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月牙湾
赵锦川是从座位上弹跳起来的, “你脑子进大海了?霍英子是你同伙?你也掺和进霍家的生意里了?!”
于可慧不为所动,“我与霍老板的确有合作,你不允许?”
赵锦川气笑了。
于家的底子如何, 赵锦川最清楚,当初于家刚找上门时, 他就托经侦的同事仔仔细细查过于家。
确认于家的生意都合情合法时, 赵锦川还挺惋惜。
他知道于可慧不是与霍英子有合作,她就是单纯地恶心他。
这就更愚蠢了。
赵锦川强压怒火:“于可慧,今晚最好是一切顺利, 否则你别想洗干净!”
*
江瑶对保镖的工作套路了如指掌, 不费吹灰之力便避开对方的“第一道防线”。
穿过客人被允许活动的大楼, 江瑶走到类似花园的小路中。
路上铺着鹅卵石,路旁有修剪好的灌木丛,路灯的数量不多, 又有灌木丛遮挡,江瑶无法准确看清周围的环境, 但能看到穿过花园后还有几栋楼。
大部分都是欧式风格,只有角落的一栋楼方方正正, 就像学校里的学生宿舍。
物证系统的地图现实,想要拿到物证,必须经过这栋平平无奇的楼。
江瑶留意到月牙湾内是装有监控的, 监控摄像头在卢城也不算普及,但比其他城市强得多。
她弯腰前行,避免真被监控抓到。
一直走到楼前,江瑶终于听到说话声。
两个女生手挽着手, 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正往楼里走。
她们看起来年纪都不大, 身材苗条,穿着时髦。
其中一人还带着亮晶晶的钻石手链,江瑶方才买衣服时看到了,仅仅一条手链,镶嵌的还是人造尖晶石,就要一万块。
一万块在九十年代,够普通人生活很久。
江瑶扫了一眼整栋楼阳台上晾的衣服,全部都是女装。
这里像是员工宿舍楼,但又不太一般。
江瑶绕过零零星星几个女人,继续往前走。
越往深处,路灯越少。
偶尔有工作人员快速走过,没人注意到江瑶。
走到一棵树后,江瑶直起腰板稍微活动,就在这时,她听到压抑的呜咽声。
紧接着传来几人刻意压低的痛骂,“你还有脸哭?你怎么办事的,惹恼多少客人了?给你的待遇还不够好?老板说了,你这种人,能干就干,不能干直接丢海里喂鱼!”
江瑶以树干为掩体,观察声音传来的方向。
挨着围墙的角落,几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围成一个圈,在打一个女孩。
女孩穿着一条白色长裙,外面套着长风衣。
像是刚刚外出回来。
江瑶按兵不动,直到男人骂骂咧咧离开,女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她抱着膝盖倚在栅栏上哭。
哭声先小后大,不仅哭花了脸,就连声音都变得沙哑。
江瑶足足看她哭了五分钟才走过去,“遇到难事了?”
女孩拿出手帕擦干眼泪,抬头怯懦地看着江瑶,“你是谁,我没见过你。”
“刚来工作的,”江瑶随口敷衍,“刚刚看你好像被人打了。”
女孩认真看了江瑶片刻,才说:“不要来工作了,这里很可怕的。”
江瑶挑眉。
女孩怕江瑶不信,起身抓住她的衣服,竭力劝阻,“看你年纪不大,又是女孩子,长得应该……”
江瑶戴着口罩,女孩无法看清她的容貌。
“总而言之,只要是女人,他们就不会放过。这里表面上正规,但私下一直拿女孩的身体做买卖,你刚来,可能不清楚,赶紧走吧。”
江瑶面不改色,“我不在这里工作,我是记者。”
女孩说:“那就更得赶紧走了,这里不让外面的人进,如果被人发现,他们会把你打死的,就算打死了,也没人来追究。”
“我说我是记者的意思是,我身上有录音机和微型摄像头,你刚刚说的所有话,都被当做证据保留了。”
女孩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安道:“你……你不能给别人看,如果让他们知道我说了这种话,我也会被连累。”
江瑶俯身捡起女孩的皮包交给她,“所以你现在只能协助我拿到证据,把他们都抓住,考虑一下。”
女孩叫静妍,据她所说,她和小钰几人一样,也是被骗过来的。
出租屋的人看她有几分姿色,便送到月牙湾来。
静妍已经在月牙湾工作一整年,这一年里,她接待了数不清的客人。
因为价格昂贵,客人们的花样更多,静妍时常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既然能被送到月牙湾,应该是比较听话的,他们怎么会打你?”
“我……”静妍黯然伤神,“我上个月怀孕了,他们带我去了一个小诊所,我差点儿死在手术台上,如果再不逃走,我可能真的会死。”
江瑶看向静妍的腹部,“你放心,找到证据就能逮捕他们,以后你就可以过好日子了。”
静妍眼中似乎燃起希望,“好,我带你去。”
*
在月牙湾,霍英子拥有自己独立的住宅区域,有别墅、有院落。
通常情况下,霍英子不必出面处理月牙湾的琐事,她只需要在家享受生活,偶尔去接待重要的客人。
丈夫周全明去参加港城朋友的画展,这样的画展每个月都有几次,他在家的时间很少。
而今天,别墅内不同以往,聚了好几个人。
这几人都穿西装打领带,在月牙湾都有职位。
“霍总,静妍已经取得记者的信任,现在正带她去指定地点。”
霍英子穿着优雅,端着精致的咖啡杯,不以为意,“我已经说过,一个小小的记者而已,是你们紧张了。”
“可是出租屋那边……”
“我早就不想做那边了,一群乌合之众聚在一起,客户质量差,能赚到多少钱?开放给一群垃圾,就算不对外宣传,又真能捂住他们的嘴?那种地方,只会给我惹麻烦。”
几个经理都不敢说话。
霍英子放下咖啡杯,“出租屋被发现,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就凭她一个记者,想挖出这里的秘密,实在是自不量力。你们只要注意,不要让她拿到任何证据,没人敢动这里。”
*
静妍比江瑶更熟悉月牙湾,她走捷径,将江瑶带到一栋楼前,“我们都在这里接客,我曾遇到一个过分的客人,总是动手打我,我气不过,偷了他的钱包,结果在里面发现好几张主管手写的收据,上面清楚写了做了什么项目还有价格。我害怕被人发现,就把钱包藏在房间里了,就是前天的事,应该还没被人发现。”
江瑶在楼下绕了整整一圈。
静妍第一次做这种事,心中不免恐惧。
她其实没说几句假话,她的遭遇全都是真的,她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
除了所谓的证据,其他都是真话。
如果可以,她也想让江瑶带警察来把这些人都抓走,可她深知霍英子的本事,更知道每一个来这里的客人都大有来头。
江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记者而已,就算她一腔热血,又能做什么?如果霍英子不愿意,她甚至走不出月牙湾的大门。
所以当主管让她扮演受害人去骗江瑶时,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主管答应事成之后,就让她拿钱离开。
在岛上,这是最好的结局。
静妍在心中说着抱歉,“你赶快去吧。”
江瑶若有所思地看向静妍,“楼里没人。”
静妍一怔,说:“当然没人了,听说外面出事了,这段时间我们都不能做生意。”
“可既然外面出事了,这里的证据也该清一清,没人来打扫房间?没人发现钱包?”
