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知东厂做的全是腌臜事,擅长罗织罪名,构陷忠良之人,为自己谋利,不配谈情一字。
明面上,百姓见到东厂会尊敬有加,背地里,他们都会朝东厂吐口水,既是嫌这些没了根、不男不女的太监肮脏,又是嫌他们做尽坏事,哪怕沾上一点也晦气。
踏雪泥没接这话。
他神色如常:“瘟疫出现有一段时间了,染病的人越来越多,又找不到治瘟疫的药,你们锦衣卫准备何时将他们全杀了?”
朝中有不少大臣知道嘉德帝想让锦衣卫杀了染病的人,以绝后患,其中有一部分大臣反对。
但踏雪泥是东厂的厂督,也是直接为皇帝负责,为皇帝办事,和锦衣卫一样,无论如何,永远支持皇帝的一切决定。所以不管朝中有多少大臣反对以杀戮止瘟疫,东厂都不会反对的。
抛开东厂厂督这个身份,踏雪泥更希望嘉德帝这样做。
待锦衣卫将染病的人全杀了,踏雪泥就会想办法传扬出去,让整个天下人都知道当今陛下是如何“妥善处理”这场瘟疫,又是如何“爱护”他大燕子民的。
踏雪泥一想到这些即将发生的事,就感到兴奋。
段翎从锦衣卫手中接过另一本名册,翻看几页:“厂督急什么,陛下是有把他们全杀了的想法,已经让锦衣卫把染病的人集中起来,但还没真正下旨呢。”
踏雪泥嫌戴面巾热,烦躁地扯了扯,让新来的小太监给自己扇风:“咱家会着急,自然是担心瘟疫得不到控制,越来越严重。”
他叹了口气,好似很不愿接这个烫手芋头:“如今陛下派东厂和锦衣卫负责解决瘟疫一事,若出了意外,你我都不好过。”
段翎合上名册道:“只要陛下一下旨,锦衣卫立刻动手。”
踏雪泥挑了挑眉:“段指挥佥事说得对,我们行事要谨慎些,万般皆以陛下的旨意为准。行了,走吧,还有其他地方没巡查,麻烦段指挥佥事继续带咱家去。”
由于踏雪泥只是象征性地查了一遍北长街的人,看过即走,很快就查到了街尾那家客栈。
街尾客栈较偏僻,离街头非常远,环境倒可以,住满了人。
他们提早得知东厂要来查,没敢给房门上锁。踏雪泥畅通无阻,走到最后一个房间。他一开始是亲力亲为的,到后面就让身边的太监代劳了,他站在旁边。
当听到太监念出“今安在”时,倚着围栏看客栈楼下的踏雪泥缓慢地转过身,看向房间。
房间里站着一个黑衣少年,他抱臂而立,下半张脸被面巾遮住,上半张脸露出一点点旧疤,眼神冷淡,看着就不太好惹。
踏雪泥与他对视上。
今安在不像其他人那样害怕东厂,也没行礼,目光不偏不倚的,透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
太监念完名字,合上名册,斥责今安在:“不得无礼,还不快点向厂督和段指挥佥事行礼。”
踏雪泥上前一步。
今安在朝他们行礼:“草民今安在,见过段大人、厂督。”
踏雪泥受了他的礼,看似随意拿过名册,一目十行看到底:“今安在?北长街是在几天前被封,你怎么是昨天入住客栈,竟还是由段指挥佥事亲自带来安置?”
段翎看了今安在一眼:“他是昨天误闯进北长街的。”
“北长街的入口日夜都有锦衣卫把守,他是如何误闯进来的?”踏雪泥“啪”地扔掉名册,目光如炬,“段指挥佥事这是在糊弄咱家,此人到底是如何进北长街的?咱家怀疑你以权谋私。”
段翎镇定自若:“我说他是误闯进来的,他就是误闯进来的。厂督有任何怀疑,大可去查。”
踏雪泥没再看今安在,看着他:“好啊,那咱家要带他回东厂查,段指挥佥事可答应?”
今安在皱眉。
东厂这是借此事来抓住段翎的错处?见段翎亲自带他来安置,时间还是昨天,以为他和段翎有关系,想带他回东厂审问,证明段翎在处理瘟疫一事上出了差错?
