,包裹着他,令他的心神有些荡漾。群⑹⑧4粑钯⑸㈠5陆
似乎是发觉余寂时的状态变化,程迩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唇,性感的喉结轻微滚动,发出一声低沉的笑音,轻而短促,融进雨落车窗密匝匝的声音里,很快消失不见。
余寂时听到了,却又不能确认,余光小心翼翼扫向他,入目的并非是侧脸,而是他歪着头直勾勾盯着他的一双凤眸。
潋滟而缱绻。
余寂时的心弦一瞬间崩开,似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他心跳被扰乱,忙挪开目光,雨幕中模糊地看到车灯晕开的光,前面的车开始缓慢挪动。
堵车有半个小时,车内的人从未有过话语的交流,空气中却总弥漫着一丝暧昧。
余寂时侧过头望着窗外,思绪飘飞。
分明他已经足够真诚,毫不掩饰那份关怀,也曾将藏在心底秘密告知他,但他从未明确地说过什么。
为什么呢。
余寂时也说不清楚。
后半程也没人说话,熬过堵塞的车流,后面一路畅通,很快便顺顺利利到了家。
程迩在飞机上手机关机,到家才发现有不少未接的消息和电话,和余寂时说了声,便进了卧室一一回应。
余寂时也直接回了房间。
房间里没开灯,光线极其昏暗,困意侵扰,他拿出笔记本,打开台灯,在桌前伏案趴了会儿,昏昏沉沉间竟然睡着了。
雨天难免嗜睡。
余寂时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薄薄的被褥盖在身上,浑身上下都暖暖的。
光线依旧昏暗,窗外的雨还在下。窗户紧闭,书桌那盏昏黄的台灯不知何时被关上,只有笔记本依旧安静地摊开在桌面。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糊涂记错了,不然他怎么忽然从桌前到了床上?
一看表已经五点钟,余寂时抬起手腕,曲指揉了揉眼眶,推开房间的门,就看到客厅的灯亮着,依稀传来电视纪录片字正腔圆的男声。
余寂时走到客厅,见程迩慵懒地斜靠在沙发上,居家的卫衣衣袖被挽起,露出一截清瘦的小臂,手肘抵着扶手,掌心托着侧脸,目光正从电视画面移动到他脸上。
程迩看着他轻轻一笑,眼眸弯弯,语气温和地询问:“饿不饿,晚饭想吃什么?”
脑海中莫名浮现出车里的对视,余寂时竟觉得这淡淡的笑容有些灼眼,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轻声回答:“我都可以的,不挑食。”
坐到沙发另一侧,余寂时的视线也落在电视上,上面正播放着动物纪录片,画面中是一只体型修长矫健的猎豹,金黄短毛上缀着黑色斑点,一双眼闪烁着凶险明亮的光芒。
这只猎豹原本缓慢地徘徊在浅水洼地附近,却忽然纵身一跃踏上河流中央的石面上,动作极其连贯,正迅猛扑击水里的鱼。
凭借敏锐的直觉和猛烈的出击,猎豹成功捕捉到猎物,锋利的牙齿紧紧咬住鱼身,再度一跃回到陆地。
解说词被念得抑扬顿挫,余寂时正听着,身侧忽然传来男人含着笑意的、平缓的声音:“吃鱼。”
余寂时一时没有听清,下意识追问:“什么?”
话音一落便微微侧过脸看向程迩,视线中确实骤然放大的一张俊脸,四目相对。
程迩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他身边,手掌撑在他大腿边,倾斜着身子,正缓缓朝他靠近。他向后退缩一分,他便逼近一分,始终和他保持着一拳的距离。
太近了……
有点太近了。
余寂时呼吸都凝滞住,只见他勾了勾唇角,咬字十分清晰,用格外懒散随意的语调重复:“吃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