静妍心虚道:“我藏的比较隐蔽,在床板的夹缝里,不会找这里的。你快去吧,我给你望风。”
江瑶打量静妍片刻,说了声好。
看江瑶走了进去,静妍松口气。
江瑶看起来不太好惹,静妍与她说话,总是心惊胆战。
但好在江瑶也不算聪明,她三言两句,江瑶就信了。
做到这一步,计划基本完成,静妍倚着墙,全身放松下来。
太好了,幸好江瑶好骗。
*
李大东已经在月牙湾做了三年的主管。
这三年他赚的钱,比过去十多年赚的都多。
名义上他管理的是酒店,实际上是管后院的姑娘们。
霍英子很信任他,许多重要事情都交给他来做,每隔两个月就发一次奖金,李大东对她死心塌地。
这次计划李大东是知情的,所谓的手写的收据是他随便找路人写的,这样一来即便将来比对笔迹也不害怕。收据的对象据说是霍英子朋友的竞争者,记者拿到收据后,只能从他身上下手。
没发生的事,自然查不出什么,但足够折腾对方了。
至于月牙湾,他们不可能真的让江瑶拿到证据,等风头过去,就能在大佬的庇护下继续风风火火的营业。
李大东根本没把江瑶闯入的事情放到心里。
他去酒店大堂溜达了一圈,又去后厨转了转。
最后,他伸了个懒腰,想回办公室休息。
员工的办公室、休息区在另一栋楼,李大东走在花园里时,迎面遇到一个女人。
虽然她戴着口罩,但李大东立刻意识到对方就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女记者,能在这里活动的人他都认得。
李大东很无语。
这记者会不会办事?就不能挑小路走?现在撞见了,他是拦还是不拦?
拦吧,违背了霍老板的意思。
不拦吧,又有点儿假。
李大东在心里唾骂江瑶。
无形之中还给他增加难题!报社就不能派个聪明点的记者来?!
罢了罢了,一切都以霍老板为主,他还是不拦了。
今天就放她一马。
李大东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江瑶路过他时,似乎看了他一眼,甚至笑了一下。
挑衅至极。
李大东回头看江瑶的背影,“呸”了一声,“要不是看你最近露过脸,早把你做了,得意什么?吃苦头去吧!”
李大东痛骂几句,继续往办公室走。他边走边琢磨最近月牙湾无法营业,他会少赚多少钱。
儿子刚提出想出国留学,家里正是要用钱的时候,却闹出这种事,都怪多事的记者。
李大东正骂着,一个女人慌慌张张跑过来。
他想躲,女人却抓住他得胳膊,焦急道:“主管,她走了吗,走了吗?!”
李大东不满地甩开她,认真整理自己的西装,“急什么?”
“她知道,她全都知道!”静妍又惊又怕,语无伦次,“她把我打晕了,然后就走了,她根本就没相信我,全是假的!”
李大东张张嘴,似乎不理解静妍的话。
仿佛突然有雷声轰隆隆的霹下来,李大东抓住静妍的肩膀,“你是说,那个记者没上当?!”
静妍战战兢兢地点头。
五分钟后,所有保镖都在大堂集合,引起骚动。
酒店的工作人员四处游走,“酒店内有小偷闯入,身上有武器,请尽快回房间,以免受伤。”
客人们不明所以,但却能感觉到一下子变严肃起来的氛围。
他们虽不情愿,可谁都不想真的被小偷伤到。
南徽和赵锦川也在被催促回房的人群中。
“二位尽快回去吧,这个人有攻击倾向,伤到二位就不好。二位是一个房间的?一个房间啊……”
赵锦川推开工作人员,踮着脚尖在人群中找人。
南徽反应快,发生骚乱后,先找于可慧的位置。
他将于可慧和陆北河一起拉到房间里。
工作人员这才放过他们。
于可慧茫然地看着二人,“你们刚刚说的都是真的?霍老板涉/黄而且涉/黑?怎么会,她和我都是正常的生意往来。”
于家是做食品起家的,负责月牙湾部分食品的供应。
赵锦川“哈哈”笑了两声,“蠢货。”
“你!”于可慧向陆北河求助,“她真的做得这么过分?”
陆北河说:“有所耳闻。”
像月牙湾这种好地方,男人之间都会分享。
于可慧不喜欢乱搞,自然不会有人和她提起。
“姓于的,我跟你说明白,这个霍英子找来的姑娘,可不全是自愿。他们连大街上的女乞丐都不放过,涉及绑架、囚禁、拐卖人口,如果这次因为你告状行动失败,把江瑶折进去,我非得找个记者把事情捅出去!你就跟着一起坐牢去!”
于可慧是正经生意人,哪里想到会有这种事,一时竟六神无主,“那怎么办,外面那么多人,江瑶肯定逃不出来。”
她毕竟和江瑶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太了解这个妹妹。
没有亮点,没有真本事,身体也很差劲,动不动就生病。
南徽同样犯愁,“是啊,不会出问题吧?”
“悬,”赵锦川说,“我观察过,她这几次的对手对她来说连小拇指都算不上,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对手,她一直没放开了打。外面这么多人,如果她真不管不顾打起来……”
南徽忧心忡忡,“唉,霍老板的人不会被打死吧?不会闹出人命吧?”
闹出人命的话,可不好捞人,到时候就得想办法证明是正当防卫,但前提是江瑶已经拿到证据。
于可慧:“……”
他们到底在担心什么??
南徽放心不下,“赵队,我得去帮忙,我怕……”
“帮,得帮,”赵锦川说,“千万得拦住她,打残就行了,别弄死。”
于可慧:“……”
他们在说什么?!
南徽更怕江瑶受伤。双拳难敌四手,人的体力是有限的。
赵锦川走之前,还不忘再教育于可慧几句,“别守着你男人了,出去把小钰找出来,就是和江瑶一起的那个女孩。”
于可慧:“……,知道了。”
房间门打开,是另一个世界。
江瑶站在二楼的走廊里,一波又一波的保镖往上冲。
在江瑶脚下,已经躺了数十人。
她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乌合之众,总算觉得筋骨彻底活动开了,她已经很久没痛快地打一次。出租屋的那帮人,连招式都没有,打起来不过瘾。
这些保镖虽然能力一般,但好歹是练过的,能过几招。
可惜走廊狭窄,有碍发挥。
江瑶把拎着的布兜子绑在身上。
她看着一同冲过来的四个保镖,心里骂了句蠢蛋。
就这走廊的宽度,他们也不怕被自己绊倒。
果不其然,四个人是安全过来了,可周围同伴太多,反而束手束脚。
江瑶动作迅捷,他们不光看不到她挥拳的动作,更猜不透她的下一步。
没法提前做准备,就意味着必输无疑。
四人很快被江瑶撂倒。
剩下的保镖不太敢再往上冲。
已经有十几个人用事实告诉他们,眼前的女人绝非普通人,他们以为两个队的人就能将她抓住,完全是痴心妄想。
在不动用武器的前提下,他们恐怕都只是对方的开胃小菜。
这一认知让他们陷入巨大的恐慌中,明明对手看起来只是弱不禁风的女人。
他们只能期望江瑶的体力尽快用光,好把人拿住。
可江瑶一连解决十几个人,仍然脸不红心不跳,面不改色。
她甚至朝他们露出讥讽的笑容,还勾了勾手指。
他们彻底绝望了。
条件允许,江瑶不介意再陪他们多玩一会儿。
打架对她来说是放松身心的事情,如果能遇到像样的对手,再好不过。
月牙湾的人不是好对手,但胜在人多,勉强能爽爽。
江瑶再次勾手指。
保镖们不进反退。
江瑶嗤笑一声,作势要走,“没用的东西。”
立马有两个承受能力差的冲上去。
江瑶明明已经转身,但她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转身一个飞踢,再揪住一人的头发,狠狠砸向另一人的头。
“嘭”的一声,所有人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与此同时,听觉敏锐的江瑶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有大批人赶了过来。
江瑶嫌走廊太窄,实在碍事,她随机走进一个房间,翻身跳下去。
直到这会儿,保镖们才群情激昂,“她怕了,我们追!”
