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林听隐约听见敲门声,但不太确定,因为外面还下着雨:“好像有人来了。”
段翎早就听到敲门声了,只是见她没听到便没有理会。他起身朝房外走:“我出去看看。”
林听忙不迭吃掉手上的果脯,跟上去:“我陪你去。”
段翎婉拒:“不用。”
她拉住段翎不放,目光灼灼地看他:“我记得院门也上锁了,你撑伞开锁不便,容易被雨淋到,我去给你撑伞,如何?”
段翎听了,注视着她。
林听分明知道他让仆从离开院子,不让她出门见任何人、接触任何人,是要将她困住,可林听却一直表现得若无其事似的。
其实段翎一开始设想过林听被困住后会有什么反应,愤怒、厌恶等等,不曾想她会待他如初。
她到底是还在演戏骗他放松警惕,还是真心喜欢他呢。
段翎终究是答应了。
林听喜上眉梢,立刻去拿伞,脚步轻快地随他出去开院门。
院门一开,他们先看到的是夏子默。他手持一把淡青色的油纸伞立在外面,穿得人模狗样的,用来敲门的手还高高抬着。
林听本以为是段馨宁又来了,见是夏子默,迅速收好笑容。
她刚收好笑容,就见段馨宁扶着腰从夏子默身后走出来,而芷兰站在段馨宁的旁边撑伞。
“二哥,乐允。”段馨宁时隔多日才见到林听,险些喜极而泣,她生怕是自己不小心对林听说错什么话,惹对方生气了,所以林听这些天找借口不肯出门见她。
林听上前一步,转而想起她是和段翎共撑一伞的,雨会淋到他,于是退了回去:“令韫。”
段馨宁上前几步:“乐允,我还以为你不想再见到我了。”
林听哭笑不得:“你少给我想这些有的没的,我怎么可能不想再见到你。”即使她对段馨宁有点恨铁不成钢,但远远不到绝交。
如果林听真想跟段馨宁绝交,之前就不会经常去看她,担心她心情不好,也不会给她买孕妇喜欢吃的酸果子和安胎药了。
提起此事,段馨宁看了眼段翎,忐忑道:“我这几天过来找你,二哥不是说你歇下了,就是说你有事要办,没法出来见我,让我安心养胎,过一段日子再来。”
林听:“……”
她不可能跟他们说自己被困在院子里,想出也出不来:“你二哥没骗你,我也不是故意找借口不见你,这几天确实有事要办。”
不过“有事要办”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了,她在京城有家段馨宁也知道的布庄,能说要办生意上的事,在安城就不行了。林听又不是段翎,他来安城是为了办差。
尽管如此,段馨宁也没怀疑,很信任她:“是我多心了。”
夏子默倒是听出了些端倪,可并未说出来,等她们说完才开口:“段二公子,林七姑娘。”
段馨宁这才记起他们来的目的:“乐允,子默有事找你。”
林听没忘段翎怀疑她想给今安在或夏子默下合欢药,态度疏离道:“夏世子找我何事?”
段翎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神色自若,握过她手中伞。
不知为何,夏子默总感觉凉飕飕的:“今公子托我来问你,五日后可否见面。见面的时辰和地方不变,戌时三刻,岁长酒楼。”
林听是很想直接答应的,但现实不允许,她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你容我想想。”
夏子默本以为林听会像上次那样马上答应的,谁知道她还要想想:“林七姑娘要想多久?”今安在还等着他带消息回去。
她没回他,看向段翎。
段翎没看他们,看的是伞外的雨,雨水连成一道道帘子,朦胧了人的视线,难望到远处。
林听思考片刻才回道:“不如这样,夏世子你先回去,我想好了会派人告诉你的。”
夏子默迟疑:“好吧。”
段馨宁一头雾水,他来前只和她说有事找林听,没说是什么事,所以她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今公子是谁:“你们说的今公子是谁?”
夏子默不知如何回答。
林听避重就轻道:“我在江湖上的一个朋友,你不认识,以后若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等今安在成功报仇,报仇后还能活着的时候,她就介绍他们认识。
段馨宁开心地应下。
林听伸手捏了捏段馨宁总算多点肉的脸:“你这几天身体怎么样。”段翎是跟她说过段馨宁的情况,但还是想当面问问。
“还可以。”夏子默这几天给段馨宁找来很多听说能减轻孕吐反应的食物,她吃得多了。
林听:“那就好。”
段馨宁看了看院子里面:“乐允,我能不能进你院子坐会儿?”几日不见,她攒了一肚子的话想和林听说,今天来都来了,进去说会儿话,等雨停再走也不迟。
“她要昼寝了。”段翎转了下握伞的手腕,伞面雨珠滚落。
段馨宁感到讶异,望着他们,半信半疑道:“乐允何时有了昼寝的习惯,我怎么不知道。”
林听心说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了午睡的习惯,嘴上却说:“来安城后,我就有了昼寝的习惯,中午休息几刻钟对身体好。”
段馨宁只好失落离去。
她走了,夏子默也没留下来的理由,紧跟段馨宁步伐离去。
他们走后不久,林听回到房间,几次三番想跟段翎提五日后见今安在的事,却又无从开口。
他好像能看穿她的内心,主动问了:“你想去见今公子?”
段翎拿着一双新的绣花鞋走过来,半蹲到林听面前,脱开她那双溅到雨水的鞋子,再褪去微湿的白色罗袜,露出里面的脚。
林听双脚落在段翎手里,踩着他常年握笔和握绣春刀的掌心,她低头看:“你想我去么?”
“我不想你去。”
段翎一边说,一边给林听穿上干净的罗袜,绑好两条系带,重复道:“我不想你去见他。”
她被他碰过的脚生了一缕热:“如果我一定要去呢。”
段翎将她双脚套进绣花鞋里,抬眼笑,像是不解,轻声细语道:“那你就去啊,何必问我。”
林听倾身上前,观察着他的神情:“你不会拦着我?”
他道:“不会。”
她看了眼房门,段翎还是上了锁,连着锁头的锁链泛寒光:“先不说这个了,我饿了。”
段翎轻柔地放下林听的脚,站起来:“你想吃什么。”
林听趴到罗汉榻的案几上,脸压着手背,低声道:“都可以。”她不怎么挑食,有肉就行。
段翎去给她弄吃的。
林听习以为常地望着又被他从外面锁上的门发呆,五日后,她是一定要去岁长酒楼见今安在,顺便给夏子默下合欢药的,所以要在这五日内出门买合欢药。
*
到了晚上,林听在临睡前问:“安城最近还是很不太平?”
段翎侧过身,长发与她落在软枕上的交叠,分不清是谁的,他捻起一缕:“你想说什么。”
她动了动,凑近他,开门见山道:“我明天想出门。”
段翎默不作声。
林听张开手抱住段翎,拿他来取暖:“我们身上有难离蛊,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百步的。”
不知过了多久,段翎同意了:“好,明天我们出门。”
她在他怀里很快睡着。
段翎放下怀里的林听,离开床榻,缓缓地打开门,赤足到院外看被乌云盖住一半的月亮。
院中的尖锐碎石割破他双足,鲜血渐渐地染红了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