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却不敢乱动。
因为不知道段翎刚才动的那一下是在睡梦中动的, 还是醒过来了,如果是前者,她乱动会吵醒他, 如果是后者……那也没办法了。
林听更希望是前者, 如此便能趁段翎还睡着,找机会穿上衣服。昨晚裸睡, 衣服都放在床榻外, 不是说想立刻穿上就穿上,她得越过他出去, 否则拿不到。
她屏住呼吸,抬眼。
此刻,他们是面对面抱着的, 她只需要微微抬起眼就可以看到段翎的脸,他是闭着眼的。
幸好,他没醒。
林听轻手轻脚离开段翎怀里,刚想爬出去,他又动了,还睁开眼,吓得她立刻滚回床榻里面, 盖上那张被丢弃已久的被褥。
段翎侧过身看她:“你醒了?你说不穿衣服睡觉, 或许可以改善你少眠,昨晚睡得如何?”
他好像不知道她滚进过他怀里,林听也不提, 裹紧身上的被褥,装模作样打个哈欠,似很困的样子:“不好,一点也不好, 这个法子对我一点用也没有。”
“没用?”
她斩钉截铁道:“对,完全没用,我一晚上都没睡着,困死我了。”就算睡得很好,也绝对不能说好,一定得往不好方向说。
段翎仿佛没有一丝怀疑:“那就只能看大夫看看了。”
找不着大夫看,以后再说。林听不想再裸着跟段翎说话,也不想裸着越过他去拿衣服:“你……能不能帮我拿衣服进来?”
段翎看了看她,下床去拿那些叠在床外的衣裙:“好。”
肚兜夹在衣裙最里面,一般不会碰到,但段翎拿的时候,叠起来的衣裙有些松了,红色肚兜布料若隐若现,还有一角露了出来,擦过他垂下来的手指。
林听脸一热,有看见段翎碰到她贴身衣物的原因,也有看见他那曾在她掌心里当过宠物的东西在早上起来的原因。
段翎拿着衣裙走过来。
林听伸手出被褥拿,可还没碰到,段翎就握住了她的手,坐她旁边,拉过被褥盖住丑陋:“你是不是不喜欢它,觉得太丑了。”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说喜欢?感觉怪怪的,说不喜欢?也不行。林听下意识看了眼他,挑能回答的回答:“不丑。”
段翎注视着她:“不丑?”他一直都认为它是个丑陋之物,还是个不受控制的丑陋之物。
可此等东西却总是肖想着美好,偏偏他还放任它了。
林听点头。
也许是段翎的东西随他,能在悄无声息间迷惑人,叫人觉得它纯良无害,放下戒心。她支支吾吾道:“在我看来不丑。”
段翎见她不回第一个问题,换了个问法:“那可厌恶它?”
避无可避了,林听耷拉着脑袋,没看他:“不厌恶。”这也是实话,她要是真厌恶一样东西,恐怕连看它一眼也不会的。
只是还需要一点点时间才能在现实中完全接纳。养宠物也需要一段适应期,它亦是如此。
林听偷瞄了它一眼,什么也没看到,毕竟被盖住了。
段翎拂开林听脸上碎发,看她神色:“既然你觉得不丑,也不厌恶,为何不肯碰一碰它?”
林听猛地抬眸,有点无言:“我没碰过它?”什么叫她不肯碰一碰它,之前碰过好不好?
他还握着她碎发,久久没放开:“你现在不肯碰它。”
林听:“……”
“你现在想让我碰它?”
段翎松开了她的碎发,语调很低:“你可愿意?”
林听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段翎好像很信任她,丝毫不怕她会做出伤害他的事。他这么一个多疑的人竟会如此信任她。林听指尖动了下,最终还是选择用在明月楼对待它的方式——手。
一回生两回熟。
不过她垂下来的头发不小心被水溅到了,段翎拿帕子给林听擦干净,垂着眼帘,似愧疚:“抱歉。”
她接过帕子,自己擦。
段翎看向林听那些还挂着水的长发:“待会我给你洗发。”
“你给我洗发?”
“嗯。”段翎说到做到,他收拾好出去,亲自端了水进来。
他去端水时,林听也收拾好自己了,还在用帕子擦头发:“你真要给我洗发?”在现代,林听去过发廊洗头,但在穿书进这个古代后,只让丫鬟和李惊秋帮她洗过头,除此外,是她自己洗。
段翎握上她的长发:“我给你洗发有何不妥?”
