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不可置信:“你刚说什么?”
她刚刚找了个少人的地方数福袋,他们能听到街上传来的嘈杂声,但远处的旁人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因为他们说话音量并不大。
段翎抚过福袋上的绣纹, 随后系腰上,仍直视着她, 重复道:“谢清鹤带着谢家军造反了。”
这个消息过于震撼, 林听手一抖,抱在怀里的福袋洒一地。
谢清鹤造反了……原著里有这个剧情?她也有点不确定是自己没看到, 还是原著里并没有。不过无论如何,以现实发生的为准。
可谢清鹤看起来不太像是会造反的人,为何突然造反。
是谢清鹤出城之后遭遇了什么, 忍无可忍,选择造反?还是有人以谢清鹤的名义造反?就像之前有人以今安在的名义联系谢家,间接导致谢家被皇帝下令抄家,还在幕后推了一把苏州动乱。
她更倾向于这是个误会。
不知今安在如今有没有听说此事了,造反的消息是压不住的,很快就会传得人尽皆知。如果真是谢清鹤造反,会不会牵扯到他?
林听决定不瞎猜了, 找个机会去书斋见见今安在, 问清楚。
段翎弯腰,将掉在地上的福袋捡起来:“你这是什么反应,不相信谢清鹤此人会造反?”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福袋全掉了, 半蹲下来,跟着捡:“你是锦衣卫,我不是,没经历过大风大浪, 突然听见有人造反,肯定很惊讶、害怕,没反应才奇怪吧。”
林听尽量自然点。
段翎捡起最后一个福袋,站起来,还给她。他捡福袋的过程中,用一根红绳串住它们了,不会再散落。林听接过去,成串的福袋沉甸甸垂下来,在她手下晃动。
他捻了捻碰过福袋的手指:“你说得也是,你若没反应,那岂不是一早便知道了,怎么会呢,你和谢清鹤又没什么交情。”
林听在这件事上很有底气,她的确是不知情,任凭段翎如何试探,都改变不了:“出现造反这么大的事,你不用入宫见陛下?”
段翎好整以暇:“陛下现在要召将军进宫商议此事。”
言下之意,还没他的事。
林听观察着段翎的表情,他不是锦衣卫?怎么这么冷静,好像谢清鹤造反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街上的唢呐声忽然停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往街上看,她发现本该畅通无阻的国师被拦下来了,其实也不能说是被拦下来了,是前面的路有人,他过不去。
按理说,没人敢挡国师驱邪祈福游街队伍的,无论是朝廷那些厌恶道士的言官,还是过路百姓,皆因嘉德帝很看重国师。
而抢福袋的百姓聚集在街两侧,是不会堵在游行队伍前的。
倘若是不知情的外族人误闯大街,跟在队伍后面的官兵早把人抓走了。林听不由得好奇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当众拦住国师的路,官兵还不敢对对方动手。
她目不转睛看着。
长街前面出现了另一队人马,他们身穿轻甲,手持长矛,行走时步伐整齐划一,气势很足。
一个女子骑着马走在他们前面,她面容微冷,五官深邃,双目有神,肤色偏黑,扎着方便动作的高马尾,也手持长矛,红黑色的骑服迎风不动,看着就重。
女子遇上国师,既不下马行礼,也没给他让路的打算。
林听看了几眼,望向段翎:“这是?”这个女子明显是朝中人,段翎应该知道她的身份。
段翎抬起手,不急不缓摘下落到她发间的红碎纸:“她啊,她是大燕第一位女将军,也是唯一一位女将军,比男将军还要强。”
“当年,皇后力排众议,求陛下给她封的将军。事实证明,皇后眼光不错。这位女将军几乎是战无不胜,对了,她叫杨梁玉。”
杨梁玉?林听觉醒后忙着去搞钱了,对朝廷之事知之甚少。
他摘下了三片红碎纸:“陛下今天要召见的便是这位杨将军,她前几日才刚回到京城,回来后每日坚持出城训练手底下的兵。”
国师抛福袋的同时,有小道士在轿子旁洒红碎纸,图喜庆。
林听抢福袋抢得起劲,生怕抢晚了,哪里会管身上有没有沾上红碎纸,只要它不弄到眼睛,就不会引起她注意,见段翎从她发间拿下红碎纸才知道自己沾到了。
于是林听用手拍了拍脑袋,希望把那些红碎纸抖落下来,但抖落的只是一些偏大片的,小片的还顽强地黏着发丝,像红色花瓣。
她看不到自己的头,不清楚是否抖干净了:“还有没有?”