有人附和,但没人挪步子。
还是第二批人赶过来,他们才被迫推着往前走。
这时,两个男人闯进保镖群中。
*
江瑶的本意是将他们引出来,换一个更宽绰的战场,好让她能完全放开手脚。
可她跳下二楼稳稳落地后,竟没有一个人来追。
江瑶都怀疑自己真是从二楼跳的吗?
该不会是实际跳的楼层很高?
既然他们不追,江瑶就不强求他们过来挨打了,反正证据已经拿到手。
江瑶调整好录音笔和微型摄像机,打算先摸回酒店去找小钰。
担心小钰那边出状况,江瑶选择穿过一片小树林,尽快赶回去。
小树林中没有小路,江瑶只能穿梭在树中。
月光透过交叉的树枝落在地面,江瑶逐渐适应夜晚的亮度。
她步伐极快,气息却是匀称的,再来十几个人她照样能打。
然而她没走几步,却听到有人议论的声音。
“听,有人来了。”
“不是人吧,脚步很轻,说不定是猫。”
“如果是狗就好了,狗喜欢刨坑,说不定能救我们出去。”
江瑶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脚下松软的泥土。
她慢慢蹲下去,抓起一把土壤,与周围的土壤比对。
颜色更新,这里的土,曾在近期被人翻动过。
江瑶尝试着挖土。
“咦,真的是狗,在刨坑了!”
“听到了听到了,狗来了狗来了,我们有救了有救了!”
江瑶:“……”
说她是狗?
底下那几个东西欢呼了没一会儿,又不高兴了。
“好像不是狗,太慢了,我见过狗刨土,小爪子可快了。”
“是哦,唰唰唰的,一会儿就能刨出一个坑。现在这个家伙太慢了,唉,是狗多好。”
江瑶:“……”
她还不如狗?
江瑶确认四周无人后,尝试与对方交流,“你们为什么被埋在地下。”
短暂的安静后,传来一声“卧槽”,“狗会说人话!”
“笨,这就是人。”
“人怎么会和我们说话?”
“咱们好看呗,她觊觎咱们,不过先说好,咱几个可都有主人了,这辈子我只她一个人,绝对不能屈服。”
还有物证在担心,“可我长得这么好看,我怕这个人会把我抢走。”
“就你?我都懒得说你,主人的眼光这么棒,怎么买内衣的时候……唉,是不是错拿成老年款了?”
“你厉害,你强?破裤子闭嘴!”
江瑶听明白了,这几个物证似乎都是穿在身上的衣服。
怎么会有人把涉案的衣服埋在地下?
江瑶心中的预感越来越不妙,难不成……
江瑶还来不及想明白,便碰到了冰冷的硬物。
银色的月光铺洒在地面,更显得那东西苍白冷硬。
可那轮廓分明是……一只手。
江瑶心跳加速,挖掘的速度也在加快。
手、胳膊、上半身、头……全都露出来了。
被泥土掩埋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女孩。
从女孩尸身变化情况来看,起码已经死了一周多点,只是她死后便被掩埋,减缓了腐败的速度。
这里的人竟然丧心病狂到直接杀人。
这一回,倒是可以直接报案了。
不用等江瑶报案,在得知于可慧竟将江瑶来月牙湾一事告知霍英子时,赵锦川便联系了队里。
时间刚刚好,队里十余人赶到,还与港口的人打了一架。
港口的人见他们是警察,竟不想让摆渡车送他们,明摆着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可见斯兰岛已经无法无天到什么地步。
原本赵锦川还发愁让他们来的理由,现在好了,直接开始挖尸查案。
小树林拉起警戒线,刑警们佩戴武器守在四周,再往外扩一圈,是月牙湾的保镖和看热闹的客人。
赵锦川又调来两名法医,正在做基本的验尸工作。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霍英子不得不出面。
在一众人的簇拥下,霍英子步伐沉重地来到树林前,见到赵锦川,便露出愁容,“赵队长?唉,真没想到,竟然有人在我的地方行凶,这件事我有责任,我一定配合调查。”
赵锦川露出阴阳怪气的笑容,“这么说你和命案没关系?”
“我怎么会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霍英子唉声叹气,“来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每天接待他们都忙不过来……会不会是哪个客人做的?我这里来来往往人太多了。”
赵锦川说:“这里是不开放区域,哪个客人能进来?”
“说不定是谁没注意到提示,以前发生过这种情况。”
站在江瑶身边的小钰气急败坏地喊道:“她叫杜书华,我在出租屋见过她,是他们把她送过来的!”
霍英子变了脸色,“小姑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出租屋?我们见过面吗?”
小钰毫不畏惧,“出租屋的老板是你,这里的老板也是你,我就是被你们骗到出租屋的,你们逼着我和老男人发生关系,好抽成赚钱,杜书华也是你们骗过来的!”
人群哗然。
来月牙湾的客人有男有女,有的是纯看热闹,有的则目光躲闪、做贼心虚。
心虚的大部分都是男人。
霍英子脸色一沉,“你小小年纪,不要乱泼脏水,我这里是正规场所。再胡言乱语,我会起诉你。”
几个保镖和老板同仇敌忾,老板不爽谁,他们就瞪着谁。
江瑶不动声色的把小钰拉到自己身后。
保镖们:“……”
他们移开目光,不瞪了。
江瑶提着布兜子,走到霍英子面前,“霍老板不想知道这是什么?”
见到江瑶,霍英子脸色更沉。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她还在别墅里悠闲地喝咖啡,现在全都毁了。
霍英子冷声道:“这位记者朋友,私自闯入不开放的领域,我还没找你算账。”
“不用算了,”江瑶打开布袋子,把里面的物证全部倒出来,“在最西边的一栋楼的地下室里,我找到一些小玩意,有皮鞭有铁链,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大家应该都清楚。”
有单纯的姑娘摇摇头,表示不太清楚。
江瑶好心解释道:“霍老板在这里招待贵客,当然不能只用酒水招待,于是开发出一条产业链。”
“这里养了很多女孩,都是用来招待老板的,将老板伺候高兴,她们能获得不菲的报酬。”
“其中一部分客人,兴趣比较特别,在男女之事上,会用上这些工具。”
“我已经去过女孩们住的宿舍楼,询问了几个女孩,她们能明确说出自己的价格以及招待过的客人。另外,部分物证上残留血迹,我已经保存好,将来送去验血,和宿舍楼的女孩们做比对,应该能有结果。”
“其中一个女孩告诉我,在这里,每隔几个月就会有人消失。她们也不知去向,但有风言风语说,可能是某个客人玩得太过,人没了,我想杜书华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在月牙湾都不是秘密。
但当江瑶将最后一层遮羞布扯碎时,大家才恍然意识到这里的勾当远不止他们知道的那么简单。
霍英子想撕烂江瑶的嘴。
她痛恨自己将她看扁,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直接把江瑶杀了扔海里。
江瑶继续说:“在我想去取证时,不知为何,他们提前得知我已经进入。”
于可慧摸了摸脖子,低下头。
“大概是因为前段时间公交车的案子,我抓到了凶手,现在还被人关注,她不想直接对我下手,所以派了一个人来误导我,给我假证据。”
江瑶掏出手写的收据交给赵锦川,声音格外的大,“这位叫肖强的朋友,与霍老板的关系应该不太好。”
于可慧眉心突突地跳。
肖强是她的竞争对手之一。
霍英子故意栽赃给肖强,江瑶又大声喊了他的名字,这下好了,刚稳定的市场又要乱了。
“那位叫静妍的姑娘也对我说了一些话,我这里都有录像,只是她估计不会承认。”江瑶把微型摄像机和录音笔都拆下来交给赵锦川,“还有一点,我去宿舍楼的时候,发现有一半的房间都是有生活物品但是没人住的状态,我怀疑他们为了避风头,将不听话的人藏了起来,可以试着去找找她们,应该更好审。”
江瑶话音刚落,静妍便壮着胆子站出来,“我说的都是真的,这里的确有这些生意。我……我就是在这里工作的。”
她羞愧地低下头。
证据摆在面前,霍英子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她只恨自己的动作太慢,来不及把所有人都转移走,才尽量把不稳定因素先移走。
静妍倒戈的速度太快,江瑶没理会她,“不过我很奇怪,这些工具为什么不转移,或者直接丢了?”