他是古人,还是个自小便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身居高位的锦衣卫,会帮人洗发?毕竟自己洗发,跟帮别人洗发不一样的。
林听扯出一抹笑:“没有不妥。”就是有点怕他会戳到她眼睛,或把泡沫弄进她眼睛里。
段翎拉林听到靠近窗台的躺椅躺下,再端水到躺椅后。
水里有放捣成粉的香料,她长发一沾水就染香了,压下石楠花的味道。段翎拿起皂角涂抹到上面,双手细细揉搓,看它生出泡沫,泡沫水顺着他指间掉落。
林听一躺下便闭上双眼了,生怕眼睛会受到“伤害”。
可段翎洗发洗得太温柔了,泡沫和水都不会溅进她眼里。林听想了想,缓缓地睁开眼,对上他处于她上方的脸。段翎神情专注,像在做什么重要的事。
她不禁看着他。
段翎的目光从林听的长发转移到她正在看着他的双眸上,洗发的手停下来,掌心泡沫还在掉个不停:“是我弄得你不舒服了?”
林听错开眼:“我很舒服。”说罢,觉得这对话有歧义,又道,“你帮我洗得很舒服。”
段翎这才重新抚进她的长发,指腹压进深处,紧贴过头皮。
耳朵靠近头发,有泡沫水流过耳后是不可避免的,段翎用手拂开的同时也拂过她的耳朵,令林听想到他吻过她耳朵的场景。
他们亲近过的次数不少,有很多事都能牵动那些回忆。
林听身子一紧。
段翎仿佛并未察觉到林听的异常,拂开耳背的泡沫水后继续为她洗发,搓洗了一遍,再用水冲三遍,在碰到额间发时,他手指划过她额头,留下几滴清水。
林听抬起手想弄开,却碰上段翎也伸来为她擦掉的手,他虚握了握她,再擦去那几滴水。
“好了。”段翎拢起林听的湿发,用一张葛布包起来。
林听坐起来:“谢了。”
段翎没拿帕子擦掉手的水,站在林听身边:“你头发会脏也是因为我,我给你洗是应该的。”他的丑陋在她面前失态了。
林听没吭声了,站到窗台前,借风吹干头发。今天是回门的日子,得在巳时前出发回林府。也亏得他们起得早,否则不知道得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出门。
头发一干,林听就唤陶朱进来为她梳妆打扮了。
林听知道李惊秋希望自己过得好,所以她回门不能太随便,得打扮,叫李惊秋看了开心。陶朱手脚快,不到片刻便给她打扮好。
午时,马车停在了林府大门外,段翎先下去,随即扶林听。
虽说林听并不需要人扶,但见林府大门前有那么多人看着,还是把手给他,再踩着脚凳。
段家会与林家结亲,是林三爷做梦也没想过的事,段家二公子居然成了他女婿。林三爷头一回对林听的事上心,记得今天是她回门的日子,一早便带人出门等。
林大爷,林二爷,林四爷和他们夫人、儿女也在,说夸张一点,整个林府的人几乎都在,除了生病不能吹风的老夫人外。
他们知道段家在朝中有权,皆盼段家帮衬自己的儿女。
林听扫了他们一眼,以前逢年过节,她或许都没法见到这么多“亲戚”,今天倒见到了。关键是他们还装作一副跟自己很熟的样子,一口一个“乐允”地喊着。
果然,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权利金钱的吸引力都太大了。不过这不是她的权利金钱,是段翎的,他们真正怕的人也不是她。
林听又惦记她的任务大礼包了,不知道是不是随她选奖励。
他们叫完她,还喊段翎。
段翎笑而不语。
林三爷越过其他人,以岳父的身份靠近段翎:“子羽……”
可他还没把话说完,就被李惊秋撞开了,要不是沈姨娘扶住林三爷,他差点被撞飞。她笑吟吟地拉过林听和段翎,带他们进府。
跟他们来的段家仆从卸下马车后的回门礼,送进林府。
回门礼有吃的,也有金银首饰,比李惊秋给林听准备的嫁妆还要多些,看得人目瞪口呆。
李惊秋回头一看,喊段家仆从送进她院子里。正准备凑上去的林三爷一下子止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堆金银珠宝被搬走。
身为“岳父”的林三爷也没法近林听和段翎的身,旁人也不能。李惊秋的泼辣性子在林家出了名,他们不喜欢她,也不敢招惹她。
李惊秋不在乎他们如何想自己,只管眼前的林听、段翎。
进府后,李惊秋没在大厅逗留,直奔听铃院,觉得林听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待着会更舒服。
段翎没来过林听住的院子,情不自禁多看几眼。
林听的院子和她这个人的性格有点像,装饰物全是明媚色彩的,像一缕阳光,直射人的内心。
院子右边有个秋千,现在没人在上面坐着,段翎却能想象出林听坐在上面荡的样子,她定会笑着,然后荡秋千荡得很高。
段翎走进屋里,进门后不久看到摆满泥偶的木架子。
他以前也听段馨宁提起过,说林听会做泥偶,做的还很好,曾给她捏了一个泥偶当礼物。
这些泥偶是以真人为原型捏的,段翎看见了李惊秋、陶朱,还有一些听竹院的其他丫鬟,最后是林听自己,许是对着镜子捏的。
林听见段翎盯着泥偶看,顺口说道:“这些都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