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天气转凉了,安城却还没有,但也不到热的地步。
段翎原是笑着的,被林听拂开手后,笑淡了些,缓慢收回去,亲手给她倒一杯凉了的茶:“你觉得这家酒楼的表演如何?”
林听起先还认真地看了会,后来想到昨夜的事就没心思看了,现在见午时将近,得去茶馆见今安在,更没心思看了:“尚可。”
“你喜欢哪个表演?”
她没仔细看,只记得第一个表演,不过说喜欢第一个表演会不会显得很敷衍?因为第一个表演中规中矩,除了表演者过分热情外,没有其他可圈可点之处。
林听心想着还是不要选第一个,选别的:“第三个。”
段翎疑惑:“第三个?”
林听听出他的语气不太对劲,心中咯噔一下:“怎么了,你觉得第三个表演不好?”她说了喜欢第三个,又不能随随便便改口。
段翎用她喝过的茶杯倒茶来喝:“原来你喜欢这种表演。”
这种表演?第三个表演到底是什么?偏偏她又不能问他,问了就等于说自己刚才压根没看。要不是段翎还在,林听都想随机抓住一个人问第三个表演是什么了。
段翎提醒:“快到午时了,我们是不是该去茶馆了?”
正事要紧,林听不再想此事:“对,该去了。”今安在看见他们一起去茶馆,应该不会贸然出现,会想别的办法传递消息。
茶馆客人不少,他们坐在最靠前的一张桌子旁,林听故作轻松要了一碟瓜子和一壶茶。
段翎好整以暇坐她身边。
林听装作好奇地东张西望,表面在看茶馆装饰,实则在搜寻人:“昨日我来没怎么仔细看,今日一看,这家茶馆还挺素雅的。”
段翎看她一眼,打量了下茶馆,笑着道:“还不错。”
此时,说书人先用力拍了下惊堂木,再扬声道:“今天,我要讲的是一位清官的故事。讲之前,我想问问你们,可听说过应氏?”
座下百姓回道:“我们只听说过陇西李氏,琅琊王氏这些世家大族,还从未听过应氏。”
说书人抚须,叹息道:“哎,看来你们都没听说这应氏。”
林听也没听说过应知何,为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说书,转头看段翎:“你有没有听说过?”
段翎不知想到些什么:“我在小时候听父亲提起过。”
“然后呢?”
他淡淡道:“他只说应氏是难得好官,可惜了。没了。”
说书人又拍了下惊堂木:“你们刚提到的世家大族都有上百上千年的根基了,但应氏不同,它如昙花一现,只出现几年,却经历了两朝,还是靠一人撑起来的。”
他掷地有声:“此人名唤应知何。他寒门出身,苦读多年,连中三元,当官后清正为民,前朝覆灭后,留在大燕为官。”
“不过他不是为了所谓的名利和活着,只是为了能够继续为百姓做事。照理说,这样的官该青史留名才是,为何会销声匿迹?”
说书人娓娓道来。
林听边听边看周围,午时已到,今安在看见她了没?
说书人的声音回荡在她耳畔:“就在应知何要步步高升之时,变故出现了,应氏一夜之间消失了,全府上下几十口人凭空消失,可人怎会平白无故消失?”
“官府也查不出来,只可以确定没有贼人进屋,他们的所有东西都在,就是人消失了。”
座下百姓来了兴趣,忍不住问:“应知何也消失了?”
说书人见勾起了他们的兴趣,心满意足:“没错,应知何也一起消失了,有人说是鬼怪作祟,有人说应氏是得罪了人,才会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相究竟是什么……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惊堂木落到桌上,发出沉重声响。
座下一片哗然,不满道:“今日讲完这个故事不成?”
说书人还是走了。
午时的这一场说书结束了,林听还没在茶馆看到今安在,他也没用别的方式将夏子默的消息传给她,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段翎侧目看她:“说书先生都走了,你还要留在茶馆?”
事到如今,林听唯有从他口中探得夏子默在何处了,今天还剩半天,时间不等人:“你……”
有几个男子经过她身边,八卦道:“听说从京城来的夏世子今天去花楼里买醉,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说不定能结识世子呢。”
林听听到“夏世子”和“花楼”两个词,脸色猛地一变。
夏子默居然敢去喝花酒?离开京城前还依依不舍地上门去找段馨宁,来到安城后却去花楼?
他哪来的胆子!
看她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林听当即拦住这几个男子,冷声问:“你们说的花楼在哪里?”
男子见她虽长得好看,但一副要揍人的样子,磕磕绊绊说了实话:“出了茶馆,往右走,再拐个弯,直走就是我们说的花楼了。”
林听大步流星往外走。
段翎也听到了他们说的话,拉住她:“你要去找夏世子?”