赵锦川冷笑,“他们恐怕根本没想到有人会闯入。”
如果不是江瑶偷偷溜进去,他们这些警察,恐怕没法光明正大的进去搜。
南徽蹲在布兜子旁边看了半晌,抬头说:“有几个工具上有金子,这些东西估计值不少钱。”
有钱人的游戏还真昂贵。
对方人多,平时看着阵仗大,真抓起来审问就吃亏了,全都是突破口。
赵锦川不怕审不出来,他大手一挥,就要把霍英子带走。
江瑶拦住他,“现在不能走。”
霍英子以为江瑶终于开窍,冷笑道:“就算有这些事,也是他们背着我做的,要带走我,你们先拿出我参与犯案的证据,有什么话,先和我的律师谈。”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瑶说,“你不能只把她带走,还要去抓她的丈夫,周全明。”
南徽问:“周全明不是画家吗?”
“但这里所有产业,都是他一手做大的,”江瑶走到霍英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把自己的女人推到台前,躲在后面做缩头乌龟,还真是一个有种的好男人。”
江瑶在搜索物证时,想到月牙湾提供的道具是可以搜到的。
这些道具属于月牙湾的主人,不就是霍英子吗?
可在输入霍英子的名字后,搜索到的内容却是空白的。
江瑶立刻换了周全明的名字,才搜索到准确的位置,找到物证。
江瑶这才敢确定,周全明才不是什么搞艺术的画家,他比霍英子更可恶。
不过在明面上,月牙湾的收入都属于霍英子,股份也是她最高,所以南徽才查不到周全明。
应该是物证系统有自己的算法,和月牙湾的股份问题无关。
江瑶把周全明拉到台面上,霍英子才真的慌了,她心乱如麻地冲着江瑶怒吼,让她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江瑶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
好好的女强人不当,非要护着一个男人,真给女人丢脸。
赵锦川天不怕地不怕,管她霍英子背后有什么能人,都先逮回去再说,几名刑警将霍英子压走。
保镖们上前一步,试图搭救自己的钱袋子。
江瑶也跟着往前走一步。
他们看看彼此,默默退了回去,向钱袋子离开的方向低头默哀。
折腾一晚,江瑶总算能松口气。
只可惜她还是来迟一步,如果早来几天,说不定杜书华不会死。
江瑶在意识到她竟然开始为陌生人的离开而难过后,自己都有些吃惊。
赵锦川说:“我已经向领导申请援助,一会儿局里还会再来人,这里地方大,估计得查几天。今晚你们可以现在酒店休息,这里我们接管。”
江瑶点点头,她确实想休息了。
只不过……
江瑶问:“我刚才就想问你们了,为什么你和南徽会过来,而且你们脸上怎么都有伤?”
赵锦川陷入沉默。
他们怎么知道跑到二楼后会遇到那么多……
南徽猛咳了两声,说:“我们坐船过来的时候,没站稳,摔倒了。”
赵锦川:“呵呵,风浪真大啊。”
第25章 (三)月牙湾
就如赵锦川所想, 月牙湾人太多,一个两个或许能扛得住,但这么多人, 总有心理素质差的,譬如李大东。
李大东被带回局里后, 当晚就交代了所有罪行, 包括其余姑娘被关的地方。
至于霍英子的丈夫周全明,他时常来往于港城与卢城之间,警方发现, 他还在做走私生意。
为避免节外生枝, 江瑶连夜赶稿, 将在月牙湾的所见所闻详细记录,发给杨胜利。
报道引起轩然大波。
在普通老百姓过苦日子时,居然有人过如此奢靡的生活, 还把年轻女孩当做谈生意的砝码。
他们竟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随意折腾那些年轻女孩, 死了便直接抛尸,难道有权有势就能草菅人命?
卢城一时间群情激昂, 纷纷要求彻查与月牙湾有关的社会名流。
卢城日报刊登这篇报道,虽然赚足了眼球,但也给自己惹来麻烦, 杨胜利已经被电话警告过。
他紧急召集大家开会,严肃声明:“我们的工作不仅仅只是为了报纸的销量,更要用事实说话,挖掘一切黑暗面, 对月牙湾的报道必须更加细致,要保证稿子的数量和质量, 明白了吗?”
一番话说得就连几个已经混吃等退休的老家伙都慷慨激昂起来,更别提几个年轻人。
会议结束,大家自动围在江瑶身边。
“江瑶,你当初怎么想到女乞丐是被他们绑走的?”
“竟然装了好几天乞丐,一般人真做不到。”
“还去勇闯月牙湾了呢,一个人打几十个,你们谁能行?”
“都别在这吹了,这回咱们得分工,得盯紧月牙湾,不给周全明和霍英子翻身的机会!还有他们的那些老客户,全都去采访!走!采访!”
就连平时只会摸鱼的同事都积极加入进来。
从前采编部是在曲南春的鞭打下勤奋,现在是所有人自发的勤奋,气氛完全不同。
蒋云最近发烧感冒,咳了好一会儿才舒服些,逮住机会就拉住江瑶的手,说道:“我来报社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家这么团结,我也好想去月牙湾哦。”
江瑶皱皱眉,“你身体状况看起来不太好,病一直没好利索吗?”
“我的身体就这样了,不能做剧烈运动,”蒋云心中难过,但很快就打起精神,笑道,“我能保住命,报社的领导不嫌弃我,我还能工作,和我姐姐比起来,已经很幸运啦。”
“你姐姐也生病了?”
“恩,我姐姐她……不提了,工作吧。”
*
李大东交代,杜书华的死与卢城某知名商人有关。
该商人性格暴戾,尤其喜欢血腥场面,杜书华身上大大小小创口竟达六十余处。
杜书华死亡后,因月牙湾从前也有类似事件发生,霍英子将此事交给李大东处理。
按照月牙湾以往的做法,会在清理干净杜书华的遗物后,将她直接丢入海中,亦或是抛尸到深山老林。
但这一次,杜书华刚死,出租屋就出事,李大东忙着处理月牙湾的事,没工夫管杜书华。
他本意是先将尸体藏起来,风头过了再处理。
杜书华和其他姑娘不同,她是学生,只是来卢城玩,她的父母至今还在寻找她。
另一方面,也是李大东对月牙湾太过自信,他不认为能有人动得了月牙湾。
饭馆内,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赵锦川一口气喝了好几杯啤酒。
亮哥弱弱地提醒,“赵队,咱案子还没办完,要是让局长知道你又……”
“能忍得下这口气!”赵锦川用力放下杯子,发泄不满,“可笑不可笑?李大东不着急处理尸体理由居然是,他认为没人会进月牙湾内部搜?!还有那个姓王的狗东西,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杀了人,说什么不是杀人案件,只是意外,妈的,那是条人命!”
南徽比赵锦川更冷静,“如果他主观上没有谋杀意图,这案子恐怕……”
“他说没有就没有?六十多刀,只要是一个正常人,就应该明白意味着什么!”
亮哥跟着叹气,“谁让人家有钱,我昨天看到一篇报道,还说只是情/趣玩过了。”
“去他妈的情/趣!”
