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错过段翎绯红欲滴血的薄唇和明显泛着皱的衣衫。
而跟段翎情况相似的还有林听,今安在这张冰山似的脸有了一丝罕见的惊诧,看了看段翎,又看了看她。
今安在欲言又止道:“你和段翎在南山阁里?”
林听马上反驳:“你别造谣,我和他清清白白的!”说这句话时,段家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她才知道段翎从南山阁里出来了。
风吹过,薄薄的车帘轻晃几下,隐约露出车内之人的半张脸,只见他下颌线条流畅,微抿的薄唇透着一股近似淫.靡的红。
林听看了,登时闭嘴。
马车停了,段翎拉开帘子,似乎忘记前不久发生过的事:“林七姑娘,你怎么还在街上,不是说有急事要办,可要我送你一程?”
送她一程?不会是上西天那种吧。林听摆手,皮笑肉不笑道:“不用麻烦段大人了。”
段翎没忽略了林听身边的今安在:“今公子。”
他颔首:“段大人。”
距离拉近后,今安在更加确认林听和段翎唇上的红是一模一样的。段翎的唇角甚至还有一点牙印,很明显是旁人弄出来的牙印。
段翎放下了帘子,马车越过他们,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
今安在看林听的眼神意味深长,不再拦她,也不再追问她的嘴是怎么回事:“你回去吧。”
“不行,你得听我解释。”这回轮到林听不让今安在离开了,她伸手揪着他的衣领往回拽,他一定是误会她和段翎有某种关系了。
今安在:“不用解释,你说得对,这的确与我无关。”
林听扯住今安在不放:“我不管,你得听我解释。陛下要派段翎去苏州查动乱之事,我今天请他到南山阁,只是想为他送行。”
听到苏州动乱几字,今安在稍怔,随后拂掉她的手,老神在在道:“可你不是说你们关系并不好,关系不好也能送行?”
“缓和一下关系嘛。”
今安在了然:“哦,缓和关系……然后就跟他亲了?”
林听死活不认:“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段翎亲了?敢造锦衣卫的谣,你胆子也忒大了,我们是一起吃了几道很辣的菜。”
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亲了段翎这件事,会产生误会的。
“好,你说的都对,我信你,你这下可满意了。林乐允,你何时学会欲盖弥彰这套了,真叫我刮目相看。”今安在推开她,从容不迫地抬步回书斋。
林听没追上去,改天再跟他解释吧,她现在要回去冰敷嘴。
普通的接吻自然不会亲成她这般,但林听太怕不成功了,要多用力有多用力,使劲地摩挲。
她摸了下肿得很明显的嘴,下次绝对不亲那么用力了。
不对,没下次了。
回到林家,林听从角门进,避开府中仆从,直奔听铃院,进房间躺下,唤陶朱去取冰块。
陶朱知道林听去见的是段翎,现在看到她这幅模样,浮想联翩,手里拿着冰块为她敷嘴,含着泪道:“七姑娘,您和段大人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是她“欺负”他了,林听脸热:“没有的事。”
陶朱抽泣:“真的?”
林听也拿帕子包了几块冰敷嘴,想尽快消肿:“真的,我骗你作甚,段翎真的没欺负我,倒是我有点对不住他。哎,不说了。”
陶朱泪汪汪地看着她:“那就好,我还以为七姑娘你……”
“你还以为什么?”
“没什么,七姑娘没事就好。”陶朱以为林听为了让段翎误会她喜欢他,与他亲热了一番。那样牺牲也太大了,幸好不是。
不过陶朱还是心疼自家七姑娘:“那您的嘴是怎么回事?”
林听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我在南山阁里点了一桌子辣菜,辣肿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今安在难骗,陶朱非常好骗,她信了:“原来如此,您以后不要吃那么多辣菜了,对身体不好,您看您的嘴都被辣肿了。”
林听心虚:“好。”
敷着敷着,唇上的麻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舒服,林听睡了过去,陶朱还在给她敷。
短短一刻钟里,林听做了个噩梦,蓦地惊醒了。
敷冰敷太久也会伤皮肤,所以陶朱在林听睡着后不久就停下了,坐在床榻旁边的小凳子绣花,见她醒来,放下手中的东西过去。
“您又做噩梦了?”