一想到段馨宁和夏子默接下来会和好的剧情,林听简直气炸了,握了握拳头,直呼其名:“谁让夏子默背着令韫去花楼喝花酒,我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
段翎遇事冷静,堪称漠然,但他习惯用温柔伪装:“可他们并无婚约,夏世子想做什么,与令韫无关,也与段家无关。”
林听现在不仅仅是为了任务要去见夏子默,还为了段馨宁:“我不管,我就要收拾他。”
“替令韫收拾他?”
“不然呢。”若不是因为任务和段馨宁,林听绝对不会再跟夏子默扯上半点关系,嫌晦气。
段翎知道林听意已决,没再拉住她,只是跟着她去花楼。
他们离开后,藏身于茶馆暗处的今安在出来,给了在林听面前八卦的几个男子一些银钱。
普通人怎么会知道夏子默的确切位置,是今安在见段翎在林听身边,特地雇这些男子以这种八卦的方式传递消息出去的。
林听没见到今安在,得知夏子默去了花楼,气在头上,又急着去找他,所以还没察觉到。
今安在缓缓地走出茶馆,望了一眼林听和段翎离去的背影。
林听走到一半,感觉有人在背后看着自己,回头一看,茶馆门口没人。她站住,段翎也站住:“怎么突然停下,不去花楼了?”
“当然去。”
她收回目光,继续走。
花楼离茶馆并不远,就算林听是走过去的,半刻钟也到了。
有些花楼是男女都可以进,有些花楼是只招待男子或只招待女子的,这家花楼只招待男子,外来女子一般是不能进的。
守在大门前的男子虎背熊腰,凶神恶煞地盯着一看就是来者不善的林听:“女子不得入内。”
“我找人。”
男子:“不行。”
她正想用迷药迷晕守门的两个男子,段翎拿出锦衣卫腰牌,温润如玉道:“锦衣卫巡查。”
他们听到是官,立刻瑟瑟发抖地让开路:“大人请。”
林听感觉他们的态度不正常,即使平民惧怕官,也不至于怕到这个程度,除非是他们遭遇过什么,在当官的手底下吃过刻骨铭心的亏,但她现下无暇深思。
她快步走进去,问了好几个人,终于找到花楼老板。
花楼老板误会林听是过来抓偷吃的男人,还带着当官的朋友,为难道:“姑娘,花楼有规矩,不能透露客人行踪。您这样,我们以后还如何开门做生意?”
林听:“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是你告诉我的。”她言归正传,“夏世子在何处?”
夏世子?没听说夏世子有婚配或交好的女子啊。花楼老板心中嘀咕着,看了下段翎腰间的锦衣卫令牌,不打算淌这趟浑水:“夏世子在三楼左边第二间雅间。”
“谢了。”
林听扶起裙摆跑上去,生怕晚一步会让夏子默跑了。
而段翎依然慢慢走着。
她跑到花楼老板说的那间雅间,推不开门,抬腿就踹。
反锁着门的那块木头被踹断了,门也就被踹开了。雅间里的夏子默听到动静,走出来:“谁?”
林听扯断门后的珠帘,砸向夏子默,接着看到房内还有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你居然敢背着令韫来花楼喝花酒,找女子?还装深情、有苦衷,看我不打死你。”
她再信原著,就是傻子。
夏子默眼睛被珠帘砸中:“林七姑娘?你怎会在此?”
女子系好头纱,转过身。
林听拿起东西就往夏子默身上砸,砸得起劲:“你倒是希望我不在,没人知道你做了什么。”
站在他们旁边的女子似乎看不过眼了,想拦住林听。
林听本不想理女子的,见她要拦自己,反而想看看夏子默来花楼找的女子长什么样子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女子的头纱。
头纱被扯掉的瞬间,雅间变得寂然无声,落针可闻。
林听愕然。
面纱之下,是一张不算陌生的脸,脖颈上还有明显的喉结。
男扮女装的谢清鹤。
她往后退了步,视线在夏子默和谢清鹤之间徘徊:“怎么会是你?”夏子默和谢清鹤私底下有联系?谢清鹤现在可是反贼,而夏子默是随父来安城抵抗反贼的。
就在这时,段翎进来了。
林听飞快地将手里的头纱扔回谢清鹤头上,挡住了他的脸。
段翎走进雅间后,先是看了林听一眼,再看夏子默,最后看跟夏子默差不多高的“女子”。
“女子”被头纱遮住了脸,看不清五官,手垂在袖摆里面,林听就站在“女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