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
孙念儿急得跺脚,就要冲上去拉扯孙三妹,而钟怀林的神色一寸寸冷淡下去,肌肉饱满的手臂轻轻一抬,就拦住了去路,宛若一座煞神,让人望而胆怯。
程迩蹲下身来,手臂揽住小女孩的肩膀,眼尾轻挑,斜眼扫了下满脸慌张的姐妹俩,轻声细语地哄道:“别怕,叔叔是警察,她们怎么欺负你了,你尽管说。”
孙三妹眼角泛着红晕,晶莹的泪珠挂在眼睫毛上,随着轻颤顺着脸颊滚落,肩膀一耸一耸的,朝着程迩撸起袖子,露出纤细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掐痕,比划道:“她们这样这样掐我,不让我瞎说话……”
余寂时顿觉触目惊心。那掐痕显然已经许久了,呈不规则的指印形状,紫黑色淤血交织其中,显得格外刺眼,像是无声地诉说着曾经发生过的暴力。
小女孩两条胳膊原本就细得像木棍一样,皮肤薄薄的,上面还有新鲜的掐痕,边缘微微肿起,周围泛着淡淡的青紫。
程迩的眸色蓦然黑沉下去,骤然抬眸望向被钟怀林拦住的孙念儿,她此时浑身颤抖,唇角轻微地抽搐,心虚地低下头,而孙盼儿绝望地杵在原地,偏过头去,令人看不清神色。
深吸一口气,程迩轻轻抚了抚女孩脆弱的肩颈,嗓音温柔:“不让你说什么,你尽管和我们说。有我们在,她们不会欺负你的。”
窗外透来一缕缕明亮的光,落在程迩侧脸,他凌厉清晰的轮廓线被柔化着,眉眼间一片柔和,令孙三妹颤抖的幅度小上了几分,下意识朝着他怀里缩了缩。
孙三妹垂下眼睫毛,鼻尖红彤彤的,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清脆,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我看见、看见大姐和二姐,把弟弟按到河里,弟弟死了,她们……打我,她们掐我,不让我瞎说……”
说着,她便把小脸埋进了程迩的肩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孙念儿面色逐渐狰狞,扒着钟怀林强劲如钢铁的手臂,用力挣扎,如同野兽般嘶吼道:“孙三妹,我们可是你姐姐,是你姐姐啊!你别瞎说!”
抬眼看见孙念儿的表情,孙三妹再次“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声响亮,混杂着她委屈的辩驳:“我才没有瞎说,我才没有瞎说呢……姐姐是杀人犯,我姐姐是杀人犯……”
就在这时,卧室被紧锁的门被孙展荣的妻子强行撞开,她发丝凌乱,泪痕爬满一张褶皱苍老的脸庞,冲到孙盼儿面前,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刺耳。
孙盼儿的头被打得偏向一侧,火辣辣的疼,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红肿的巴掌印,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
覃析连忙挡在孙盼儿身前,皱起眉说道:“姐,姐姐,您先冷静一下啊,我们还没弄清楚……”
被拦住的妇人双眸瞪大,眼球凸出,浑身都剧烈颤抖着,四顾后,竟冲到茶几前,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
锋利的剑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切过水果,尖端还在嘀嗒着水珠,她举着水果刀,就要朝着孙盼儿身上砍去。
“你敢杀我儿子,我杀了你!”
孙盼儿瞪大了眼睛,眼泪瞬间从脸庞滑落,一瞬间心如死灰,满脸只剩下失望,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千钧一发之际,钟怀林果断松开孙念儿,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箭步上前,紧紧地抓住了女人的手腕。
“放下!”钟怀林眸光犀利,厉声喝道,粗糙的一张脸上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冷漠。
妇人发了疯似地挣扎着,试图挣脱钟怀林的控制,但他那巨大的手掌如同铁钳一般,牢牢地钳制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时间仿佛静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紧张的对峙上。
“是,孙永福是我们杀的。”
忽然,一道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余寂时一愣,下意识循声望过去,就瞧见孙盼儿两条手臂疲惫地垂在大腿外侧,塌下肩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那又怎么了?孙永福他不该死吗?”孙盼儿说着,脸上的凶狠与恨意渐渐浮现,愈发清晰,愈发深切。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和念儿从小就知道,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弟弟。可我和念儿不努力吗?当时弟弟还没有出生,我们拼了命地学习,拼了命地干活,只为让你们更轻松一点……我以为只要我们像男人一样有出息,你们就不会再因为没有儿子伤心。”
孙盼儿的头深深地低垂着,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已经被抽空,脸上写满了无尽的悲痛,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从她的眼眶中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她紧握的双手上。
深吸一口气,她倏地笑了,“弟弟终于来了,如你们所愿。然后你们便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他身上。我和念儿的这么多年,本以为你们是爱我们的,可你们对我们的关心,在弟弟面前,显得那样微不足道,我们的感动和努力变得那样可笑……”
“我和念儿学习那样好,我们能考上很好的大学、很好的高中,可你们为了弟弟能够接受更好的教育,竟然狠心让我们退学去打工!还有三妹,她年纪小现在还不懂什么,可她都十岁了,还没有念小学啊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