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这场争执虽然有点令人意外，但中途的确是千间幕挑起来的，他马上就要走了。夏油杰对待实力不如他的人一向有点外热内冷，如果是正常环境还好，但在安室透这种有八百个心眼子能忍还很聪明的家伙眼里，夏油杰和安室透的隔阂简直再清晰不过。

日后夏油杰必定要与安室透一同联系日本政府准备击垮组织，到了那时候，两人恐怕很难互相合作，与其让夏油杰和安室透爆发争执，然后让安室透被夏油杰无意识中气个半死，还是在他这炸了就完了。

“或者说，摧毁组织是最简单的，难的是根除。夏油杰想要获取完整的组织在日本政府安插的人员名单，唯有将支持者全部挖出斩草除根组织才不会再次重生。在获取完整的名单前绝对不能打草惊蛇，但同样的，组织内部也不需要再造成任何不必要的伤亡了。”

千间幕认真解释道：

“那么，如果在两年前，一年前，甚至现在，我这么告诉你这件事，你真的会信任我们吗？你真的会什么都不去做吗？”

不会的，安室透对待夏油杰总是拥有着一种莫名的警惕，在加入组织后，这种警惕日夜攀升。他不会完全信任夏油杰和千间幕，因为他们中无论是谁，都无法给出自己的情报来源。

zero黑入系统又或是夏油杰的咒灵跟踪骚扰，这两种对安室透来说太超过了。况且安室透的意识时刻被世界修正，他不会信的。

就算是安室透，他现在得知这件事的第一反应也不是信任，而是千间幕是否已经站在了组织那边，正在用话术迷惑他的感官。

他一定会试着做什么，一定会拿着那些情报，在他觉得关键的时候派上用场。一定会反复调查，半信半疑。

信赖的建立需要时间，但没有人有时间去建立安室透的信赖。安室透也无法信赖两个完全不遵守法律的恐怖分子。

那么，假如安室透真的用了那些情报，或者他没用，但却因各种意外造成了后果，伤害到了可能会伤害的人。再之后，安室透发现事情本不需要那么复杂，很多人本不需要死去。

到了那时候，哪怕他没用，哪怕他根本没有想过真的下手，他也会因此而受到伤害，会吃到自己本不是缺点的多疑与决绝所缔结的恶果。

“所以，暂时不知道，然后在不同方向对组织出手，效果不是更好吗？”

安室透轻声问道：

“那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关键情报已经收集好，日本要开始准备行动了。”

手机闪烁出亮光，千间幕低头看了一眼，继续说道：

“现在的情报，已经足以让你相信，两年内可以发动一次总攻。”

安室透沉默了很久。

“……哈！”

他吐出一声短暂的笑声，其中并没有几分笑意，艰涩地一字一字低声说：

“‘不想我杀人造成心理负担’‘觉得我的努力除了带来压抑外毫无必要’，或许我应该感谢你，在你心中，这大概是保护吧？”

“……”千间幕缓缓抬头，看向他：“是哦，是保护哦。”

“保护吗？”温柔又残忍无情的保护。

“或许我要向你道歉，但在不需要多费精力的事情上，我很难去关注你的心理健康。”千间幕语气平静。

将食物搬回蚂蚁的巢穴这种事，对他只是动动手指的程度，但对努力搬运的蚂蚁，或许就是一种俯视和傲慢吧？

但难道要让他花大量时间去劝告蚂蚁不要费力气吗？如果劝告了也不会听，还会被咬一口又怎么办？他为什么要在意这种渺小的生物？直接搬过去就好了吧。

说到底，是世界壁垒所造成的强弱变化中，强者对弱者的碾压效果，对于弱者世界的原住民来说实在太可怕了。

他和夏油杰的本意是好的，搬运食物的蚂蚁会无意义的累个半死，甚至丢掉四肢，他们只是在努力维护蚂蚁的状态，让他能够平稳回到巢穴中生活下去。

……对他们来说是保护，但对蚂蚁来说这是傲慢吗？

“我无法信任你，但我会和夏油杰交流你们的情报。”

沉默很久后，安室透拉开房门，远远看到正向房门口走来的夏油杰，他狠狠皱紧眉，握紧门边的部分。

“另外，我讨厌你口中的保护……恶心！”

安室透行色匆匆的离开，他的手机刚刚亮了好几次，大概是收到了好几条邮件，一些一定是关于研究所被袭击事件的，另一些则是千间幕发给他的情报。

夏油杰本想打个招呼，看他没这个心情，挑了挑眉，直接走进房间。

令他稍微有些意外的是，平时站姿坐姿还算端正的千间幕此时仰躺在沙发上，一只手高高举起，手机的角顶在他的指尖，立在手指上方，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心情不好……你把那件事告诉他了？”

“嗯，总比跟你生气好。”

白发少年声音很淡：

“他太倔了。”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是个优秀的警察嘛，在这点，我相当敬佩他。”

夏油杰坐在对面沙发上，笑眯眯盯着千间幕。

然而千间幕却没有回应，似乎在想什么东西，嘴唇微微开阖，又很快闭上，握紧手机坐了起来。

“东西呢？”

“拿到了。”

夏油杰从风衣中掏出一个黑色盒子，打开，里面是四枚红白色的胶囊。

APTX4869。

但是……

“四颗？”

这是能放置六颗胶囊的盒子，当初和雪莉联系时，提出的要求就是APTX4869，为了逃离组织，宫野志保答应给他们一组（六颗）。

实话说，这个交易进行的异常顺利，宫野志保虽然不喜欢杀人，但为了自己和姐姐，她并不介意付出什么。

“怎么说呢……”夏油杰也有些困惑：“宫野志保似乎也不知道为什么。装好的时候是六颗，但交给我的时候就只剩四颗了。这个盒子也不存在掉出去的可能，大概是漏放了？”

但zero的监控和夏油杰的咒灵都能判断，宫野志保真的在很努力的保护药盒，不可能掉换药盒。

当发现药少了两颗的时候，宫野志保的脸都吓白了，人都开始发抖。

夏油杰认定宫野志保很聪明，但他不觉得宫野志保真会拿自己的姐姐来当筹码做小动作。

所以大概是个莫名其妙的小失误吧。

“那就先拿回去给天元用吧……”

千间幕揉了揉额角。

就这样吗？就这么拿给天元吗？

但zero也确定全程没有一点问题……真的没出错吗？

事到如今，也暂时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你看起来很累，还是休息一下吧。”

夏油杰有些担忧的给千间幕冲了杯糖水，顺便给他盖了一条很厚的大毯子，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了点。一套操作后，沙发上只剩下一个埋在毯子里的白色脑袋，好半天没有动作。

“睡着了吗？”这个速度有些令人惊讶，但最近的千间幕的确看起来冷漠又烦躁。人总会累的，夏油觉得这很正常，他拿出平板，在上面设计高专的教学课程。

等这边的事结束，他就要回高专那边去了，那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不过……因为有很多刀剑付丧神帮助，一些灵力体质也在逐渐复苏，整个咒术界灵力界都有点混乱，但整体还是欣欣向荣的。

勾勒符咒的笔画详解，丸子头的青年目光沉着而安宁，半垂着的眼中是歪曲的线条。

房间里逐渐变得寂静，在夏油杰看不到的角落，埋在毯子中的那只手动了动。

【我讨厌你的保护。】

【她拒绝了你的保护。】

千间幕缓缓地，缓缓地吸了口气。