王建杰是做生意的,手里不缺钱,他的家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几天他们一直在联络媒体,试图洗去王建杰的谋杀罪名,他们想证明,王建杰只是失手杀人,他并没有害人的心思,甚至他是喜欢那个小姑娘的。
有些小报社为了钱,已经发了几篇看似中立,实则偏颇的稿子。
马标是江瑶的搭档,这次也跟着江瑶过来一起和警察开小会。
江瑶想着,马标毕竟是摄影,他和南徽混得熟一些,以后工作才更方便。
蒋云也想来凑热闹,可下班之前她又咳个不停,看起来感冒又严重了,江瑶不敢让她累着。
马标提议道:“报纸这事,哪家报社的销量敢和我们比?让江瑶写几篇痛批王建杰的报道,把舆论方向扭转过来。”
“不行,”江瑶断然拒绝,“我只写客观报道,不做这种事。”
“但人家已经做了,咱们不做就……”
江瑶思忖片刻,说:“其实民众对于这类事情本就深恶痛绝,我们只要如实去写就好了,不必故意引导。”
南徽升起性质,问:“怎么说?”
“比如,那些姑娘是如何被迫为上层服务的,再比如,那些人享受了什么样的资源?与普通人相比,有多大的差距?”
“哦,引起大家的仇恨。”
江瑶再次强调,“我只写客观事实,至于事实是否会引起仇恨,与我无关。”
赵锦川平时虽然讨厌记者总是乱写博眼球,但他现在更希望江瑶能写一篇报道,直接把那些王八蛋的气势压下去。江瑶不愿意,赵锦川还挺惋惜的。
就该把那帮王八蛋痛骂一顿,让他们明白世间险恶。
等等,他是不是选错行业了?
或许他该当作家?
……
江瑶有几分钟没说话,再开口时,已经神色轻松,同时也意味着,别人的想法无法改变她了。
“我记得有关杜书华的报道很少,只提了受害人的情况,如果可以,我想写一篇杜书华个人经历的文章发表,不过肯定做不了头条。除了杜书华,只要是在月牙湾遇害的姑娘,我都要写,也能做个对比。”
杜书华,一个成绩不错的高中生,来卢城只是和朋友一起旅游的。
可是却被他们抓到月牙湾,逼迫她出卖身体,最后身体、心灵千疮百孔的离开人世。
其他遇害的姑娘呢?其中的确有失足少女,她们死后,甚至没人知道她们真正的名字,就连所谓的花名也会被逐渐遗忘。
王家人不是喊冤吗?那就强调强调受害人的苦好了。
就凭杜书华受的伤,就不能说王建杰只是玩过了头!
他或许真的没有一定致杜书华于死地的心思,但他作为一个智力正常的成年人,一定知道他所做的会对杜书华造成怎样的伤害,他只是不在意杜书华会不会死而已!
“其实我还有一个角度,”江瑶看向赵锦川,“你有没有经侦的朋友?最近业绩如何,政府财政还稳定吗?”
赵锦川扬了下眉,立刻说:“马上去查王家。”
江瑶满意地点点头。
她就不信王家这手段,能干干净净的做生意。
至于周全明和霍英子,他们二人不用江瑶费心思,光凭周全明走私的东西,死刑跑不了了,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
而且这事闹得大,每一个去过月牙湾的社会名流现在都尽可能地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就怕自己也被顺带着查了。
赵锦川发狠道:“和周全明有交易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话音落下,小饭馆的破烂木板门被推开,于可慧推着轮椅往前走。
她显然诧异于饭馆的环境,更不理解南徽为什么也能接受这种地方。
比起南家的产业,于家和小蚂蚁没什么区别。
南徽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非要吃苦去做刑警已经很稀奇了。
于可慧皱紧眉,继续往里走,走了两步,推不动了。
饭馆有门框,高度还不低。
于可慧咬紧牙关,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前怼,轮椅往上走了几厘米,很快又回到原位。
她尴尬地看向聚在饭馆里的几个人。
不知为何,她第一个看的人竟是江瑶,大概是因为她和江瑶最熟悉。
然而江瑶撑着头挑着眉,目光戏谑,显然不像是会来帮忙的。
于可慧心里莫名其妙攒了怨气。
她木然地看向赵锦川,“来帮个忙。”
赵锦川起身。
江瑶咳了一声。
赵锦川又坐了回去。
亮哥小声问:“赵队和江记者不是不对付吗……”
南徽诧异:“他敢和江记者不对付?”
亮哥:“……”
妈的,换了他也不敢。
在场的人,不管是为人民服务的警察,还是勤劳正义的记者们,没人上前帮忙。
于可慧哪里不知道江瑶的意思,她看向陆北河,不想继续尬在这里,只能开口说:“江瑶,麻烦你帮帮忙。”
江瑶嘴脸没变,语气慢悠悠的,“帮忙?我帮你?”
于可慧:“……,请你帮帮我。”
“哦?不是要让我走不出月牙湾?对了,霍老板被带走后,你去见过她吗?我记得你们是朋友,关系亲密。”
于可慧:“……”
她做的真都是正经生意!
江瑶当然知道这一点,讽刺够了,她才起身走过去。
当着于可慧的面,双手抓住轮椅两侧的扶手,轻轻松松抬起来。
连人带轮椅,一起抬起来。
于可慧的表情五味杂陈。
江瑶顺手帮了这个小忙,却没打算立刻放他们进去,“来找我们?有事?”
于可慧咬了咬唇,说:“北河有事想请你帮忙。”
江瑶低头看向陆北河。
作为小说男主,江瑶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陆北河模样不错,但不如她好看。
武力嘛……估计不如于可慧。
充其量脑力强一些,但江瑶不觉得自己傻。
就长相这一点,在江瑶看来,还是青春有活力的南徽看着更舒心,陆北河的脸上明显写着饱经沧桑四个字。
陆北河倒是还算有礼貌,“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江瑶便和陆北河挪到了最角落的桌子。
南徽一直看着江瑶的方向,赵锦川也是如此,就连亮哥和马标都在偷偷张望,没人管于可慧。
于可慧:“……”
白重生了。
陆北河知道江瑶是个聪明人。
虽然她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她认为暂时还不需要动用脑力。
所以陆北河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在月牙湾,你的本事我见到了,说实话,我现在的处境不太好,需要一个保镖。”
陆北河的侄子陆渊是小说中的大反派之一,霍英子和他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
“我手里有些闲钱,开价绝不会低,希望你能赏个脸,考虑考虑。”
江瑶扯扯嘴角,抱臂沉默。
陆北河耐心地等着。
五分钟后,终于等到江瑶坐直,她敛去所有情绪,说:“在你问我之前,我的确在考虑,要不要去做保镖。”
做回自己的老本行,在一个舒适的领域,不用动脑,安心拿钱。
陆北河说:“继续。”
江瑶道:“现在我明确的知道……不是贬低你,与其去保护一个普通人,做记者的生活倒是更精彩些。不好意思,我现在挺喜欢做记者。”
*
江瑶和陆北河谈的很快。
江瑶拒绝,陆北河脸上没有任何不悦。
于可慧对结果不多评价,推着陆北河的轮椅想要走,却被江瑶叫住,“咱俩的事,还没解决。”
到底是于可慧理亏,她问:“你想怎么解决?”
“我潜入月牙湾,是为了拯救无辜少女,可你呢,把我的踪迹透漏给霍英子,险些破坏我的计划,坏事做完了,就像轻轻松松地走了?”
于可慧重生以后还没遇到过这么槽心的事,“我确实不知道霍老板会做这种事……又没人邀请我一起去!”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
都说陆北河下身残疾,没有生育能力,就这,都有人邀请他一起去。
她堂堂于家的当家人,竟然都没人提过一句。
她就该建个会所,养一堆好看的男人,专门提供给女人玩乐!