今安在审视着不远处的踏雪泥,他的面巾被扯得有些歪了,眼睛周围有些岁月留下来的痕迹,眯眼时细纹会出来,瞧着很精明。
踏雪泥察觉到今安在在看自己,回首看去,又看了他一眼。
段翎气定神闲道:“不可,此人既误闯了北长街,那就要在此处待够三天,这是规矩。”
踏雪泥气笑了:“您跟咱家说规矩?你擅自带一人进北长街的时候可想过规矩?真可笑。”
他温和地重申:“他不是我带进来的,他是误闯进来的。”
“你!”
段翎无动于衷:“很晚了,厂督巡查完也该回去了。”
“咱家要带他回东厂。”
段翎平易近人道:“厂督,陛下是让东厂协助锦衣卫,而不是把北长街和东街交给东厂。你要真想带他走,可以去请示陛下。”
踏雪泥跟他僵持片刻,最终甩袖离去,看着并无要去找嘉德帝的想法。段翎只派了两个锦衣卫送他,自己还留在今安在房门前。
等踏雪泥走远,段翎对今安在道:“打扰今公子休息了。”
今安在看出房外:“段大人职责所在,谈何打扰,倒是我差点连累你被东厂抓住把柄。”
段翎弯了弯眼,笑意却有点淡,言语随和道:“今公子言重了,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段大人慢走。”
从今安在住的客栈出来,段翎在街上站了会再去沐浴,回林听住的客栈。他推门进去,发现她已经睡了,姿势是趴着,长发越过肩,落至身前,有些挡住了脸。
段翎坐到床榻边上,撩开挡住林听脸的头发,露出她五官。
半晌后,他缓慢地抬起手,指尖划过林听额头,随后往下,指腹轻轻压过包裹着眼睛的薄眼皮,感受眼球轮廓,逗留了片刻,才顺着窄挺的鼻梁到她抿着的唇。
林听在睡梦感觉有点痒,转了转脸,像拍蚊子那样又给了段翎一巴掌,不过这次跟上次不太一样,这次打的是他的手背。
段翎没收回手,指尖回到林听的眼皮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林听陷入美梦,对此浑然不觉。
过了半个时辰,段翎终究是上了床,躺到林听的身侧。
*
天色微明时,林听就起了,段翎比她起得早,坐在茶桌前。过了一天一夜,林听的风热彻底好了,今天是离开北长街的日子:“段大人,是你带我出去?”
段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转着指间杯子:“是。”
林听怕他久等,立刻跳下床收拾东西,人逢喜事精神爽,语气偏轻快:“好!你等等。”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几套换洗衣物而已。林听将它们全塞进包袱里,打个结放到一边,用锦衣卫送来的水洗漱:“行了。”
段翎看着她飞快地做完这一切:“你不用早膳再走?”
林听归心似箭,哪里还想在北长街用早膳再走,回家和母亲、陶朱她们一起大吃特吃不香?
她背上包袱,握住门把手:“不用了,回去再吃也不迟。”林听眼下非常迫切地离开北长街,被困了四天,也无聊了四天。
段翎:“你得先去一趟皇宫再回林府,还是先吃点的好。”
林听的手从门把上滑落。
“我为什么要去皇宫?”她可不认识皇宫里的人,上次去东宫,还是因为段馨宁要见太子妃。
“皇后想见你。”
“为什么想见我?”林听成为十万个为什么了,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认识皇后这么大的人物。
段翎走到林听面前,将她发间微翘起的碎发压回簪子下面。
“皇后想知道是谁提出用靛青根来暂时遏制瘟疫的,我如实告知了,所以皇后要见你。”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林听放下包袱,打开早膳:“皇后不会以为我能治瘟疫吧?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我只知道用靛青根来遏制瘟疫,不知道如何用药治瘟疫。”
“今日一早,宫里来人说皇后找到了治瘟疫的药,皇后想见你应该不会是以为你能治瘟疫。”
终于找到治瘟疫的药了,林听听到这个消息后放宽心。
不过皇后身处后宫,如何找到治瘟疫的药?她疑惑,也问了出口:“皇后是如何找到药的?”
“不清楚。”段翎也是刚得知此事,确实不清楚。
林听接过就开吃。
时隔多日,系统再次出现:【触发恶毒女配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