林听抹去冷汗:“你派人去打听,段翎现在是否离京了。”噩梦里,段翎被亲后,当时没杀她,但离京后派了锦衣卫暗杀。
太恐怖了。
哪怕这只是一场梦,林听也将它放心上了,因为也不是没可能。她想在段翎离京前,当面再向他郑重地道一次歉,希望能得到他不会杀自己的承诺。
林听起身,见陶朱站着不动,催促道:“快去派人打听。”
陶朱想问为什么的,他们不是刚见完不久?而且段大人不是明天再走?听到催促便顾不上问了:“好的,奴现在就去。”
她打听回来的消息是段翎正准备出门:“七姑娘,段大人准备出门了,您这是想送他出城?”
“嗯。”
林听感觉自己强亲段翎像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强亲完后担惊受怕他会不会惩罚她。
*
夜幕刚降临,京城里便亮起千万盏灯火,街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牛车马车穿梭在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其中有一辆挂着段字灯笼的马车向前行驶。
不到片刻,马车停了下来,前方是城门,守城官兵要检查。
守城官兵走近看,见是段家的马车,不敢阻拦,连验文书的步骤都省去了,直接让人放行。
段翎却叫停了马车,长指揭开帘子,朝外面看。
明亮的灯火之下,段翎薄唇犹如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红得妖冶反常,愈发衬得容貌极盛,他语调柔和轻缓:“怎么不检查?”
守城官兵也听说过皇上要派锦衣卫去查苏州动乱,见到段家马车时便猜是他:“您是段大人,绝不会窝藏逃犯,不必查。”
段翎淡淡一笑:“换作其他官员,你也会直接放行?”
守城官兵顿时冒出一身冷汗,听出了段翎的言外之意,他觉得他们直接放行,是为失职。
他惶恐跪下道:“段大人,是卑职失职了,以后无论是何人的马车,卑职都会仔细搜查,不让谢家五公子有任何机会逃出城。”
段翎垂眼看守城官兵:“怎么说跪就跪了,起来吧。”
守城官兵忐忑地起来了。
他好像并无责罚的意思,反倒是和颜悦色提醒道:“愣着作甚,还不检查本官的马车?”
“是。”守城官兵没想到这个锦衣卫指挥佥事那么好说话,抹去冷汗,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马车,以确认里面和下面都没藏人。
在他们检查马车的时候,林听追了上来:“段大人!”
段翎要放下帘子的手停在半空,转头看向后方。只见林听站在另一辆马车上,都不等车夫拿出脚凳,匆匆跳下,扶裙跑来。
守城官兵没拦住林听,因为这里还是城内,她也不是要冲出去,还有就是,这个人好像认识段大人。二人既是相识的关系,想必是特地来城门送行的。
林听跑到段家马车旁才停下,喘着气道:“段大人。”
她靠近时,晚风也带了一丝香甜的气息。段翎低下头,神色如常:“林七姑娘怎么来了?”
林听跑得太快,脸颊是红的,发鬓还有些许薄汗:“我想了很久,还是想再一次跟你道歉。”
段翎:“道歉?”
接下来要说的话不适合被旁人听到,林听凑到他耳边道:“段大人,真是很对不起,我不该亲你的,我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他眨了下眼:“你不是已经在南山阁跟我道过歉了?”
林听:“我觉得当时诚意不够,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歉意,要不这样吧,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去为你取来。”从此两清。
段翎的指节敲着窗沿,似在思索:“我想要什么……”
她又道:“段大人要是实在讨厌我,从今日起,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这件事其实不用死也可以做到的,你看这样行不行?”
他敛眸,仍然温润:“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并无此意。”
林听惴惴不安,还想说些什么,鼻子微微一动,忽地闻一缕血腥味:“怎么会有血腥味?”
她疑惑地看过去,发现血腥味是从段翎手腕上传来的,血沿着雪色的皮肤流出,形成一道骇人的红线,滴答滴答地砸下来。
“你手腕的旧伤裂开了?我给你找东西包扎。”
林听怀揣着强亲段翎的愧疚,想为他做点什么,从腰间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又拿出帕子。
她刚要碰到段翎手腕时,手被他抓住了:“不用劳烦,这不是旧伤裂开,而是新伤。我有一种病,需要自伤压制,不管也没事。”
什么病需要自伤压制?林听闻所未闻:“什么病?”段馨宁也没跟她说过段翎有病在身。
“一种很奇怪的病。”段翎极慢地松开了林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