江瑶冷漠道:“你是生意人,谈理由有用吗?”
于可慧妥协,“好吧,你想怎么解决。”
“简单,”江瑶说,“我们行动需要资金,以后你出钱。”
于可慧兼职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瑶管她要钱?!
当初她离开于家的时候,不是说于家的脏钱一分都不要吗?
江瑶见她没吭声,冷笑道:“你有什么好犹豫的,姓于的渣滓,我是说你那个破爹,他是突然死的,没遗嘱,他的财产,有我妈的一份,就有我的。”
于可慧不乐意了,“那个渣滓联合你妈气死我妈,你还想要钱?!”
“停,我妈认识那条狗的时候,你妈已经死了,是那条狗乱咬人。”
“你别拿狗和他比!他就是个混蛋!”
亮哥:“……”
什么?别拿狗和他比?是不是说反了?
亮哥凑近赵锦川,“她俩这是在谈判,还是在骂爹?”
赵锦川不客气道:“那个混蛋就该骂。”
这一刻,婚生子、私生子、继女达成了高度的默契。
痛痛快快骂了一顿,于可慧的心里竟然舒服不少。
于家还有爷爷奶奶压着,当着他们的面,她不好直接骂那个混蛋爹。
于家人甚至还会给他找借口,“哪个男人不这样?你爸肯保全这个家,已经不错了。”
“可以,你拿收据,我出钱,我投资,这事可以过去了?”
江瑶做了个“请”的手势。
等于可慧带着陆北河离开,马标才纳闷道:“咱们需要于可慧出钱吗?报社不是都有?”
江瑶神色淡然,“那个破摄像机,打架的时候甩出去好几次,估计要废了。去列个单子,凡是贵的都写上去,让她买。你有车吗?我没车,走路不方便,都让她买。”
很好,省了一大笔钱。
马标:“……”
车……也算设备吗?
马标弱弱道:“我们可能还缺个私下开会讨论的……房子。”
第26章 (四)曼珠沙华连环杀人案
十二月中旬, 卢城迎来冬天的第一场,也可能是唯一的一场雪。
景山就在卢城市内,海拔仅有二百米, 山路平缓,更像一个大型公园, 深受退休职工的喜爱。
近两日山路铺满积雪, 来景山的人少之又少,但也有人坚持上山。
相约一起来爬山的一男一女便一同上山,口中讨论的是几个月前的月牙湾案。
“听说有一个报社一直咬着这个案子不放, 后来好几个被牵扯的人都被罚了, 而且那篇写月牙湾的报道还得奖了。”
“以前真没想过, 在卢城竟然还有这种地方,幸好报了出来,不然不知道他们还会有什么交易。”
男人忽然拉住女人, “你看那边的石头上,是不是有个人躺着?”
“说笑吧, 现在才六点钟,谁会在山上睡觉?”
“你仔细看看, 就在那边的平台上,真的有人,好像是女人。”
二人搀扶着彼此, 向平台走去。
十二月寒风骤冷,山上积雪未除,平台白茫茫一片。
长发披肩的女人就躺在平台山,身穿白色寿衣, 双手拿着一本《法华经》放于腹部。
刺骨的风吹过,女人的面相诡异的祥和。
*
卢城日报的所有人都认为, 江瑶会成为采编部的中流砥柱。
事实也是如此,她关于月牙湾的报道甚至得了奖。
可往后几个月,江瑶过稿的数量却大大降低。
她不太喜欢普通的报道,反而哪有危险往哪里钻。
为了写出一篇好稿子,调查的时间甚至可能超过一个星期乃至半个月。
写出来的稿子质量虽然高,但不可避免的是交稿数量不达标。
对此采编部没有一个人有意见。
江瑶那些报道,都是真刀真枪打出来……写出来的,她所付出的,远比他们多,他们不能没良心去和她比。
更难得的是,曲南春竟然也完全没意见。
虽然曲南春不会和其他同事一样与江瑶闲聊,但二人相遇,也能做到无视彼此平安无事。
江瑶下班后,约了南徽见面。
她在卢城发现一家格斗练习馆,偶尔会与南徽去练练手。
南徽格斗学的不错,反应快、力量足够,而且头脑灵活,善于抓住对手的弱点。
换做其他人,想赢南徽其实不太容易,可惜他碰到的是江瑶。
江瑶不仅有天赋,还有南徽无法比的实战经验,非常丰富的经验。
不可避免的,南徽每一次都输。
但对南徽来说也有好处,短短几个月,他就觉得自己的实力提升了好几个档次,现在见到犯罪嫌疑人,就想欠欠的瞪人家,就告诉他一句话——“招不招?不招就打。”
可惜他是警察。
和南徽酣畅淋漓地打过一场,江瑶的身心都很舒畅。
她去冰柜里翻出两瓶汽水,扔给南徽一瓶,“警局最近有没有案子?”
每一次见面,江瑶都会问这句话。
南徽不会隐瞒,但他真的没什么可说的,江瑶连陈年旧案都不放过,再这样下去,队里的悬案都要宣布告破,估计赵锦川马上就得升职。
南徽正想回应,新买的小灵通响了起来。
等南徽挂断,江瑶皱着眉看他的小灵通,“第三个了吧?”
“前两个追人的时候摔碎了,反正也不贵。”
江瑶说:“当个富二代还真不错。”
她这几个月才跟了五个案子,算上从前攒的,勉勉强强八十万,和江瑶从前的资产比起来,还是太少。
幸好于可慧说话算数,报社没法出的钱,都是于可慧出的。
“我也觉得不错,所以我非常珍惜我的身份,”南徽晃了晃小灵通,“赵队说有案子,忙不过来,让我去帮忙。”
“刚出的案子?”
“今天早上,我今天休息,你一定感兴趣。”
“什么案子。”
“杀人案,挺有名气,报纸还取了一个挺文艺的名字,曼珠沙华连环杀人案。”
*
曼珠沙华连环杀人案发生于五年前。
第一起案子出现时便引起轩然大波。
“发现尸体的地方都在山中,死者皆为女性,凶手有特殊的癖好,他会给每个受害人都换上新的寿衣,会给死者洗头发洗澡,还会让她们拿一本《法华经》。”
“曼珠沙华是梵语音译,又放《法华经》,与佛教有关?为什么叫曼珠沙华连环杀人案?”
赵锦川合上卷宗,长叹一声,“凶手会在死者周围洒满彼岸花,就是石蒜,可能报社觉得曼珠沙华好听,《法华经》中又提过,就这么叫了,其实洒的彼岸花是白色的,曼珠沙华通常指红色的。”
江瑶若有所思,“换一种叫法吸引人,可以学习。”
赵锦川翻了个超大的白眼,“学点儿好的。”
二人对面,亮哥凑近南徽,看到他脸上的伤痕。
江瑶动手时,会尽量避免伤到南徽,但南徽总嫌江瑶放水。
如果他能冷静面对使出全力的江瑶,将来就不会怕谁了。
亮哥小声说:“江记者过分了,你这么向着她,恨不得把痕检的相机抢过来给她拍照,她就不能对你温柔点儿?”
南徽不在意,“这又没什么。”
“不行,你不仅是我的后辈,更是我的战友,我得为你出口恶气。”
赵锦川敲敲桌子,“你俩叨叨叨的说什么?”
“我是说江记者……”亮哥看向江瑶。
江瑶面无表情地掀了掀眼皮。
亮哥喉咙滚动,吞了吞口水,两秒钟后,他拍拍大腿,露出谄媚的笑,“我们江记者实在是太厉害了,看把南徽训的,进步神速!依我看啊,就该让所有新人都跟着江记者去练练,大大提高我们队的身体素质,震慑卢城的犯罪分子!”
南徽:“……”
出口恶气?