“还有。”段翎视线不离林听,指尖轻点她还要再拍脑袋的手,阻止道,“我来帮你。”
林听没拒绝。
她接着旁敲侧击打听消息:“陛下召见这位杨将军,是不是想让她去镇压谢……那些反贼?”
“没错,陛下是想让杨将军去镇压反贼,取谢清鹤的项上人头。”段翎手指穿梭在林听发间,灵活且轻柔,弄得她很舒服。
林听眨了下眼。
段翎没扔掉摘下来的红碎纸,它们还在手里,淡定道:“这些不算什么秘密,不久后整个京城都会知道了,你觉得杨将军能不能顺利除掉这群反贼?”
她不知道段翎摘完红碎纸了,心中想着事,脑袋依然向着他,眼睛朝地面看:“你也说了,杨将军几乎是战无不胜,肯定行。”
他不说话。
林听摸着福袋,若有所思道:“你们怎么确定是谢清鹤带谢家军造反的,他不是前不久才刚逃出城?这也太突然了吧。”
段翎:“朝廷收到的消息就是谢清鹤带谢家军造反,至于陛下派出去的人是如何确定是他,我暂时还不知道。陛下手底下又不是只有锦衣卫办事,还有东厂。”
林听追问:“你是说探得谢清鹤造反消息的人是东厂?”
他“嗯”了一声,漫不经心道:“陛下这次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是东厂,锦衣卫没参与。”
她陷入沉思。
段翎放好红碎纸,见林听的脑袋还在眼前,情不自禁地再次抬起手,碰上她挽起来的长发,勾过丝绦,又极轻地插进发里。
林听感受到一阵麻意,但没动,兴许是有红碎纸掉到发髻里面了,所以他才会将手插进去。
等了一会,她忍不住了。
主要是他的指腹仿佛抵着她头皮擦过,弄得林听的心也发麻,没法集中思绪去思考别的事:“还没好?”有那么多红碎纸?
段翎抽出插进她发里的手指:“好了。”
林听心神不定地挠了挠头发,继续看街上。国师和杨梁玉还在僵持,谁也不让谁先过去。
国师坐在轿子里,抬头看坐在对面马上的杨梁玉,微笑道:“杨将军,今天是陛下吩咐贫道驱邪祈福的日子,您可知?”
杨梁玉没正眼瞧他,低头抚摸着自己的坐骑,冷冷道:“你这是要让本将军给你让路?”
国师笑意不减:“驱邪祈福有关国运,至关重要,您……”
杨梁玉打断道:“本将军忍你很久了,整天说什么驱邪祈福,一切为了大燕。事实上,根本没做过一件真正有利于大燕的事。”
她眼神凌厉,语气很不屑:“难道我们这些为大燕出生入死的将士,还比不上你一个只会动动嘴皮子的臭道士,必须给你让路?少拿什么国运说事,本将军不吃你这一套,赶紧给本将军让开!”
国师笑容微凝滞,杨梁玉直呼臭道士,完全不把他放眼里。
街道两侧百姓议论纷纷。
而林听捡够福袋了,又不能立刻抛下段翎,去找今安在问谢清鹤的事,索性也看起热闹,顺便借此机会深入了解大燕这个朝代。
杨梁玉见国师一动不动,稍弯下腰,轻压着马头,却仍居高临下看着他:“还不让开?”
这个杨将军的性格还挺霸气的,林听心道,目光飘向国师。
国师听了这番话也没让开,今天若让开了,就相当于让杨梁玉在他脸上踩过去,日后还如何叫底下人信服,叫百姓敬重?
他重新扬起笑容,放低姿态:“贫道只是一个小小道士,自然比不上你们这些为大燕出生入死的将士,可陛下非常重视这次的驱邪祈福,实在耽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