江瑶收回目光:“谢谢夸奖,亮哥想来也可以。”
亮哥讪笑,“不了不了,南徽就代表我。”
赵锦川想捶这俩人,“现在已经十一点了,能不能赶紧聊完好下班?”
江瑶道:“案子还没说完,继续说。”
这一瞬间,赵锦川有一种重新做普通刑警的错觉。
真是奇了,明明是他好心给江瑶提供素材,他凭什么要听江瑶的吩咐?
赵锦川翘起二郎腿,“让你的南徽说,我累。”
江瑶:“呵呵,私生子的体力也差。”
“继女,请你适可而止。”
南徽听得头痛,“我来说我来说,这个案子我研究过。第一起案子发生在五年前,凶手杀害了三人,每一个尸体的情况都与方才赵队说的一样。第二年凶手杀了两人,频率在一个月一人,第二年的二月份以后,凶手停手,一共杀害五人。这五起案子,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至今都没找到人,凶手停手的原因暂时不知道。”
“不过我查阅过相关资料,在西方世界,这类杀人犯被称为‘变态杀人狂’,联邦调查局曾系统地研究犯罪人的行为规律和心理规律,他们认为这类犯人,依靠杀人获取快/感,这种快/感在杀人时达到顶峰,随着时间的消失,快/感降低,这时就需要新的刺激。犯人的行为呈现周期性,快/感会免疫,犯人为了获得更大的刺激,杀人的速度会加快。”
“这类犯人一旦开始行凶,就不会停止,他们无法压抑内心的渴望。但这也不能说是百分之百的,或许他的抑制力比同类要强,但我更倾向于,凶手停住作案,是他自身出了问题。”
亮哥吃惊道:“你这都是什么时候研究的?”
“没案子的时候,我会翻翻过去的卷宗,曼珠沙华杀人案挺出名的,而且还没破案。”
听到这些新奇的论调,江瑶面色平静。
赵锦川问:“你好像很相信南徽的话。”
江瑶点头,“听说过,还听说过犯罪心理画像,你应该不知道,04年会开始研究。”
赵锦川:“?”
江瑶说:“你们得先查死者的身份,还得找到凶手选择受害人的共同点,以此来推测凶手可能的过去,完成画像……你们还没开始研究,画不了。”
“这点不用你说,”赵锦川拿起卷宗,虽然不给江瑶看,但嘴却很诚实,“受害人都信佛,会定期去寺庙祭拜。”
“信佛?彼岸花和寿衣都有死亡的意思,《法华经》……超度?凶手也信佛?”
赵锦川说:“这案子是我办的,当初受害人去过的所有寺庙,我们都去蹲过,就看那些去上香的人,很可惜,没抓到犯人。”
江瑶若有所思,“不见得信佛,凶手杀害的是信佛的人,他会选择同类吗?”
同类之间,总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专杀信佛之人,倒更像是不信。
“这就不知道了,去寺庙上香的人太多,尤其是财神殿前。”
这点江瑶认同,但凡和钱有关的,路过的蚂蚁都得进去拜拜。
和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注重大年初五是一个道理。
“今天发现的尸体,死者身份查到了吗?”
“百货公司的员工,卖衣服的,叫孙月,今年只有二十三岁,她是被凶手使用钝器打死的,凶手每次杀人方式都不同,不过都会清理尸体。”
江瑶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你刚刚说,凶手会给死者换上寿衣?”
赵锦川以为她是要问寿衣的来源,“查过寿衣,都是用缝纫机自己做的,不是成品。”
江瑶却说:“她自己的衣服呢?”
赵锦川:“?”
南徽受到启发:“凶手就算把死者的衣服丢了,也该有个地方,从他丢衣服的地点,或许能找到线索。”
“这也太大海捞针了。”
江瑶说:“你笨,我聪明,交给我就好。”
赵锦川:“……”
虽然有被骂道,但赵锦川还是骂骂咧咧地把孙月生前穿的衣服告诉江瑶。
江瑶尝试着在系统中搜索,很快有了结果。
她心满意足,“今天先休息,明天去找物证,你们谁没车,我送你们回去。”
赵锦川问:“你最近还要于可慧的钱?”
“说明白点儿,是她欠我的。”
“于家的钱,听着都晦气,能不能有点儿骨气?”
江瑶问:“省下赚钱的时间去办案,不好?”
赵锦川:“……”
他回头对南徽说:“给于可慧打电话,我也要车。”
*
江瑶顺利在系统里搜到了孙月的衣服,她生前穿的是一件青色的棉袄,是孙月的男朋友送给她的,孙月的父母印象深刻。
翌日清晨,江瑶开车去市局接南徽,南徽想和江瑶一起去找物证。
到市局时,江瑶看到市局门口聚了一堆记者,卢城日报的记者也在其中。
据说是杀人魔重现江湖的消息传了出去,但刑警队没给记者透露任何线索,所以记者才聚到市局。
至于卢城日报的人为什么也过来……大概是怕被其他同行打。
赵锦川正被记者们围在中间。
江瑶本来没什么兴趣,但看赵锦川黑着脸又走不了,就有兴趣了。
她停好车,轻松地踱步过去,听见一个记者提问道:“凶手沉寂三年,受害人做了什么惹怒凶手?”
发生凶杀案,找受害人的原因?
江瑶看了记者几眼。
她认得对方,对方是莲花小报的记者,专门写猎奇新闻博人眼球,与其说是报纸,到更像是故事会。
专挑这种没营养的问题,大概是想找新的卖点。
偏偏这种小包卖的还不错。
江瑶凑到人群之中,站在莲花小报的记者旁边,“这个记者看起来比较了解当时的情况,可能和凶手有关,建议立刻抓起来审讯。”
场面一下子静了。
莲花小报的记者张嘴就想骂,结果发现自己身边站的人是江瑶。
在丢脸和挨揍之间,他选择丢脸,“……对不起,是我提问方式有问题。”
江瑶冷眼看过去,“你最好写稿子的时候也学会反思,不然哪天半夜被人蒙头打一顿,这条命都丢了,就不值当了。”
记者们:“……”
好直白的威胁,但发生在江瑶身上,好合理。
没人给莲花小报的记者说话,认真说起来,只要是正经报社的,都看不起他们。
江瑶敷衍的几句话,给赵锦川开了一条逃跑的路。
恰好南徽出来,江瑶带着南徽坐上新车。
南徽主动当起司机来,“有方向了?”
“健民小区。”
“小区?”
“对,”江瑶说,“物证在一个人的家里。”
第27章 曼珠沙华连环杀人案
健民小区是八十年代建的, 每栋楼只有五层楼高,楼梯稍显老旧,但胜在位置不错, 离卢城未来的金融中心很近。
住在健民小区的人,将来都会有一个辉煌的未来, 起码在房子这方面不用愁。
江瑶善于投资理财, 她拿到系统给的奖金后就想过投资健民小区的房子,坐等将来升值。
但目前来说,住在健民小区里的人, 家里条件只能说一般。
江瑶先带南徽去居委会, 查了那家住户的身份。
屋主叫詹德旺, 今年四十三岁,与妻子、儿子住在一起。
三年前詹德旺意外出车祸,近两年跑医院跑得勤, 为了方便就医,一家人在医院旁边租了一个房子, 很少回这边。
但物证却出现在这里。
南徽得知詹德旺是在三年前出事,有些吃惊。
曼珠沙华杀人案的凶手就是在三年前停手的。
“他是几月出的事故, 您还记得吗?”
居委会的人想了一会儿才说:“应该是年初吧,我记得刚过完年没多久,那年过年比较晚, 应该是三月份左右。”
时间对得上。
“他最近身体怎么样?”
“这我就不清楚了,没见他回来,他老婆孩子倒是偶尔会回来住。”
离开居委会,南徽说:“如果詹德福是因为身体出现问题不再杀人, 这说得通。不过……你是怎么查到他的?”
江瑶撒起谎来理直气壮面不改色,“我有我的渠道。”
南徽知道江瑶不愿多说, 也不再问。
队里的人几乎都有自己的线人,南徽也有。
只不过江瑶的线人挺神奇,竟然连这种消息都能打探到,警界没吸收江瑶真是他们的损失。
二人来到詹德福家门口。
南徽敲了几下防盗门,果然没人应。
“要不去医院附近找找?”
“物证在这里,”江瑶若有所思,“这是老式锁。”
“恩?”
“捅捅就能开,当然,我只是随便说说。”
南徽:“……”
好像不太随便?
南徽挣扎道:“我毕竟是警察,没有搜查令就……是不是不太好?”
江瑶问:“我确定物证在这里,如果进去找到了,算私闯民宅吗?”
南徽不想拉江瑶下水,“还是我来吧。”
两人正讨论,一个中年女子拎着买菜的篮子走上来,“你们找谁?”
正摆弄门锁的南徽立刻站直,“找詹德福。”
“我丈夫不住在这里,”女人并没有生气,反而笑道,“你们找他,得去医院。”
南徽问:“您是詹德福的妻子?”
“我叫崔杰,你们年纪不大,怎么会找我丈夫?看起来和我儿子差不多大。”
詹德福今年四十五岁,儿子詹旭二十四岁,只比南徽大两岁。
南徽亮出证件,“有情况需要和您丈夫核实。”
崔杰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
她将菜篮换到左手,右手去找钥匙,“你们稍等,我来开门。钥匙可能丢了,我去找个开锁的师傅。”
南徽抢着说:“这是老式锁。”
崔杰:“恩?”
南徽笑容灿烂,“我来开。”
*
在詹德福出事以前,崔杰家的条件还不错,但詹德福的伤太严重,当时经历了好几次大手术,后续还有各种并发症,这些年攒的钱基本都搭进去了。
屋内很简陋,电视柜上方已经空了,家电都卖了一部分。
崔杰却很讲究,特意找出家中成套的茶杯烧水泡茶,招待周到。
“不知二位是为了什么案子找我丈夫?”
南徽挑着不重要的点说:“昨天的案子,您认识孙月吗?”
……
江瑶趁机去找物证。
地图显示,物证并不在客厅,而是在一个小房间中。
她走到小房间前,看了眼正在谈话的崔杰与南徽,果断开门走进去,“这是你儿子的房间?”
崔杰望过来,“是小旭的房间,你们不是找我丈夫吗?”
江瑶提起床边的纸袋子,“这是詹旭的东西?”
崔杰目光落在袋子上,良久才说:“我不太清楚,从没见过。”
江瑶戴好手套,取出纸袋子里的衣服——一件青色棉袄。
*
三年前的曼珠沙华连环杀人案闹得很凶,直到现在,凶手还是不少家长口中吓唬孩子的利刃。
三年后凶手再次犯案,与当年如出一辙,局里从上到下都很重视。
终于得到嫌疑犯的消息,赵锦川支队一半的人都出去抓捕了。
警车停在市局门口,赵锦川护着詹旭走下车,不耐烦的让亮哥把记者赶走。
记者们对此案也很上心,没有素材写稿子,都不愿意轻易离开,双方纠缠在一起。
直到一声怒吼,让两拨人同时安静下来,一个年轻男人痛骂着冲向詹旭,“我杀了你,杀了你!”
冲过来的人是孙月的男朋友樊永强。
他瞋目裂眦,似要与詹旭拼命。
“樊永强是孙月的男朋友,两个人感情不错,快要结婚了。最近他和孙月在吵架,彩礼的事没谈拢,孙月要一万八千八,樊永强拿不出来,想让孙月看在多年感情的份上少拿点,孙月不同意。樊永强说孙月只认钱,孙月骂樊永强窝囊废,这事都闹到孙月厂子里去了。”
江瑶站在人群之外,听南徽解释。
她看着被拉开的樊永强和詹旭,若有所思道:“樊永强应该是你们第一个查的人。”
“这种案子,肯定第一个查伴侣,不过孙月遇害的那一晚,是和朋友一起出门了,不是樊永强。她和同事说要和樊永强分手,不想再和他联系。而且这是连环杀人案,所有细节都和当年的案子一样,包括警方未对外公布的细节,不可能是模仿犯。 ”
“和哪个朋友出门?”
“暂时还没查到。”
“赵锦川是怎么查到詹旭的?”
在江瑶发现孙月的棉袄时,赵锦川已经带人去找詹旭,不是江瑶传的消息。
南徽说:“是在孙月的通讯录里发现詹旭的联系方式,最近一个月,两人联系得比较频繁。”
说话间,詹旭终于被赵锦川带进局里。
估摸着他在痛骂走漏消息的人,眼下还不能肯定詹旭就是杀人凶手,更不能说他是连环杀人犯。
采访不到詹旭,记者们的目标就都放在樊永强身上,尤其是卢城时报的记者。
时报与日报一直都是竞争关系,两家报社轮流做老大,整体上来说是日报的实力更强,但时报也不差。
可自从江瑶出现,微妙的平衡就被打破了,日报不仅销量一骑绝尘,稿子质量还都很高。
江瑶不仅能和警队关系好,能拿到独家,而且她自身也拼命。
就说那些独闯月牙湾单挑一群的骚操作……有几个记者能做到?
不少同行听到这些都生气,以前当记者,聪明机灵反应快,会写稿子就行了,现在竟然还要能打?!
拒绝内卷,必须拒绝内卷!
同行一边抗议内卷,一边加班加点,如果不是年纪大了,他们恨不得也去练武。
尤其是时报,最近半年压力巨大,再这样下去,他们连和日报平分秋色的机会都没了。
时报的记者比其他几个报纸更拼命。
李金娜见樊永强落单,抢先一步,第一个拉着摄像冲过去,想给他做专访。
曼珠沙华连环杀人案受害者家属的采访,有些看头。
樊永强抹着眼泪答应了。
李金娜松口气,略有得意地看向江瑶,“这回警察可帮不了你喽。”
江瑶不以为意,“只是刚开始查而已,这么着急,不怕出错?”
李金娜面上微笑,心里其实在痛骂。
为什么着急,她还好意思问为什么着急?!
李金娜还想问呢,她好端端一个可爱大淑女,怎么就非得去加强体力了!
李金娜看向南徽,意有所指,“帅哥,你们不能偏心得这么明显,是不是看江瑶好看,故意给她泄露消息?”
南徽偷偷看了眼江瑶,正要解释,就听江瑶赞同道:“我这张脸,普通人的确难以拒绝。”
李金娜:“……”
会打还不要脸,无敌。
李金娜不依不饶,“这话传出去,会让其他人误会,帅哥,下次能不能给我也透漏点儿消息?我陪吃饭陪喝酒陪骂领导,其他的不陪。”
南徽:“……”
赵队说得对,应该远离记者。
他正色道:“并不是我们故意给哪边的记者提供消息,江记者拿到独家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很多消息是她告诉我们的。如果你有消息,也可以联系我。”
李金娜没话说了。
生气,她小时候怎么就没去武校练一练。
李金娜和时报的记者一起带着失魂落魄的樊永强离开。
南徽问江瑶,“这不着急?看他们都准备写稿子了。”
江瑶摇头,“很奇怪。”
“恩?”
“如果詹旭是凶手,他杀人后为何要把衣服放在自己的房间里?而且你也说过,詹德福三年前出车祸,他的时间线似乎更符合连环杀人犯。”
南徽猜测,“或许是因为詹德福出车祸,詹旭不得不去照顾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